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人品兑换系统[娱乐圈]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文案: 倒霉了一辈子的新料影帝穆亭澈,终于因为喝了口水被呛死了。 再睁开眼睛,身上多了一个存折,存着他上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人品。 「考的全会蒙的全对」一千?买了! 「试镜正赶上编剧探班」五百?买了! 「被幸运之神眷顾的男人」两千?买了! 「摆脱注孤生的命运」一个亿?买——等等?! 咬咬牙把棺材本花了出去。终于把心上人成功拐回家,穆影帝心疼得直蹦高:为了你,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心上人:噫。 【敬业精英主持人攻x不要脸实力影帝受】 看文指南: 1v1,主受 苏苏苏爽爽爽,扬眉吐气走上人生巅峰!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娱乐圈 主角:穆亭澈;封林晚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本文讲述了倒霉一辈子的影帝在死后阴差阳错和地府牵上了线,绑定了人品兑换系统,从此扶摇直上大杀四方的故事。身边人超宠,地府系统超怂,反派超倒霉,除了被困于一米七的身体每天都在发奋成长,却还是一不小心被当初的学生扑倒之外,重生的穆影帝过上了十分幸福的日子……本文脑洞离奇文笔诙谐,情节每每出人意料。人物塑造立体生动,配角也各具魅力。主角继续延续了前几本一贯的风格,深入贯彻“两受相遇必有一攻”的宗旨,互宠发糖甜滋滋,一路无法无天斩妖除魔,地府前期霸道后期怂哒哒的系统也满满戳中萌点,是篇苏爽轻松的小甜文。 ==   第1章 重生   “你好,请问你是自动售货机吗?”   在第三次打开洗衣机,朝着空荡荡的甩干桶重复第五十七次询问无果之后,穆亭澈终于精疲力尽地栽倒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的存折也扔在了一旁。   冬阳从落地窗外照进来,落在柔软的米色地毯上。壁挂电视忽然啪的一声自动打开,播放起了昨天的金象节颁奖典礼。   主持人的声音激动而浮夸,屏幕上光影交织闪烁。有人一路小跑到光影中间,手中握着一尊精致小巧的金人,向上举了举,台下就响起了一片如潮的欢呼和掌声。   “不不——不要给我看这个!”   穆亭澈猛地打了个激灵,不忍直视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终于不敢再偷懒,手忙脚乱地翻找起了遥控器。   电视上的画面还在继续。   *   “穆景,快来说说看——这次战胜这么多人拿到影帝,有没有什么感想,存在运气的成分吗?”   主持人戈良扶了扶耳麦,笑着拍了两下话筒前的人,语气亲近熟稔,显得两人倒像是深交多年的好友。   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里面的陷阱。穆景清了清嗓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金人。一本正经地思索片刻,就大大方方地站到了话筒跟前。   “我今年三十五岁了,当了二十年演员,拍了快两百部戏。两百部戏拿个最佳男主角,我自认为已经够符合我这个业界黑洞的人设了。再说了,什么叫战胜——我们又不是一人发着个剧本照着脑袋死命砸,就不能好好夸一句我演得好吗?”   他的长相其实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偏偏目光清透笑容明亮,身上透着一股极鲜明又极讨人喜欢的活力,看上去就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观众对这样讨喜的人设接受度向来很高,他的话音才落,场下就传来了一片善意的轻笑声。   戈良脸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望着那双仍带着清亮笑意的眼睛,却觉寒意莫名油然而生。   在那双眼睛里,他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刀锋般的寒芒。   穆景却不再看着他,正朝着观众席从容地俯身感谢,还笑眯眯的朝着场下挥了挥手。   他的身材很好,被一身得体的礼服一衬,原本略显平凡的相貌就又往上拔高了几分。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动作,叫他做来就莫名显得不卑不亢优雅得体,场下的观众也慷慨地回报以一片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穆老师演得真的很好,您的每一部戏我都看过。”   绵里藏针的问话直接被一板砖粗暴地拍了回来,戈良一时也没法再接得上话。就在气氛几乎就要微妙地僵住的时候,边上的副咖主持人却忽然补上一句,又诚恳抬头望向了穆景。   “我最喜欢的是您在《鸣星》里演的哑巴少年,虽然没有台词,但表演张力却是您的角色中最强的几个之一。还有《黑梦》里的林良阁,《第94号决议》里的孟天朗,都有着不容忽视的特色和魅力。这次《灯火》的歆宁更是将您以往的风格融会贯通,演化出了强烈的个人风格色彩,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实至名归的。”   “小木头,可没你这么夸老师的啊。”   穆景挑了挑眉,脸上仍是一片人畜无害的笑意。背着手摇了摇头,老成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光意味不明地转向一旁的戈良。   “对了,我怎么忘了你还是燕影的老师——当老师就是好,还能有学生力挺,搞得我也想回母校当老师去了。”   有了这么个缓冲,戈良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轻笑着打趣了一句,抬手搭在穆景的肩上:“好啦,穆影帝——现在要说的是获奖感言,可是你自己夸自己的环节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话想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当然有。不骗你,我从三十年前就开始计划我拿了影帝那天要说什么了。”   穆景摸了摸下巴,严肃地点了点头。还没等戈良开口,观众席上就又传来了一片哄笑声,正好把他的包袱给堵了回去。   接梗的时间一旦错过就不如不接,戈良半张着嘴梗在原地,也只好认命地撤下准备好的手卡。面上仍带着和气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胳膊,扯着副咖住持退到一边,将舞台彻底让了出来。   没有理会他的尴尬,穆景向前一步,站在了话筒前。   他的左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右手捏着麦克随意站定。垂了目光静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略略抬了头,目光就落向了一片漆黑的观众席。   光芒从他的头顶打下来,将他面部的轮廓用光影鲜明地勾勒出来,原本寻常的五官也在那一刻被光明和黑暗共同赋予了耀眼的立体和生动。   说不清这样简单的动作里究竟藏着什么奇妙的韵味,却又分明桀骜明亮得叫人胸腔发烫。举着灯牌的小姑娘们难以自制地尖叫起来,声浪同光影纠缠,铺开了一片璀璨的光芒海。   “在我身上,没有运气这两个字。”   穆景的声线通常都是明快清亮的,这一次却仿佛压低了不少,始终刻意忽略的磁性被话筒准确地捕捉,又通过音响无限放大,像是某种不容篡改的厚重宣言。叫台下的观众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低语的声音也淡去,只剩下一片奇异的宁静。   “我看过上千部电影,做过一屋子的笔记。我能背下我每一部剧里面的台词,能记住每一个机位,能把动作的刻度精准到秒。我会为了一个角色去寻找他最真实的状态,只要给我角色——只要能让我触摸得到他,我就会还给你一个完整的灵魂。”   “我没有好运气,从来没有,所以能拿到这个最佳男主,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当然也有可能拿了这个奖,回头转身喝口水就呛死了也说不定,但我现在站在这里,站在你们所有人的眼前——你们眼里有光,我的心里有梦。我希望你们,能永远爱我如少年。”   *   “然后你就真的被一口水呛死了,也真的变成了个少年……”   穆亭澈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转着好不容易翻出来的遥控器,用力点了点屏幕上的那个潇洒转身的家伙:“耍个头的帅啊……你说你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个乌鸦,干嘛还非得张嘴呢?”   他就是穆景。至少在一天之前,他还是穆景,拿着小金人站在领奖台上,从容地应对着娱乐圈的明流暗涌。一发狠跳到了那个光芒四射的位置,给了始终执着作弄他的命运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命运就用一口水把他呛死了。   还没来得及吐槽命运真小心眼,他就被勾魂的阴差一路引到了地府,见到了自己的功德簿。   这是穆景人生中最大的困惑——老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他这一辈子失的马加起来已经能啃秃一片草原,却偏偏越攒人品越倒霉。好容易走运了一次,还没来得及享受成果就来见了阎王。   这显然是很不符合逻辑学的。   怀揣着满腔的疑问,穆景在功德簿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和别人的反复对照了几次,才终于在自己名字和后面的数字中间发现了一条多出来的横杠。   这条横杠前粗后细,前实后虚,像是用毛笔随手画上去的。它跟在文字后面,显然没有什么明确的意义,但它放在数字的前面,就变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   负号。   盯着那本功德簿,阎王的脸色转眼就变成了黑里透绿。   ……   然后他就被塞进了这个身体里。   根据送他过来的白无常提供的小道消息,这个负号是阎王的小儿子一边翻功德簿一边做作业不小心画上的。最近地府也参加了评先创优,不能在这个环节出这么大的岔子,所以小阎王在人间界历练的身体被强行剥夺,作为赔偿免费送给了他,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个存折,里面存的是他上辈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功德。   用时尚点儿的话说,就是人品。   地府新开发出来的人品兑换系统还在试用期,他就这么有幸成为了第一批体验用户。但这个传说中的高科技声控系统还没有开发出稳定的端口,据白无常说,这东西每一次召唤都可能随即出现在这栋别墅里任何一个家具上面,至于能不能找到,怎么才能找得到,就要看他的缘法了。   “缘法个锤子啊……”   抽屉里的钱都是冥币,冰箱里装的都是不知道哪个庙里的贡品。实在没有吃那些个贡品的习惯。饥肠辘辘的穆亭澈倒进身后的沙发里,目光绿油油地盯着手里遥控器,认真地考虑起了生吞遥控器的可行性。   似乎感受到了人类几乎化成实质的食欲,遥控器的小红灯紧张地闪了闪,突然响起了个刻板的机械电子音。   “欢,欢迎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查询余额请按1,浏览货物并购买请按2,人工服务尚未开通,请耐心等待。”   “怎么还结巴上了,还真是试用产品吗?”   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那个平平无奇的遥控器,穆亭澈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咬上一口的念头,拿过存折翻了翻,就直接按下了2键。   “客户您好,现有货物有:出门捡到钱,九千八百八十八人品值,钱款数额随机。彩票头奖,九百八十八万九千八百八十八人品值。百分百被人请吃饭,一万两千五百八十人品值,顺利通过艺考套餐,六百五十人品值。”   “……”   被前面三个狮子大开口的报价给吓了一跳,倒霉了一辈子的穆影帝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存折,一点人品都不想白白浪费:“用不着套餐,有没有‘艺考路上不被车撞不掉进下水井不被花盆砸头并且不因为各种原因拉肚子’这种单卖的商品?”   小红灯无助地闪了闪,遥控器就再度陷入了沉默。   “看来是没有——算了,你们下次可以试着开发一下。”   虽然不知道地府那边听不听得到,穆亭澈还是忠实地反馈了用户体验,尝试着按下了写着[4]的数字键。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存折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项支出,总数也跟着减少了六百五十。   “货号4号商品[顺利通过艺考套餐]交易完成,支出六百五十人品值。检测到客户所在时空,当前为艺考第二天,客户所在地区距燕影考点步行约二十分钟,建议立刻前往考场,地府导航即时为您服务。”   交易成功后,穆亭澈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遥控器的小红灯却又闪了几次,贴心地附加上了提醒服务。   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穆亭澈愕然地抄起手机确认了一遍时间,就把遥控器和手机一起扔在一旁。扑向衣柜随意挑了几件顺眼的衣服套上,按照小阎王留下的模糊记忆翻出了准考证和身份证,又折回去抓起手机,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遥控器顺着沙发边沿掉了下去,正好磕在了茶几角上。小红灯闪烁了几次,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就再一次回荡起了机械的提示音。   “货号3号商品[百分百被人请吃饭]交易完成,支出一万两千五百八十人品值。感谢您的使用,欢迎下次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o(*////▽////*)q来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2章 艺考   狂奔的途中没有被车撞,没有遇到被偷了井盖的下水道,没有阳台上掉下的花盆。穆影帝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忍不住深深地爱上了这样出门开挂的待遇。   本来就是在皇城根底下长大的,用不着按照地府导航的提示绕那些远路。穆亭澈灵巧地钻进旧胡同,单手撑着墙翻到街上,少年的身体轻快而敏捷,叫他恍惚间回到了大学时和同学偷偷翘课出来去网吧的那些日子。   从燕影到燕影,就像一个逃不开的轮回——飞奔向艺考考场的少年忽然生出了几分奇妙的宿命感,老成地轻叹了口气。   大学是他人生里最轻松美好的一段时光,上课,练习,偶尔跟着舍友一起翻墙出去找个网吧吃泡面。即使到了多年之后,那段日子也依然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当然——如果真要仔细追究起来,在发现只要他一翘课老师就点名之后,在大学的第二个月,翻墙的经历其实就已经被舍友们冷酷地变成他珍贵的回忆了。   要跑的路程并不远,燕影和他的住处恰好在在南锣鼓巷的两头,只要顺利地找到一条通畅的路程,他就还有避免迟到的宝贵机会。   帝都这些年发展的越来越快,这里的地段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寸土寸金。一幢坐落在南锣鼓巷边上的别墅,虽然算不上有多大,价值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穆影帝不敢多去揣测的。只要有这么一幢房子,后半辈子的生活大抵都不用再怎么发愁了。   只可惜他也确确实实就只有这么一幢房子——抽屉里的钱都是冥币,冰箱里的吃的都是贡品,以至于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的穆影帝除了有个睡觉落脚的地方之外,居然已经沦落到了连三餐都没有着落的地步。   在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抱着金山的穷光蛋的时候,穆亭澈其实是一度想过把房子卖了换点饭钱的。可惜那个不稳定的试用期系统还不一定随机到什么地方,叫他连搬家具出去卖的念头都不得不彻底打消,只能老老实实地盘算起了赚钱的路子。   一路上穿插得很顺利。强迫自己忽略掉沿街煎豆腐炸酥饼摊煎饼果子的香气,穆亭澈用了十分钟一气呵成地杀到了考场外,喘着粗气地交出了准考证身份证。   “还有人吗?要是没人的话,下一组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才沿着楼梯冲到考场所在的楼层,就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穆亭澈堪堪压着他的话尾转过了楼梯角,一眼认出了面前的人,提了一路的心就忽然放了下来:“沙老师——请等一下!”   表演系毕业的学生未必都是去当演员的,留校任教的也不在少数。这人叫沙宝天,正好是穆景大学四年的舍友,心眼好脾气面,泪点低得超凡脱俗,稍微看个感人点儿的故事就能跟着眼红。在燕影一应特立独行脾气奇葩的老师里,绝对是最容易心软的一个。   靠卖惨坑着对方替自己买了四年的包子,穆影帝再用起这一招简直炉火纯青,全然生不出半点的心理负担。   一嗓子叫住了马上就要念名单的沙宝天,相貌精致的少年扶着双膝勉强站定,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眼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红了一圈:“老师对不起——我家的车在二环上堵了两个小时,我是一路跑过来的……”   “穆亭澈吗?你是上一组最后一个,我还当你不来了呢——没事没事,我替你去和老师们说,这种情况应该是可以通融的。”   不出意料的,一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沙宝天就连忙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忍不住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丝毫没有怀疑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姓氏:“你先整理一下仪表,我去跟里面说一下,一会儿出来叫你……”   他向来热心肠,又本来就不愿为难这些辛苦了不知道多久的艺考生,温声安慰了一句,就转身快步进了考场。   穆亭澈这才松了口气,脱下羽绒服放在椅子上。才对着消防栓上的镜子理了理衣领,守在外面准备面试的几个考生就关切地凑了上来。   “哥们,真有你的——真从二环跑过来的啊?”   一个身高马大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好奇地压低声音,又友好地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喝吧,没开封的——燕影一人发了一瓶,你来得太晚了,就没能赶上。”   “多谢。”   总算稍稍喘匀了气,穆亭澈活动着隐隐作痛的两条腿,笑着道了句谢。拧开瓶盖喝了几口,边上就又怯怯地递上来了一张纸巾:“同学,擦擦汗吧……先喘喘气再进去,听说燕影的老师都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猝不及防地体会到了友善度满格的待遇,穆影帝尽力叫自己放下了由于太过顺遂油然而生的警惕心理。小口小口地把水咽下去,确保了不可能再呛到,才又浅笑着朝给自己递纸的长发女生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都是在等着面试的吗?马上就该到午休了,我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已经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来年,他早已十分熟练最温柔得体的笑容。学生们资历却都还浅,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孔上讨人喜欢的柔和笑意,亲近就止都止不住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耽误什么,本来你也是上一组最后一个——再说了,我们是上午最后一组,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老师都不一定有耐心看。多了你一个,还能稍微多点儿分量。”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短发女生就打断了他的话,爽朗地朝他伸出手:“容艺,复读生,去年文化课差了几分。门口的傻大个叫吴枫,这个小妹妹叫林雅。既然天意要你迟到跟我们组凑一块儿,你不如就跟着我们混吧。只要能过初试,小品肯定委屈不了你。”   昨天还站在万丈光芒的舞台上,今天就忽然就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的遥遥起点,这样的感觉已经十分陌生,陌生得叫他几乎又感到了些新奇,却又有莫名的期待从心底隐隐约约地探头而出。   穆亭澈目光微暖,朝着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正要握上她的手,趴在门边偷听着里面动静的吴枫忽然“嘘”了一声,又朝着几人用力招了招手:“快快,快过来,里面打起来了……”   “什么?!”   没想到沙宝天那个面人性子居然能也能和人打起来,看起来恐怕还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穆亭澈的心中一沉,立刻抛开了原本的念头,快步凑了过去,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就不明白了——你今天一直阴阳怪气的干什么?不过就是迟到了几分钟,通融一下能怎么样?学生们是来艺考的,不是来看你摆脸色的!”   “我就是阴阳怪气了,难道你们一个个的脸色就好看吗!也不看看你们一个个面的都是什么东西,心不在焉的谁都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   “闭嘴!你——”   “你什么你,你就是一个老爷子派过来搭帮手的,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   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穆亭澈的目光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燕影有许多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却也从来不少奇葩的老师,现在和沙宝天吵架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声乐组俞承运,在穆亭澈还是穆景的时候,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全方位多角度的不对付,穆景在燕影教书的时候,对方也没少给他下绊子。沙宝天跟自己的关系好,和俞承运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同样互相看不惯,却也没真这么大动肝火地吵起来过。   沙宝天显然是不擅长吵架的。在俞承运的嘲讽声落下之后,迟迟没有再传来新的回音,就在穆亭澈以为这场争吵就要这么无疾而终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了俞承运带着讥讽的冰冷声音。   “不过就是死了个人,看你们一个个那个虚伪的样子,好像多伤心多难过似的——就算他拿了个影帝又怎么样,难道就证明他的技巧有多高演技有多好了吗?个个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燕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功利了……”   后面的话被闷响声打断,不知道是不是里头直接上演了全武行,只听见沉闷又叫人肉疼的隐约响动。   穆亭澈站在门口,忽然感到喉咙有些发紧。   他当然明白里面在说的是什么——死后忙着调查自己的死因,活回来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连他自己都只把他的死当成了个笑话,可第一次听见这个事实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胸口却还是莫名堵得上不来气。   穆景已经不在了,这世上再不会有这个人。   他上辈子活得已经够本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遗憾跟委屈。一辈子笑话不也被他生生熬成了传奇,在最巅峰的时刻戛然而止,不用担心盛极而衰,不用害怕无以为继。所有人记住的都是那个万丈光芒的穆景,逝者已矣,灿烂的终点永远都最容易被点缀上最深切的追思。   他是没什么遗憾的。   把淤塞在胸口的浊气缓缓呼出来,靠着一贯的精神胜利法,穆亭澈强行抛开了那些毫无意义的伤感。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眼中却还是隐隐蔓上了些许阴影。   ——就算穆景已经死了,他也依然不愿意被这种货色这样放肆点评着他的生平。   想起前世对方给自己下过的绊子,穆影帝的眼中闪过一线寒芒,唇角就挑起了个不带感情的冰冷弧度。   现在还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等到自己重新进入燕影,还有的是时间和这个家伙慢慢周旋……   “他们说的是不是这件事啊?我今早刚刷到的新闻,影帝诶,都吓死我了!”   吴枫拍了拍胸口,掏出了手机,点开个新闻的页面递过去。穆亭澈下意识接了过来,暂时压下了原本的心思,快速滑动着屏幕,草草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短短一天的时间,阴谋论已经飞得满天都是。没有人相信一个大活人真能被一口水呛死,吃瓜群众一片群情激奋,纷纷赌咒发誓如果没有幕后黑手就生吞矿泉水瓶。一片圈内好友也纷纷通过微博表达了沉痛地悼念,每个人都仿佛伤感得难以自持。   看着那些真情或假意的文字,穆亭澈终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把一篇新闻翻到最底下,目光忽然凝在了一张颁奖典礼的截图上。   唯一叫他不放心的,也就只剩下那个傻乎乎跳出来替他说话的小木头了……   小木头真名叫封林晚,也是燕影的科班出身,是播音系李老的宝贝徒弟。穆景是表演系的老师,偶尔去播音系讲一两节形体语言技巧,封林晚永远是最认真的一个学生。   因为和这些学生也差不了几岁,他很少会摆老师的架子,轻轻松松就能和学生称兄道弟打成一片。总是被那双黑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穆景就半开玩笑地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在这种大场面的直播上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小木头只知道自己在台上受了委屈,却不知道他替自己鸣不平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想起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和执拗,穆影帝就操心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把这件事定性成学生替老师出头,能不能让那些看不惯自己的家伙看在童言无忌的份上,放过那块冒冒失失的小木头一马。   把手机还给吴枫,望了望因为评审老师打起来而忧心忡忡的几个学生,穆亭澈略一沉吟,就招招手把他们引到了走廊对面。   “记住,今天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一个字都绝不可以外传,和家长或是朋友都不行。流言很难被查明源头,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那只可能是我们几个都被连累,到时候谁都过不了——我们的人很少,只要你们确实水平足够,嘴闭得足够紧,为了最大限度消除影响,燕影就很可能会显得稍微宽容一些……明白我的意思吗?”   成人世界的游戏法则对于单纯的高中艺考生来说实在有些复杂。除了容艺若有所悟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迟疑着点了点头,吴枫和林雅都还是一脸的懵懂茫然,只是听话地举手保证:“放心,我们肯定不往外说,肯定不能拖累我们一组的同伴。”   “算了——你们这样理解也好……”   望着几双依然干净的眼睛,穆亭澈就放弃了原本的念头。没有同他们再多说那些现在知道还为时过早的道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微蹙了眉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忽然,楼梯里传来了不甚清晰的脚步声。   微瘸,步速却并不慢,每一步的间隔都几乎相同。如果用秒表计时的话,会发现误差不超过零点五秒。   听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声,穆亭澈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些惊喜的亮芒,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了个兴奋的笑意。   “记住我说的话,只要你们实力足够,我们的运气大概要爆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每天下午五点准时更O(≧▽≦)O不见不散么么哒 !   第3章 请客   大部分的艺考里,负责初试的都是青中年骨干教师,很少会有真正重量级的人物。也就造成了由于面试老师能力、喜好、主观情绪等方面原因,遗漏几个真正好苗子的可能性。   对于穆影帝来说,靠实力通过艺考简直像是满级开小号重回新手村,但如果新手村里的NPC叫俞承运,就会为结果增添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   不过——现在看来,这百分之一显然也不需要再担心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转过了楼梯口,走过来的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白发老者。   他的面相很严肃,穿着古板的中山装,脸上还架着一副茶色的眼镜。明显处于教导主任以上级别的气场叫几个学生连大气都不敢出,本能地迅速贴墙站好,就把穆亭澈给毫不讲义气地晾在了路中间。   早已经遗忘了老师对于这个年纪孩子的震慑性。诧异地望了一眼紧贴墙角安静如鸡的几个人,穆影帝恨铁不成钢地轻叹口气,转身站好诚声俯身:“黎老,您也过来了。”   表演系副主任黎文德,燕影最德高望重的几位开山泰斗之一。穆景大学时开始师从于他,被押着看了快一千部的国内外经典影片,终于在要么吐要么疯的临界点成功突破,找到了适合的自己表演特色。   于情于理,对于这位德艺双馨真正称得上艺术家的老教授,他始终是有着源自内心的敬意跟亲近的。   “外头居然还有学生,真是胡闹……”   见到这几个半大孩子杵在外头,黎文德的神色就沉了沉,点点头匆匆走了过来。正要抬手开门,却又忽然停住了步子,疑惑地望向眼前的陌生少年:“你是哪家的小子,怎么会认识我的?”   还没彻底适应过来自己的新身份,言多必失的穆影帝脚下一顿,急中生智地指了指墙上的师资力量展示。黎文德的名字和另外一位副主任并列在主任下面,还贴心地配了照片,沉默着毅然把锅一把接过背在了身上。   “唔。”   黎文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只是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匆匆推门而入。   这几个年轻的老师没了穆景那小子压着,简直越来越没有分寸。居然还能在面试途中打起来,看来还得再回炉教训一次。   那个——不负责任的臭小子……   想起今早看到的新闻,老者的目光就不自觉地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拳缓缓攥紧。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股无名火气就腾地升了上来。   “闹够了没有,你们一个个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老师——外头面试的学生还等着,是要把燕影的面子丢出去叫人踩到脚底下吗!”   *   确认了门已经彻底合上,穆亭澈才松了口气。望向几个依然大气都不敢出的学生,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不用害怕——你们要学会看面相。像这种虽然严厉但是一身正气的老人家,只要不犯错,一般都不是那么容易挨训的。”   神色从容语气耐心,配上从门缝里断续飘出来的怒吼声,显然十分的令人信服。   几人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又交换了个眼神,吴枫就摸了摸脑袋上前一步,讪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不管怎么说,老穆——刚才把你一个扔下太不讲义气了。中午我请你们吃饭赔罪,行不行?”   本能地觉得这句话里仿佛有些问题,却又一时想不起问题究竟出在哪儿。面临断粮威胁的穆影帝自然不会拒绝这种邀请,痛快地点了点头,心无杂念地答应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显然远远超出了常理,在穆亭澈的指导下,几人都始终老老实实地坐在等候区,专心地准备着自己的自选才艺。过于和谐的气氛让红着眼睛出来叫人的沙宝天愣了愣,准备好的道歉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老师,已经可以进去了吗?”   看着对方眼眶难掩的微红,穆亭澈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快步迎了上去,开口替他解了句围,又诚恳地微微俯身:“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老师为难了。”   “不——跟你没关系……”   沙宝天欲言又止地摇摇头,抬手按了按他的肩,极轻地叹了口气:“我可能给你添麻烦了。因为我的过失,有个老师可能会为难你——不过等会儿是黎老亲自打分,你不用太担心。中午我请你吃饭,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了,可以吗?”   “……”   居然又掉下来一顿午饭,穆亭澈心头莫名的跟着一跳。下意识回望向吴枫,正想要说自己已经约了人,后者却果断地退了一步:“没事没事,那我们仨一起吃,别辜负了沙老师的心意——老穆,你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答应啊?”   他的后半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得又快又急,显然是不希望对方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两人的态度同样坚决,穆亭澈无奈轻笑,也只好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我也确实有些话想和你说。”   听到他的话,沙宝天的目光不由微凝,又望了他一眼,才朝着剩下的几个学生也招了招手:“你们一起进来吧,之前出了点事情,很抱歉叫你们等了这么久——作为补偿,黎老会亲自面试你们。都好好表现,不要紧张,记住了吗?”   就算再不懂事,也总听得懂亲自面试这四个字的含义。三个学生的眼里都多了些惊喜,纷纷不迭点着头,努力调动起了自己的最好状态,精神抖擞地进了面试区。   “开始吧,穆亭澈,你第一个表演。”   之前的意外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沙宝天也不再和他们交代什么程式化的内容。简单地念了个名字,又朝着穆亭澈鼓励地点了点头,就回到了评审席坐下。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俞承运。看到对方眼圈上根本掩饰不掉的乌青,穆影帝心里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不少,忍不住给终于学会打人了的沙宝亮回了个赞赏的目光。深吸口气调动起情绪,不急不缓地走到教室中央站定。   “老师好,我是42号考生穆亭澈,我要表演的是诗朗诵《总有一天,我变成一棵树》。”   他根本没能来得及准备什么才艺。还是在翻看着那些宣布了自己死亡的新闻,借着别人的描述来回顾自己的生平的时候,这首诗才忽然从记忆里冒了出来。   “总有一天,我变成一棵树。   我的头发变成树叶,两腿变成树根,两臂和十指成为枝条,十个足趾成为根须。在泥土中伸延,吸收养料和水分。”   这是一首几乎没什么名气的诗,作者是台湾诗人纪弦,大概也只有高考备考时疯狂刷阅读理解的考生才有机会扫得到一眼。   可这也是他最喜欢的诗,喜欢到只是记在枕头下的笔记本里,私心地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只有在夜深人静难以安眠的时候,才会偷偷翻出来,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一个人念给月光听。   “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一棵树。我也许开一些特别香的,白白的小小的花,结几个红红的果子,那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的。   但是,我是不繁殖的——不繁殖的,我是一种例外。”   根本用不着特意调动情绪。和始终表现给观众的阳光跟积极不同,只有穆景自己才会知道,那些比旁人多付出十倍百倍努力的凌晨,那些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依然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败的深夜。他心里的绝望与不甘,是怎样划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又沉默着结痂脱落,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痕。   那是会疼的。   屋里回响着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却被主人毫不珍惜地压制下去,只留下最朴素的低沉和沙哑。   几个负责评审的老师接连抬头,眼中有愕然惊异,纷纷将目光投向面前这个考生。黎文德握着钢笔的手忽然一颤,猛地坐直身子望向面前的少年,眼眶忽然微微发红,胸口也激烈地起伏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有难度的诵读方法,明明整体听上去连贯流畅,却又像是儿童咿呀学语,不留余地的咬准了每一个字,把它们硬生生地逼进人心底里去。这种发音方式还没有任何人用过,是穆景为了他下一部戏的角色特意设计的,没想到第一次用出来,居然就已经再世为人。   身后忽然传来了极轻微的开门声。穆亭澈却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双手紧攥成拳垂在身侧,不为所动地继续念下去。   没有人能打断这次诵读,这是属于穆景的墓志铭。   “我也许徐徐长高,比现在高一些,和一般树差不多。不是一棵侏儒般矮小的树,也不是一棵参天古木。”   他的眼里同样有水光闪动,语气却依然沉静坚定。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情绪所左右,也不会轻易为任何事停留,只是固执地——固执而蹒跚地,往那个有着光明的前方走去。   “我将永远不被移植到伊甸园里去。   ——因为,我是一棵上帝所不喜欢的树。”   余音落尽,一室寂静。   身后隐隐传来小姑娘的抽泣声,面前的几位老师眼眶也隐隐发红。穆亭澈却只是平静地叹息了一声,闭上眼和自己混乱的前生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往事已矣。把情绪从纷杂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穆亭澈转回身望向门口,打算看看那个险些打断自己的闯入者究竟是谁。却在看清了来人的下一刻,就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那块叫他担心不已的小木头居然正杵在门口,低了头用力抿着唇,眼眶里有隐隐水光不停打着转。   封林晚长得好看,只是气质稍显清冷,性子又有些说一不二的刻板执拗,年纪轻轻就是一副冷淡禁欲的架势。可现在这样用力瘪着嘴忍住眼泪,居然就平白显出了十成的委屈来。   穆亭澈向来最怕这小木头掉眼泪,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给不小心弄哭的。见状心里一慌,正天人交战着要不要去哄一哄,封林晚却只是对着黎老鞠了一躬,就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你能不能——等考完试,能不能跟我走一趟?我请你去吃顿饭,有点事想拜托你……”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咦,全世界都想请我吃饭⊙ω⊙   第4章 便宜   “同学,你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   揣着沙宝天给买的酸奶,吴枫塞的巧克力,林雅红着脸递过来的棒棒糖,手里还捧着一杯黎老做主买的奶茶。穆亭澈不为所动跟在半路杀出来的封林晚身后,用力咬了咬吸管,富贵不能淫地哼了一声。   太过分了——居然把他就这么轰出来。就算沙宝天是为了从根源上防止俞承运难为自己,可黎老身为表演系扛把子,居然也没有反对播音系这种明显属于挖墙脚的行为。   对于一个一心扑向表演系的纯洁考生心灵上造成的伤害,根本就不是这些肤浅的零食可以弥补的。   一想起临走时俞承运望向自己阴沉的目光,穆亭澈就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身为一个反派,在这种时候居然不尽职尽责暴起发难,就让这块小木头把自己给顺利地领了出来,难道现在的反派都一点不要面子了吗?   “我知道这样把你拉出来确实有些突然,但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郑重地把夹着鸡排卫龙煎鸡蛋炸里脊的豪华版汉堡包双手递过去,封林晚严肃地望着他,却还是有一丝难以忽视的紧张从眉梢流露出来。   “我听到了你念那首诗……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可以请你在穆老师的追悼会上再念一遍吗?”   穆亭澈错愕地抬了头望着他,伸向汉堡包的手一顿,就又果断地收了回去。   为了一顿饭,自己去自己的追悼会上念诗。在还有另外两顿饭可蹭的情况下,这种事他还是不可能干得出来的。   这是原则性问题,就算是超级无敌豪华版汉堡包也不行。   拒绝的意向实在太过明显,封林晚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却还是拉过他的手,把汉堡包放在了他的手上。   “不论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这是穆老师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诗,我是播音系出身的,可我还从来没听过任何人可以把它念得这样……这样叫人感同身受,甚至是连穆老师自己也做不到。”   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诚恳,就像那个时候在舞台上,无视耳麦里的声音直白坦然地表达出对穆景的崇敬一样——任何一个迎上那双眼睛的人,都不会质疑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真诚。   被那双黑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穆亭澈似乎在一瞬间回到了那个星光璀璨的舞台上。脑海中蓦地闪过戈良阴沉的神色,心里忽然微沉,那个明晃晃的担忧就又不容忽视地跳了上来。   相比于他的追悼会来说,还有些更值得叫他操心的事情。比如这块小木头很可能因为他的缘故,要被人家拿圆捏扁地挤兑排斥,一步一个绊子地往前扑街了。   一个演员如果被排挤,只要咬牙发狠来找,总还可以熬到一部作品来一鸣惊人地证明自己。可主持人的光芒是只能靠着日复一日的节目积攒下来的,如果一个主持人在台里被打压排挤,他几乎就不会再有任何能够看得见的出路。   几乎能想象到这块认死理的小木头磕得头破血流还不知回头的样子,穆影帝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就带了生怕闺女在婆家挨欺负的浓浓担忧:“封老师,你还是别在天娱待了,赶紧跳槽吧。”   “……”   被跳跃性过强的对话猝不及防地打乱了节奏。封林晚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望着面前忽然一脸担忧操心的半大少年,终于彻底失去了应有的逻辑。   “不是——你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   看到对方茫然受惊的神色,穆亭澈就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努力思索着怎么才能把这个道理用不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讲给对方听:“我是说——您看,穆老师在那里拿到了影帝,却转头就发生了那种不幸。没准就是天娱台的风水不好,确实不适合燕影的人……”   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忽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还是熟悉的力道,还是熟悉的角度。穆亭澈条件反射地立正转过身,就毫不意外地迎上了黎文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目光:“胡说八道——再在播音系面前丢我们表演系的人,你就不要来复试了!”   “黎老,您面试完了吗?”   上辈子哄老爷子高兴早就练得驾轻就熟,穆亭澈笑嘻嘻地让出位子,又把手里汉堡包殷切地递了过去:“辛苦您老了——我还不知道我的分数呢,您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   “我不吃这些个哄小孩儿的东西,你自己吃吧。分数看榜就知道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黎老瞥了他一眼,目光果然缓和些许。随意摆了摆手坐下,心平气和地望向仍没能回过神来的封林晚,抬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小封,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昨晚想了一宿,这追悼会还是不办的好。以那个臭小子的脾气,才不会高兴我们这些人念他的生平呢。”   穆亭澈双手乖巧地平放在膝上,鼻观口口观心坐得笔直,心里却疯狂为黎老的英明打着call——毕竟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两百部戏里因为演员意外罢演中断的三十来部,因为投资方撤资被迫放弃后期的五十来部,因为没能通过审核而卡住的七十来部,以及上映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火起来的四十来部,他就总是有一种追悼会要变成脱口秀的不祥预感。   过去的总是要过去的,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向前跑。穆景的声誉会在人们的哀思和惋惜中达到最高峰,他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用一场追悼会让人们了解一条反锦鲤是怎么炼成的。   “黎老,这不是哄小孩儿的东西……”   望了望自己手里同样捧着的超级无敌豪华版汉堡包,还没能从刚才的逻辑里绕出来的封林晚眨了眨眼睛,顽强地解释了一句。又低头沉默一阵,眼眶就渐渐红了一圈:“我只是觉得……穆老师那么好,应该被别人知道。”   黎文德的目光也缓和下来,按了按他的肩,极轻地叹了一声:“他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你如果真喜欢他,就该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封林晚的眼眶就又红了些。轻轻抽了抽鼻子,忍着泪起身朝着黎老深深一躬,又轻轻揉了揉穆亭澈的脑袋,才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穆亭澈怔忡地叼着棒棒糖,连被占了便宜都不曾发觉,只有“你喜欢他”几个字在脑海里来回不停地乱窜。   那个小木头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心思,黎老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的?   被超级豪华至尊汉堡冲昏了头脑的穆影帝,显然早已经忘记了「粉丝」这一类群体的存在。   “想什么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准吃这种垃圾食品。真以为是他们播音系的,吃成个球都没人管你吗?”   等着封林晚走远了,黎老才没好气地瞥了穆亭澈一眼。残忍地没收了所有的零食,拎着他的后衣领往教师食堂走去。   被没收了棒棒糖的穆影帝不高兴地堵着气,磨磨蹭蹭往前挪着步子。黎老却仿佛全无察觉,只是步伐矫健地走在前面:“跟我说实话——那种诵读方式有没有人教过你,你有老师没有?”   “没有,是我自己胡乱琢磨的。”   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念诗时黎老异常激动的反应,穆亭澈就不由生出些好奇:“黎老,我的念法有什么不合适吗?”   “没什么——它很合适,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什么念法比它更合适了。”   黎文德淡声应了一句,步伐却不由微缓,往前踱了几步,才又轻叹了口气。   “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种感觉,却总是差了一层。现在看到了你,我才忽然想到,过度的训练和技巧反而会掩盖一些最本真和朴素的灵气,而这些恰恰是科班出身的演员所最为欠缺的。我当初就是对那个臭小子的训练太过了,却没想到这样反而抹杀了他自身的灵气,不然的话——以他的能力,也是迟早能呈现出这样的惊艳效果来的。”   “……”   作为穆景的时候被黎老连训斥带嫌弃,实在没想到老爷子心里居然是这样的念头。穆影帝含着泪眨了眨眼,正纠结着是该感动还是该郁闷,眼前蓦地一黑,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忽然停步的黎老背上。   “黎老——怎么了?”   揉了揉撞疼的鼻子,穆亭澈下意识抬起头,就被黎老掐肩膀按后背地拍打了一通。还捏开下巴看了看牙口,拎起来掂了掂分量,叫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是要被卖到食堂去,好给辛劳的教职工们加顿餐。   “肉少了点儿——不过也能将就。”   黎老满意地点了点头,照着他的后背拍打了两下,就按着他坐在了饭桌前:“回去收拾收拾,洗干净了明天来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木头:最喜欢的老师就是穆老师了,穆老师是我的偶像QAQ 偶像: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是不是想上我……Σ( ° △ °|||)︴   第5章 邀约   “黎老——您是终于决定把我给卖了吗?!”   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穆亭澈本能地站起身,就被黎老一巴掌镇压了下去:“就你这几两肉,能卖几文钱?去打两个菜,多吃点儿肉——像你这样的排骨身板,站在舞台上后面的观众都不一定有人看得到。”   “黎老,您是想让我上什么台吗?”   敏锐地抓住了黎老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穆亭澈的目光忽亮,眼中就带了十足的期待欣喜。   他是喜欢舞台的——光影,镜头,幕布,观众,所有的一切都令他热血沸腾,也叫他难以自拔地沉迷其中。所以哪怕熬得再苦一些,哪怕十成的努力中九成都会最终落空,他也依然头破血流地往南墙上撞着,从没动过掉头回去的念头。   黎文德目光复杂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许久才轻叹口气,抬手按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温暖的触感忽然就牵动了某些极为遥远的回忆。穆亭澈下意识抬起头,迎上老者复杂难辨的目光——他并非不能辨清那之中都是些什么样的情绪,只是莫名地不想去深究。任凭老者轻抚着自己的头顶,眉眼柔和成了个温顺的弧度,垂下目光极浅地笑了笑。   紧接着,对方的动作忽然就静止了。   “黎老——”   担心自己太过放松以至于出了什么破绽,穆亭澈连忙抖擞精神,把自己从被顺毛的状态里强行扯了出来。却还没来得及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前就被拍了一张饭卡:“别说话,去打饭,快去快回。”   犹豫着望了一眼老爷子如常的神色,穆亭澈琢磨了半晌也没想出问题是出在哪儿,也只能当做老人家年纪大了思维不流畅,一时不慎出现了卡顿。连忙点点头接过饭卡,又搀着黎老坐下,才转身快步钻进了人群中。   “真是——活见鬼……”   望着少年灵巧钻进人群的身影,黎老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地轻叹了口气。   身为燕影的教授,平时相貌好看的男生女生见得不知凡几,很难再因为多出色的样貌而有所动容。那小子的长相当然算是上上乘,却也未必就能算得上是绝对顶尖的惊艳——那张脸给人更多的感觉应当算是舒服。哪里都生得恰到好处,就算总会有人不喜欢他,也很难会有人只凭一眼就对他生出恶感来。   可就在刚才——那孩子忽然笑起来的样子……   眉眼里氤氲开清澈又柔和的笑意,就衬得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头的光芒愈发干净剔透。唇角的弧度小心翼翼又乖巧温顺,藏着一点属于少年的狡黠灵动,如果刚才的那一幕能被影像所记录下来,只怕轻易就能撩拨无数人心。   黎老揉着太阳穴,笑着摇了摇头,却也越发确定了自己原本的念头。   穆亭澈回来得很快,端着一份红焖肉烧豆腐和两份小炒放在桌上,菜盘子端得颤颤巍巍,却还是顽强地抓着那个汉堡不撒手。大概是怕零食再被没收,整个棒棒糖都被他含在了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转着眼睛,倒像是只护食的小仓鼠,半点都再看不出刚才那一瞬的惊鸿一现。   黎文德本想训他一句没点儿出息,却又想起自己刚说过的叫他多长点儿肉,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咸不淡地挑了下眉:“你就吃这个?”   “不不——这个回去当晚饭的,不拿着点儿怕您也给我没收了。”   一整天的饭都有了着落,还有沙宝天的一顿饭排在后面等着。穆亭澈的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应了一句,又端了两碗饭小跑回来,替黎老把筷子摆好:“黎老,您还是先给我说说到底要我干什么吧,不然我心里老是不踏实……”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收你的零食是为你好。光吃零食不吃饭,老天给你一张能拿来当饭吃的脸,你是打算就长到一米七就够了吗?”   黎文德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夹了块肉扔在他碗里。看着穆亭澈老老实实地动筷子吃饭,脸色才总算又好了些许,屈指轻敲了两下桌面。   “过两天燕影有个毕业大戏,近三届的毕业生代表都会参加,是以童话《小王子》为原型改编的话剧。但是里面有个角色因为对身高和体型的要求太苛刻,到现在都没定下来——你去试试,要是能合适,我就算你复试满分通过,你觉得怎么样?”   “是小王子找不到人吗?您的眼光太准了,我也觉得我很适合这个角色!”   穆亭澈目光一亮,毫不犹豫地举手毛遂自荐,态度积极目光坦然,显然丝毫没有怀疑毕业大戏为什么还会有自己这个艺考小菜鸟的机会。   “居然还真有比臭小子还不要脸的……”   黎老目光诡异地望着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不是小王子,是狐狸——那身毛衣服做小了。表演和播音都没有不超过一米七的男生,重做也来不及,你倒是差不多,可能还要比那身衣服矮点儿。”   “……”   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不过是比一米八稍微矮了那么十公分,居然就连着两次被嘲讽了身高。穆亭澈认命地叹了口气,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两块肉,鼓着腮帮子用力点了点头:“成交,您放心——我明天就来报道!”   *   背负着黎老的殷殷期望,穆亭澈吃了个滚瓜肚圆,才终于满足地揉着肚子同老人家道了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燕影。   回去的路上已经没了什么急事,他的步子却还是越赶越快,终于一路小跑了起来。一溜烟冲回了别墅,望见了那个掉在地上的遥控器,穆亭澈心里不祥的预感又浓了几分。抄起存折仔细翻了翻,看着那个明晃晃的[-12580],身子就猛地晃了晃,含着热泪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到底是谁设计的垃圾系统——付款为什么都不带输入密码的?!   人品也花了饭也吃了,再想要退货说不准就要被算作欺诈。穆亭澈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抓起遥控器正要开口,却发现手里的遥控器分量轻了不少,系统显然已经又换了个新的位置。   想起之前寻找系统的艰辛历程,穆亭澈的眼前就是一黑。毫无动力地站起身,打算把汉堡包先扔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却才打开隔热门,微波炉就忽然叮的一声自动亮起了灯。   “客户您好,欢迎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现有货物有:顺利完成话剧演出,两千三百四十五人品值。百分百防止任何姿势摔倒在地,三百七十五人品值。吃任何食物都一定不可能拉肚子,五十二人品值。查询余额请按解冻,单独购买请按加热及时间,确认请按开始。人工服务尚未开通,请耐心等待。”   “……”   指尖下意识轻点着那一排按键,穆亭澈弯着腰撅在微波炉前面纠结半晌,还是只选了后面两个看起来就又便宜又实用的货物,又试探着敲了敲微波炉的门:“如果我不买第一个顺利完成的话,会发生什么后果?”   以他自身的实力,其实完全有能力完美地参演一场话剧。虽然已经尝到了系统的甜头,习惯了靠实力的穆影帝却还是不怎么适应这种仿佛有些作弊的方式,如果后果不是太严重的话,他还是不打算购买这种商品的。   ——毕竟一不小心就花出去了一万多人品值,不精打细算点儿,也实在是太肉疼了……   系统显然比上一次有所升级,微波炉的内灯闪烁了两次,就发出了个机械刻板的提示音:“用户已取消人品自动支付模式,更改为手动购买选择。当用户未购买该项商品时,人品将不会自动支出,确认要放弃购买[顺利完成话剧演出]吗?”   “不不不——不确认!”   就知道当初签那个协议准没好事,现在才明白了这个系统有多霸王条款,居然能把不买就只能自认倒霉这种残忍的威胁说得这样清新脱俗。   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人品的情况下一切可能会有多糟,穆影帝毫不犹豫地收回了之前的侥幸心理,毅然地选择了全部购买。   前世攒了一辈子的人品,不过就是买这几样东西,连一个零头都没花到,根本就不值得他肉疼!   心疼得龇牙咧嘴的穆影帝倒抽着凉气蹦跶了两下,眼睁睁看着微波炉一边汇报着购买成功,一边还尽职尽责地加热着汉堡,就含着热泪朝着沙发一头扑倒了下去。   这个沙发是别墅里最叫他满意的家具。软硬适中,弹性十足,米黄色的绒面看着就柔软又舒适,扑下去的感觉简直治愈得叫人不舍得爬起来。   叫人意外的是,就在马上要和心爱的沙发来个惬意的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的脚下却忽然不小心踩到了沙发上半垂下来的毯子。   紧接着,他整个人跟着一滑,身体就猝不及防地扭转了个常人无法企及的角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ω⊙   第6章 换人   持之以恒的挑战一直延续到了深夜。   不信邪的穆影帝顽强地抗争着命运,像一条挣扎着跃龙门的鲤鱼一样尝试过了各种姿势,终于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匍匐着上了床。追悔莫及地扎进枕头里,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下一次,一定要提醒地府有限公司,开发出一个宁可不退款也要退货的选项来……   整夜的沉眠很好地安抚了饱经波折的灵魂,次日一大早,穆亭澈就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   一个人的生活显然是惬意而自由的,尤其是在拥有一整幢别墅的前提下。   简单地洗漱完毕,穆亭澈心情颇好地换了套运动服,开始了每天必备的晨功。   这也是当初黎老的魔鬼训练留下的后遗症。上辈子为了晨功每天都要凌晨四点半跑到公园里去,现在居然能在自家后花园翻跟头开嗓子,知足常乐的穆影帝在花园里溜达了两圈,就把昨晚的郁闷给毫不犹豫地抛在了脑后。   正是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汉堡在昨晚就已经进了肚子。穆亭澈依依不舍地把巧克力吃了一半,看着和黎老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就利落地换过衣服直奔燕影,熟门熟路地往约好的排练厅摸了过去。   里面大概是正在准备着排演,此起彼伏的台词声热热闹闹的传出来,叫他的目光也不由跟着微亮。按捺着心中的兴奋期待,推开门探头钻进了排练厅。   “还说叫人去接你呢,鼻子倒是灵,居然叫你自己给摸过来了。”   黎老正靠在藤椅里不紧不慢翻看着剧本。一见到他进门,就朝他招了招手,顺手把小桌上的煎饼果子扔了过去:“过来看看剧本,以前学过话剧没有?”   “学过。您就放心吧,剧本我还是能看得懂的。”   心情大好地接受了投喂,穆亭澈叼着煎饼果子小跑了过去,老老实实地接过剧本,囫囵翻看起了大致的剧情。   由于要顾及到表演力和感染力,话剧讲故事的能力通常还是要弱于影视手段的,能承受的情节也不会太多。这部话剧对《小王子》的改编其实很有限,讲的仍然是无法忍受玫瑰过于骄傲和任性的小王子离家出走的故事,只是在情节和台词上做了适当的调整,整体上其实算是个难度很低的作品。   穆亭澈蹲在藤椅边上,塞了一大口煎饼果子认真咀嚼着。把剧本完完整整地翻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老敢叫自己来出演狐狸这个角色。   在《小王子》的故事里,狐狸其实是个很重要的过客。它教会了小王子什么是爱,什么是生活,毫无保留地被对方所驯化,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小王子离开,独自承受着离别和怀念。   ——当然,这些完全都不重要。他之所以能有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大概主要还是因为狐狸的角色几乎就是个蹲在地上的诗朗诵。   作为一只狐狸,全场唯一需要他做的动作,居然就是从一丛草后面手脚并用地跳出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以为学过几天话剧就什么都会了?现在叫你亮相找台位,你能找得到吗?”   还没来得及掩饰起嫌弃的目光,脑袋上就被卷成筒的剧本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穆亭澈连忙捂着头顶连连摇头,下意识抬头想要解释,目光却忽然落在了排练厅的一角。   “这个角色没有动作上的要求,到时候你跟着道具一起爬上来,在道具草后面等着,只要在合适的时间跳出来就行了。你的朗诵功底很强,气息也很稳,就算是蹲着也应当能胜任这个角色,好好把台词背一背,一会儿跟他们一起走一遍……”   黎老还在耐心地唠叨着,穆亭澈却显然已经走了神。一边分心听着老人家细致的嘱咐,一边偷瞄着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暗自揣度起了为什么那块小木头也会出现在排练厅里。   和其他或是说笑神侃或是练习台词的人不同,封林晚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份剧本,沉默地一页页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原本就稍显清冷的面部轮廓因为过于全神贯注而透出了几分严肃,配上一副总有些禁欲意味的金丝眼镜,整个人的气场就显得越发淡漠冷清起来。   周围的人仿佛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点,不自觉地站得稍远了些,就隐约空出来了一个圈,倒像是把人给单独孤立出来了一样,叫人看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看什么呢——对了,你昨天是见过他来着。你应该在电视上也看过他,播音系的门面担当,李老头恨不得捂在手心里不准别人碰的宝贝徒弟。”   见他始终盯着一个地方不挪开,黎老也好奇地跟着望了一眼,就了然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两下穆亭澈的脑袋。   “小封的天分跟悟性都不错,就是脾气太轴了,眉眼也长得唬人,不熟的人都不敢和他多说话——你怕不怕他?要是不怕就过去陪他说说话,我看他还挺喜欢你的。好不容易从老李那儿把他的宝贝疙瘩借过来,要是把人欺负得回去了犯委屈,老李估计是要拿话筒砸我的脑袋的。”   “您放心,我这就过去。”   收到的指令和自己的念头不谋而合,穆亭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稳稳当当地接下了黎老的暗示目光,起身朝着那块小木头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封林晚看得很专注,直到穆亭澈已经走到了身旁,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少年,就不由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跑过来了,是跟着黎老来学习的吗?”   “是黎老让我来试个镜,据说是有套狐狸的道具服做小了,基本上只能把我塞进去。”   穆亭澈笑着答了一句,扯了个凳子坐在他身旁,好奇地探过头,打算借机偷看一眼被他做满了注释的剧本。   封林晚的脸上不由泛起淡淡血色,本能地把剧本往身后一藏,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来试试也好,是个挺宝贵的锻炼机会。狐狸的动作很少,你的朗诵功底又那么强,说不定就真能选的上呢。”   “那能叫少吗——我一共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从草后面跳出来,蹲在地上开始说话。要是抬道具的大哥扛得动,我觉得其实完全可以把我一起搬上来,就让我趴在草丛里去撩那个木木呆呆的小王子了。”   到底没能看到对方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穆亭澈颇为遗憾地轻叹了口气,坐没坐相地窝进椅子里,真情实感地嘟囔了一句。   封林晚讶异地望了他一眼,眉眼间就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唇角也挑起了个极细微的弧度,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其实也挺好的。舞台和这样的排练场不一样,下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第一回上去谁都难免腿软,你要是腿软了,还能借机在地上多蹲一会儿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高正合适被摸头,自己身边的人仿佛都忽然多了个喜欢揉自己脑袋的毛病。穆亭澈不服气地拄着椅子的扶手做了个引体向上,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正名,封林晚却已经被他引得轻笑出声,身上的清冷气息也彻彻底底地消散了干净。   想起黎老的殷殷嘱托,穆亭澈就卸了手上的力道,跳下椅子凑过去,一丝不苟地用两只手固定住了他唇角的弧度:“封师哥,你笑起来明明就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不然都没人愿意跟你一块儿玩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原本也不太擅长和人交往,现在做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我都还经常会插不上话呢。”   封林晚怔了怔,就轻轻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眼睛里不觉带了些落寞,无奈地轻笑一声:“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小,我也不该对你做这些一点都不积极的引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很像是我熟悉的一个人,不由自主就说得多了……”   “放心,我还是能听得懂的。”   看着自己的学生满眼不知前途该往何处去的迷茫,穆老师的责任感不由分说地油然而生,低头沉吟片刻,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听我的,要是有一天你不打算在天娱干了,就想想办法进朝闻台吧。你当综艺主持确实有点气场不搭,但如果是你这个颜值去播新闻,我相信一定是可以为节目拉动很可观的收视率的。”   “怎么会,老师说新闻的观众群体通常是不会关注主播长相的,甚至正好相反——”   学的就是综艺主持方向,封林晚还从没动过播新闻的念头。下意识摇了摇头,才要和他解释主持界也有隔行如隔山的道理,排练厅的门却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俞承运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低着头脚步拖沓的高挑青年。   “黎老,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要演出了,怎么这时候突然说狐狸那个角色换人了?那小舟怎么办,您就直接把他给甩下不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反派NPC!!不要怂反派NPC!ヾ(@^▽^@)ノ   第7章 选角   “又没说不叫他演——不就是不演狐狸了,不是说好给他改成蛇了吗?”   见到这两个人一路杀到自己面前,黎文德的眼里就带了些不耐,身子往后靠了靠,翻着剧本随口答应了一句。   这边的动静实在不小,热闹的屋子渐渐静了下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忙活的事,或好奇或八卦地往门口看了过去。   黎老的话音才落,封林晚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四周也传来压抑着的低低笑声。穆亭澈看得越发好奇,单手揽过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到底怎么回事,演蛇有什么不好吗?”   “因为人很难模仿蛇的形体,所以这个角色采用的是全道具式的表演,布景直接做了一块画着蛇的板子。表演的时候人要蹲在板子后面,是几乎没有露脸机会的。”   封林晚压低声音解释了缘由,望着穆亭澈若有所思的目光,又连忙补了一句:“不过大家应该都觉得很解气——陈舟是去年的毕业生,因为发展的很好,没少冷嘲热讽很多前辈和同学,还要求我们都配合他来演。要不是因为编剧是戏文的展老师,他早就要求改剧本,把主角改成狐狸了。”   “我知道他,他的名气确实不小。”   望着那个青年熟悉的英俊面庞,穆亭澈眯了眯眼睛,低下头掂了掂着手里的剧本,不带语气地轻声应了一句。   陈舟,标准的小鲜肉,靠着大学期间参加的选秀节目一举成名。签了个颇有实力的公司,在一年之内迅速崛起,接连参演了好几部电视剧,粉丝基础极其可观。   这一次的金象奖,这个陈舟其实也是最佳男主角的竞争者之一,没少动用各种有的没的势力给穆景施压过,戈良的临场刁难也和他脱不开干系。要是真有一人发一个剧本对着脑袋砸的机会,他无疑是很想对着这小子的脑袋拍一把的。   上辈子抢了他的影帝,这辈子抢了他的狐狸。穆影帝表示毫无愧疚,并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叫他连蛇都没得演。   迎上众人的目光,后头青年的脸色就越发的不好看起来,皱紧了眉扯了两下俞承运的袖子:“叔,行了,大不了我不演就是了,为这种小破话剧在这儿纠缠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这个话剧是什么级别?!”   俞承运的脸色沉了沉,低声呵斥了一句,把他往身后一扯。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望向神色淡然的黎文德,强行压下几乎就要冒出来的火气。   “黎老,您给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但是根本就不讲道理。这么高级别的话剧,我不相信会在演出服上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哪有那么多的可能不可能?我还觉得不会有人敢在那么大的颁奖典礼上弄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呢,绊子不也下得一个接一个吗?”   黎老自顾自地翻看着剧本,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合上剧本随手扔在一旁:“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还有的选——如果不想演的话还可以卷铺盖走人,我绝不强迫他,你觉得怎么样?”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是在为了自己出气。穆亭澈心里蓦地流过些暖流,却忽然被一道过于阴鸷的目光给拉回了心思。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就望见了俞承运终于足以担当得起一个反派NPC的阴沉神色。   《小王子》里没有女主,唯一的一朵玫瑰也是用的录音配合道具的处理方式。在放眼望去都是一米八帅哥的排练厅里,他这个一米七的个头就显得尤为显眼。只要不是反应实在太慢,结合之前黎老给出的理由,都不难猜得出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两天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叫已经习惯了一步一个坎儿的穆影帝反倒有些找不到节奏。迎上俞承运满是敌意的恼火目光,反倒忽然迅速振作了精神,甚至还忍不住回了一个他乡遇故知的亲切笑容。   “……”   面色诡异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俞承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平了平心神,才又转向一旁的黎文德,声音就略沉了下来:“黎老——这是燕影人的话剧,可以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个小毛孩子待在这里吗?”   穆亭澈先前进来得低调,大多数人都没怎么留意,注意到了的也只当是哪家的晚辈跟着过来凑热闹。被他这样一问,众人心中才纷纷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个念头,目光也都转向了这个突然被空降来的小家伙。   早习惯了在众人的注视下表演,这种局面简直连开胃的小菜都算不上。穆亭澈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单手撑着桌沿坐在桌上,悠闲地晃着双腿,把手里的剧本随意翻开了一页。   “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惟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惟一的了。”   和那时朗诵刻意被压低了的声调不同,少年嗓音的清朗澄澈在这一刻几乎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活泼鲜明的少年意气几乎顺着台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又藏了些天真狡黠,像是一道明亮的光芒划过黯淡,几乎只是在开腔的一刻,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牢牢抓住。   所有人都不觉睁大了眼睛,讶然地望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妖怪。黎老却仿佛并不觉得意外,欣慰地望着面前的少年,眼里就带了一层淡淡笑意。   “我有点明白了。”   封林晚下意识站直身子,迎上坐在桌上的少年笑意明亮的目光,本能地开口接上了后面的台词:“有一朵狐狸——我想,他把我驯服了……”   “这是可能的,世界上什么样的事都可能看到。”   不过是临时背了一段台词用来显摆,却没想到小木头居然在这个时候跟自己对上了戏。穆亭澈连忙抓起剧本照着念了一句,正快速浏览着上下文,神色就忽然诡异了起来:“等一下,封师哥——你确定我的量词应该是一朵吗?”   “不不,是玫瑰——我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想起那个恍惚间莫名熟悉得叫人心口发烫的明亮目光。眼眶忍不住隐隐发酸,连忙掩饰地低下了头,用力眨去了眼中的隐约雾气。   “不错,不愧是黎老看中的人,这只小狐狸明显合适多了。”   角落里的中年人忽然站起身,抬手轻推了下眼镜,满意地朝穆亭澈点了点头。   这才留意到这位有名的编剧居然也在场,穆亭澈撑着桌沿一跃而下,也友好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展老师,久仰了。”   戏文的展致,比穆景还要长一届的毕业生,手里出过不少经典的好作品,在圈子里已经算得上一块金字招牌,只可惜两个人始终无缘合作。没想到这样一部简单的话剧也会劳动这样的大手来义务劳动,想起刚才俞承运的话,穆亭澈挑了挑眉,眼中就带了些若有所思的明悟。   “展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始终显得不以为然的陈舟面色忽然沉了下来,皱紧了眉上前一步,语气就带了隐隐不满。   “我哪里演得不好,您可以直接说,犯不着这么寒碜人——选角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戏服不合身这种无聊的理由换人,只怕您和黎老也没办法跟公众交代,不是吗?”   “笑话,如果不是有些人嘴巴不严,又为了争夺票数暗示粉丝一味把事闹大,这消息会传得出去么?”   黎老轻笑一声,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按着穆亭澈的肩把他推给了展致:“去听你展老师给你说说戏,一会儿换了戏服回来排演。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跟着多操心。”   “黎老——”   还没来得及过够瘾就被强行推离了修罗场,穆亭澈踉跄了两步被展致接住。依依不舍地朝着反派NPC伸出手,就被封林晚往手里塞了袋纯牛奶,哄着他往准备室走过去:“这是老师们的恩怨,和你没关系。不用担心,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会保护好你的。”   “这小子明明就是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你们到底都是从哪儿看出他担心来的?”   展致扶着穆亭澈站稳就松了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听黎老说你是今年的艺考生,学习成绩怎么样?”   “……”   专业课的掌握也就算了,阔别高中课程多年的穆影帝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想起小阎王那栋别墅里满满一屋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天利三十八套,再想想还有四个月就要迎来的高考,心中就不由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算了,看你应该是童子功,文化课确实不一定拿得出手,我就不问了——燕影的分数线大概在二百八十分左右,能考到三百分就稳了。只要你学的是文科,叫你封师哥给你补补课,应该还没什么困难。”   见他不回答,展致也就体贴地不再多问,只是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沓新的剧本来递给他。   “这是目前正在拍摄的一部电影《淡墨繁花》,里面小徒弟原定的演员谈崩了,我这次来帮忙就是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替补的好苗子的——大概是一个星期的戏份,一月底进组,很快就能拍完。小成本电影,片酬走院线分成百分之一,你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不想被奶,想打怪QAQ   第8章 绊子   “有兴趣!”   上辈子参演的电影不是跳档就是下线,还从来没有一次机会真正在大荧幕上看到自己过。听说这么快就有进组的机会,向来靠基数拼概率的穆劳模就迅速把一屋子的复习资料抛在了脑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得太过痛快,反倒叫展致生出些迟疑。望了他一眼,抬手照着他头顶轻敲了一下。   “想都不想就答应,你懂什么叫片酬走院线分成吗?如果这部电影的票房是五十万,你辛辛苦苦地演一周也只能拿到五千块钱,几乎就和白演没什么区别了。你还没成年,不要自己随便做这种决定,回去和你家长商量好了,叫他们来帮你签合同。”   “……”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穆亭澈脚下打了个绊,认真考虑了叫阎王过来签名的可行性,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爸妈今天早上出国了,估计得四五月份才能回来,我自己签就行。您放心,我懂片酬上的事,小成本电影这样结算很正常——剧组管饭吗?”   “啊?”   冷不防听见了最后一句,展致还打算劝他的话就全卡在了半道上,张了张嘴才点点头:“包三餐食宿,不过不会太好……你不要对这部电影抱太高的期待。大部分的演员都是我跟导演靠人缘拉过去的,民艺题材的电影一向不卖座,我们这次也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念想,还是等你看过剧本再做决定吧。”   虽然很兴奋于能得到一周的饭票,穆亭澈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没有再刺激已经被吓得转过来替自己考虑的展大编剧。体贴地点了点头,把剧本收进了随身背着的书包里。   狐狸只是小王子旅程里的一个过客,戏份不多,需要掌握的情绪转变却很细腻。穆亭澈仔细听着展致给自己说了一遍戏,又就几个有疑惑的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听过对方的解释,就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解了,交给我试试吧。”   “好——我有预感,我们应该会合作的非常愉快。”   虽然早已看到了小家伙身上的灵性,却没想到他的点找得居然也这么准,问的问题也都干脆利落毫无拖沓。展致欣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出了准备室:“去跟他们穿衣服吧,咱们马上就要完整排一遍了,可以拿剧本上,有信心直接跟吗?”   “不用剧本了,狐狸的台词不多,我还是背得下来的。”   这么点儿的台词还不如一集言情向的电视剧。穆亭澈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把剧本搁在一旁,跟着服化道去换上了那身道具服。   直到穿上了这一身衣服,他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黎老一定要自己来碰运气——这是一身非常精致的毛毛衣服,手感极好,造型极逼真,连耳朵和尾巴都完整地做了出来,而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仅仅刚好够把自己塞进去。   俞承运已经不知去向,迎上站在蛇板后的陈舟阴沉的目光,小狐狸穆亭澈友好地和他挥了挥爪子。迎上对方眼中的嘲讽笑意,不由微挑了眉,本能地觉察出事情恐怕还不像自己想的这样简单。   马上就要开始排演,再有什么问题也只能结束之后再说。穆亭澈走到道具草后面老老实实蹲下,望着站在一侧等待上场的小木头,眼睛就倏地跟着亮了起来。   封林晚低着头站在舞台旁,还在争分夺秒地仔细看着台词,确认已经背熟了才轻轻松了口气,摘下眼镜一并放在桌上。   他身上是精致的王子装束,随着眉眼间的紧张尽数散去,神态也跟着从容起来,平白被那一身衣服衬出了几分夺目的清贵。可惜一迎上穆亭澈带了笑意的明亮目光,脸上就又不由泛起些血色,抿了抿唇,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怪不得小木头还怕自己知道,原来就是他来演那个木木呆呆的小王子。穆亭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就也跟着晃悠了两下。   封林晚的目光下意识就被那双耳朵吸引了过去,正出着神,忽然听见了场记催场的声音。连忙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衣服快步走了上去。   狐狸的出场在靠近结局的部分。因为是独幕话剧,道具都要事先摆好,穆亭澈需要在场上一直等到灯光打过来。   百无聊赖的穆影帝趴在草丛后面摆弄着自己的尾巴,眼巴巴地看着小木头在舞台上转悠着周游列球。在遇到了一群稀奇古怪的人之后,终于走到了那条蛇的跟前。   封林晚的台词是穆景亲自教出来的,虽然是播音系出身,情绪气息却也都一点不弱。可陈舟显然对于这样的结果极端不满,虽然碍于黎老坐镇不敢明显消极怠工,却几次删改台词有意抢话,叫封林晚几次都被强行中断了情绪。虽然强行接了上去,却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出身,眼看着显然要比之前的状态差了不少。   看到自家学生被欺负,穆老师的眼里就带了些火气。气势汹汹地戴上了毛茸茸的手套鞋套,看着时间差不多,就从草丛后面一个虎扑跃了出来。   在四脚着地的下一刻,他就忽然意识到了对方那时眼里的嘲讽究竟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这一片地板上究竟被做了什么手脚,一发力才发现滑得根本站都站不住,原本的动作也毫无悬念地跟着变了形。   穆狐狸四脚打滑地飞出了草丛,心里倒也没觉得有多着急。正琢磨着这一次系统会让自己以什么方式百分百摔不到地上,余光就看到封林晚以一个矫健的步伐跃了过来,一把将他接在了怀里。   紧接着,就因为地面实在太滑,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   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高难度的操作。穆亭澈晃了晃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缓过胸腹间被对方硌得险些喘不上来的那一口气,尽职尽责地抬起头:“你好!”   “你好——你是谁?你很漂亮……”   虽然不知道这种局面下是不是还能继续演下去,但封林晚还是下意识跟上了他的台词。望着那对随着动作晃个不停的耳朵,终于忍不住抬手摸了上去,轻轻揉了两下:“来和我一起玩儿吧,我很苦恼……”   大概是因为之前和陈舟的对戏实在太过不顺,也大概是因为这一屁股摔得确实挺疼。封林晚微微皱了眉,没有镜片掩饰的眉眼柔和了不少,这一皱眉就显出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无奈苦恼来。   穆亭澈看得一闪神,险些就拍着胸口答应了下来,却还是被身为演员的强大惯性拖着,尽职尽责地对上了下面的台词。   “我不能和你玩儿,我还没有被驯服呢。”   脚下实在太滑,再使力说不准就还要一跤趴下去。穆亭澈嘴里念着台词,急中生智地就地打了个滚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翻身爬起,封林晚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眼前雪白的肚皮。   ……   在封林晚诡异的临场发挥下,穆影帝不得不保持着一只被撸的橘猫的状态,配合着他演完了这一场戏。   两个人摔倒得都实在太过蹊跷,虽然强行把这一段给顺利地糊弄了过去,围观的几个人却都一眼看出了问题。   等着最后一幕落定,黎老就大步走了过去,抱着穆亭澈站起身。俯身照着地上一摸,面色就骤然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场务给我出来!”   “黎老黎老,您先消消气,一会儿您别再摔倒了。”   穆亭澈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是谁闹的这一出。淡淡瞥了满面得意的陈舟一眼,扶着黎老到桌边坐下。趁着老爷子对场务大发雷霆的功夫,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道具服,关切地把那块小木头拉到了身旁:“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没事没事,你没摔到就好。”   封林晚刚把眼镜重新戴上,迎上他关心的目光,就连忙摇了摇头,按着他的肩膀仔细上下打量了一圈:“真的没事吗——我身上的佩剑太碍事,那时候是不是硌到你了?”   “怪不得,我还说你身上是什么东西,居然那么硬……”   穆亭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这小木头为什么演完了还不赶紧坐下休息。探过身环住他的腰,替他解下了身上的佩剑,按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先歇一会儿,我去和陈大明星聊两句。”   少年成名一路顺风顺水,家里又有不小的背景,下了几次小打小闹的绊子就当自己多有手段。还没混到高级混战局的陈舟的段数简直太低,以至于在这种场合居然都落到了群嘲的境地。   对于这种两年内就会把自己作到籍籍无名的NPC,穆影帝一向是懒得理会的。可既然对方已经把脚伸过来打算绊自己一跤,他也没有不顺势踩一脚,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疼的道理。   “不好好练你的台词,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我可没有糖给你吃。”   作为一条蛇,陈舟连服装都用不着换,正懒洋洋靠在椅子里刷着手机。看到穆亭澈过来,不以为然地掀了下眼皮,目光里就流出了些许难掩的幸灾乐祸。   穆亭澈也不着急,只是轻挑了唇角,不紧不慢走了过去。单手撑住椅背,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畔。   “陈大明星,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是需要我帮你和记者回忆一下——那瓶矿泉水是谁递给穆景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硌♂到的穆影帝,在一瞬间产生了对人生的怀疑……   第9章 威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陈舟的目光就骤然缩紧。猛地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就算那瓶水是我给的,可他的死跟我根本就没关系!”   “真的?”   穆亭澈一点儿都不着急,拉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揉着摔疼的膝盖。   陈舟警惕地往四处望了望,才又缓缓靠坐回去,目光却带了几分难以自制的忌惮:“当然是真的,那瓶水就是一瓶普普通通的矿泉水,警方都拿去做过检验了——我好心给他解渴,谁知道他怎么就不走运一口水呛死了!”   “既然和你没关系,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迎上对方气急败坏的目光,穆亭澈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食指微屈轻敲桌面,微侧了头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   “我——”   被他堵得一时无话,陈舟语塞了一句,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看看陈大明星是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   望着他眼中不掺假的慌乱,向来不屑于找这种低级NPC麻烦的穆影帝就兴趣缺缺地翻出手机,悠闲地摆弄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瓶矿泉水和自己出事没什么关系——就像陈舟说的,这只是一瓶再普通不过的矿泉水。穆景的真正死因是因为被水呛到的咳嗽而引起的主动脉夹层破裂,但这样繁琐的词汇和无趣的结果,显然是根本无法满足广大吃瓜群众和媒体的八卦心理的。   只要稍微想一想被一口水呛死和水里有毒两种情况下可做的文章,就不难猜到只要这个消息被放出去,陈舟的名声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即使辟谣辟得再彻底,也总会有阴谋论的人跳出来分析漏洞强行定性。这世上没有能真正洗的干净的脏水——在这一点上,前世的穆景认识得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穆景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用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大做文章也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可这也不妨碍他借此来提醒一下这个过于嚣张的后辈,稍微带他体会一次高端局的游戏套路。   “做事要讲道理。你还小,根本不知道网络暴力的后果——你仔细想想,我是讨厌他,可我就算再脑子有病,也不可能用这么蠢的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害他吧?”   或许是由于他的态度实在过于气定神闲,陈舟终于再难掩紧张,脸色越发白了几分,握紧了他的手腕半蹲在他身前:“如果你把这种话说出去,我就算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我跟他的死真没有关系,你到底要怎么才相信我?”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相信你是不会撒谎的。”   穆亭澈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反应倒叫陈舟有些措手不及,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那你——”   “我其实就是打算来问问——既然陈大明星从不说谎,刚才我们俩摔倒,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想到他绕了一大圈,居然回到了这么个不起眼的问题上头。陈舟只觉被他彻彻底底耍了一通,恼羞成怒地一把甩开他站起身。才要含怒否认,却忽然想起自己刚下过的保证,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里。   刚才的事是他一时气不过交代场务做的,根本算不上隐蔽,只要有心调查,总能有办法问得出来。   如果放在往常,他倒是还能死不承认。可在这种时候,他偏偏一点痛脚也不能被踩到……   在丢面子挨训和彻底被泼上一身脏水洗不干净之间,无论是谁都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来。陈舟气得攥紧了拳头,却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地低了头:“就是我干的,你想怎么样?”   “去跟黎老道个歉吧,看看老爷子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穆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又朝着一旁那块小木头努了努嘴:“顺便跟封师哥做个保证,说你以后再也不故意刁难他了,一定好好和他配合。你是个诚实的人,我相信你是不会说谎的。”   “你——”   陈舟被他气得脚步不稳,却被那一句话再度提醒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只好认命地转过身,气冲冲朝两人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在唯一的不安定因素终于不得不安定下来之后,排练总算进入了正途,众人的配合也渐入佳境。   虽然穆亭澈始终努力试图营造出足够成熟的气场,但一米七的身高显然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了他的雄心壮志。在场的演员和剧务大都只毕业了两三年,年纪也都不算大,看到这个小师弟就都生出了身为学长的浓浓责任感来。不过排练了一个上午,穆亭澈的书包里就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连展致都凑热闹地翻出了包戒烟糖,大方地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你们不要总是给他塞零食——万一他不好好吃饭,将来长不高怎么办!”   考虑到这毕竟也是师兄弟之间交流感情的方式,黎老磨着牙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拍着桌子训斥了一句。看着那个警惕地抱着书包躲在封林晚身后的臭小子,终于被气得乐了出来:“小封,你别老护着他!他比你的胆子大多了,不要他一装可怜你就信,知道吗?”   封林晚被训得一怔,回头看了看人在包在人亡包亡的穆亭澈,还是忍不住把他往身后扒拉了两下,抿了抿唇小声开口:“黎老,小师弟也挺不容易的,您就别和师弟抢零食了……”   ……   三分钟后,被扔出来的穆亭澈拉着同样被扔出来的封林晚蹲在排练室外头,大方地塞给他一袋麦丽素,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封师哥,别担心,黎老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真生咱们俩的气的。”   封林晚犹豫着接过麦丽素,还没来得及开口,黎老就又怒气冲冲地一把拉开门。把一张饭卡拍在了穆亭澈的脑袋上,劈手夺走了那袋罪恶的零食:“好好吃饭去,不准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终于拥有了长期饭卡,接下来几天的日子显然好过了不少。穆亭澈每天早上练过晨功就背着一大书包的练习册直奔燕影,吃过早饭跟着排练,午饭之后就泡在图书馆里勤勤恳恳地背书。当初的熟面孔转眼就又都熟悉了一圈,只有号称要请他吃饭的沙宝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几天下来连个人影都没能见到。   看门的老大爷显然也很喜欢这个模样好看嘴又甜的小家伙,特别准许他把那一摞恨不得比人高的练习册都放在档案室,还认真地拍着他没来得及彻底长成的肩膀,关切地给他科普了小孩子书包太沉就长不高的惨痛教训。   潇洒惬意的日子过了三天,终于到了话剧要拉出去公演的日子。   虽然一直都跟着专心排练,却根本不了解演出具体安排的穆影帝才赶到集合地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去什么地方,就被黎老打包塞上了大巴车。   凌晨的路况显然要比平时好得多。穆亭澈缩在椅子里打着瞌睡补了一路的觉,直到被封林晚轻轻推醒,才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朝着车窗外看去。   紧接着,就愕然地石化在了车窗边上。   “连去哪儿公演都不打听一下,还真以为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呢——赶紧下来,一会儿大巴车开走了,把你直接给送回去。”   满意地看到这个臭小子总算被吓到了一次,黎老一把敲在他脑袋上,示意封林晚把他扯下车,背着手望向面前宏伟气派的建筑:“怎么样,现在是不是特别感激你那个角色只需要蹲着了?”   “不,黎老——我现在正在认真地忏悔,我居然从来都没想过给狐狸加戏……”   望着耸立在眼前的人民大会堂,穆亭澈终于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含着热泪捂住了胸口。   怪不得俞承运会和疯了一样扑上来咬,怪不得陈舟宁肯演一条不露面的蛇也不舍得负气罢演——能在人民大会堂展演,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小礼堂,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也能算得上是永生难忘的宝贵经历了。   意识到了这场话剧的真实级别,再看看眉眼间难掩紧张的小木头,穆老师就安抚地替他顺了顺后背,又给了陈舟一个和善的目光。   后者这几天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被他一看就针扎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忍气吞声地咬了咬牙,却还是没敢再多生事端。   一行人被引到了后台准备。直到看清了那个准备室直连的通道上写着的路标,见惯了大场面的穆影帝才忽然感觉心口居然也漏跳了一拍,隐隐有久违的热血沸腾了起来。   万人大礼堂——以这里作为起点,他大概有理由期待着,自己能够欣赏到比前世更广阔的风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舟:……害怕QAQ   第10章 惊艳   万人大礼堂,人民大会堂最核心的主体建筑。穹窿顶,无立柱,三层座椅层层梯升,满天星灯众星捧月,是中国建筑史上最蔚为壮观的作品之一。   老老实实地躲在草丛后面,穆狐狸翻着肚皮数了一圈穹顶上的星灯,满足地舒了口气,将目光转回了比排演场面大得多的舞台上。   封林晚的状态比任何一次排演都要好,甚至在因为紧张而表演的多多少少有些拘谨的演员中,反倒因为张弛有度的状态而成了最为亮眼的一个。   对于这种情况,穆亭澈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相对于更习惯面对镜头的演员来说,主持人显然是要更擅长直面观众的。无论是临场的形体语言和气息运用,还是随机应变的反应,都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主持人只能意会,却难以言传的看家本领。   好歹也是播音系李老的宝贝疙瘩,那块小木头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不会被老人家当成关门弟子时时刻刻地紧盯着了。   “我还以为我有一朵独一无二的花呢——我有的只是一朵普通的花。这朵花,再加上三座只有我膝盖那么高的火山,这一切不会使我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王子……”   表演渐入佳境,封林晚显然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   平日里的局促腼腆早就看不到半点儿的影子,那块小木头独自站在漆黑中唯一的光束之下,微仰起头念诵着属于小王子的台词——或许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清朗的嗓音忽然透出些温柔又寂寞的忧郁,稍显清冷的眉眼半隐在光影之后,就引得观众席传来一阵极轻的抽气声。   借着草丛的掩饰,穆影帝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把胳膊枕在脑后,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他当初就坚持过这块小木头有演戏的天赋,可惜播音系的态度太过坚决,到底也没能叫他成功把人给撬过来。也不知道这场话剧结束之后,再趁热打一打铁,是不是能争取让小木头长得歪一点儿。   小王子对玫瑰的叹息已经靠近尾声,只要再经历过和蛇的对话,就是狐狸该蹦出来的时候了。   穆亭澈灵巧地翻了个身,打算根据对话的进度伺机而动。目光随意地落在背景板后的陈舟身上,却忽然轻轻皱起了眉,心中不由微沉。   陈舟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   当人过于紧张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心跳加快,四肢麻木,焦虑退缩,注意力分散的情况。而以他多年的舞台经验来看,那个正蹲在背景板后面,在身上慌乱地摸来找去的陈大明星,显然出现了最常见,却也是在这种场合上最不令人期待的一种。   蟒蛇的影像已经在背景板上缓缓显现,借助场上光影的分割,场务把每个点的位置都定的很完美。无论陈舟怎么折腾,除了同样蹲在道具草后面的穆亭澈,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动静。   “晚安。”   情节已经进度到了新的一幕。封林晚向前一步,走到新的定点位置,轻声说出了预定的台词。   还在身上翻来找去的手忽然一顿,陈舟狠狠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血色终于彻底褪了个干净。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接上一句晚安,可后面显然还要再说些别的——他也从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弄丢提词卡。原本背过的台词也因为过于紧张而忘了个干净,艰难地张了张口,才发现嗓子忽然就哑了下来,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哪怕半个声音。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旁都能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陈舟颓然跌坐在地上,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惨亮光芒。   就在静默的时间马上就要超出预期的下一刻,观众席座位旁的小喇叭里,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动。   万人礼堂的喇叭是安在每个座椅边上的,即使再轻微的声音也很难忽略。原本因为莫名其妙的空档而略显骚动的观众席重新被安抚了下来,甚至有不少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这个莫名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的来源。   穆亭澈趴在草丛后面,不紧不慢地用爪子在地上扒拉着,空出左手朝着陈舟做了个关闭送话器的手势。   满意地看到后者至少还没有紧张到连这种指令都难以执行,穆影帝一个翻身盘膝坐起,把自己的送话器调到喉间。放弃了胸腔共鸣,让气流平平滑过声带,喉间肌肉忽然缩紧,吐出了个奇异的嘶哑气音:“晚安。”   几乎就在这两个音被发出来的下一刻,观众席忽然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   作为燕影的汇报演出,观众中一半都是全国各大影视院校来观摩学习的行家,自然听得出这一句台词下的功底。   这种发声方式如今已经很少被用到,它对嗓音天赋的要求极为苛刻,对技巧的需求更是登峰造极。如果不是对喉部肌肉和各种频率共振都掌握极佳,想要稳定发出这样的气音来,简直难如登天。   几个识货的老艺术家已经想办法打听起了演职员表,也有沉得住气的,仍然在屏息等着下一句,好判断声音主人的持久性。台上的封林晚自然不懂得这短短两个字里透出的雄厚功底,只是本能的被这个透着阴冷森寒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就带了些受惊的轻颤。   “我落在什么行星上……难道这里没有人吗?”   “在地球上,在非洲。”   情绪被烘托得刚到好处,临时客串的穆影帝挑起了个满意的笑意,阴森森地答了一句。又巧妙地操控着嗓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彻底的阴森寒冷间隐约渗透过淡淡笑意,语气也显出几分不易觉察的柔和耐心:“这里是沙漠,沙漠中没有人,地球是很大的……”   “好!”   观众席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忍不住喝了声彩,苍老浑浊的双眼忽然迸射出惊喜的亮芒。   舞台上的剧情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舞台下看门道的内行们却早已按捺不住激动,低声争论着那个不起眼的角色究竟是哪里蹦出来的高手。可惜一群人眼巴巴地盼到了这一幕结束,也没能看到蟒蛇的扮演者出场,倒是草丛里动了两下,忽然跳出来了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没能见到高手的庐山真面目,不少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下意识略过了那几句过场台词,才惋惜地放松精神靠回椅子里,就忽然听见了个清亮至极的声音。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儿,我还没有被驯服呢!”   蟒蛇的声线所遗留下来的神秘和压抑像是被一道亮芒忽然划破,干干净净的少年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居然清亮得不带一丝杂质。   观众们不由坐直了身子,因为接近尾声而有些懈怠疲倦的精神迅速为之一振,望向了那只半蹲在小王子面前的狐狸。   “我的天——燕影这是怎么了,他们今年改行专门培养配音人才了吗?!”   上影表演系的主任终于再忍不住,难以置信地低声质疑了一句,又扯了扯身旁听得专注的副校长:“你说这是真的小孩子吗?他们不是说这次是毕业汇演——可要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连一点杂音破音都没有……”   “是真的,你觉得就燕影那种非一米八不准毕业的神经病条款,会有这么大点儿的小豆丁吗?”   副校长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一把挥开了他的手,目光烁烁地盯着那只小狐狸。眼中精光闪过,忽然一巴掌拍在老同事的腿上:“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传说中的燕影初试第一名——怪不得燕影这次一直捂得严严实实不肯公布,直到今天早上才放出消息,估计就是防着咱们下手抢呢!”   “这个太小了抢不到,那条蛇的配音总能有办法试试吧?等落幕了你去问问,一定想办法挖到咱们这边来当老师,开多优厚的条件都行……”   动了抢人念头的显然不止上影一家,还没等穆亭澈从舞台上下来,黎老的手机上就积下了满满一屏幕委婉或直白的追问和邀约。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早就看出了舞台上端倪的老人家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满意地欣赏着那个臭小子接二连三给自己带来的惊喜。随手摸过一张报幕单,掏出随身带着的钢笔,划去了陈舟的名字。   在重新写下第一个穆字的时候,他手中的钢笔忽然一顿。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那个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戏份,正悄然退入阴影中的少年。   胸口忽然被某种长久压抑着的情绪所尽数充斥,眼眶莫名的隐隐发涩,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成一片朦胧。   “你一直问我,这么早就叫他崭露头角,是不是稍微太着急了些。”   铁画银钩地将三个字在纸上落定。黎老把那张更改后的报幕单交给身旁的展致,极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隐约闪过些水色。   “他不是我第一个这么有天赋的学生,我还有过一个学生——也有着一样的天赋,更比谁都下得了苦功。玉不琢不成器,我求才心切,只想着更大的压力才能叫他有更大的突破,所以即使是在他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一次次碰壁失败的时候,我也从来都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话。还在他终于扛不住压力,深夜给我打电话的那一天,狠狠地训了他一顿没出息。”   “很多时候,当人们知道错了,就已经没有了后悔和挽回的机会。所以我想……至少再遇到这样的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应当想办法叫他的运气好一些才行。”      第11章 车祸   才下了舞台,穆亭澈就一把扯下送话器,蹲进角落里一迭声咳嗽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投胎部偷偷走了后门,这个身体的基础条件好得叫人惊叹,在开口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效果居然好到了这个程度——可再好的嗓音条件也总有局限。几天的突击训练显然没办法把嗓子彻底打开,频繁的音色转换下来,咽部的肌肉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两个角色的词都不算多,他现在只怕想说话都困难。   “胡闹——连点儿分寸都没有,就不怕真伤到嗓子?”   听出黎老训斥里的担心关切,穆亭澈喘了口气站起身,接过矿泉水灌了两口,讪笑着老老实实凑过去:“黎老,我知道错了……”   “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不准说话!”   黎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些笑意,用力点了两下他的额头:“少在这儿卖乖——等演完电影回去就给我好好复习。高考要是敢考不上,你就等着挨揍吧。”   话题转的实在太快,穆亭澈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本能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问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幕后的工作人员就匆匆迎了上来,拉着黎老讨论起了谢幕的具体流程。   好容易等着黎老离开,守在一旁的封林晚就快步走了过去。   狐狸的道具服密不透风,穿在身上的分量也绝不算轻巧。看着穆亭澈满额细密的汗水,封林晚连忙利落地把他从衣服里扒了出来,脱下外套搭在臂间,攥着衬衫的袖子替他擦了擦汗:“都湿透了,冷不冷?”   “没事儿,透透气就好了。”   成功从沉重的道具服里挣脱出来,穆亭澈总算长舒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确实明显的哑了下来,又忍不住侧过头咳嗽了两声。   “你可真厉害——我开始一点都没想到居然是你配的音,还真被吓了一跳……”   封林晚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个小药瓶来,倒出一粒药递给他:“这是我们用来治嗓子的特效药,不要咽下去,含一会儿就会好不少。只不过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点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几天下来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接受投喂,穆影帝心无杂念地把药含进嘴里,整张脸就在三秒内皱成了一颗苦瓜。   “忍住忍住,千万别吐出来,这药可不便宜。”   早猜到了他的反应,封林晚忍不住轻笑出声,安抚地替他顺了顺后背,自己也含了一粒放在嘴里。   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要命的苦涩,封林晚的神色显得很平静,叫刚被苦得怀疑了一次人生的穆老师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拉住他的手腕,认真地仰起头:“封师哥,李老师向来是不准你那么费嗓子的,你在天娱的工作那么辛苦吗?”   封林晚的嗓音条件好,天生的胸腔共鸣,普通话也标准,一张嘴就是磁性悦耳的播音腔。除了科学安排下的发声训练和稿件练习,李老恨不得平时都不准他多说话。穆景当初偷着教他练台词,都没少被李老揪着耳朵训过,要是知道这块小木头现在拿药当零嘴吃,也不知道那位老爷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迎上他的目光,封林晚的目光闪了闪,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轻轻摇了摇头。   负责催场的工作人员踮了脚朝他们招着手,台上的主持人正在念着演职人员的名单。话剧圆满结束,终于到了该谢幕的时候。   穆亭澈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推了他一把,笑着朝他眨了眨眼:“封师哥,快上去吧——今天你才是主角,这种时候可不能再随便谦让了。”   被那个笑容引得心头一暖,封林晚的脸上重新带了淡淡血色。有极明亮的光芒在眼底渐次落定,浅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快步走了上去。   名单有条不紊地继续着,黎老显然已经和后台沟通过,上面已经没了陈舟的名字。穆亭澈凭借身高优势毫无悬念地被淹没在了人群中,按照流程鞠躬致谢,直到走下舞台,跟随引导出了主会场,还在真心实意地后悔着自己今天为什么没带一双增高鞋垫过来。   紧接着,就被斜刺里杀出来的苍髯老者忽然拦住了去路。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抢手货的穆影帝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抬头看向紧跟着聚过来的几个人。正琢磨着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被身后快步赶来的黎老架着胳膊拎了起来,一把塞进了后面人的怀里:“带着他从备用通道走,到车上去等我们!”   ……   在黎老坚决果断的宏观调控下,穆亭澈被师兄们接连倒了几次手,终于在兄弟院校和媒体记者包抄过来之前成功突围,坐上了回去的校车。   陈舟也跟着上了车,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生怕挨训,没了往日的嚣张,声也不吭地靠在角落里种蘑菇。穆亭澈也没心思多理他,老老实实地按照黎老的要求闭嘴养嗓子,戴上耳机闭目养起了神。   众人都对那个奇特的声音印象深刻,却没几个真能听得出功底来的,更多的还是惊叹于他的随机应变巧妙救场。虽然都想凑过来聊上两句问问情况,却碍于黎老的严厉目光,一个个又都讷讷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在听什么,英语听力吗?”   封林晚被放在了穆亭澈身边,摆弄了一阵手机,还是忍不住好奇,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   猝不及防地被提醒了高考生的身份,穆影帝难过地捂了胸口,心虚地摇了摇头。才摘下耳机打算递过去,厚着脸皮给他安利一发自己的歌单,里面就忽然传来了个熟悉的机械音。   “您好,欢迎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检测到用户在服务区外,启动紧急联系模式,本次联系消耗五十人品值。”   “……”   心情复杂地听着耳机里刻板的机械音,穆亭澈的手顿在半空,认真考虑起了去地府投诉一次的可行性。   这次的缓冲期似乎尤其短,还没来得及质问为什么要擅自启动紧急联系模式,耳机里的声音就继续响了下去。   “检测到用户身边存在黑洞因素,所乘车辆将于十秒后遭遇货车追尾。当前货物有……”   穆亭澈猛地坐直了身子,愕然地回过身,就看见那辆显然超载了的大货车迅速逼近,居然眼看着就要狠狠地撞上来。   “全买全买——什么都买!”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脊后直窜上来。穆亭澈根本没心思多听它说的什么,一把扯了身旁的小木头推到前面,扑向了坐在后排的黎老,尽力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老人家往前推去。   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同时响起,尾窗的玻璃转眼就碎了一地。   堆在车尾的道具和服装起到了很好的缓冲,却还是有强悍的力量不容抗拒地撞了过来。穆亭澈站立不稳地摔在地上,一手护住了头部,一咬牙横下心,放任自己这样磕磕碰碰就地滚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撞上了些什么东西,大巴车在难得空旷的国道上接连撞了几次护栏,才终于冒着火花停在了路边。后面的货车也已经停了下来,货车司机神色慌乱地跳下驾驶室,后退了几步,头也不回地朝着道旁的林子钻了进去。   “快快,后面是油箱——快下车!”   车尾几乎已经被撞得彻底变形,所幸堆着的都是些道具服装,及时地把黎老给推了出去,穆亭澈反倒成了断后的一个。   强悍的力道狠狠撞在后背上,他的眼前短暂的黑了一瞬,下意识屏住呼吸,就忽然被人一把护在了身下。   “封师哥……”   胸口一阵阵的闷疼,穆亭澈艰难地喘了两口气,抬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揽着背颈腿弯一把抄了起来。   车尾被撞得几乎彻底变形,黑烟没多久就冒了出来。封林晚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却还是严严实实地护着怀里的少年,快步冲下了大巴车。   身后传来了不轻不重的爆炸声。爆炸的范围似乎不大,却还是有滚滚热浪伴着火星和浓烟直冲过来。   胸口还有些发闷,可也不至于就要影响行动。穆亭澈深吸口气撑起身,想要跳到地上替他减轻些负担,却被封林晚更用力地往怀里一扯,忽然纵身扑倒在了地上。   身后忽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似乎是货车装着的什么东西也被引燃了,灼热的硫磺气息夹杂着纷飞的灰烬直扑过来。   穆亭澈被那块小木头稳稳当当地护在怀里,闷闷咳嗽了两声,眼眶忽然被呛得的隐隐发酸。      第12章 头痛   “别害怕——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四周都是呛人的硫磺气息和浓烟,穆亭澈才咳了两声,就被护在身上的人一手揽进怀里,安抚地轻拍了两下后背。   虽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心里却莫名暖得发酸。情形还算不上有多危急,穆亭澈没有乱动,安静地靠在他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封林晚没有用古龙水之类的习惯,身上是干净的淡淡香皂气息,把呛人的烟雾和灼烫的热浪一并隔绝在外。明确而坚决的保护姿势叫穆亭澈有些陌生,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尽力眨去了眼中的雾气:“封师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站得起来吗?”   封林晚的嗓音也呛得有些发哑,低咳两声爬起身,尝试着扶住了他的胳膊。   之前那次撞击引起的闷痛已经差不多平复,穆亭澈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纵身跳起。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才终于隐约觉出些后怕来:“超载还敢疲劳驾驶,真是不要命了……”   “还有工夫操心人家要不要命,你刚才可差点把我吓死了。”   封林晚笑着摇了摇头,替他擦去了脸上沾染的灰尘,朝前头几乎就要冲回来救人的众人摆了摆手,侧过头握住了他的手:“快走吧,黎老不知道得有多担心呢。”   迎上他的目光,穆亭澈也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远离了依然存在着不小隐患的事故现场。才和大部队会合,脑袋上就又挨了一记熟悉的力道:“臭小子,不要命了?!”   “要要,肯定得要。”   穆亭澈连忙规矩站好,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举起一只手郑重地发了个誓。   黎老被他的耍宝气得失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舍得再下手,把两人一手一个拉了过来:“行了行了,少耍贫嘴——你们两个伤到没有?多亏了小封,不然这臭小子没准就一块儿被炸上天了……”   局势虽然看着凶险,两个人却还都算得上是全身而退。听见黎老的话,封林晚的脸上就又带了些腼腆的血色,浅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揉了揉穆亭澈的脑袋:“我没事,黎老,师弟好像被呛着了……”   “都划破了还说没事,伤口不处理可是要感染的。”   凭借着身高优势,穆亭澈一眼就发现了他手背上的血痕。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手腕,从兜里掏出瓶酒精棉球熟练地消了毒,又摸出了个创可贴拍了上去,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   “……”   被他过于一气呵成的动作震慑,封林晚眨了眨眼睛,一时居然没能立刻出声回应。   才意识到四周仿佛尤其安静,穆影帝收起手里的东西,茫然地望了一圈满脸肃然起敬地围观人群:“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之前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   展致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推到了黎老面前:“黎老,小师弟爸妈都出国了,连个监护人都没有——我看他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要不您就先把他收留在燕影算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爸妈居然还有心思出国?”   听了展致的话,黎老就不满地皱起了眉毛,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我不在学校里面住,那间宿舍批给你。饭卡你自己拿着,等回去给你找几个大一的学长辅导辅导功课——就这么定了,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口袋里还揣着张长期饭卡,吃人家嘴短的穆影帝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连忙摇了摇头,配合地上交了自己的监护权。   远远传来了消防车和警车的警报声,接档的校车也及时赶到。场务任劳任怨地留下沟通情况,剩下的人坐上车重新上路,惊魂未定的心情总算平复,说笑声也重新渐渐热闹起来。   担心这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出现什么情况,黎老原本打算先送他们去一趟医院,奈何两人一个比一个摇头摇得坚决。也就只好先往学校回去,叫众人先换了衣服卸过妆再作打算。   穆亭澈坐在封林晚边上,琢磨着自己刚才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凑到他胸前仔细嗅了嗅。抬了头刚要说话,就一眼瞄见了那块小木头脸上局促的淡淡血色。   “师弟,你——你干什么?”   也不知道想歪到了什么地方,封林晚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望着他的目光就带了些不安。   穆亭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封师哥,你居然敢抽烟,信不信我去告诉李老师……”   话还没说完,就被封林晚一把捂住了嘴,紧张地摇了摇头:“千万不要!师弟——你想要什么,师兄给你买,回头请你吃烤鸭……”   大概是才缓过劲来,猝不及防地被按回了座椅里,背后被撞到的地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穆影帝毫无悬念地保持了一贯的水准,神色淡然目光平静,连呼吸的频率和强度都没有丝毫改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谈起了条件:“我想去天娱玩儿,想看你做节目。”   “可以是可以——但你现在学习重要,过不了几天又要去跟展师哥拍戏,黎老是不可能会放你出去的。”   封林晚自然看不出他的异样,为难地点了点头,猫着身子和他凑到一块儿。心有余悸地往前面瞄了一眼,声音就又谨慎地压低了些。   “在高考之前,你就不要幻想着还能做别的了。黎老会找各种师兄师姐来给你补课,你每天练晨功的时候不用念台词,就直接念课本就行,艺术生数学好的不多,可能会和教育系那边沟通找人来教你。要是连展师哥都被黎老下了任务,你进组都要背着书包进去……”   “……”   终于彻底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泰山崩于面都不改色的穆影帝眼前一黑,生无可恋地倒回了椅子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瞬间就把那块小木头竟敢吸烟的事忘了个干净。   见他没有再纠缠着先前的话题,封林晚才稍稍松了口气,歉意地望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颗巧克力来递给他:“其实也没那么痛苦,就是看起来比较可怕,咬咬牙就撑过去了。等你进了燕影之后——”   “等我进了燕影之后,要是不想办法逃出去拍戏,日子肯定会更难熬的。”   虽然每天都在坚持着晨功,但只要一想到还要被黎老再押着把烂熟于心的东西从头学一遍,穆亭澈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接私活,接过巧克力塞进嘴里,把外头裹着锡纸用力捏成了个小球:“我必须要抓紧时间,不能再这么懈怠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其实三百分很好考的,只要努努力就能够到了。只不过黎老一向喜欢防患于未然,至少得叫你能考到五百分才放心,说是这样即使最后一科英语因为迟到进不去考场,也能稳打稳的保证考进来。”   封林晚认真地点了点头,低声补了一句,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听说是原先有个前辈考燕影,连续三年都是艺考第一,文化课也不错,可偏偏每次都在高考上出状况。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缺考,第二次又迟到了没考上英语,把黎老都气坏了。到了后来,就有了这么个高射炮打蚊子的传统……”   “那这个前辈还真是非常的——非常的坑人坑己……”   穆影帝含着热泪一把捂住了眼睛,实在张不开口纠正他那个传说中的前辈其实考了整整五次,缺考的那一次真实原因是连人带书包都掉进了井盖被偷的下水井里。也只好默认了这个简化版的光荣事迹,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其实是被自己给狠狠坑了一把的惨痛事实。   作为经历过地狱模式的过来人,见到了小师弟悲痛欲绝的反应,封林晚就油然生出了浓浓的责任感。细心地给他介绍了一路的备考期求生秘籍,体贴地安慰了一路,又主动提出了帮他去宿舍安置东西。   黎老正愁没人盯着这个看不住就会闯祸的臭小子,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摸出把钥匙塞过去,匆匆上了楼直奔会议室——臭小子的名声还得再压上几天,等电影进了组再彻底放开采访才会有更好的效果,现在的时机未到,还得想办法把那些饥渴的媒体压一压才行。   还不知道老人家已经替自己操心到了这个地步,有小木头当免费劳力的穆影帝心情颇佳,心安理得地支使着他帮忙把参考书和课本背到了宿舍。熟门熟路地脱了外衣挂在门口,撩起些水用力洗了把脸。   “师弟,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李老好不好?”   封林晚任劳任怨地陪着他忙活了一路,帮忙整理好了书桌和床铺,才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李老不知道我抽烟的事情,要是被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打瘸的……”   肩背上疼的越来越厉害,连稍微动一动都隐隐的发酸发胀。穆亭澈正全神贯注地活动着关节检查有没有受伤,忽然被他轻拍了一把,猝不及防地狠狠打了个哆嗦,咬着牙根倒吸了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放心,只是小伤!ヾ(⊙ω⊙)ノ   第13章 套餐   “怎么了——是不是还是伤到了?!”   封林晚连忙把他拉到身旁,抬手就要解他身上的衬衫。穆亭澈自己心里有数,笑嘻嘻地摇了摇头,灵巧地侧身躲开:“没事没事,应该是撞青了,没伤到筋骨……”   “那也不行。你还小,受伤了还这么不上心,将来落下病根怎么办?”   看着他不当回事的反应,封林晚的语气忽然严肃下来,一把拉住了他。动作轻缓地解开了扣子,推着他转过身,就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这年头的高中生就没几个晒的太阳光足够的,穆亭澈的肤色又原本就偏白,那一片已经发紫的淤青就尤其明显。从右肩蔓延到了大半个后背,显得尤其触目惊心,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跟着疼。   封林晚忍不住抿了抿嘴,无奈地叹了口气,照着他的头顶轻拍了一把:“这样了还说没事?还不快把衣服穿上,先去医院再说。”   “封师哥,我真没事——万一叫黎老知道,说不定就管我管的更严了。”   穆亭澈利落地把衣服穿好,又当着他的面活动了两下胳膊。封林晚却显然不买他的账,板了脸色取过门口的羽绒服替他套上,单手揽过他的肩,小心地避开了背后的伤处:“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就说咱们出去取点东西,黎老不会多想的。”   他的车就停在了楼下的停车场,走几步就能到。拉着穆亭澈不由分说地一路上了车,把暖风打开,又细心地替他调整了座位的角度:“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得厉不厉害?”   疼自然是疼的,可也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穆亭澈侧过身靠在椅背上,笑着摇了摇头,车里也带着淡淡的烟草香气,叫他的嗓子又有些发痒,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再咳嗽上两声,又要被这块担心过度的小木头拽到呼吸科去转上一圈。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们总说我严肃的时候吓人,我不是故意想凶你的……”   见他不说话,封林晚只当他是赌气,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就又放缓了不少:“总得去医院看一眼,我知道你是怕黎老担心,可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注意怎么行呢?”   “封师哥,那你呢?”   车内的暖风循环起来,叫原本就已经淡不可查的烟味又散了不少。穆亭澈也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一句。   封林晚一时没能反应得过来,茫然地侧过头望着他:“我——什么?”   “你是学播音出身,现在做的又是主持人,吃的就是嗓子这一碗饭,该知道抽烟也对嗓子尤其不好。”   当初的穆景其实也抽过烟,压力最大的时候一颗接一颗停不下来,清楚那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在发现了嗓子一天不如一天,连气息和音域都受到了影响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戒了烟,后来无论多眼馋,都逼着自己再没碰过。   封林晚是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勤奋聪明,老实听话,最标准的优等生,一眼就知道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班干部的那种。当初去个网吧都害怕得不敢进门的小木头现在居然学会了抽烟,虽然目前还只是在偷偷摸摸的心虚阶段,也叫当老师的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没料到这样也能绕回到自己身上,封林晚局促地摩挲了两下方向盘,轻抿了下唇,目光忽然就显出了些黯淡。   他没有回答穆亭澈的问话,只是沉默着发动了车子。穆亭澈也不急着逼问他,戴上耳机靠进椅子里,打算查一查自己之前情急之下,究竟都买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五十人品值的漫游服务显然花的很值,系统还在随时待命,一检测到他重新戴上了耳机,就立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欢迎回来,感谢您使用人品兑换系统服务。您已购买的货品有:自动探查系统,三百人品值;千钧一发力挽狂澜人设,三千六百人品值;全车人安全脱险,五千人品值。”   提心吊胆地听了几个价格,虽然多少有些肉疼,可也毕竟是救下了一车的人,相较之下倒也还算值得。穆亭澈才松了口气,耳机里的机械音忽然顿了顿,才又继续报了下去。   “……身体素质紧急强化套餐,十二万九千三百人品值。”   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意志力叫自己没有立刻跳起来,穆影帝太阳穴旁青筋暴起,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次,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这样一个听起来就一点都不厉害的名字,居然狮子大开口地要了他快十三万——就算托上辈子的福,穆影帝实质上其实是个资产过亿的富豪,这直到目前为止还只出不进的人品也不是这样挥霍的。   穆影帝心疼得直捯气,眼前止不住地一阵阵发黑,机械提示音却显然不能理解他的心痛,不为所动地继续响了下去。   “身体紧急强化套餐项目包括:力量强化,乙等;速度与反应强化,甲等;身体强度强化,乙等;柔韧度与灵敏度强化,甲等。根据用户实际情况,附加项目有:身高达到一百八十公分,体重控制至六十公斤以下,体型偏瘦。如有继续强化等额外需求,可购买地府公司其他规格同类产品。”   听过了具体的项目之后,心疼得几乎暴走的穆影帝才渐渐冷静下来,放弃了立刻杀回地府去投诉的念头。   不得不说,虽然名字听起来确实毫无吸引力,这个强化套餐的内容还是很令人惊喜的——虽然通过自己的锻炼也不是不能达到这个水准,但显然需要漫长的时间。对于一个接下来四个月都要被关在屋里沉迷学习的高三生来说,要通过健身实现这样的效果显然是不现实的。   怪不得自己在把小木头和黎老扔到前面去的时候,感觉居然十分轻松,那样激烈的撞击也只是叫自己身上青了一块。穆亭澈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偷偷摸了两下手臂上不甚明显却颇为流畅的肌肉线条,想到自己还在外面,终于还是忍住了撩开衣服看看有没有腹肌的强烈冲动。   脸上忽然被贴近了个温暖的热源。穆亭澈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从沉思中回过神,就迎上了封林晚关切的目光:“怎么了,忽然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刚才碰到伤的地方了?疼得厉害吗?”   后知后觉地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对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身上也还带着些寒意,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布丁奶茶,显然是刚跑下车给自己买回来的。   虽然弄不清楚担心自己撞疼了就跑去买奶茶是个什么逻辑顺序,穆老师还是很感动于这块小木头的体贴,道了声谢把奶茶接过来:“封师哥,你自己不买一杯吗?”   “我不喜欢喝奶茶——你喝吧,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探过身仔细瞄了瞄他的脸色,见到他确实没什么生气的意思,神色才终于轻松了下来:“路上有点堵,估计到医院就中午了。我正好请你吃顿饭,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见到他眼底的心虚,穆亭澈才想起两人刚才似乎确实进行了个不大愉快的话题。捧着那杯奶茶喝了两口,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封师哥——你是因为怕我生气了跟李老师告状,所以特地跑下去买的奶茶吗?”   “不开心的时候吃一点儿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很多。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可也不想叫你因为这个不高兴……”   柔嫩乳黄的布丁融在淡咖色的奶茶里,墨玉似的珍珠被吸管搅得上下浮动,看上去就诱人不已。封林晚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结就跟着动了动,艰难地向一侧错开了目光。   看到他奇怪的反应,穆亭澈忍不住凑了过去,戳了两下他的胳膊:“封师哥,就算我们的日子已经艰难到只能买得起一杯奶茶,其实也可以分着一起喝的……”   “不——不是的,只是我不能再喝这些东西了,再喝的话又会长胖了。”   封林晚闪电般侧过头,躲开了他递过来的奶茶,坚决地闭上了眼睛,拒绝掉了面前□□裸的诱惑:“我已经比毕业的时候重了十多斤了,再这么下去,我肯定还要跑健身房,还不如就从源头上彻底掐断呢……”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简单的理由,看着他一脸纠结的神情,穆亭澈不由轻笑出声,故意拿着奶茶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醇香的奶茶香气叫封林晚按捺不住地睁开眼,迎上对方促狭的目光,头痛地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刚才就应该给你买泡芙的……”   在发现了这块小木头的弱点之后,穆影帝的心情就迅速好了起来。不大的奶茶磨磨蹭蹭喝了一路,还有意叼着吸管吹泡泡,叫开着车的封林晚险些委屈得哭出来。   路况有所好转,终于顺利赶在下班之前到了医院。穆亭澈伤得并不重,封林晚却还是没法放心,一定要拉着他拍过片子确定了没事。又仔细记下了医生的嘱咐,才细致地帮他穿好衣服,揽着人出了医院。   封林晚在天娱过得或许不算好,却毕竟有拿得出手的咖位,这样走在路上,自然也不难被人给认出来。   幸而路人们大都不怎么会对一个主持人追星。偷偷拍照传微博朋友圈的不少,倒没什么人上来要签名合照,总算叫两个人顺利地从人流密集的门诊大厅钻了出来。   “好了,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东西?记得左边路口有一家的菜很不错——”   确认了他确实没有伤到筋骨,封林晚的神色才终于松快了不少。却还没把话说完,目光忽然微凝,脚步就跟着慢了下来。   “封师哥,怎么了?”   穆亭澈的身高不够,第一眼还没能注意到有什么异样。后知后觉地调整了视线的角度,才留意到面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脸上带着看不出情绪的和气笑意,目光视若无物地掠过自己,直接落在了那块小木头的身上。   “戈——戈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木头:不,我不爱喝奶茶 QAQ   第14章 开导   迎上对方的注视,封林晚忽然显出些紧张,本能地站直身子,谦逊地低下了头。   看清楚了来人,穆亭澈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不速之客,他倒是一点都不陌生。   “小封啊,这两天都没见你,录像也不来。我还当你在排完了话剧,又因为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呢。”   戈良爽朗地笑起来,拍了拍封林晚的肩,语气仍然是一贯的熟稔亲切:“知道你们年轻人玩儿心大,有事没事都想往外头跑。可咱们这一行还不就是没个休息的功夫?习惯了就好了——收收心,今天过后就回台里帮忙吧,下周的节目流程还没人做呢。”   “不是的,戈老师,我——”   就算是再迟钝,也能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来。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刚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打算偷懒,戈良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行啦行啦,知道你最近的工作负担有点儿重,还不是能力越高责任越大么?之前颁奖典礼解围解得好,台领导点名夸了你,你可得趁热打铁再接再厉才行啊……”   听着他话里话外不能再明显的敲打,穆亭澈就忍不住不耐烦地微皱了眉,双手插在口袋里转向一边。寻了个机会瞄了一眼那块小木头,见他眼里居然没有日常被夸时的腼腆局促,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看来——这块小木头,其实也没迂到他想象中的那个地步……   “谢谢戈老师,我会努力工作的。”   封林晚猜不大透对方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本能地知道自己一点都不愿意听这些话。低着头道了句谢,拉起了身边假装看风景的穆亭澈,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力道使得并不大,谁知才一拉住他的手臂,穆亭澈却忽然倒吸了口冷气。抬手虚护住肩膀,脸上就显出了些难抑地痛苦神色。   “师弟——怎么了?!”   虽然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封林晚却还是被他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戈良,连忙把趔趄一步的人稳稳扶在怀里:“是不是刚才不小心碰到受伤的地方了?疼得厉害不厉害,要不要再回去检查检查?”   忽然闹出这么大动静,为了保持住自己平易近人的暖心人设,戈良原本打算离开的步子就又不得不缓了下来,也关切地凑了过去:“这是你师弟?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们一起去的会堂,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师弟被撞了一下。我不放心,就带他来看看……”   总算有机会把之前被打断的解释说了出来,封林晚却没什么心情多理他,只是关切地扶住穆亭澈的肩:“师弟,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没事没事,刚才一不小心扯着了,封师哥不用担心。”   穆亭澈苍白着脸色抬起头,体贴地浅浅笑了笑,隐隐打颤的手和微哑的声音却还是泄露了之前的强烈痛感。懂事又乖巧的形象配上额头的隐隐冷汗,叫人看着就觉心疼不已。   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戈良再装傻下去,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了个耐心的架势。揉了揉穆亭澈的脑袋,望向封林晚,语气和缓地责备了一句:“既然孩子受了伤,那当然是看医生重要——小封,你刚才怎么不早说?我还当你是出来闲逛偷懒的呢。”   “我——”   封林晚在舞台上从来不缺急智,私下里却总是不大擅长说话。下意识应了一声,就把解释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轻轻点了点头:“戈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带师弟回去看一眼。他疼得厉害,我不大放心。”   “快去快去,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戈良连忙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人赶快回去,自己则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被他扶着进了电梯,穆亭澈脸上的虚弱痛苦就瞬间烟消云散,精神抖擞地站直了身子:“封师哥,你之前还招惹过那个戈良吗?”   “你没事了吗?”   还真以为他是被牵动了伤处,见到面前忽然又活蹦乱跳起来的小师弟,封林晚一时还有些难以反应得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关切地追问了一句。   十分满意于自己毫无退步的演技,穆影帝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按停了电梯,直接拉着他从二层走了出去。   “以戈良的咖位,是有可能会有各种狗仔跟着他的。以后他再和你说这种故意显你不好的话,你不用给他面子,当面解释就行了。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也不会因为你好欺负就少欺负你一点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十分笃定,叫人听了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信服。封林晚听得怔了怔,下意识点了点头,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师弟——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更想知道——你都在天娱呆了两年了,怎么连这些都还不知道呢……”   想起那块刚才被堵得说不出话的小木头,穆老师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看着他依然懵懂的神色,却终归连脾气都发不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他绕回楼梯慢慢走下去。   “我真怀疑李老是不是除了播音技巧和业务知识之外,就什么都没教给你——像你这种脾气,还待在这个圈子里,要是受了委屈该怎么办?”   当年的穆景自然也是会受委屈的,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都会或圆滑或直接地反击回去。无论效果怎样,自己心里至少不会积一口郁气。而大多数时候,他也都能巧妙地挑动吃瓜群众的情绪,叫大部分人都自动站到自己的一边。要是真像这块小木头一样,只怕别人还没怎么样,自己先是要抑郁的了。   听见他的询问,封林晚的目光又暗了些,握着他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依然没有说话。   穆亭澈也不指望他被自己一句话就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正盘算着以后再找机会多开导他几次,对方的手机却忽然震响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但看这块小木头的反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穆亭澈抱着胳膊耐心地等他打完电话,看着他神色不定地收起了手机,索性体贴地主动挑起话头:“怎么了,是谁来的电话?”   “台里——说现在要紧急录制节目,要我这就回去……”   迟疑着缓声应了一句,封林晚的唇抿的有些发白,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拉住了他的手臂:“走,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台里,能来得及的。”   “我自己就能回去,你赶快去吧。”   穆亭澈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却没能挣开他攥着自己的手。   见到那块小木头固执的神色,穆老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头痛地轻叹口气。不得不再度耐心下来,拉着他苦口婆心地讲起了道理。   “话剧公演才结束,现在正是首发新闻的时间段,估计叫你回去也和这件事有关。如果你不尽快回去,一来你们台里会怀疑是不是还有其他媒体私下联系了你,二来也会给人留下你演了个话剧就不把本职工作当一回事的印象。无论哪个对你都不好……听话,快回去吧,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了。”   一番话说下来,穆亭澈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封林晚却怔怔地瞅着他,眼眶竟倏地红了一圈。   当年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每每固执钻牛角尖,穆景也是这样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一二三条和他列个清清楚楚,少有不由分说强迫他的时候。   他其实不擅和人打交道,逼急了就惯于沉默,却总给人留下傲气的印象。只有穆景从不恼他,被气得狠了也只是摇摇头无奈苦笑,没好气地叫上他一声小木头。   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穆亭澈心中一沉,暗道了一句不好。目光难得心虚地转了转,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莫名冲动,凑上去抱了他一把,安慰地拍了两下后背:“好了,别多想——封师哥,快去台里吧。”   你已经不是学生,老师也已经没办法到哪儿都护着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后面的话被咽了回去。望着那块小木头仍有些恍惚的神色,穆亭澈轻叹了口气,拿捏着力道抬手推上他的后背。   封林晚被他推着往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望着他,眼眶依然微红。穆亭澈看得心里难受,朝他招了招手,一闪身就钻进了拥挤的人流里,三拐两绕就没了影子。   那之后的几天,他再没能看到封林晚。也不知道那块小木头那天是怎么回的台里,折腾了一上午,中午是不是还饿着肚子,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他原本以为封林晚再忙也会找时间联系他,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他那天不告而别的气,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动静。   那天在医院遇到戈良的事果然没能躲得过狗仔。虽然标题还是“震惊,当红主持人竟和一少年同入医院”这种无聊的UC体,但至少还算被他把整体画风扳了回来。下面的留言大抵都是清一色的表扬小木头古道热肠,间或加上两条夸他长得不错的,不少人兴致勃勃地猜着他的身份,却始终众说纷纭,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既然那块犯轴的小木头不联系他,穆亭澈也来了脾气,几天都没再发消息过去。安心地留在燕影复习了一个星期,终于毫无悬念地应了封林晚的话,老老实实地背着书包进了《淡墨繁花》的剧组。   叫他意外的是,自己才一进组,就被汹涌而至的记者和媒体给堵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可成熟的穆老师:谁还不会赌气!来啊!(>д<)   第15章 采访   其实眼前的情形倒也正常——按照常理,燕影每年的艺考状元都会被大肆宣传报道一次。而当这个新科状元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又因此被特批加入燕影话剧汇报展演,并且在展演上意外的大放异彩的时候,这个规模就显然又要被翻了不止一番。   先前都被黎老关在校园里潜心学习,才出了门就迎上眼前阔别已久的架势。穆影帝掂了掂肩上沉重的书包,迅速结合已知信息,推理出了目前的情况。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把这群记者压到自己进组了再来。老爷子估计是既想给自己目前的热度再加一把火,也想让自己再替展致的电影添一回油。   双赢的局面看着轻巧,也不知道堵住记者媒体到底要花多大的力气。穆亭澈的眼眶有点发酸,眼里却带了些与有荣焉的笑意——燕影是不会放弃他的任何一个学生的。他们从老一辈那里得到保护,再把这一份传承反馈到下一代学生身上去,那块小木头,也一定会有他的老师护着他……   想通了这几天心里的纠结,穆老师心情颇好地抬起头。熟练地迎上面前簇拥着的记者,迅速换上了谦逊得体的柔和笑意。   他这一抬头不要紧,举着话筒蓄势待发的记者们齐刷刷地一愣,居然连原本的嘈杂声都静了下来。   人们看到美的事物时,是会本能地发出赞叹的。但当美已经达到了惊艳的层次,反而会暂时失去表达语言的能力。   一时也没能料到眼前的局面,穆亭澈疑惑地望着面前齐齐消音的记者,微微睁大了眼睛。本能地微偏了下头,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虽然在重生之后也短暂地惊艳于这个新身体的好相貌,但穆影帝毕竟不是个多自恋的人,对自己这张脸还没投入过太多的关注。加上他之前一直待在燕影,本能地就在过于熟悉的环境里脱下了外壳——要知道,就算一个长得再好看的人叼着棒棒糖招摇过市,也是很难算得进惊艳的级别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回到镜头前的他,几乎完完全全是当初的穆景。   穆景的长相其实只能算中上,扔进帅哥美女云集的娱乐圈里,根本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所以才不得不另辟蹊径——并不是只有一张五官精巧恰到好处的脸才能叫人觉得好看。眼睛睁得多大,目光转向哪里,嘴角上扬多少,怎么找角度怎么利用光影,他有的是办法顶着一张平凡的脸叫粉丝们捧着脸尖叫出声。   那一辈子无休止的碰壁却也激出了他脾气里的执拗。既然每次的机位都跟自己过不去,那就想办法让自己没有死角,既然只要在外面稍一不注意形象就会被狗仔偷拍,那就干脆无时无刻不保持着最好的形象。粉丝喜欢他就是注定了跟着他受委屈的,总得叫他在这种细节上补偿一些。也能叫那些小姑娘说起自己的时候,有资本自豪地跟人拍胸口,大大方方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他一路走来不易,即使明知道是铁打的偶像流水的粉丝,也依然对这份萍水相逢的相守倍加珍惜。   可他却忘了——他早已经不再是穆景。曾经的那一套已经烂熟于心的表情管理出现在这样一张面瘫都能当饭吃的脸上,其杀伤力也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想通了症结所在,穆影帝的眼里就带了些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然被冲在前面的新明社记着一把拦住:“先别说话——保持住刚才的角度,照完相再说!”   玩心忽然大起,穆亭澈眼里闪过些狡黠笑意。偏偏不按着他的吩咐,轻挑唇角侧过头,目光清透笑意明亮,就险些被一片闪光灯晃瞎了眼睛。   穆景习惯的那些表情管理毕竟还是有些成熟了,总得稍作些调整——他现在可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高中生,一定要让广大观众相信他还能长高才行。   兵荒马乱的拍摄结束,才总算开始了正常的采访流程。   只要不是别有用心,记者们通常是不会难为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学生的,问的问题也都是例行公事,不带有什么特别的引导性。尤其是新明社、朝闻早报和学子直通车这些公办性质的媒体,对上这个看着就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连语气都不觉间耐心了不少。   习惯了暗流涌动步步是坑,被当成小孩子照顾的穆影帝反倒有些不适应,不得不尽力放慢了思路。配合着做出了乖巧懂事的架势,老老实实地按黎老的交代,流畅地背起了标准的官方回答。   直到目送着一批官媒离开,各大娱乐头条蜂拥着凑成一圈,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才忽然冒了出来。   “小穆同学,首先恭喜你的演出十分成功——不过现在网上也流传着一种说法,说狐狸的角色原本是陈舟的,你是因为有后台才会顶替了他。对于这种说法,你有什么解释吗?”   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穆影帝总算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望了过去。   娱乐早知道,天娱台的看家节目——他倒不意外又是天娱的人找自己的麻烦。毕竟当初能叫戈良在那么大场面的直播上难为自己,那个陈舟在天娱的关系绝对不小,找个记者来难为难为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想来也实在费不了什么力气。   大概是看着穆景的风波已经渐渐过去,终于想清楚了自己的威胁其实并没什么力道,居然就又不死心地凑上来找麻烦。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找打的NPC,当然是要选择配合他。   本来就是个怎么顺着答都不对的问题。迎上记者期待的目光,穆亭澈随手摘了书包搁在地上,活动了两下被书包压得酸痛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话说得不准。”   “哪里不准?”   见他这么容易就上了套,天娱记者的目光也跟着一亮,话筒又往前伸了伸,殷切地等着他继续解释。   穆亭澈却只是慢慢揉着右肩,诚恳地抬起头,脸上带了少年特有的乖巧无辜。   “陈师哥的角色不是狐狸,是蛇——但是当时师哥的送话器出了问题,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我恰好也背了这一部分台词,脑子一热就顶上去了。为了这件事,下台之后黎老师还把我好好训了一顿呢。”   私下里的情况只有燕影内部的人知道,报出去的演员表本来就是陈舟饰演蛇,陈舟本人更不可能把那些丢人的事主动出去四处宣扬。那记者其实也不大清楚实情,被他这么一纠正,反倒愣在了当场,本能地摸向了身侧的手机。   “我的天,这么沉的书包——小穆同学,你到底是来演电影的还是来复习备考的?”   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出了个空档,其他频道的记者立刻见缝插针地挤了进去——他们可不像天娱一样必须护着那位陈公子,犯不上和一个半大的孩子作对。趁机打个圆场把话头岔过去,还能博得个照顾后辈的好形象。   这年头观众的眼睛可是越来越雪亮了。天娱是综艺卫视的老大哥,可要是老这么按照当年的一套糊弄观众,早晚是要自砸招牌的。   终于遇到了一个发现自己书包沉的,背着一整套王后雄进组的穆影帝眼中忽然泛起了热泪,深情地抱住了少说也有十来斤的书包,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是来演电影的,但我也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很多时候,走红都是要靠机缘的。   这个时候的穆影帝还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没有因为艺考状元的名头出名,没有因为有机会去人民大会堂演话剧出名,而叫他猝不及防火起来的,居然是一张“我爱学习”的表情包。   就在他进组的当天晚上,除了天娱诡异地保持了沉默,早就憋坏了的官媒娱记纷纷凑热闹一样,把新闻稿争分夺秒地发了出去。   穆亭澈长得好看,又知道怎么找镜头,随手拍出来的照片就是能当封面的硬照。国人的审美多半还是偏于含蓄的,少年的面部轮廓还没来得及彻底长开,五官精致柔和得不带半点锋芒。眉梢乖巧温顺地垂着,眼里却带着清亮狡黠的干净笑意。   简直像是个刚从窝里探出头的小狐狸,轻易就能被人拎着脖子抓起来,却还是充满了好奇地打量着外头的世界。   被那一眼所莫名地蛊惑,有不少人都没舍得关上页面,点开了平时都懒得看一眼的官方新闻。   然后就意外地看到了那个长得不知道有多好看的少年含着泪抱紧书包,委委屈屈却又一脸坚定地瞪着镜头,义正辞严地说出了“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单看下面一片笑到扶墙还不舍得出帖的回复,就不难猜得出——只怕九成九的人都被这一句神来之笔给拉偏了重点,而且显然再难拉的回来了。   跑偏的重点一路狂飙绝尘而去,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自带字幕的新版“我爱学习”表情包横空出世。在穆影帝还全然无所察觉的时候,就以病毒般的传播速度扩散到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家伙抱着书包一脸坚贞不屈的模样,封林晚靠在椅子里,忍不住抿了抿唇,嘴角就勾起了个淡淡的弧度。   他不是有意不去联系穆亭澈的,只是那天分开的太过仓促,加上明明是他把人家拉出去看医生,却连送回去都没来得及,还叫小师弟带着伤自己回了燕影。责任心向来极强的封师哥心里歉疚的要命,每次拿起手机都不好意思开口,这些天又确实忙的不可开交,就这么一直给拖到了现在。   ——小师弟还揉着右肩膀呢,也不知道伤好了没有,那些个记者居然也没一个想起来叫他先把书包放下。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乡下去拍戏,也不知道吃的好不好,睡觉要睡哪里……   放任着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阵,手机的闹铃忽然响起,把他从乱糟糟的思绪里扯了出来。   打了个激灵猛地坐直身子,封林晚用力搓了搓脸颊,关上网页重新打开文档,端起杯子灌下了一大口咖啡。   之前交上去的台本还是被驳回了,他必须要尽快再改出来才行。虽然明知道这根本就不该是主持人的工作,可既然台领导交给了他,他也没有推脱的权利——就算试着推脱过了,那些人也只会看着他冷笑,商量好似的问他一句“有时间跑出去演话剧,怎么自己台里的工作就没时间”。   他向来不擅长辩解,多说多错,于是索性不说。   白天录制了一天的节目,到现在几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喝惯了的咖啡也没了什么效果。封林晚敲出一支烟,刚想点燃,动作却没来由的迟疑了下来。   他忽然很想听听穆亭澈的声音。   听小师弟说他每天都要学到凌晨一两点钟,大概和自己也忙得不相上下,这种时候打个电话应该不会吵醒他,正好还能替之前的事好好道个歉。   打定了主意,这几天都压得沉甸甸的心忽然就轻松了不少,甚至带了些莫名期待的雀跃。封林晚摸过手机,打通了那个这几天其实翻出来过不少次的电话,放松了身体向后靠进椅子里,把电话举到了耳边。   正要开口,听见电话里的提示音,唇角的弧度却忽然僵了下来。目光闪了闪,就安静地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试……” 作者有话要说:  乡,乡下没信号……(抱头跑   第16章 剧本   月明星稀。   被困在小山村里的穆影帝也正举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发愁。追悔莫及地自责着居然没有下两个游戏,也不知道这一周会有多难熬。   因为是小成本制作,也没有像样的摄影棚,剧组索性就直接在京郊找了个村子,晚上就借宿在村民的家里。组里的人都挺照顾这个自己背着书包跑过来的小家伙,给他单独腾出来了一间小屋子,不算宽敞,却好在清净。美其名曰一切为了学习,充分给他制造一切利于学习的条件。   穆亭澈对此表示十分感动,并且很想一不小心把王后雄当柴火烧了。   虽然已经挺晚了,却还没有就这么睡下的打算。无心学习的穆影帝从桌上一摞教辅里抽出剧本,借着灯光翻了几页。   电影讲的是民国时期昆曲没落的故事。   连家世世代代都以昆曲谋生,连老爷子的独子昆生自幼体弱学不得昆曲,被娘跟祖母宠得顽劣调皮无法无天。主角林小乙父母双亡一路流浪,恰巧饿昏在连家门前,连老爷子将其救起后发现天赋,欣喜不已,将一身本事倾囊传授。奈何正逢京剧异军突起昆曲式微,连家也陷入了不知何去何从的尴尬境地。   他要演的,就是这个连家的独苗连昆生。   按照剧本的安排,他的人生路线其实已经十分明朗——浑浑噩噩地嬉闹度日,被师兄苦学打动而立志要学昆曲,替师兄去给生性暴戾的军阀唱昆曲助兴,而受人侮辱陷入消沉。在替连老爷子养老送终之后独自离开,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穆影帝捏着剧本在掌心敲了两下,轻抿了下嘴,忍不住在心底里摇了摇头。   不够虐。   展致是个很好的编剧,所有的遗憾、无奈和苦求不得都展现在了剧本之中。主角林小乙一辈子为了昆曲而活,却也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因为昆曲而离开。连家日渐落魄,师弟折了心志,师父郁郁而终。戏园子不少都被转租给了京剧,军阀混战炮火四起,昆曲只是这场大浪淘沙中的一叶孤舟,什么都做不得。   故事很连贯,情绪很饱满,立意很高远。   但是不够虐。   怎么把一部原本就资本充足的电影运作成商业片大卖特卖,穆亭澈当然一点都不了解。可怎么在一个捉襟见肘的局面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穆景却要比展致内行太多。   他进组晚了不少,剧情已经拍了一部分,大改肯定是不行的。穆亭澈掏出笔沉吟了一阵,趴在桌子上对着剧本奋笔疾书,端详一阵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推开门摸进了展致的屋子。   一宿通宵,剧本就被重新敲定了下来。   睡在一起的编剧和导演欣慰不已地拍着小师弟的两边肩膀,盛情地对他作出了改报戏文专业的热情邀请,叫穆亭澈忽然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压力。   家贼难防——以为把兄弟院校拦住就足够,现在看来黎老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看着那个小家伙逃命似的匆匆离开,导演林安趴在老同学的肩上,欣慰地拍了拍展致的胳膊:“从哪儿挖出来这么个小怪物,告诉葛老准备好抢人没有?”   “这里没有信号,回头再说吧。”   展致无奈失笑,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见他的时候,只知道他表演台词水准都相当出色,可没想到他在编剧上也别出心裁。”   “其实他这么一改,就把你的立意拉下来了些,多少显得有些流于俗套了。”   放开了他的肩膀,林安若有所思地抱着胳膊,站直了望着面前的老友:“我有点儿好奇,你一向重视自己的剧本,这次怎么说改就改?”   “因为他说得对——归根结底,电影拍出来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一味追求立意高远,结果观众不买账,就和我们拍这部电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迎上对方的目光,展致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叫自己发愁了好几年的症结就这么迎刃而解:“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想办法求我加戏添剧情的不少。拜托我提前把角色写死的,他还真是第一个……”   *   虽然资金有限,片场的布置却毫不简陋。   普通的农家院被抹去了所有现代化的痕迹,工作人员忙碌地跑进跑出,正在为即将开始的下一场拍摄做着准备。   都知道编剧从学校里拉回来了个学生救场。穆亭澈才到了片场,就被不认生地拉去套上了一身雪白的长衫,手里还塞了一把同色的绢扇。还没等进入状态,又被场务扯到了一棵少说也有两人高的大榕树下,面前还搭了一架摇摇欲坠的木头梯子。   试了试那架梯子的结实程度,穆影帝就在心底把“毫不简陋”四个字给狠狠地划了下去。   “你放心,咱们的梯子未必结实,威亚肯定是没问题的。你只管放心拍,肯定摔不着你。”   对于这个被展大编剧用几乎是打水漂的片酬忽悠来的小家伙,工作人员无疑都报以了深切的关爱。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威亚替他系好,抱着他放在了嘎吱作响梯子上。   “多谢……”   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日渐习惯了被人照顾的待遇。穆亭澈道了声谢,扶着颤颤巍巍的梯子爬到了树上,找到了目标枝条坐稳,朝下面轻轻点了点头。   下头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迅速就位。饰演主角林小乙的杨帆回头看了一眼导演,得到了可以开始的信号,就拎起装满水的沉重水桶,往门口的水缸走了过去。   还没走几步,一颗石子忽然朝着他飞过来,扑通一声砸进了水桶里,溅起了些许冰凉的水花。   林小乙放下水桶,抹了把汗仰头望过去,一眼看到了那个坐在光秃秃树干上的少年。   剧组的钱不够,在衣服上却半点儿都不马虎。那一身雪色长衫在惨淡的天色和嶙峋的枝干间显得极为亮眼,更为亮眼的,却无疑是那个穿着这一身衣服的人。   一身雪白的少年懒洋洋地倚在树干上,一条腿从坐着的树枝上垂下来,无聊又闲适地摆弄着一把绢扇,右手一上一下地抛着块小石子。见到他望过来,忽然撑着树干坐直身子,眼里就带了些挑衅的嘲讽。   “小乙哥,学唱戏都够苦的了,干嘛还要做这些杂事呢?”   杨帆怔怔望着他,眼里莫名的只剩了那一道雪色,一时竟失了神,忘了要接下去的台词。   说不上究竟是哪里来的扣人心弦——明明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叫他做来就像是带了别样的韵律。明明做出了一副顽劣的神情,那双眼睛却仍然是干净纯稚的,叫人本能地就想要纵着他宠着他,哪怕是被他作弄为难,也生不起半点儿的脾气。   “卡!”   等了三秒也没见着杨帆说台词,展致及时叫停了拍摄,快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杨,你得快点儿接台词,小师弟坐在上面快要掉下来了。”   “对——对不起!”   这才从莫名的怔忡中回过神来,杨帆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连忙站直身子道了句歉。却又因为手忙脚乱没能拿稳水桶,一不留神就结结实实砸在了展大编剧的脚上。   “……”   快要掉下来的小师弟肃然起敬地看着树下的动静,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同情地朝下面招了招手:“展老师,我没事,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您就别催杨哥了。”   作为如今的几大荧屏小鲜肉之一,能在片场看到杨帆,其实是叫穆亭澈有些惊讶的。   和陈舟相比,杨帆的路显然没有他那么星光四溢——他不是专业表演系出身,因为被星探发掘阴差阳错走上了演员的道路,在公司的提携下接了几部偶像剧。靠着一张俊脸和不算差的演技也收获了相当一票的粉丝,也算是走得顺风顺水。这样一个处在上升期的小鲜肉会来接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出路的文艺片,叫穆影帝对他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树上的风景确实不错,可惜就是风冷了点儿。穆亭澈悠闲地靠坐在树上,看着下面杨帆手足无措地一迭声赔礼道歉,展致又是头痛又是哭笑不得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工作人员跑上来急匆匆更换场景重新打水,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了个和暖的清浅弧度。   他是真心喜欢这种感觉的。   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轨。有了心理准备的杨帆表现比之前好了不少,顺利地演出了一个因为初来乍到被师弟欺负的憨厚师兄。老老实实地被小师弟给捉弄得团团转,结果脚下一滑磕在水缸上,不小心撞破了额头。   “诶,你——”   看到那个傻乎乎的师兄居然这样都能摔倒,昆生下意识喊了一声,脑海里却又浮现出父亲看着师兄时那样欣慰慈爱的表情。   少年眼中的神色几度变换,委屈,解气,害怕,担忧——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干站起身,打算下去看看那个笨蛋师兄伤成了什么样子。   冬日的树枝原本就已经干枯发脆,在他的动作下,那根树枝忽然就发出了不祥的嘎吱响声。他才试探着迈出一步,脚下的支撑忽然断裂,整个人就跟着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   “卡!”   第一幕圆满完成,林安满意地喊了停,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工作人员把被威亚吊着滴溜溜打转的小家伙放下来,欣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很不错——要不是你展老师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就是个学生,我都要怀疑你这个小怪物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了。”   监视器的屏幕很小,还看不出呈现在屏幕上的具体效果,但只看现场就知道绝不会差。展致也关心地凑了过来,帮着工作人员解开他身上的威亚,轻轻按了下他的后背:“伤怎么样,都好全了没有?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展老师,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了伤的?”   穆亭澈活动着被绑的有些发僵的肩背,下意识答了一句,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展致却只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揽着他走向一旁的休息区。   “你封师兄一直不放心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的情况。还说他没来得及送你回来,怕你生他的气,不好意思见你——今天带你出去吃顿好的,算是接风宴。趁机给他回个电话吧,免得他那边老是跟着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展月老:脚疼 _(:3」∠)_   第17章 辞职   “好——那我回头就给他打电话。”   才发现自己是误会了那块不善言辞的小木头,穆老师的心情转眼就好了起来。连着拍了一天的戏都没觉出累,兴致勃勃地换了衣服,揣着手机跳上了剧组的面包车。   莫名其妙地堵了几天的气,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实在丢人。好不容易盼着到了地方,找了个机会背开众人,摸出手机给那块小木头拨了过去。   电话铃才响了一声就忽然接通,叫还在措辞的穆亭澈吓了一跳。正打算热情而不失礼貌地打个招呼,对面却忽然传来封林晚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小师弟,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了?”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状态实在太不好。穆亭澈原本轻松的心情忽然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站直身子,探过身看了一眼饭店的招牌:“我在桃源农家乐,跟展老师他们出来吃饭——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现在方便吗?”   对面迟疑地应了一声,像是纠结了好一阵,才又接上了下一句话:“我——我离你那里很近,我想去找你说说话。”   “我方便,告诉我你怎么来,我过去迎你。”   几乎没来得及过多思索,穆亭澈就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他始终担心戈良会找封林晚的麻烦,甚至是整个天娱台都来找那块小木头的麻烦。戈良临走时的目光他也看在眼里,绝算不上是什么善意,只要他有心为难,封林晚肯定是要吃亏的。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对面反而迟疑了一瞬,像是忽然借着这个机会恢复了理智,语气也转为僵硬的轻快:“不用了,我就是想过来和你说几句话,不打扰你吃饭——你是学表演的,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脉……”   听着这块小木头把自己教过他的东西反过来教育自己,穆亭澈几乎被气得笑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握着手机出了饭店:“这边不方便开车进来,我自己找出去,你在路口等我。认识路吗?”   他心里着急,下意识就带出了当老师的不容置疑。另一头沉默了一阵,才又极轻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那小木头是怎么把嗓子弄得这么哑的,这样低低应声,反倒带了几分莫名的低沉磁性。穆亭澈忍不住走了回神,反应过来又操心地嘱咐了几句,约定好准确位置就挂断了电话,给展致打了个电话过去解释情况。   展致虽然意外,却莫名顺利地接受了他的理由,还体贴地询问了用不用派人把羽绒服送过去。穆亭澈急着去看那块小木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委婉地谢绝了展老师的好意,一路小跑着出了村子,就在路口看到了那辆眼熟的黑色小汽车。   被强化过的身体素质果然好了不少,这一路跑过来只是有些轻喘,穿着件卫衣倒也没觉得有多冻得慌。穆亭澈正分心琢磨着要不要给地府公司一个好评,一眼看见那个靠在车边的人,目光就忽然沉了下来。   封林晚显然也才发现是他,居然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匆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眼里却还带着未及掩饰的心虚:“怎么这么快……和展老师说过了吗?”   “说了,我们离这儿不远。”   穆亭澈点了点头,沉声应了一句,大步过去扯过他的手腕,把那半支烟抢了下来:“怎么还抽烟——是真打算让我和李老师说吗?”   “小师弟——”   听见他的话,封林晚本能地叫了一声,却又忽然刹住话头,半晌才垂了目光苦涩一笑:“说了他老人家也不会管的。李老和我说,以后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再也不管我了……”   “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里的隐情实在太多,穆亭澈蹙紧了眉拉住他手腕。正要仔细追问,却忽然被封林晚反握回来,匆忙将他拖上了车。   “对不起,我刚才都没注意到你穿得这么少……手这么凉,冷不冷?”   看着那块小木头本来就黯淡的眼睛里又多了一层愧疚,穆亭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往裤子口袋里摸了摸,翻出块奶糖剥开糖纸,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你先缓一会儿,想好了再跟我说,我不走。”   他被这闷嘴葫芦似的小木头急得头疼,语气也算不上有多好。封林晚却忽然打了个哆嗦,叼着奶糖怔怔望了他半晌,雾气就迅速在镜片后的双眸里氤氲开来。   穆亭澈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探过身把他拉进怀里,照着脊背轻拍了两下。   少年的怀抱还有些单薄,叫封林晚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自己的师兄身份。连忙揉了揉眼睛想要撑起身,却被面前莫名成熟的小师弟发了狠地按回怀里,耳边就传来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低低叹气声。   “还真是块儿木头啊……你是打算急死我吗?”   过于熟悉的语气和称谓叫封林晚猛地打了个哆嗦,顾不上怀疑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了一路的委屈就忽然冲破了最后一层摇摇欲坠的屏障,挟着水汽从眼眶里汹涌地溢了出来。   “老师……”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紧咬着牙关却还是疼得直打哆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叫谁,可心里就是难受得喘不上气,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又想起那个人忽然在他眼前倒下去的时候——惯常了活力满满的面孔上是他从没见过的苍白痛楚,眉眼间却莫名带了倦怠的释然。   那双已经黯淡的眼睛像是很累地闭了一闭,忽然转过头望向他。眼里闪过些极细微的担忧,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只是安静地阖了眼,终于解脱了似的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想,穆老师也许真的是很累很累了。   *   穆亭澈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稳稳当当地抱着他。听着耳边剧烈的抽泣声,真心实意地忏悔起了自己干嘛要给他塞那块奶糖——要是这块小木头也被呛上一次,他们师徒俩恐怕真能考虑考虑组个组合出道了。   过了好一阵,封林晚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红着脸仓促地抹去泪痕,总算顺利说出了这一次的来意。   穆亭澈那时候的鼓动起了作用,这块小木头居然真想过了要辞职,居然还因为这件事跑去请示李老的意见。李老却只当他是年轻人吃不了苦,失望至极地狠狠训斥了一顿,把他给轰出了办公室——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找黎老帮忙说情,想了一圈就想起了自己,想拜托自己帮忙给黎老递句话。   还以为小木头就是委屈了想找自己抹眼泪,没想到居然只是帮忙传个话,穆老师忽然就觉出了些莫名的失落。   失落归失落,穆亭澈还是尽职尽责地找回了当初的角色。耐心地替他抹了抹眼泪,摇摇头轻叹口气:“蠢啊,谁叫你辞职先跑去找李老师说的?”   李老和自家老爷子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画风——黎老大概算是彻底放手散养型,看着他摸爬滚打一步一碰壁也狠下心没管过,还是出了自己这档子事之后,才忽然转了性子处处帮忙照顾。李老却是一定要事事操心的脾气,又带着老人家惯有的固执专治。当初封林晚进天娱就是被他老人家一锤定音的,穆景亲自去劝都没有用,这块小木头冒冒失失跑过去又怎么可能不挨训。   “我——”   被他这话给忽然问住,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话。   穆亭澈无奈轻笑,摇摇头侧过身,神色忽然严肃下来:“你辞职是仔细想好了吗?从天娱辞职很难找到下家,想没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后路找好没有?”   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说这种话实在有些违和,可穆亭澈说的顺口,封林晚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就隐隐透出几分坚决。   “我想过了,有两条路可选——我的专业是播音主持,电视台不好找,但进央广不会有问题。虽然广播不像电视平台,但做得好的主播也一样有出路。”   穆亭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自己也剥了颗糖含在嘴里。   这确实是条很稳妥也很扎实的路,以这块小木头的专业水平,也一定能在央广闯出一片天地来。   只是——实在是可惜了这张脸啊……   惋惜地望了一眼那张清俊的面孔,穆影帝遗憾地轻叹口气,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打算再听听小木头条的第二条路。   特意停了一阵,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封林晚的目光就不由带了些失落,抿了抿嘴才又接下去:“第二条路——我想你说得其实也有道理。我这几天偷偷复习了些新闻稿,念它们的时候我很放松,也很开心,就像回到了当初还在燕影上学的时候……”   “你想进朝闻吗?”   没想到自己的建议还真被这块小木头上了心,穆老师精神一振,忽然精神抖擞地坐直了身子。   “其实朝闻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进,现在娱乐当道,愿意沉下心播新闻的已经很少了。即使是朝闻这种当家的新闻频道,也一直都很难招得上人来,离职的倒是越来越多——你有一定的观众基础,有娱乐节目的主持经验,去面试看看,说不定就会有惊喜的。”   因为演过不少正面角色,平时的画风也符合正能量要求,穆景接过朝闻的不少访谈。他的脾气好,又最擅长跟人打交道,一来二去就和台里叫得上名的主持混得挺熟,也知道了些不能说出去的□□。   但有些事,还是不能上来就告诉这块生性腼腆的小木头的。   比如台领导为了挽救朝闻台,准备向综艺方向转型,尝试把主持人推出去当偶像吸粉这种事——要是现在就说出来,说不定就要把这块好不容易上钩的小木头直接给吓跑了。   “小师弟……”   封林晚眨了眨眼睛,被他过于神似传销组织的积极态度给吓得目光微闪,略一迟疑才又开口:“你……真不是朝闻派来的奸细吗?”   “……”   险些把嘴里的糖直接咽下去,穆亭澈摩拳擦掌地考虑着是先讲道理还是直接揍,身旁手机忽然及时震响,把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去。   打电话过来的是这些日子具体负责他吃住的沙宝天。穆亭澈早习惯了这个操心惯了的舍友事无巨细的脾气,接通了电话正要报平安,对面却传来了个急得发哑的声音。   “小澈,你现在能上网吗?你快去看一眼,网上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你吃过安利吗 ⊙v⊙   第18章 霸评   沙宝天平时确实有些关心过度,却不是大惊小怪的性格,能被他说成出事了的一定不是小事。穆亭澈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一声,正想再具体问问,电话里就传来了个含怒的苍老声音。   “谁叫你给他打电话的?把电话给我!”   一听就知道是被黎老给现场抓了包。穆亭澈无奈失笑,毫不意外地听着话筒里黎老强压怒气的关切声音:“臭小子,别听他胡说,出了什么事也用不着你管——好好跟着你展老师演戏,别的用不着操心,听到没有?”   “听到了,黎老,您放心吧。”   胸口漫过隐隐暖流,穆亭澈温声应了一句,眼眶却忽然有点发酸。   老爷子原本不是这样事事包办的脾气。   他从燕影出来,自己固然撑着一口不服输的意气,黎老也是当真不闻不问地撒手任他折腾。说是只有这么跌跌撞撞走下来,才能真把翅膀打熬结实。   他觉得有理,所以从来都是自己咬牙死撑着。也就那么一次进了死胡同,还被老爷子当头一盆冷水狠狠泼醒,后来再想起那个晚上,他无疑是感激那一顿毫不留情的训斥的。   他不知道穆景的死对黎老究竟是多大的冲击,才会叫那位老人彻底换了个性子,恨不得彻底把他护在身后,半点儿的委屈也不愿意叫他挨到——可他忽然就觉得难受。忽然就忍不住想要找点什么办法告诉老爷子,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他的过失。   “怎么了——是不是已经看到了?”   他喉间发堵,答话时就不自觉地带了些鼻音。黎老怔了怔,语气骤然温和下来,甚至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生涩地哄着电话对面的小徒弟:“不用往心里去……圈子里这种事多了,是老师不好,做事情没做周全。燕影已经发官方声明了,你就安心演戏,实在难受就叫你展老师带你回学校散散心,记住没有?”   “老师,我没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像都已经没那么重要。听着老人家在电话里近乎笨拙的温声细语,穆亭澈仓促地遮住了眼睛,匆忙抹去了溢出的水色。   不能再叫老人家担心,穆亭澈换了个清亮明快的声线,毫不犹豫地把锅抡到了还在状况外的封林晚身上:“是封师哥——封师哥刚才跟我说他挨李老师骂了,我听他说得难受……”   “老李又训他了?那个老轴脾气,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行行,你跟你封师哥说不用担心,我回头替他跟老李说一声。你也别担心,好好演戏,演完就快点儿回来,老师不逼着你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   听见电话里一本正经的保证,穆亭澈心里一片酸暖,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五三早就做完了,您这一招也太老套了——您老放心,我拍完戏就回家找您,想办法给您带点儿土特产回去,展老师养的鸡下了好几个蛋呢。”   “臭小子,就知道耍宝。”   听他语气总算恢复了正常,黎老才松了口气,笑骂了一句,语气再度温和下来:“行了,快去吧。你那个沙老师不如改叫傻老师,少听他说话,没事儿不用打电话回来了。”   穆亭澈笑着答应了几声,哄着老爷子放了心才挂断电话,朝着封林晚得意地晃了下手机:“搞定。”   明明是通知自己出事了的电话,却被自己顺势解决了小木头的家事。穆老师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并且感到了油然而生的自豪之情。   “多——多谢……”   虽说确实是来求小师弟找黎老求情的,却也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事情居然就已经办完了。还不知道自己顶着口锅的封林晚下意识道了谢,错愕地眨了眨眼睛,艰难地找回了些许理智:“一开始是不是沙老师给你打的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沙老师跟我说我把天利三十八套落家里了,黎老逼着他给我邮过来。”   穆亭澈面不改色地张口就胡来,神色坦然语气笃定,看上去显然有着十成的说服力。   他不想让这块小木头在这种时候还为了自己的事分心,随口就打算糊弄过去。封林晚却显然要比他想得更敏锐些,抿了唇不依不饶望着他:“你刚才眼圈红了,还偷偷抹眼泪,我都看着的。”   “我都背过来一整套王后雄了,再多一份三十八套,还不准我悲痛一下吗?”   打定了主意跟他耍赖到底,穆亭澈理直气壮地望了回去,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喝一声彩。   可惜那块小木头之所以被他起了这么个外号,最大的原因就是性格太轴。这样有理有据的理由也没能叫他信服,反倒是越发蹙紧了眉,一把拉住了穆亭澈的手腕:“我是你师兄,我们已经这么熟了……出了什么事都不能告诉我?”   对峙过了三秒钟,决定耍赖到底的穆老师就认命地败在了那块小木头执拗的目光之下,妥协地翻出了手机。   “我是真不知道。沙老师还没说完就被黎老打断了,就说让我看微博——难道要我直接上热搜去找吗?”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名字居然就真的从热搜上蹦了出来。   “小师弟——”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封林晚握着他的手忽然收紧,语气也罕有的带了些恼火:“胡说八道——这种造谣怎么也能上热搜?陈舟是没完了吗!”   穆亭澈的目光沉了沉,没有急着开口,点开了那条#网曝穆亭澈靠神秘后台顶替陈舟#的标题,若有所思地翻了下去。   他没少被抹黑泼脏水过,早过了遇事先动气的年纪。陈舟应当是知道自己给他留了面子的,这种时候如果还追着自己死缠烂打,就算家里后台再硬也保不住他活过第一集。既然他好歹还存活到了现在,就至少还应该有着一个反派NPC最基本的脑子。   “应该不是他……”   他还在思考着陈舟的后台究竟是谁,这次的始作俑者又是哪一方。下意识往下翻了翻,就一眼看见了黎老所说的燕影官方声明。   声明的措辞带着燕影一贯的严肃刻板,却还是给陈舟留了面子,只是用中性的“不合适”作为了换人的理由。可也正是这一点被粉丝死咬住不放,脑补出了无数叫他看来都忍不住咂舌的阴暗黑.幕。   有人说他连面试第一的成绩都早已内定,有人说他是深藏不露的太子.党,后台硬到燕影都不得不大开方便之门。还有人像模像样地号称爆料,说是亲眼看见表演系副主任黎文德忽然带人空降,不由分说换下了陈舟。粉丝们更是群情激奋,各种刻薄过激的言论几乎已经挤爆了燕影官博的评论区。   穆亭澈慢慢翻着回复,目光一寸寸沉下来,终于闪过些许幽微的寒意。   重生一世,他原本是打算尽量与人为善的。所以才会对陈舟屡次的作死轻描淡写地随手打发,所以即使手里已经捏着那家伙不少软肋,也终归在媒体面前给他留足了面子。   如果只是追着黑自己,重生后过于顺风顺水以至过于无聊的穆影帝还有兴趣陪那些人玩玩。可无论是陈舟还是他背后的人,都不该把手伸到燕影和黎老身上——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示威还是施压,或者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都有必要被长点教训,重新学习一遍反派生存守则才行。   打定了主意,向来雷厉风行的穆影帝就立刻采取了行动,直接在燕影的官方声明下面添了条评论。   穆亭澈v:@陈舟v 陈师哥,提词卡找到了?[/愉快]   他的微博是黎老叫人帮忙开的实名v,什么内容都没发过,只是和展致封林晚几个熟悉的老师和师兄们互关了一波,倒是收了不少各大演艺院校发来的招生简章。原本是打算等《淡墨繁花》上映之后再顺势提热度的,现在却从天上掉下来了个热搜,也不知究竟该算是倒霉还是好运气。   “就——完了?”   封林晚屏息凝神地等了他半晌,却发现小师弟除了回复之外居然就没打算再做别的,眼里的寒意也不知什么时候消散殆尽。一头雾水地茫然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就完了。”   舞台上的事穆亭澈没有告诉任何人,始终只说是送话器临时故障。本来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想给陈舟留下一条生路,但现在无论是他本人还是背后的什么人跳出来作死,穆亭澈的耐心也已经彻底消耗殆尽,实在没有兴致再陪他继续这场闹剧了。   封林晚眼里仍有不解,却没有再多追问,只是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别上火,还有我们呢——”   “封师哥,你听我的,这次你不能插手。”   猜到了那块小木头想要说什么,穆亭澈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心平气和地迎上他的目光:“这件事不是陈舟搞出来的,我为难陈舟,不过是要他对这件事负责——如果幕后是天娱的人,你冒冒失失跳出来惹恼了他们,将来扣住合同不放你走就麻烦了。”   封林晚还没想到过这一层可能,脸色白了白,不甘心地蹙紧了眉:“可是他们这样欺负你——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要是非得做点儿什么的话,就快点儿想办法离职吧。”   看着那双眼睛里不甘又执拗的亮芒,穆老师轻笑着摇摇头,忽然探身摘下了他的眼镜。扯了张纸巾把上面的水痕仔细擦净,才又交还到他手里。   “你人在天娱,我怼他们总是有些顾忌。等你自由了,我不会让他们有多好过的。”   他是看着这块小木头长大的,知道这是个多肯吃苦又多努力的学生。能叫封林晚下定决心离职,不会只是这几天下来被自己连累受的排挤,一定还有更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李老的苦心他也能理解,但老一辈人看待这个早已变质的圈子,有时候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了。   都已经被刷上了热搜,陈舟的粉丝又是有了名的屠版霸评,事情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容易解决,可他也不想再在这块单纯的小木头面前用出更多的手段——万一当着他的面把陈舟再欺负哭了,自己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小师弟形象说不定就要垮得稀碎。   不着痕迹地考虑好了整套流程,穆亭澈轻舒了口气。正打算告别小木头回去和展老师汇合静待时机,手机却忽然震响,屏幕上是他曾经存过的陈舟的私号。   在维护自己的小师弟形象和欺负反派NPC之间抉择了一秒钟,穆影帝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扬起单纯又不失热情的笑容:“好了,封师哥。已经没什么事了,那我先——”   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完,陈舟的电话就又不屈不挠地打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我超乖的 ⊙ω⊙   第19章 暴富   “小师弟,要不你先接下电话吧……”   连封林晚都有些看不下去,犹豫着劝了一句。穆亭澈也只好认命地拿起手机,正打算接通,却被封林晚拦住动作,做了个免提的手势。   知道他是怕自己会吃亏,穆亭澈倒也无所谓替陈舟保留什么隐私。了然地点点头,随手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示意封林晚不要出声,语气就忽然鲜明的乖巧下来:“陈师哥,有什么事吗?”   “穆亭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大概是已经被气疯了,陈舟丝毫没有察觉他语气的变化,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又强忍了几秒,才把音量勉强压低了下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事儿不是我闹的,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也都明白——你是要我把当初的事也好好解释一遍吗?”   这会儿功夫已经足够穆影帝进入状态,神色虽然还尽是一片无聊,语气却毫无滞碍地转为薄怒,叫旁观的封林晚难以自制的生出了些人格分裂的错乱感。   穆亭澈有意没把话说得太清楚,叫旁人听来显然指的是狐狸的角色换人的事,却只有陈舟知道,他说的是那一瓶见鬼的矿泉水。   虽然大哥说过那件事的热度已经过去,就算现在挑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负面影响,可陈舟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被他正面刚了一句,心态就忽然生出些波动,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你——你有完没完!这次的事也不是我闹的啊,你拉我下水算什么意思!”   “我不管事是谁闹的。燕影是我从小到大的梦,黎老是指点我教导我的老师——骂他们的是你的粉丝,你就要负责任。”   这一次,穆亭澈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最后一点表情也尽数褪净,只剩下一片寒凉的淡漠。   他的声线再度有了变化,仿佛因为沾染了怒火而失了少年的清亮,毫不自惜地喑哑下来。像是努力要咬清楚每一个字,却又因为情绪过于激烈而被急促的喘息几次打断。   一旁屏息听着的封林晚愕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掩住口鼻,呼吸却还是带了几分难以自制的急促。   这个声音仿佛莫名有着极强的感染力——全然听不出半点儿的刻意,却又分明的叫人难以拒绝。他忽然明白了穆亭澈到底想要做什么,眼底闪过些挣扎纠结,最终却还是化为一片清澈的坚决,沉默着缓缓靠坐了回去。   “我负个屁的责任——粉丝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愿意闹是他们的事,从头到尾我说过一句话吗?谁叫他们帮我站街了?”   陈舟显然已经被怒火彻底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头反驳了下去。听见对面的呼吸声粗重了几分,却没再说出什么话,只当那个混小子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阴测测地冷笑一声,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毛都没长齐就跟我刚,你知道什么叫娱乐圈吗?你都已经亲口说过我是送话器坏了,现在又改口说我掉了提词卡,手里没有证据,你觉得有多少人会信你?我不愿意你说出去,是不想没事找事,可也不怕跟你对着撕——我表叔是你的面试老师,你那点儿底我都清楚,还真当年你自己有后台了?有本事咱们俩就比比谁的后台硬,看那个老头子能不能护你一辈子!”   从一开始穆亭澈空降抢了他的角色,到后来用那瓶水的事一再威胁,舞台上的风头被彻彻底底的抢了干净,再加上一直以来不得不因为底牌在人家手里忍气吞声。嚣张惯了的陈舟早就攒了一肚子的气,这次终于想通了打算正面开撕,一通发泄下只觉狠狠出了口恶气,心情才终于好了不少。   封林晚已经被他嚣张的言辞气得面色通红,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穆亭澈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语气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陈大明星,你以为学会了不要脸这一招,就够你吃一辈子了是吗?”   先前的陈舟虽然嚣张跋扈,心里却总归还有敬畏,所以穆亭澈才会给他留一条活路,甚至在明面上替他解一解围。可这回却显然是不知道又有什么人教了他些混账逻辑,居然彻底没了底线跟顾忌,如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只怕真会被这一次踩得十年都缓不过来。   “你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变得实在太过明显,总算冷静下来的陈舟也察觉到了些不对。才来得及问了半句,就被对方淡声打断:“我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是谁教给你的这些道理,你直接去问他,这份电话录音到底要怎么办。”   话音才落,他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小——师弟……”   看着面前的少年神色平静地保存录音收好手机,封林晚艰难地张了张口,居然发现自己很难再叫出这三个字来。   先前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反倒转而对面前的少年生出了几分无端敬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着他们来找我——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闹的这一出,也就是想叫他们给燕影和黎老好好地道个歉……”   穆亭澈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轻叹口气靠在椅背上。他不反感圈子里的勾心斗角手段博弈,甚至因为实践经验丰富,而比绝大部分人都更长于此道——但他一点都不愿意看到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因此被卷进来。虽然黎老未必在意,他心里却过不去这个坎儿。   望着他神色间的倦怠,封林晚本能地伸出手,轻轻按上他的眉心:“不要老是皱眉,会长皱纹的。”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穆亭澈没忍住眼中笑意,无奈地摇摇头:“封师兄,你不觉得我的手段有点过分了吗?”   “我觉得不算过分,因为是他们先做出那些事情来的——要不是遇上你,就算我当初被来这么一下,也一定再难重新站得起来,这一辈子很可能就这么毁了。”   封林晚认真地摇了摇头,握着的拳紧了紧,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而且陈舟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真心话,那他自己就该付出代价。你没有直接把录音公布出来,已经是给他留了一命了。”   没想到这块小木头居然也能想通这种道理。穆亭澈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才要再试着问问别的,封林晚却忽然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深吸口气,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还因为过于紧张以至于没控制好力道,叫小师弟的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也不知道封林晚到底抽了多少烟,连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都被淡淡烟味遮了大半。穆亭澈晃了晃被撞得生疼的脑袋,想要对于这种草率的谋杀行为作出控诉,就被凶手更加用力地按进了怀里。   “小师弟,不是你的错,你别难受了……”   原本要说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半道上,穆亭澈讶异地静默片刻,才终于轻笑起来。摇摇头轻叹口气,终于彻底卸了力道,老老实实地被那块小木头抱了个满怀。   *   过于担心那个躲在幕后搞事情的家伙再来一波夺命连环call。穆亭澈在那块小木头的坚持下稍作休息,就以担心展老师着急为由告辞,匆匆赶回了吃饭的农家乐。   一路上安静得连个短信也没有,过于反常的情形反倒叫穆影帝生出了些警惕——陈舟不会不记得他在电话里面都说了些什么要命的东西。一旦这份录音被暴露出来,他的星途很可能就此毁于一旦。那个背后护着他的人不会无动于衷,这么久还没有动静,说不定就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反击。   正琢磨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攥着的手机就忽然震了起来。   下意识以为会是反派大boss,穆亭澈随手接通了正要开口,听筒里却传来了个熟悉的机械音:“您好,欢迎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检测到用户在服务区外,重复启动漫游模式扣除五人品值,本次后可享受三界免费漫游服务。”   前不久才一时不慎清空了购物车,血亏了一波的穆亭澈本能地提了口气,听完一整句才稍稍放下心。耐心地等待着这一次又是什么突发状况,又要骗自己剁手花多少人品值出去。   “检测到用户附近累计三次出现黑洞因素,激活附属「倒霉就是攒人品」充值系统。公演意外、遭遇车祸、被人针对共计返还十万零五十人品值,扣税五十人品值,余额已自动存入储蓄存折,请用户注意查收。”   处变不惊的穆影帝脚下一绊,险些把手里的手机给直接扔出去。   勉强控制着情绪翻出存折,上面居然真的赫然多了一笔十万的收入。穆亭澈含着热泪眨了眨眼睛,忽然就忍不住想要替地府公司高唱一曲赞歌。   念叨了一辈子的倒霉就当攒人品,没想到居然就这样梦想成真了……   过于震撼的惊喜迅速冲淡了因为反派NPC屡次作死带来的不快。穆亭澈深呼吸了两次,把存折收好,忽然真心实意地期待起了反派新一轮的反攻。   这次是他考虑不周,才把燕影和黎老牵扯了进来。下次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所有的火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打怪解闷还能顺便加经验捡金币回血,想一想这样的日子,穆影帝就忽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鸟语花香。   天上掉下了十万人品,穆亭澈也难得阔气了一次,大方地买下了接下来推荐的「回家正赶上剧组试镜」、「试镜正赶上编剧探班」、「编剧探班正好没吃药」几个莫名其妙的商品,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耽搁的这会儿功夫,他也已经走到了农家乐的门口。才进了院子,几乎冻成了石雕的展致就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小师弟,你又闯了什么祸,怎么黎老就会忽然叫我赶紧带你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良心商家,值得信赖~ o(* ̄▽ ̄*)ブ 不管怎么都显示不出来……暗戳戳再重发一次,给大家添麻烦了QAQ   第20章 抓人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穆亭澈脚下一顿,总算明白了反派大Boss的套路。明智地放弃了解释,乖巧地抬起头:“展老师,那就麻烦您了。”   打不过就去告家长,这种Boss大概也活不过几集了。   揣着一肚子的吐槽,到底也没来得及吃上口饭的穆影帝配合地被展致牵上了车,老老实实地被领回了燕影。   展致还不清楚情况,只是听黎老语气严肃,担心是小师弟闯了什么大祸。也不好往深里追问,只是一路有意引着他闲聊着剧组的事,一路到了黎老的办公室,才又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轻敲了两下门。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不用怕。黎老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实在不行你就装哭,肯定好使的。”   “……”   听着对方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的教诲,穆亭澈还没来得及报以谴责的目光,办公室的门就被一把拉开,传来了黎老没什么好气的声音:“好好个孩子,都是叫你们这些个师兄老师这样给教歪的!”   展致条件反射地靠墙站直,鼻观口口观心,显然早忘了自己刚传授过的经验。   听见老爷子的语气,穆亭澈提着的心倒是放了下来,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快步进了屋子:“老师——我以后不敢了,就这一次,保证没有下回了……”   他跟黎老早已不能更熟,自然听得出老爷子根本就没生气,不过是需要小辈哄一哄认个错好找台阶下来。前世服软卖乖的技术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笑嘻嘻地凑过去搀住了老人家的胳膊,认错的话张口就来,半点儿的心理障碍都没有。   黎老被他闹得一懵,微蹙了眉望着他,半晌才轻叹口气,神色果然一寸寸温和了下来。   “老师是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叫你不要管这些事,安心跟着你展老师演你的戏?”   “是。”   认错态度是关键。穆亭澈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句,扶着黎老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站在一旁。   神色诚恳语气乖巧,叫黎老不由想起网上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论。心里一酸,扯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揉了揉这个臭小子的脑袋。   “下次不准再这么莽撞,凡事要懂得有进有退,见好就收——陈舟年轻骄横,又没什么经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着了你的道。可你怎么就知道他背后没有别的人?就像这一次,他的后台忽然朝你发难,难道还要和谁先打过招呼吗?”   “老师,我知错了。”   穆亭澈忽然站起身,认认真真地诚声道了句歉。   这也是他始终觉得愧疚的地方。如果单是难为他也就算了,但现在显然已经把黎老跟燕影都牵扯了进来,这个责任是他怎么都不可能退卸掉的。   “好了,老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年纪还小,就算是我们受了这种委屈也未必能忍得住,又怎么能真叫你什么都不做?”   见到他忽然转变的态度,黎老反倒彻底消了气,语气也全然温和下来,拉着他重新坐了下去:“那份录音给我一份。你自己手里可以留着,但是要答应老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擅自拿它去做什么,做得到吗?”   “好,我听您的。”   穆亭澈本来也就是打算吓唬吓唬人,自然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毕竟这东西放出去就是把双刃剑。虽然能把陈舟彻底打残,却也就等于彻底和他背后的势力交恶,他现在连个根基都没有,这样做也实在得不偿失。   他心里有数。虽说事急从权,有时未必就真会全听黎老的话,却也明白老人家处处都是在替他考量。   见他还拎得清轻重,黎老的面色才真正轻松起来,甚至带了不易觉察的淡淡笑意,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   “道理归道理,你这一招棋走得确实精彩——这话当老师的不该说。但能叫陈重那家伙气得咬牙还不能不服软,确实叫人大出了一口胸中郁气……”   “陈重?”   这名字一听就跟陈舟是一家的。穆亭澈敏锐地抓住了老爷子话里的重点,正要追问这个陈重又是什么人,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夺命般急促的敲门声。   展致的性格向来稳重,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事能叫他急成这样。穆亭澈本能地站起身,见到黎老微微颔首,就快步过去拉开了门:“展老师,怎么了——”   “小师弟,快藏起来——黎老,不得了了,我们祖师爷马上就杀过来了!”   门一打开,向来稳重的展老师就一步跨了进来,扳着他的身子囫囵转了个个儿,紧张地望向了仍坐在沙发上的黎老。   甫一听清他的话,黎老居然也猛地起了身,神色显出些微妙的紧张来:“怎么回事,谁把那个老疯子招来的?快把你师弟藏起来,他还离这儿多远,你问他是来干什么的了吗?”   踉踉跄跄地被推到了墙角,穆亭澈深吸口气,正纠结着要不要提醒展老师自己虽然不高,但也很难被塞到一个一米二的书柜夹层里面去,没来得及被关严的门外就传来了洪钟般爽朗的笑声。   “好你个老黎,有好苗子居然敢不告诉我,非要我自己过来找不成!”   “完了……”   展致面色一白,失魂落魄地低喃一声,终于不忍直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   后知后觉的穆影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来的究竟是哪一位,可惜已经错过了藏起来的机会。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就满面红光地大步走了进来。   “张疯子,你不好好拍你的戏,来这里干什么!”   黎老瞬间拍案而起,亡羊补牢地把那个四处招人惦记的臭小子护在身后,却显然已经彻底失了先机。   来的是戏文系副主任张沣,人送外号张三疯,被戏文的历代学生敬称一声祖师爷。素来以挑角色论眼缘、写剧本靠运气、拍不拍看心情而在业界著称,偏偏拍的戏没有一部是不火的,是编剧界响当当的一面金字招牌。   穆亭澈当然是认识他的,甚至还有幸有过两次合作,拿到影帝的那一部《灯火》就是这位老爷子的作品。自然也彻底领教过这位近乎疯魔的神级编剧拍起戏来不顾一切的偏执,以及叫他都忍不住毛骨悚然的完美主义高标准严要求。   “可以可以——这个非常可以,太契合了,身高也刚好……”   透过两人间的缝隙扫了穆亭澈一眼,张沣的眼里就骤然闪起了亮芒。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大步过去打算抓住他仔细看一看,却被黎文德一把推开:“不行,他今年要高考!”   “要找的就是这么大的孩子,再大了我还不要呢——多有灵气的孩子,进你们表演系学上一年,也被教得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   张沣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嫌弃地嗤了一声:“我这次要的,要么就是个演艺经历十年以上的资深演员,最好还是拿过奖的那种。要么就干脆要一点儿都没经过雕琢的,我自己来□□——这小子我看得顺眼,你必须得给我!”   “那你就去找十年以上拿过奖的去,他要复习备考,没时间!”   听着两位老爷子气势汹汹的对峙,有着十年以上演艺经历的资深演员穆影帝忽然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沉默地眨了眨眼睛,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了挪。   虽然这无疑是一次非常宝贵的机会,但他毕竟是一个沉迷学习的人。一旦被张老爷子拐进组,可不会像展致这边这么轻松,少说也要被困上两个月出不来。万一再给自己加点儿什么体验生活的要求,三五个月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已经阔别高考太多年,早就忘了考试是个什么状态,对自己现在的水平也没有半点把握。万一到时候高考出了岔子,他要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我还不知道他要备考?你们不是过两天就要一模了吗,你先去考个试,能考到三百分不就妥了——两个月,我最多只占用你两个月,超一天我就再倒搭你一百块钱。只要你演完了戏,我叫我们家儿子亲自来替你补课,补到你高考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已经看出了黎老显然是说不通的,张沣也不跟他死磕。转而把那个一眼就相中了的小家伙扒拉了出来,笑眯眯地开出了极具诱惑的条件。   他只有一个独子,对演艺圈没什么兴趣,大学念的是师范专业,已经是历史组特级教师。现在专带高三和复读的文科班,在全国都有着不小的名气,要补课的课时费更是直接奔着千字位去的,一般人还很难抢得到位置。   穆亭澈没怎么关注过这一块儿,感触还不算直观。黎老的目光却骤然亮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张疯子,你没胡说——你那个儿子真肯给他补课?”   张沣得意地昂起头,一把甩开他的手,把胳膊矜持地背在背后,高傲地点了点头。   ……   直到莫名其妙地被拉去剧组试镜,穆亭澈依然觉得这一段经历充满了玄幻,并且对于未成年人果然没有人权感到了深切的悲愤和痛心。   和两个青年编导一拍脑袋就开机的《淡墨》剧组不同,眼前的剧组显然更正规,更完善,连工作人员穿的都是标配的战地迷彩,看着就显得精神规矩。   正认真地赞叹着剧组的专业精神,穆影帝就被当头砸下了一套同样的迷彩服。一并扔过来的还有厚厚的一摞剧本,封面上赫然落着两个笔走龙蛇的遒劲钢笔字。   砺刃。   沉默着捧着手里的剧本端详了一阵,穆影帝平静地深吸了口气,捧着迷彩服沉稳地转进了更衣间,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居然是部军旅题材的作品,大意了。   “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叫你不惜把你儿子卖了,也一定要从老黎手里抢下来的小家伙?”   不远处的大胡子导演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眼里带了些怀疑:“长得是真好看,现在年轻人是喜欢这款的。他在人民大会堂那个话剧录像我也看了,演技跟镜头感确实不错,可是狠劲儿是不是有点欠缺——再说了,就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咱们可是直接进军营拍,能受得了咱们的拍摄强度吗?”   “放心,等到他受不了咱们的强度的时候,狠劲儿自然就被逼出来了。”   张沣眯了眯眼睛,老谋深算地答了一句,施施然背着手转身离开:“先叫他试镜看吧,要是不能完全符合我的要求,还得有的打磨呢。”   正在换衣服的穆亭澈忽然打了个冷颤,警惕地搓了搓胳膊,把迷彩服利落地套在了身上。   试镜过后,他还是要先回村子里里面把《淡墨》剩下的剧情拍完的——趁着这个机会携剧本潜逃,那块小木头会愿意收留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吓到炸毛 Q^Q   第21章 拎走   就算是被编剧亲自抓来的人,也不可能是主角的唯一人选。等穆亭澈换好衣服,攥着剧本磨磨蹭蹭地回到试镜区,外头已经有不少年轻人在等着试镜了。   剧组最不缺的就是迷彩服。气质各异的青年精精神神地穿着作训服凑了一屋子,个个长得端正养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仪仗队的出来实训。   穆亭澈正按自己的号牌找着位置,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下意识回过头,就迎上了张带着兴奋笑意的熟悉面孔。   “我还在猜是不是你——果然叫我猜对了!”   杨帆的眼里带着欣喜的亮芒,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到一旁的等候区坐下,眼中的忐忑总算淡去不少:“太好了,我还说一个认识的都没有,紧张得不行……”   “杨哥,你怎么也在?”   没想到自己和杨帆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两个主演一起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村子里的戏还有没有办法拍下去,展致现在会不会哭都哭不出来。   穆亭澈忍不住在心里同情了一拨展大编剧,跟着他坐下,好奇地望向面前还有些局促的青年。   “经纪人说这个机会宝贵,要我来试镜。听说就只有今天一天张大神是会来探班的,所以我就和林导请了假,跑来碰碰运气。”   杨帆的性格要比公司给他规划的人设单纯憨厚得多——这一点在他把水桶扔到展致脚上的时候,穆亭澈就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   但他也依然没能想到,居然还没等自己细问,面前俊朗的青年就笑着摸了摸脑袋,把来意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清楚:“不过——听说好像张大神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还是展老师推荐的。前辈说叫我来碰碰运气,万一那个人选表现得不好,我兴许还有机会试一试……”   忽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穆亭澈目光一跳,不动声色地打断他:“展老师推荐的?”   “对啊,听说展老师是张大神的学生呢,果然是师出名门,两个人都那么厉害。”   杨帆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真心实意地轻叹口气:“要是有机会拍张大神的戏,那该有多好啊……”   他头天晚上拍完戏就请了假,连聚餐都没跟去,自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穆亭澈却已经根据有限的线索迅速推理出了最可能的事实,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断然收回了对展致的同情。   怪不得张老神仙能这么快准确定位捕捉到自己,看到自己的时候也一点儿都不显得惊讶——他甚至不用再问,就已经猜到了展致拿自己出去跟老师显摆,结果被人家一眼挑中的悲惨遭遇。   拍不下去也是自找的——当编剧当得能把自己的主演都给亲手卖出去,这种人根本就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遥远的山沟沟里,因为两位主演同时缺席而无事可做的剧组,终于毫无意外地陷入了游手好闲的养老阶段。   展大编剧捧着烤玉米坐在院门口,还在祥林嫂似的对着导演林安一迭声叹着气。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给祖师爷显摆一下小师弟,祖师爷肯定喜欢,可我没想到祖师爷居然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早知道我就不会把他的照片和样片给祖师爷看,如果没给祖师爷看,祖师爷也不会非他不可。如果祖师爷不是非他不可,也不会特意回剧组去探班。如果不是祖师爷回去探班,我们也不会大白天的坐在这里吃烤苞米……”   话没说完,就被林安一个玉米棒子塞进嘴里,言简意赅地总结发言:“活该。”   *   卖都卖完了,再多谴责也无济于事,务实的穆影帝很快调整好心态,认真地考虑起了接下去究竟应该怎么办。   演哑巴就真一个月不准自己说话,演学徒就真被塞进工厂里体验生活两个月。按照他对老神仙的了解,这次一旦入选,不直接被塞进军营里去是绝不可能的——可要他强行演得不好糊弄了事,他还真就未必知道应该怎么做。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穆影帝还是头一次在试镜的时候犯了难。   杨帆不知道他的心事,还在念念叨叨地背着台词,努力把感情融入到台词里面去。穆亭澈听了一阵,忍不住探过身,拍了拍他的肩:“不对,太憨了——顾朗是有傲气的,又因为父母的原因性格孤僻,他和人说话的时候,是不可能表现得这么开朗的。”   虽然两个人只搭了一天的戏,杨帆却早已经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强烈崇拜,连忙坐直身子,双手把剧本递了过去。穆亭澈也不藏私,接过剧本,耐心地给他讲起了剧中人物的状态和心里特征。   《砺刃》是纯粹的热血军旅题材,感情戏只是副线,现在来试镜的应该都是为了主角顾朗。   这是个长在部队大院的军人子弟,成绩优异体能出众,父母都是特种部队的高级军官,从小跟着奶奶在大院里长大。在高考前夕,他的父母却忽然在一次高级别的保密任务中双双牺牲,顾朗在考上了志愿的学校之后,不顾周围人的反对选择了休学入伍,而剧情也围绕着他的成长逐步展开。   过会儿要试镜的,就是顾朗决定要去参军,并因此和梁部长发生了争执的一场戏。   这是个很难把握的角色,顾朗显然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但在表演的时候也不能彻底就摒弃所有属于孩子的特质。这个角色独立,傲气,孤僻,对人群有着强烈的不信任——以至于穆影帝苦思冥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这么积极向上阳光乖巧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把那位张老爷子给招来的。   如果能知道的话,他其实是非常乐意立刻改正的。   “杨帆,听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在这儿给你上课,你是已经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了吗?”   才讲到一半,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个刺耳的声音。穆亭澈挑了挑眉,攥着剧本转回身,饶有兴致地朝插话的人看了过去。   这个标准的反派NPC开场白,一看就是来送人品的。   杨帆的脾气好,也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笑着摸了摸脑袋站起身:“林枫哥,你不知道。这是展老师的小师弟,演戏演得特别棒,我们俩最近恰好搭戏,连黎老都夸过他呢——”   “行了,你见着哪个长得好看的,不觉得人家演戏演得棒?”   林枫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风风火火闯到穆亭澈面前站定,一把将杨帆扯到身后,蹙着眉上下扫了他一眼:“哪儿冒出来的小豆丁,自己都还没长大呢,少在这儿装模做样的教别人了——就你也会演戏吗?”   再怎么也算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来人身上莫名的别扭是出在哪里。穆亭澈摇摇头轻笑一声,撤去了标在对方头顶的反派预警,依然放松地靠在椅子里,不以为然地抬了目光扫视过去。   “会啊。”   他只说了两个字,身上的气息却已彻底不同。   毫不掩饰的傲气喷薄而出,精致柔和的面部线条被霜雪般的目光衬得忽然冷冽下来。明明还是仰着头看向对方,却分明叫站在他对面的连风感到了莫名的强悍压力。   胸口莫名的生出些忌惮,林枫警惕地退了半步,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着一头幼狼——虽然还没来得及彻底长出富有威胁性的尖牙厉爪,却已经有了狼的傲气,只是懒得扑杀,未必就不能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被自己莫名生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林枫猛地打了个哆嗦,强行从对方不由分说铺开的气场里挣脱出来,脸色却已经不自然地白了白:“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忽然响起了个带着薄怒的沉稳嗓音:“你会什么?你知不知道军营有多苦——你以为你是个烈士遗孤,进去了就能得到特殊的照顾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叫众人都是一怔,穆亭澈心里却忽然沉了沉,暗道一声不好。撑着椅背站起身,朝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这一句“会啊”,本来是顾朗执意要参军,被梁部长问会不会照顾自己的时候说出来的——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拿来吓唬吓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NPC,却没想到居然会正撞上了饰演梁部长的林永清,对方居然还真就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和自己现场走起了戏。   这是位正经的老戏骨,演的一直都是严肃方正的正派人物,对待演戏的态度极端认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马虎应对。穆亭澈有胆子对张老神仙胡搅蛮缠,却不敢在他面前胡闹,也只好横下心,随手把剧本啪的一声扔在了椅子上。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一寸寸彻底冷了下来。   在那双眼睛里,有极痛楚的血色一现即隐,又迅速归于不为所动的冷淡。他平静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反倒挑起了个不驯的笑意。   “对,不行吗?”   只是几个字,和先前那一句的语气和声音却都已彻底不同。   一身军装的少年把脊背锋利成一柄伤人伤己的利剑,靠着倔强跟傲气苦苦支撑着,却还是难以克制太过强烈的痛楚和委屈——最后的尾音分明已隐约哽咽,却被他迅速截住。脸上仍是面具般的的淡漠笑意,不肯在对方面前哪怕稍露出半点的软弱。   两个人的气场迅速碰撞激化,空气在一瞬间都像是忽然凝固了下来。   “太帅了……”   杨帆离得最近,受到的冲击力也最强。下意识低声开口,就被林枫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嘴,却还是晚了一步,刚成形的对峙气势就这么被他误打误撞地冲散了干净。   凝聚到极点的心神陡然放松,穆亭澈下意识晃了晃。扶着椅背稳住身形,苦笑着朝对面的林永清微微俯身:“林老师,冒犯了。”   林永清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显然也被刚才那一场戏影响得不浅。上下打量了穆亭澈一眼,忽然就畅快至极地朗声笑起来,朝着不知什么时候游荡到门口的张沣点了点头:“行了,你的眼光还是那么毒——不用再看,就是他了。”   这才意识到居然被张老神仙看了个正着,穆亭澈只觉从头凉到脚,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落入了某个早有预谋的圈套。   “臭小子,你以为你打得小算盘我还看不出来?我挑中的人,是想跑就能跑得了的吗?”   张沣满意地大步走过来,朝着林永清点了点头,一把拎起穆亭澈离开了人群:“走走走,早知道你能演到这个程度,我还删那些镜头干什么——老胡,那些场都留着,还面什么面,赶紧回来跟我改剧本!”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Σ( Q △ Q|||)︴   第22章 糟糕   还没来得及反应,穆亭澈就被身不由己地扯过人群,一路拖进了导演组的专用休息区。   导演胡明前后脚地跟了进来,林永清也随后进了门。在看到林枫居然也顺着墙角蹭进来的时候,穆亭澈愕然的目光在这一老一少之间来回转了几次,终于痛心疾首地长叹了口气,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大意了……”   被他痛心的凝视引得打了个哆嗦,林枫讪讪凑上去,俯身拍了拍他的肩:“那什么,是个意外……”   “小穆,你别生他气,这小子是真不知道。我跟他说了其实顾朗的人选已经定准了是你,他就气呼呼杀过去找你的麻烦去了,拦都拦不住。”   胡明蓄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态度却很和蔼。笑眯眯地插了句话,亲力亲为地把一摞剧本搬到了桌上:“不过——小枫啊,你明明都定了齐默,干嘛还因为一个顾朗跑去找人家较劲呢?”   “我——”   被他问得语塞,林枫下意识瞟了一眼神色不明的自家老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林永清淡淡扫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没好气地沉声道:“还不是心思太大,不识好歹——看看人家,你如果什么时候到了人家这个水平,什么主角还不是任你随心意挑?”   听见父亲毫不留情的训斥,林枫却不仅没什么不满,反倒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了句错。穆亭澈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琢磨半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一拍沙发坐直身子,就被林枫按着肩膀一把怼了回去。   知道穆亭澈跟杨帆的关系不错,也不知道那个小傻子跟这小子说到了那一步。提心吊胆了半天的林枫实在害怕他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小祖宗,别乱说话,我求求你了……”   “三个要求。”   意识到自己确实抓准了重点,穆亭澈果断坐地起价,心安理得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林枫震惊而痛心的看着他,显然不能相信居然有人会用这样凛然正气的表情提出这种无理的条件。偏偏实在怕这小子真不留情面,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忍气吞声地点了点头:“成交。”   趁着几位长辈热火朝天地讨论剧本,两个人几经交换眼色,迅速达成了不可见人的暗地交易。   商量半天定准了本子,张沣抬起头才发现这两个小子居然凑到了一起。用力敲了敲桌面,把比原来几乎厚上三分之一的剧本扔了过去:“小子,重新看,改拍这个!”   “……”   差点就没能逃过被剧本砸死的命运。穆亭澈揉着被砸的生疼的胳膊,翻了翻页数就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张老师,您可跟我们老爷子说好了两个月!”   “说两个月就两个月,每天多拍几场戏就行了——给你的片酬兑回去按场算,还有意见吗?”   虽然这些日子吃住不愁,但其实的确缺钱缺得要命的穆影帝瞬间卡壳,迟疑着翻了翻剧本,谨慎地估算起了自己大概的场次数。   《淡墨繁花》的片酬几乎就是逗小孩子玩儿的,他心里当然清楚——毕竟一个一拍脑袋就开拍,连像样的投资方跟宣传部门都没有,还不知道能蹭上几场排片的电影,就算是质量再高,票房也是很难扑腾起什么水花的。他自然会全心全意地对待每一部作品,可前世早已养成的习惯,却叫他很难对这种无法确定的未来产生任何积极的期待。   再怎么说,手里也总不能一点儿备着的存款都没有。算清楚了场次的穆影帝终于还是选择了向万恶的资本主义势力低头,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没有了。”   “我有意见……”   眼看着这么一算片酬只怕就要翻倍再翻倍,导演才举起手,就被张沣一巴掌拍了回去:“制片人都没有意见,你有什么意见?”   “制片人今天没在啊……”   “他没在就当他没意见,哪儿来的那么多事?”   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张沣强行禁言了导演,威严地望向穆亭澈:“剧组明天开机,下周进部队。给你五天时间,够不够把你的事情料理完?”   “我明后天要参加一模,然后还要回去把展老师的戏拍完……”   时间赶得实在太紧,穆亭澈徒劳地挣扎了一句,就被对方满意地颔首打断:“行,那就是够用。你现在有没有经纪人?用剧组给你配一个吗?”   “不用,您折现给我就行了。”   终于彻底找回了和张老神仙交流的状态,穆亭澈抓紧时间插了句话,果然收获了一道欣赏的目光:“这就对了,大小伙子就痛快点儿——你今天就不要走了。下午还要面试别的角色,你帮我们搭一搭戏,顺便给你找一找状态,走吧。”   ……   不到万不得已,穆亭澈其实不是个会主动麻烦别人的人。   所以在封林晚结束了繁重的录像任务,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后台打开手机,却忽然蹦出了一屏幕来自穆亭澈的短信的时候,还是由衷感觉到了些紧张的。   信息发的断断续续,发信息的人显然是处在一个并不方便使用手机的场合下。在第一条就说明了不用着急,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回,说明事情似乎还没有紧急到要命的地步——如果说看到这里还算正常,接下去的几条短信,就显然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了。   尤其是到了最后,看到对方居然已经用“救命”来形容自己的处境,封林晚忽然就对那个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弟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能把小师弟吓到这种地步,只怕情况也实在已经十分严峻了。一想到小师弟之前还真刀真枪怼了陈舟,封林晚心里越发不安,快步进了洗手间,把电话拨了回去。   才响了一声,另一头就立刻接了起来:“封师哥,你是下节目了吗……”   声音不仅没了一贯讨人喜欢的活力,更沙哑的厉害。叫封林晚心中一紧,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小师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陈舟为难你了?”   “嗯?”   听筒里的声音含混着发出了个疑问的语气词,顿了片刻才又笑了笑:“没,方便来六里桥吗?”   “方便,我刚下班,去哪儿都行——你是在六里桥吗?跑到那儿干什么去了?”   封林晚担心得要命,抄起衣服快步出了大楼。穆亭澈咳了两声,总算勉强打起了些精神,笑着低声开口:“被坑来试个镜,他们问有没有人接我回去——我总不好打扰黎老,封师哥,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你是在八一厂吗?我离你那里不远,十分钟就能到。”   也不知道是多可怕的试镜,居然连小师弟这样的水平都被折腾到了这个地步。封林晚一路压着限速赶到了剧组的所在地,按着穆亭澈说的地方找了进去。才推开休息间的门,就被迎面砸过来的人形物体结结实实撞进了怀里:“封师哥,我要饿死了……”   “没事没事,师哥请你吃饭,啊。”   屋里不算暖和,小师弟身上的衬衫摸着居然隐隐发潮,也不知道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封林晚连忙安慰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扶着他站稳,取过边上的羽绒服替他穿好:“这是面试什么戏,怎么面到这么晚——那边的不还没演完吗,展老师会不会不高兴?”   “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当了一个下午的免费陪练,穆亭澈现在连站着都觉得腿直发软。想起展致把自己卖了就跑的行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把胳膊塞进羽绒服的袖筒里:“就是他把我卖到这儿来的——我明后天一模考试,这三天都不回去了!让他自己演吧!”   “好好,不回去,就叫他自己演。”   虽然还只是一头雾水,但听起来总归大概就是小师弟被展老师给卖了。封林晚连忙替他顺了顺后背,又帮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揽着肩膀把人领出了休息室:“走,咱们先去吃饭——想吃点儿什么?”   “吃什么都行,我快要饿死了……”   隐约感觉到对方越来越有哄小孩子的架势,已经累到神志不清的穆影帝却也没了力气维护老师的威严,磨磨蹭蹭地被他揽着出门上了车。   侧身替他扣好了安全带,听见他尽是怨念的语气,封林晚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摸出块巧克力塞给他:“这个时间还开着的——金鼎轩怎么样?你先垫一垫,我知道一家离这里很近的,一会儿就到了。”   穆亭澈点了点头,往椅子里缩了缩。车里没了之前的淡淡烟气,暖风吹得人很舒服,倦意就跟着涌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了测试他的极限,张老神仙给他安排的全是最费心力的情节。长时间地投入极端饱满甚至激烈的情绪,对于越专业的演员来说负担反而越重,以至于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他甚至已经很难再把注意力集中到身边的事情上。   相比于前世趴在休息室不管不顾一头睡到大天亮,他还能保持理智条理清晰地给封林晚打电话,实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小师弟,就算你父母不在家,你家里就没留下照顾你的人吗?”   封林晚抬手关上了车内灯,又把暖风的方向调了调,轻轻揉了揉他的短发。   穆亭澈父母出国的事他是听展老师说过的,可是这么大的孩子还很难照顾得好自己。就算父母离开,居然连个照顾的人都不留下,就把要高考的儿子一个人扔在国内,也实在太不负责任了些。   “我哪儿来的父母啊,我这都几十年没见过我爸妈了……”   被揉脑袋的感觉居然还挺舒服,穆亭澈打了个哈欠,随口嘟囔了一句。却在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之后忽然从头凉到脚,本能地坐直了身子,睡意也彻底消散了干净。   封林晚也怔怔望着他,手还没来得及缩回,眼中是一片惊愕无措的歉意。 作者有话要说:  制片人:???   第23章 经验   “平时还觉得你挺成熟的,看你学大人说话,才总算有点儿你这个年纪的样子了。”   主持人圆场的功底早已成了本能,封林晚当然知道该怎么照顾对方的心情。迅速调整了情绪,没有立刻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笑着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的还像模像样的——你才多大,怎么就几十年了?”   和语气的举重若轻不同,头顶上的力道反倒带了点儿近乎试探的小心翼翼。穆亭澈心中陡然一松,讪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装一把深沉,封师哥就别戳穿我了。”   封林晚笑笑没应声,转回身发动车子上了路。直到拐下了主干道,才又轻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穆亭澈闻声抬头,望着对方眼里掩不住的歉意,反倒有些不自在。抬手揉了揉脖子,随口扯了个话题试图岔开重点:“倒没什么,早就习惯了——其实像我这样也挺自在的。封师哥从小到大被管得那么严,不觉得憋闷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里管得严?我没和——没和别人说过我家里的事,莫非网上连这个都查得到?”   听了他的话,封林晚却没有立刻回答,神色反倒显出了些极微妙的复杂。把车泊进停车场,侧过头温声问了一句。   这块小木头家里的事情,还是当初穆景跟他喝酒的时候听他亲口提起的,却没想到他居然真没跟别人说过。穆老师才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就又一脚踩进了另一个自己亲手挖下的坑里头,忍不住自暴自弃地一头磕在车窗上:“大概——是凭直觉猜的吧……”   “好了好了,猜的就猜的,一会儿该撞傻了。”   看着他的动作,封林晚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耐心地把他拉了回来,探过身替他打开车门:“下车吧,我把车停好,咱们先吃饭去。”   他这样什么都不问,反倒叫穆老师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鼓,偏偏又不好直接追问什么。也只好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金鼎轩,找了个靠着暖风的位子坐下:“封师哥,你吃什么?”   “你先点,我来得及。”   封林晚把菜单递给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出神。穆亭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侧过头,把菜单递给了一旁的服务生:“皮蛋瘦肉粥,豉汁排骨——我就够了,封师哥,你来点吧。”   “水晶虾饺,奶黄包,多谢。”   显然是常来这一家吃夜宵,封林晚随手把菜单还回去,熟练地点了两道餐,就把目光转回了用筷子在碗底画圈的穆亭澈:“小师弟——”   “嗯?”   等了一路这块小木头到底想要说什么,好不容易听他开了个头。穆亭澈如释重负地扔下筷子,拄着桌面迅速坐直,深吸了口气,目光灼亮地望了过去。   被晶亮澄澈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封林晚莫名觉得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从小师弟的脑袋上支楞了起来。心虚地垂下视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冒出来的念头实在太过无理取闹,脸上就又不自觉地泛起些血色:“没事了。”   ——怎么能觉得小师弟是穆老师偷偷生的儿子呢?不管年龄还是长相都完全对不上,这种犯蠢的问题问出来,小师弟一定会炸毛的吧……   封林晚用力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把这个实在太过不切实际的念头逐出了脑海。   “……”   穆亭澈忍不住趴在了桌上,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恨不得掐住这块闷头闷脑的小木头把话给痛痛快快晃出来。可惜金鼎轩上菜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正摩拳擦掌地盘算着要不要付诸行动,冒着香气的皮蛋瘦肉粥和热腾腾的奶黄包就被端了上来。   揉了揉自己饿了大半天的肚子,穆亭澈终归还是没能抗住香气的诱惑,抄起汤匙恶狠狠地大口喝起了粥。   看着小师弟泄愤似的动作,封林晚无奈轻笑,夹了个奶黄包递过去,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不气了,尝尝这个,比别的地方做的都好吃。”   穆亭澈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孩子气的零食,但这块小木头却始终对这些小点心有着相当强的执念,当初也曾经坚持不懈地给穆景推荐过好几次——可惜他那时候一门心思要逗这块小木头,任他怎么说都不肯吃,结果居然真就一次都没来得及吃到。   或许是今天的话题忽然就莫名勾起了当初的回忆,望着眼前和小馒头也没什么区别的奶黄包,穆亭澈的目光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妥协地轻叹口气,接过来咬了一口。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有点笨拙的奶香裹着蛋黄的香气盈满口腔,透出来隐约的甜意,温吞吞得不带半点儿侵略性——倒挺像是这块小木头,虽然惯常迂得气人,可总是不经意的就让人心里暖上一下,叫人都不好意思跟他置气。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自己确实饿了,所以吃什么都觉得不错。   穆老师沉稳地把奶黄包塞进嘴里,对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底线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把刚上来的豉汁排骨推过去,心安理得地又换了一个奶黄包回来。   封林晚微讶地望着他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得寸进尺地再次戳了戳他的胳膊:“要不——我再打包一份流沙包回去,给你当夜宵怎么样?”   *   穆亭澈当然不是这么容易被动摇底线的人。   之所以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当然完全是因为明天就要一模了,今天晚上必须熬夜复习,总得有点东西垫肚子。   复习是很辛苦的——这显然可以充分作为他复习了半个晚上,就消灭了两屉流沙包的理由。   学校的宿舍晚上是要锁门的,他也头一次知道了那块小木头目前的住处。封林晚的住宿条件其实不算好,一室一厅的房子,最多也只有五十平,却被主人收拾得十分整洁。墙壁被细心地贴上了淡蓝色的墙纸,落地灯透着橘黄色的暖光,书架上还摆着两盆憨态可掬的多肉,在灯光下晶莹透翠,显然被主人照顾得不错。   趴在客厅的书桌上,穆亭澈最后过了一遍自己目前能确保记住的知识,伴着咖啡的香气打了个哈欠,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脸颊。   “再怎么也要稍微睡一会儿,去打个盹,等到时间了我送你去考场,好不好?”   封林晚推开客厅的门,见他还没有去睡觉的打算,温声劝了一句,把他手里的咖啡接了过来:“其实只是模拟考,不用太过在意——我看你对考试的态度,倒是比演戏还要紧张些。”   “演戏我在行,考试我可不在行啊……”   用力地抻了个懒腰,感觉到倦意确实已经浓的叫人难以忍受,穆亭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望向穿着毛茸茸的小熊睡衣的封林晚:“封师哥,那你怎么睡?”   “我刚睡过了,今天上午有流程会,我再过一遍讲稿,你去我床上睡吧。”   封林晚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了指卧室的门:“冷的话就先去冲个澡,我的睡衣你穿着可能有点大——”   “不,我觉得相比于尺寸来说,那些睡衣的款型才是真正不适合我的地方。”   到底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底线的。穆亭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无情地拒绝了对方从小鸭子睡衣、恐龙睡衣和熊猫睡衣里面挑出一套来的建议。   只是打个盹而已,相比于以上几种选择来说,穆影帝坚定地认为和衣而卧无疑是要更加合理的。   热水澡顺利地勾起了好不容易被咖啡压下去的睡意。穆亭澈带着一身热气暖乎乎地钻进了被子里,惬意地打了个滚,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倒头就睡,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却忽然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尊敬的用户,欢迎您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文字版1.0。本次供您选择的商品有:   001 一觉睡到临考前,50人品值;   002 考的全会蒙的全对,1000人品值(附:该商品初次使用效果最佳,累计使用效果递减);   003 编剧终于记得吃药,799人品值。   可选择所需商品回复货号代码,感谢您的使用。」   “……”   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这种神器显然是要留到高考才能用的,剩下的两个虽然价格不贵,可已经被坑惨过一次的穆影帝却已经生出了极强的警惕心理。索性直接无视了短信,按灭手机扔在一旁,埋进枕头里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谁知道一觉睡到临考前会不会错过考试,编剧吃了药会不会比现在更疯——明智的消费者,才不会被看上去充满了诱惑力的宣传轻易打动!   极度疲倦过后的睡眠其实是未必安稳的。穆亭澈纷纷杂杂地做着毫无头绪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被抓进军营里去摸爬滚打,一会儿梦见陈舟绕着他蹦来蹦去,一会儿又梦见那块小木头扶着自己的肩膀晃个不停——而当他意识到最后一个很可能不是梦境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掀开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   醒的有点急,胸口隐隐传来些没休息好带来的闷疼,叫穆亭澈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下意识抬起头,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居然有些躲闪。穆亭澈扳住他的肩膀强行转过来,才看清了那块小木头的眼睛里满满的歉疚自责。   “小师弟——台里有紧急采访,我必须得现在出门……”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穆亭澈的脑子打结了一瞬,就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下意识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在看到时针在五点那一格岿然不动时,才终于明白了昨天晚上自己拒绝了一个多宝贵的机会。   再明智的消费者,也总有一时失手的时候。   穆亭澈打起精神一跃而起,被清晨的冷气一激,就瞬间清醒了不少:“没事没事,封师哥,你的正事要紧,我自己坐地铁过去就行——”   “不行——也没那么着急。这里太偏了,你走到地铁站就要二十分钟,再加上倒车,少说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考点呢。”   本来还想让小师弟多睡一会儿,没想到居然这一大早就又有事,封林晚心里已经愧疚的不行,自然不会再叫穆亭澈自己跑出去。固执地摇了摇头,把手里攥着的衣服替他披上:“你先洗漱,一会儿我先送你过去——就是可能稍微到的早一点儿,但也总比折腾地铁要方便些。”   只要这块小木头犟起来,向来都是很难拗得过的。穆亭澈点了点头,抓起手机裹着衣服蹦去洗漱,又好奇地扒着门探出个脑袋。   “封师哥,什么采访这么早啊,被采访的人都不睡觉吗?”   “听说是电视剧的开机仪式,听说好像是编剧忽然说七点钟开机吉利,所以就提前到了七点……去的媒体挺多,只能提前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占个好位置了。”   封林晚无奈轻笑,利落地收拾着外景主持的装备,扬声回了一句。穆亭澈点了点头,刚把头缩回了洗手间,动作忽然一滞,目光扫过搁在边上的手机,昨天的短信再次跃入脑海。   明智的消费者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终于留下了百感交集的热泪。   “看来编剧——还真是说不吃药就不吃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智的消费者:哼 Q^Q   第24章 敲诈   除了到考场的时间实在有点儿过早之外,一模考试其实比想象的顺利得多。   通常来说,这个时候的全面复习还没有彻底铺开。为了给考生以足够的自信,一模的难度普遍都不会太高,甚至通常都会从前几年的高考中直接选择原题,也叫刚刷完了一整套五三的穆影帝简直如鱼得水。   自信心爆棚地完成了第一天的科目,穆亭澈提前交卷溜出了考场。正打算去找那块据说会来接自己的小木头,却忽然被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真是意外——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任谁都想不到你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吧?”   来人的声音听着低醇沉稳,却仿佛透着莫名的寒意。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带着锐利的锋芒,像是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却又偏偏披着文质彬彬的伪饰,叫人心里莫名不舒服的厉害。   穆亭澈拎着书包站定,微抬了头打量他片刻,忽然一笑,主动朝着他伸出手:“陈重先生,久仰了——我一直在等你。”   没能料到他居然会叫破自己的身份,陈重的眼里闪过些讶异,望着面前少年的目光终于带了些谨慎:“我还以为是我弟弟太蠢,原来你果然比我想的更聪明。”   “事实上,我是不是聪明和舍弟蠢不蠢好像没什么冲突。”   向四处望了望,确认了那块小木头还没出现,穆亭澈才稍稍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陈先生,我们是要就站在这里谈吗?”   “不——事实上,我来是特意想要请你吃饭的。”   被他的抢白引得一阵不快,陈重的目光阴沉了一瞬,语气却依然是一片强作耐心的平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穆少吃上顿饭,也好借机赔罪?”   “不敢当。”   被他的措辞引得一阵不适,穆亭澈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双手插进兜里,垂了视线向后退开一步:“想来陈先生应该也知道了,那份录音我已经给了黎老,你再在我这里下功夫是没有用的——有这份闲心,不如捐点钱给燕影修修排练厅吧,那块镜子用了太多年,再怎么擦都不亮堂了。”   “录音的事我信得过黎老爷子,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其他的事有求于你。”   见他摆明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陈重只好无奈一笑,从钱包里取出张纯黑色的卡片递过去:“既然这样,我也不卖关子了——这是张百联的购物黑金卡,换你收回那一条评论,你愿意吗?”   “你说的是收回,不是叫我删掉。”   手机忽然震响,是封林晚发来问他在哪儿的短信。穆亭澈不愿意那块小木头搅和进来,低了头专心编着回复,不以为然地偏了下头:“是我表现得还不够聪明,所以叫陈先生产生了我会同意这个要求的错觉吗?”   收回评论,就意味着要自己想办法解释清楚这一句话的意思,甚至自己推翻自己的立场。对方或许还存着他年纪小好哄骗的念头,他却实在懒得理会这种老套至极的手段。   陈重沉默地望着他,许久才忽然叹了口气,点点头收起了那张卡:“可惜了——如果你是我弟弟,只怕早已经火起来了……”   “不会的。正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面前的商人实在太过无趣,穆亭澈已经没了什么耐心和他打太极,背起书包打算离开,却忽然被一只手稳稳钳住了肩膀。   “嘶——”   穆亭澈轻吸了口凉气,抬头望向那个铁块似的沉默保镖。原本温和的目光终于一寸寸冷冽下来。精致的眉眼敛去原本的柔软,唇角就挑起了个半带嘲讽的锋利弧度。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陈先生,恕我直言——您是还生活在还珠格格和情深深雨蒙蒙的世界里吗?”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绝没有胁迫你的意思。”   看了一眼身边铁塔似的保镖,连陈重自己都觉得这个阵仗摆的实在有些容易叫人多想。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正要呵斥保镖松手,却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一把攥住了那个保镖的手腕。   那只手很白净,指节修长有力,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斯文来,可手上的力道却一点儿都不小。   保镖吃痛地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就被这个忽然冒出的不速之客用力扯开。眼中不由带了些戾气,上前一步正要反击,却被陈重沉声呵斥了一句:“不准动手,退下!”   保镖的眼里闪过些不甘,顺从地退后了一步。陈重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主持人,眼里就闪过了些嘲讽的冷意:“我在和穆少讲话,你是真不打算让开一下吗?”   封林晚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一手把穆亭澈固执地护在身后。沉默地望着面前天娱事实上的掌舵人,显然没有半点儿退开的意思。   虽然小师弟说了有事晚些回去,可他就是莫名觉得不安,找地方停了车就一路找了过来。才到了校门口,就看见陈重站在一边,他的那个保镖攥着小师弟的肩膀不放手,叫他心里猛地一沉,顾不上太多就冲了过来。   他不知穆亭澈是不是还有自己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插手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可陈家人的手段向来荤素不忌,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弟去冒可能受伤的风险。   “封师哥,我没事。”   感觉到那块小木头身上罕有的凌厉敌意,穆亭澈拉住他攥得死紧的拳头,安慰地握了两下。   这样的封林晚是他极为陌生的——原本就稍显清冷的面庞上几乎已是一片肃杀,虽然眼底还能看出些隐约的紧张,但这样忽然毫不掩饰的外放出锋芒来,居然也带着叫人莫名胆寒的气场。   陈重一时被他的气场镇住,本能地退了半步,被身后的保镖稳稳扶住。回过神来的眼里就闪过了些恼怒,神色骤然带了讥诮不屑:“还真是哪儿都有你——是不是给你的工作太少了,居然还有工夫跑出来乱绕?要是你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叫他们再多给你——”   “我不干了。”   封林晚忽然沉声打断了他,好听的声线仿佛也浸透了冰水似的,隐隐透出些孤注一掷的决绝,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些。   他当然早就转过这个念头,可绝不是这么鲁莽这么不留退路——但话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是没有索性抛开一切从头再来的勇气。   “你说什么?”   没料到这个不识时务的小主持人胆子居然这么大,陈重眼中冒出了些怒火,甚至已经顾不上在穆亭澈面前保持形象,上前一步寒声讥讽:“你以为合同都是拿来签着玩儿的?以你的身家,五十万的违约金你赔得起吗?还是你已经找到了下家,愿意替你付这笔钱了——”   “陈先生,你是打算跟我师哥要违约金是吗?”   两人正对峙间,穆亭澈低头摆弄着手机,忽然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被冲淡了不少。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他,原本冷冽的气势就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穆亭澈心里有数,安慰地在他背后抚了两下,把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轻轻巧巧地放回了口袋里。   他的意思显然已经十分明显,陈重死死盯着他的手机,眼角隐隐抽动两下,才不得不咬了牙把脾气重新压下去:“总是要适当给一些的,不然天娱的脸面总难过得去……”   “放心,这种事咱们都理解,我也没有借机敲诈你们的意思。”   穆亭澈点了点头,把小木头往身后拉了拉,脸上就换了个友好的笑意:“所以——能打个折吗?”   “……”   才松了口气,就被这一句话又给怼得胸口一闷。陈重深吸口气,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终于还是不得不服了软,认命地换上了僵硬的笑意:“能,穆少想打几折?”   “咱们的事是从你弟弟而起,不如就由他结束。你看他想打几折吧,以后我就不为难他了。”   穆亭澈大方地摆了摆手,暗示地按了两下那块小木头的后背,扔下了还在斟酌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陈重,牵着他离开了校门口。   被他牵出了挺远,封林晚才忽然反应了过来,睁大了眼睛停住步子:“小师弟——你是要陈舟替我付违约金吗?”   “他们哥俩要是愿意付,那就叫他们自己讲价去,反正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   陈舟的死活还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就算是陈重当真好意思翻脸不认账,这个闷头亏也只能叫他弟弟老老实实吃下去。穆亭澈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封林晚的目光先是茫然后是惊讶,最后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无奈地勾起了唇角。   “你啊,还真是半点儿都不吃亏……”   见他总算又露了笑意,穆亭澈才略略放下了心,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封师哥,你——就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   封林晚点了点头,极轻地笑了笑,眉眼间带了久违的轻松释然:“之前心里盘算这个盘算哪个,总觉得怎么选都纠结。现在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实在憋屈太久,总算彻底做了个了断,连心情都止不住的轻松起来。两人一路说笑着回了家,才到了公寓门口,却被门卫神色复杂地拦在了外面。   “那个——小封啊,不是叔难为你。你们陈总说你已经不是天娱的员工,就不能再住在这儿了,叫你今天就收拾东西搬走……”   封林晚脾气好又听话,平时就很讨长辈们喜欢。可公司摆明了车马要难为他,就算再同情,一个门卫也显然做不了什么,只能偷偷摸摸地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快去搬家吧,叔跟他们说钥匙在你自己手里,没给他们开门,要不东西都得被他们扔出来了。”   没料到陈重做事居然这么绝。封林晚的脸色白了白,接过钥匙轻轻点了点头。迎上小师弟担忧的目光,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对不起——小师弟,今天可能只能送你回宿舍了……”   “封师哥,你有地方去吗?”   见他心神不定,穆亭澈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握住他的手腕,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一句。   封林晚向来不擅说谎,无措地微抿了唇,目光就不自觉地向一旁挪开。穆亭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抬了头望着他:“封师哥,去我那儿吧——我家里可能会有点奇怪,但地方总归是够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好担心洗澡的时候热水器会不会忽然说话啊……(T▽T)   第25章 同居(加更)   虽然一路上已经被穆亭澈做足了心理建设,但在那幢气派至极的别墅前站定的时候,封林晚还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境不算差,却也不比普通家庭超出太多。对于这种远超出正常设定的情节,接受起来显然还是存在着一定困难的。   “封师哥,你手里还有闲钱吗?”   脚下稍有迟疑,就被穆亭澈拉着走上了台阶。封林晚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对小师弟真正身份的脑补上,下意识怔了怔,才浅笑着点了点头:“有一些的——原本是攒着打算赎身的钱,结果被你救了出来,暂时就用不着了。”   “那就好。不瞒你说,这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住,而且我很快就要揭不开锅了。”   穆亭澈拍拍胸口长舒口气,把人领进家门,忽然郑重其事地按住了封林晚的肩膀,推着他靠在了门上:“展老师的片酬我已经不指望了,新剧的片酬得等演完才能拿到——封师哥,你养我吧。”   他一脸的理直气壮,像是说了件无比正常的事。封林晚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忽然浅笑,目光里浸润过柔和的暖意,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   和想象中帅气壁咚的剧情不大一样。穆影帝再次感觉到了身高对自己森森恶意,努力地踮着脚往上窜了窜:“我是能长到一米八的人——封师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到你身上了!”   “好,我一定努力把你喂到一米八。”   封林晚忍不住轻笑出声,落在他头顶的手却还不肯挪开,又借着身高的优势用力揉了一把:“说真的——你住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住得下宿舍,黎老要是知道,说不定会感动得再奖励你一套练习册呢。”   “如果不是你按着我的脑袋把我推开,我就没办法够得到你的话,我是一定会想办法反攻的。”   眼见着这块小木头越学越坏,穆老师郁闷地叹了口气,给他找了双拖鞋,搂着抱枕仰头倒进了沙发里。   “我猜他老人家应该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没问我。那个陈重敢说我有后台,又管我叫穆少,肯定是查到了我住在这个地方。至于查不到我的家世背景——我要是没猜错,他大概已经脑补出一场有关私生子的豪门大戏了。”   “陈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你那样不给他面子,他会不会再想办法难为你?”   根本不敢说自己其实也产生过有关私生子的诡异脑补。封林晚换了鞋走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舒舒服服地坐进了沙发里,奔波了一天的身体立刻发出了舒适的叹息。   “倒不怕他为难我,只是我保你保的这么明显,他居然还敢摆明了阵仗挤兑你,实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穆亭澈侧过身窝进沙发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没能睡好,今天又折腾了一天,一沾上沙发,倦意就止都止不住地冒了出来:“封师哥,陈家这两个兄弟到底都是什么人,他们家底牌很硬吗?”   “他们的父亲陈世坤是天娱的老总,现在已经隐退,天娱百分之七十的股权都在陈家兄弟的手里。陈舟不适合经商,所以天娱现在的当家人几乎就算是陈重了。”   尽力回忆着自己听过的传闻,封林晚认真地答了一句,又无奈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和你说这些了——总觉得你还小,可你有时候又比很多成年人还更成熟……”   “什么叫有时候,难道我还有不成熟的时候吗?”   穆亭澈不满地抗议了一句,眯了眼睛思索着这里面的门道——他当年和天娱交集并不多,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些内.幕。陈重的手段虽然狠绝,其实却未必就有多难对付,但这么嚣张霸道的作风居然能立足到现在,就叫他不得不掂量起了站在幕后的那一位天娱真正的老总的能量。   “小师弟——小师弟?”   隐约听见身边的声音,穆亭澈打了个激灵转过去,就迎上了封林晚关切的目光:“是不是困得厉害?要不就先去睡一觉,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等做好了叫你,好不好?”   陈重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两个人索性就径直叫了个搬家公司,把东西全都搬了过来,现在还全都暂放在后院里。听小师弟说家里已经到了断炊的地步,封林晚就把宿舍里存着的食材打包带了过来,虽然不多,一顿晚饭显然还是绰绰有余的。   被他一说才觉出自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怪不得刚才怎么都理不出头绪来。眼看着就要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穆亭澈幸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就要倒进沙发里,却被封林晚扶住了肩膀:“回卧室睡,听话,这里会着凉的。”   “卧室——对了,客房好像还没收拾出来呢。”   穆亭澈被他从沙发上架起来,迷迷糊糊地晃悠着离开了客厅,趴在楼梯上打了个哈欠:“封师哥,要不你今晚跟我睡吧……”   “你先去睡吧,我看看能不能收拾出来,实在来不及再说。”   看他已经困得连站都站不稳,封林晚不由轻笑,耐心地点了点头。温声哄着他回屋去好好补觉,才又翻出食材往厨房走去。   这么一幢别墅看着华丽,可里面要是一个人都没有,住起来就只剩寂寞了,胆小的说不定还要怕得厉害。   洗涮碗筷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客厅里。想着小师弟一个人住在这里头的感觉,封林晚的心里就怎么都不是滋味,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也越发浓厚了起来。   既然已经借住在这里了,再怎么也要把小师弟照顾好才行——那个小家伙看着闹腾,其实跟穆老师一样,骨子里头都是很孤独的人,他是能看得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人,或许是小师弟身上确实有什么地方和穆老师很像,也或许其实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没能彻底的走出来过。   这才是封林晚这样果断甚至仓促地选择了辞职的真正原因——那个只是走进去都让他脑海里翻腾着那些回忆的地方,实在没办法再叫他产生任何的激情和热忱。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腾冒泡,封林晚的目光被雾气朦胧得晦暗不清。极轻地叹了口气,抛开纷杂的心事,低下头熟练地切着案板上的土豆。   他的口味清淡,喜欢奶茶跟甜点,但根据那一盘豉汁排骨来看,小师弟的偏好似乎跟他差出了不少。按照合理的推测,做个咖喱应该是能合小师弟的胃口的。   想让小师弟多歇一阵,封林晚也没急着起锅,等到牛肉、土豆跟胡萝卜都已经炖得彻底酥烂,香气也翻腾着溢出来,才把熬好的咖喱盖了满满的一碗饭,按着记忆摸进了那间卧室。   卧室开着床头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穆亭澈还抱着被子睡得天塌不惊,褪去了平时超出年龄的沉稳敏锐,看上去就更多了几分无辜乖巧,叫人心里都跟着软了下来。   封林晚放下端着的碗,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刚打算替他盖盖被子,穆亭澈就循着香味扑棱支起身,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   “还真是属猫的,一闻见香味就精神了。”   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封林晚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折回身把饭递过去:“在这儿吃还是下去吃?你晚上还要复习,得多吃点保证体力才行。”   “走走,下去吃下去吃,吃完正好背书。”   相比床来说,显然还是沙发要更得穆影帝的欢心。端着碗兴冲冲下了床,才忽然反应过来:“封师哥,你不吃了吗?”   “不,我——”   封林晚轻咳一声,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脸上忽然显出些英勇就义般的悲壮决绝:“我要控制体重,我晚上不吃饭。”   “哦……”   拉长着声音应了一句,穆亭澈转了转眼睛,忽然一屁股坐在床上,舀了一大勺咖喱拌饭,香喷喷地塞进了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值夜班饿哭了,偷偷放个加餐,看看会不会有人发现(づ′▽`)づ 下午五点还照常更哒!!   第26章 震撼   直到第二天早上,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的穆影帝还在认真地反思着,那块小木头到底是因为什么忽然宁死不跟他睡一张床了的。   还有一天的考试,睡懒觉的梦想显然不大现实。穆亭澈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下意识拉开门,大惊失色的封林晚正好堪堪刹在门外:“小师弟,你家——你家抽水马桶是智能的吗?”   “……是啊。”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穆亭澈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地轻叹口气,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下来:“封师哥,它是不是跟你说——欢迎使用之类的来着?”   “它只说了欢迎,然后就忽然没有声音了,我还吓了一跳……”   见他反应平淡,封林晚被吓得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勉强按下了为什么要买一个会说话的抽水马桶的疑问,望着他的目光却还是带了些难以描述的奇异。   躲过了洗衣机,躲过了电饭煲,没想到居然栽在了抽水马桶上。穆亭澈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看起来就十分奇怪的癖好,也只能在那块小木头的注视下,迈着沉稳而不慌乱的步子坦然地进了洗手间。   “欢迎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检测到用户出现同居对象,可开启人品共享模式。同居方无法自主进行货品选择,但可获得人品加成,并可由用户本人代为购买货物。”   这次进来的人总算没错,机械的提示音似乎都带了些如释重负的欢快:“本期商品有:电影顺利上映,三千人品值;同居对象顺利通过应聘,一千人品值;更改天煞孤星命格,一亿人品值。”   “……??”   明智的消费者刚吃过一次大亏,正打算这次不管什么都一定全买,就被最后一个天价商品惊得险些跳了起来,痛心疾首地扑过去压低声音:“可是我一共就只有一亿多一点点人品值了!为什么会这么贵——不对,为什么我就是什么天煞孤星命格?!”   “尊敬的用户,这是阎王大人为避免小阎王殿下早恋所设下的禁制,与这具身体同时存在,无法通过普通方式人为抹除。”   系统显然在随时升级,他的话音刚落,机械音就体贴地提供了回答:“用户可以选择分期付款,或暂存货物延期购买。购买前两种商品可选择情侣套餐优惠模式,共花费三千二百人品值,购买请按下冲水按钮,感谢您的使用。”   顶着个天煞孤星的名头选择了情侣套餐,穆影帝百感交集地按下了冲水键,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洗了两把脸。   电影顺利上映这句话可以包含的意思其实很多,他暂时还不太清楚会有什么幸运加成,也只好静观其变。至于那块小木头通过应聘,凭实力其实是一点儿都不成问题的,但说不准陈家是不是依然有这份闲心跟能力从中作梗,还是提前做足预防的好。   至于那个所谓天煞孤星的命格……   穆影帝苦恼地叹了口气,用力敲了敲脑袋。   他跟那块小木头相处的挺好,什么都不知道也顺利的走到了这一步,兴许等自己过了十八岁,就能不算是早恋了……吧?   *   虽然被系统划成了同居对象,但两个人真正同居的时间其实依然是寥寥无几的。   穆亭澈考完试就匆匆赶回村子里面拍戏,封林晚安排好了离职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参加朝闻台的春招——要不是临分开时还约好了拍完戏那块小木头请自己吃饭,穆影帝几乎就已经要屈服于冷酷的命运,老老实实地摊上棺材本把那个更改命格给买下来了。   乡下有没有信号,也不知道那块小木头的应聘怎么样了。穆亭澈坐在门槛上翻着剧本,连续两天高强度的拍摄终于叫他渐入佳境,顺利地找回了最佳的状态,对剧本也更多了些深层的理解。   连昆生的命是昆曲给的,所以当昆曲逐渐衰落,这个少年的生机也会被一并消耗干净——就像是一个太过遥远的,有关于宿命的隐喻……   “小师弟,还生气啊?”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展致把戳着筷子的烤土豆递过去,讨好地拍了拍他的肩,也跟着坐在他身旁。   “祖师爷说要我周五把你还回去,杨帆周末也要进组,进度确实有点太赶——我们只剩明天一天了,最后一场戏不轻松,你的脸色不太好,还能撑得住吗?”   “撑得住。展老师再努把力,争取下次把您自个儿都一起卖给人家,我就更撑得住了。”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当初的怨气也早就消得差不多了。穆亭澈挑了眉打趣了一句,却发现展致的面色居然有些奇特的纠结,忍不住撑直了身子:“不是吧,展老师——”   “被你说中了——祖师爷一向是不会一直在剧组里待着的。他老人家答应我只要接班,就可以借他的东风宣传咱们的电影。所以我拍完之后也得赶紧去找你们汇合,最多只能比你们晚进组半个月。”   展致苦笑着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磕出一颗戒烟糖含进嘴里:“小师弟,杨帆演技可圈可点,灵气却不足。祖师爷不看好我们的电影,或者可能也没人看好它。究竟能不能再给它一条生路,很可能就要全靠你了。”   “我清楚……”   穆亭澈的目光也跟着沉了下来,极轻地叹了口气。   “展老师,就按着咱们的第一方案拍吧,我这边没有问题——虚写太多会叫电影流于意识流,也会叫观众觉得不真诚。这种情况下,写实的镜头显然更加震撼人心,您应该是比我更清楚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   话才说到一半,展致就被那双眼睛里不容置疑的沉静执着引得微怔。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用力按了按他的肩:“希望这部电影至少能对得起你们……我不知道结果,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试一试的。”   “它会有个结果的。”   穆亭澈仰头一笑,目光清亮坚定,啪的一声合上剧本,塞进了展大编剧的怀里:“我只负责把它演好,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了。”   剧本最后的情节,是昆生代替了师兄去给军阀唱戏,却被醉酒的军阀当场羞辱,愤而反抗后被打伤抛进河里冻了一宿。次日清晨被人救起后送回家,却已经伤重不治,甚至没能等得到父亲从戏园子里赶回来,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前情已经拍摄完毕,现在需要拍的就是最后的落水病亡。虽然只剩这一场戏,但对时间的要求非常苛刻。剧组没有更多的资金去特殊打光布景或是后期制作,必须要赶在黎明前把夜里的戏份拍完,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卡住最后一幕才行。   为了卡准时间,工作人员几乎一宿没睡,穆亭澈也提前跟着去了片场。裹着军大衣在场边的躺椅上打了个盹,就被展致一脸歉疚地轻声叫醒,领着他去了临时的化妆间。   在穆影帝的强烈要求下,剧本还是厚道的没有把角色定成旦角,而是选取了更为儒雅倜傥的巾生。   一袭纯白长衫配上墨画折扇,少年被小心翼翼地上妆描眉。因为是生角,所以只是略施了一层白.粉,朱砂在清秀的眉眼间晕染开来,眼尾微微上挑,浑然天成的清越和眉眼间的胭色纠缠不清。叫展致都闪了一瞬的神,才摇摇头无奈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忽然理解那个军阀了……”   “我的编剧大人,您可得守住您自己的价值观啊,咱们电影过不过审可全看您的了。”   穆亭澈打趣地一笑,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拢起,理了理身上的戏服,抬手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虽然不知道展致是怎么联系的门路,但今天围观的闲杂人等确实不少,如果仔细看,还能找到不少机器或是衣服上各大媒体的台标。穆亭澈有心找一找有没有朝闻的人,又觉得事情总不可能巧到这个份上,正好现场导演过来说戏,也就收敛了心思,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他的昆曲是这两天突击学的,却已经有了几分神.韵。巾生戏装清俊儒雅,配上举手投足间的潇洒风流,轻轻松松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收拢了过来。趁着还没开拍,闪光灯就又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   一大早就被迫赶来拍一部连宣传都没有的电影,不少人心里还是有点怨气的,但那个少年的出场却显然将这一点不快也尽数挥散。不少人都拼命往前抢着角度,想要拿到一张最完美的特写,直到场务举着小旗开始维持秩序,才依依不舍地退到了隔离线后。   “眸正神清,可圈可点,果然后生可畏——小封啊,幸亏你恰好进了台里,要不然咱们可真未必能抢得过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们了。”   朝闻的专派记者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温声打趣了一句身边新招进台里的年轻人。配合地上交了拍摄器材,就将目光转了回去,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最后一场戏开始。   伴着执行导演的口令,几个铁塔的兵丁一窝蜂围了上来,结实的拳脚就狠狠地招呼在了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   昆生从小体弱,又被娇宠着长大,自然没可能应付得过这些身强力壮又扛着枪的兵丁,挨了几拳就已经身形不稳。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跑开,却才跑了几步,就被一个兵丁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了背上。   少年脚下一软颓然扑到,重重跌在地上,又被围着用力踹了几脚,终于彻底不再动弹。双眸无神地半阖着,有细细的血丝顺着唇角洇出,被人粗暴地抬了起来,一把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眼尾的朱砂晕染开来,不知是水是泪,模糊成一片动人心魄的柔和苍白。   那个在开拍前还意气风发的明亮少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倒在眼前。原本清透澄澈的双眸渐渐涣散黯淡,最终归于死灰般的平静,几乎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气息。   人群中忽然止不住的传来了震撼愕然的抽气声——所有的场景都刺目甚至冷酷地铺开在眼前,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情节,哪些才是现实。有的只有彻骨的寒冷,由寒冷而生出了无能为力的痛苦和不甘,过于强烈的感同身受让人们甚至忍不住隐隐骚动起来,   时间卡得刚好,就在那个少年终于疲倦地彻底阖上双眼,放任自己被冰冷的河水所吞噬的时候,天边终于亮起了隐隐的曙光。   “快,快——那是个人,快救人呐!”   听见河边传来的焦急人声,场边的人们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竟也已跟着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第27章 高烧   湿淋淋的少年被人从水里仓促地捞起来, 飞跑着抬回了连家。庄户人动作难免粗莽, 少年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眉眼是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只有殷红的血痕断断续续地顺着唇角溢出,还能隐约透出些许微弱的生机。   连家的大院已经很萧条了,却毕竟还不至彻底破败。下人丫鬟慌乱地替他除去湿冷的衣物, 扶着人躺在了精致的雕花木床上。   林小乙叫了人去替他请大夫,眼眶已经红了一片。咬着牙正要起身,却忽然被轻轻扯住了衣角。   “小乙哥, 你别去了……”   昆生轻咳了几声——他的力道毕竟已经十分微弱, 连咳嗽也只是极轻地挣动了两下,委屈地皱了皱鼻子:“我反正要死了, 你要是再叫他们打残,爹还要生我的气。”   “师弟,师弟——不要胡说, 你不会死的, 你一定不会死的……”   林小乙的腿上莫名失了力气,脱力地跪倒在床边, 泪水就扑簇地落了下来。他用力地握住了少年冰冷的手,打着哆嗦努力地呵着气, 想要把热度稍稍传给他哪怕一丝,却仿佛始终都只是徒劳。   情况不妙。   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穆亭澈心中微沉,忽然意识到了目前的问题所在。   按照剧本, 这些话原本应当是小乙安慰昆生的。可杨帆显然已经被某种极为强烈的情绪所笼罩,说出的话几乎都已带了再明显不过的哭腔。   虽然演技不错,但杨帆毕竟经验还浅,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力很弱,居然被对方的气场强行扯得入了戏——要是穆亭澈再按照剧本演下去,好好一场师兄安慰师弟的戏,他们俩怕是就只能这么对着一块儿哭了。   虽然时间卡的紧,可也没紧到不能通融的地步,倒不是不能叫停了明天再拍。但为了采光和最后的镜头需要,这间房子根本就是半敞开式的,要当着这么么多人的面把戏演砸,穆影帝还真是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听着导演那边也没有喊停的意思,穆亭澈心下一横,索性抛开了原定剧本,凭借直觉顺着杨帆的情绪调整了反应。原本因为虚弱和痛楚蹙着的眉忽然绽开,露出了个孩子气的调皮笑意。   狡黠又明亮的笑容,像是一道亮光忽然划破黎明的雾霭。叫所有人心中都不觉跟着一亮,却转眼就被更大的恐惧和担忧所吞噬。   少年靠在软枕上,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散乱,呼吸也时断时续,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小乙哥,昨天那场戏,我唱的比你好。”   “是,你唱的好,师兄不如你。”   林小乙连忙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昆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歪歪斜斜地往床下倒去。慌得林小乙连忙一把抱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回去:“师弟,你不要动,大夫马上就来了,给你看过就不会有事了。你要乖乖吃药,吃了药病才能好……”   “我听见下头的叫好声了,比你那时候声音大。”   少年像是全然没有听清他的话,已经暗淡的目光固执地凝在他的脸上,声音却已渐渐低弱了下来。   “是,比师兄的大多了,师兄在家里都听见了……”   这几句话虽然还是原本的台词,却因为杨帆的气息太过不稳,甚至已经带了明显的哽咽断续,几乎已经彻底背离了剧本的原意。穆亭澈却已摸索到了解决的办法,眉眼彻底舒展开,露出了个柔柔软软的乖巧笑意。眼睛里的光芒忽然亮了亮,透出些小心翼翼的期待跟祈求。   “真好……那我爹也听见了吗?”   被那个乖巧的笑容狠狠地戳中了心口,站在前面的女记者终于再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啜泣了起来。   杨帆的泪水也再难止住,急促地喘息着,说不出半句台词。只是用力地握着少年冰冷苍白的手,哽咽着拼命点了点头。   昆生终于满足,笑眯眯地舒了口气,脸上竟显出了隐约的骄傲得意来。向后靠回软枕上,指尖轻轻地打着拍子,细若游丝地开了个腔。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   婉转的昆腔终于被唇角溢出的鲜血打断,少年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只是满足而骄傲地浅浅笑着,眼中的光终于一寸寸熄灭。   他没有合眼,视线还痴痴落在门口的方向,头微微偏向一侧。眉眼间褪去了一切纨绔骄纵固执倔强,只剩下一片干干净净的清澈柔和。   门外没有人,只有朝阳初升,洒下一片温暖明亮的融融暖芒。   “卡!”   随着镜头彻底停留在那一片初升的朝阳,导演林安大声吼了一句。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抓起军大衣就往那个冻得几乎已没了血色的少年身旁跑了过去。   憋着的一口气松弛下来,穆亭澈忍不住咳了两声,就被他用军大衣劈头盖脸裹住,囫囵着塞给了跟着冲上来的场务:“快快,叫他冲热水,先暖和过来再说!”   “导演,我还活着呐——”   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都有些过度紧张。穆亭澈连忙探出胳膊抗议了一句,就被展致一把塞了回去:“都快冻成木头人了,还这么多话——快去冲个澡,那群记者要杀人了。”   工作人员的动作都利落果断,穆亭澈插不上话又无力反抗,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被灌下了一碗姜汤。晃悠着回了后场,一头扎进了唯一装修不错的单人浴室里。   先前冻僵了还不觉得,微烫的水洒在身上,才叫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冷。身体后知后觉地打起了哆嗦,站都站不住地环抱着双肩蹲在地上,正闭了眼睛数着数积攒力气,忽然仿佛隐约听见有人打开了浴室的门。   劫色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穆亭澈警惕地环抱着胳膊抬起头,目光却在看清了来人时骤然凝住:“封——封师哥?!”   “嘘——你不要叫得我好像劫色一样……”   封林晚连忙朝他比了比手势,把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快步过去半蹲了身,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展老师看见我了,叫我过来照应你——那么冷的水,就真往里头跳啊?”   “那是我跳的吗?明明就是他们把我扔下去的,河底下全都是石头,掉下去还不准动,可硌死我了。”   这一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不少,穆亭澈借着他的支撑站起身,忍过一阵莫名袭来的眩晕,抬手接了捧水浇在脸上:“封师哥,你小心点儿,一会儿再把你打湿了,咱们俩还说不定谁冷呢。”   “我没事,我看你这样心里难受……”   封林晚抿了抿嘴,低声应了一句。穆亭澈这才发现那块小木头的眼眶也是红通通的一片,心里一紧,脸上更添了些没心没肺的明亮笑意:“没事没事,都是假的,就是为了赚观众的眼泪,其实这剧本还是我自己改的呢。”   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封林晚认命地轻叹口气,拿着一块浴巾把他整个裹住:“不要动,等热水把浴巾打湿,很快就会暖和了。”   穆亭澈有些心虚,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裹着浴巾冲了一阵。身上摸着已经是热乎乎的,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冷,本能地打了两个哆嗦,下意识揉了揉鼻子:“封师哥,我能关水了吗?”   他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封林晚仔细打量了一阵,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利落地抄起另一块浴巾把他整个擦干,又把他自己的衣物递过去:“戏份是不是已经杀青了?咱们不出去吃了,等回家好好睡一觉,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好。说实话,我觉得我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和他在一块儿,穆亭澈本能地放松了下来,随口嘟囔一句,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封师哥,你这次是自己来的,还是跟着朝闻过来的?我这边没有信号,也不知道你这几天进展怎么样……”   “我进了朝闻,台里准备筹划一档新的法制节目,正好缺人——这次过来是因为他们想采访你,想靠我走个后门。”   封林晚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红了脸,轻咳一声,拿了毛巾替他仔仔细细擦着头发:“小师弟,你自己决定。要是累了咱们就回家,采访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穆亭澈一本正经地扯住了嘴角,上下摆弄了一阵,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错,是长得挺法治的。”   “什么话……”   封林晚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躲开他作怪的手,回击似的轻扯了下他的脸颊:“好啦,别动,把头发吹干再出去,等回家再细说。”   听他提起回家,就忽然被勾起了忧心忡忡好几天的心事。穆亭澈老老实实地站稳,任凭那块小木头耐心地给自己吹着头发,脑子忽然一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封师哥,你说我要是天煞孤星可怎么办——你要我吗?”   “啊?”   封林晚怔了怔,下意识微低了头迎上他的目光,看着小师弟隐隐发红的眼角,心里就莫名的一酸。也不问他怎么忽然想起了这种事情,只是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怕,我要你。”   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机智的消费者为自己省下的足足一亿人品值无声地欢呼着,揉了揉不小心进了香皂沫的眼睛。倒像是只被伺候舒服了的猫,叫封林晚忍不住又多揉了一会儿他的头发,确认过彻底吹干才满意地放了手:“走吧,我们出去看看,要是没事儿就先回……”   “现在回家还不行——展老师好不容易打着我的幌子忽悠来了这么多媒体,我要是跑了,那群记者们还不把他给吃了。”   知道了朝闻的来意,就不难猜测剩下那些媒体今天来的目的。穆亭澈笑着摇了摇头,才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脖子上忽然多了条围巾:“送给你杀青的礼物,喜欢吗?”   “……”   看着米色的围巾上憨态可掬的小熊脑袋,穆影帝深吸了口气,认命地把围巾系得紧了些:“喜欢——要是能把熊拆下来就更喜欢了……”   看着他吃瘪的神色,封林晚忍不住轻笑出声,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不好和你一起出去,先从侧门走,咱们俩在外面汇合,好不好?”   “好——封师哥,你告诉朝闻台的老师稍等一下,我出去应付完就去找你们,想怎么采访都行。”   穆亭澈点了点头,又叫住他特意嘱咐了一句。封林晚的眼中带了些暖色,浅笑着点了点头,又朝他挥了挥手,就快步从侧门钻了出去。   原本就觉得有点头疼,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更是莫名其妙晕的厉害。估计是确实有些累着了,穆亭澈深吸了口气,勉强叫自己打起些精神,正要回到前场,就正好迎上了回来找人的杨帆。   “杨哥,你怎么也跑回来了?”   被他脸上的自责颓然吓了一跳,穆亭澈连忙快步过去,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手掌:“怎么了,展老师训你啦?”   “没有,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刚才给你添麻烦了……”   杨帆抿了抿嘴,自责不已地低声开口,又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是我没演好,没控制好自己——对不起。”   他虽然当时被穆亭澈带得进了状态,但冷静下来就立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吓了一身的冷汗。偏偏导演和编剧却没人训他,还安慰他演得不错,反倒叫他自责的越来越厉害。好容易守着穆亭澈出来,就连忙跑过去认认真真地道了歉。   穆亭澈不由失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要是真演砸了,导演跟编剧大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就是这么一来我可能就彻底抢了你的风头,按理来说该是我跟你道歉的。”   “不不不——本来就该是你才对!你演的那么好,我还差得远呢……”   杨帆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用力摆了摆手。穆老师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背,朝着热热闹闹的前场走过去:“好了,不要紧的。有位前辈说过——演员的基本素质,就是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演砸了,也一定要死撑着做出没演砸的样子来……”   被这个怎么听怎么像是邪门歪道的理论给绕得一头雾水。杨帆茫然地点了点头,还在反复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忽然发现穆亭澈早已经走远,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记者们早就围在外头翘首以待,总算守到他施施然走出来,连忙争先恐后地挤了上去。   《砺刃》开机的时候穆亭澈在一模考试。一号主角没能采访的上,又听说剧组马上就要进军营,媒体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展致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把这个时间调整到了今天杀青的最后一场戏,打算着叫小师弟趁机露上一手。   原本只是想震一震这群记者们,却没想到效果似乎好得有些过分,反倒把记者们的重点给拉得在两部作品之间飘摇不定。也不知道祖师爷知道了,会不会含怒把他的卖身契再延长三年。   “听说这只是一部小制作的电影,又不是大众题材,据林导所说,你和剧组的合同也并不严格——你已经在《砺刃》剧组担任男一号,为什么依然选择了在开机前这样紧张的时候回到剧组,为这部电影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呢?”   在一片嘈杂中,好听的播音腔稳稳压制住了纷杂的声音,一听就是朝闻出来的人又在仗着普通话好欺负人了。   相比于前面诸多或直白或尖锐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十分厚道,更给他递了个给这部电影的基调一锤定音的大好机会。穆亭澈下意识望了过去,就迎上了那位专派记者眼中温和欣赏的笑意。   知道这是对方的投桃报李,穆亭澈浅笑着微微颔首致谢,接过他递来的话筒,认真地迎上了面前的镜头。   “这部电影凝聚了所有主创人员的心血,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昆曲《南柯记》里有一句唱词,‘尽吾生有尽供无尽,但普度无情似有情’。我们所尽力去做的,其实也无非就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演这个角色之前,我对昆曲一窍不通,而现在,我却已经彻底被它的魅力所折服。我们有很多古老的艺术其实都是这样,它们很美,只是缺少一个平台被人看见——我们这个故事也一样,它很好,只是在等着你看到它。当你看到它的时候,我们大概不会令你们失望。”   少年稳稳当当的站在镜头前,神色笃然声音沉静,带了自信明亮的淡淡笑意。那双轻易就能牵动人心的眸子蒙了层薄薄的水光,叫原本清亮的目光隐约柔和下来,加上那条造型可爱的小熊围巾,不着痕迹地冲淡了那一份太过精致的疏离,终于叫人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的真实年纪。   迎上展致眼中的璀璨光芒,穆亭澈扯了扯嘴角,给他了个一切搞定的笑容。礼貌地送走了意犹未尽的记者们,才迈着站得发僵的两条腿挪回了休息室。   头越来越晕,呼吸是自己都能察觉出的灼烫,眼前的东西也蒙上了层雾似的看不清楚。穆亭澈拄着桌面揉了揉太阳穴,等着工作人员去把朝闻的人请进来,深吸了口气,打算最后再咬牙坚持一次。   门被轻轻推开,先进来的倒是那块小木头。穆亭澈绷着的弦一松,笑着摇摇头,撑着桌子起身正要说话,眼前却忽然一黑。身上的力气像是被忽然抽干了,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等眼前那一片黑雾散去的时候,他已经被封林晚牢牢抱在了怀里。   那块小木头大概是被吓坏了,半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他不放手,身上倒是哆嗦得比他那时候还厉害些。   穆亭澈的头还晕得很,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发烧……封师哥,你要勒死我了。”   封林晚原本怔怔出着神,像是忽然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无论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隐约意识到他的状态确实不对,穆亭澈顾不上头晕,咬着牙支撑着试图起身。想着至少先把这块小木头哄好了再说,却才一挣动就被他更用力地抱了回去。   “……”   穆亭澈身上没有力气,手上一软就趴回了他的怀里。正苦恼着该怎么办才好,门忽然又被人推开,展致陪着朝闻的记者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被屋里的情形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展致一个箭步赶了过去,蹲下身想看看穆亭澈的情况,却被封林晚本能地侧身避开。   展致抬了头望着那个青年,眼里却没有不耐,只是轻叹了一声,耐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小封,你不要紧张,小师弟他只是发烧,意识还清醒——他没事,不会像穆老师一样的。你放松点儿,叫老师看看他,好吗?”   像是终于理解了他的话,封林晚的目光动了动,抿紧了唇把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交出去。展致试了试穆亭澈额头的温度,就被那一片滚烫灼得心里一沉:“小师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穆亭澈的念头还留在刚才展致说的话上。心中本能的生出些不祥的预感,却又莫名的理不清头绪,想要仔细去想一想,偏偏思绪混沌滞涩得厉害。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抬手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展老师……”   “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这就送你过去,别的事儿回头再说,啊。”   见他还认得清人,展致才稍松了口气,温声安慰了一句。想要扶着他站起来,封林晚却已经先动了手,直接把那个少年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   表演系和播音系都是群变态,力气简直一个比一个大。戏文系的展老师沉默着收回了手,歉意地朝着朝闻的记者微微俯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摆了摆手截住话头:“先送孩子去医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见他能够理解,展致也就不再多说,匆匆领着封林晚出了休息室,避开人群一路直奔停车场。   穆亭澈虽然不愿意就这么被人抱着跑来跑去,奈何身上实在软绵绵绵的半点儿力气都没有,头也晕的厉害。也只能任由那块小木头又把自己越搂越紧,眼见着就又有把他给箍在怀里的趋势。   一路跑到了展致的车旁,封林晚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人放了进去。正想要跟着上车,才终于想起自己这次来的身份,局促地回过身,望着一起跟过来的前辈:“章老师,我——”   “小封,只能辛苦你跟着跑一趟,一起把人送过去了。”   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话,对方含笑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先把素材送回台里,有什么事咱们电话再联系——你可要把人照顾好,这是咱们台里的任务,知道吗?”   他话里的体贴已经十分明显,封林晚的目光一亮,眼中就带了些真切的感激暖意。低下头轻声道了句谢,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折回身跟着利落地上了车。   刚烧起来时的冷意已经过去了,穆亭澈迷迷糊糊地靠在后座上,被身上的灼热扰得心烦意乱,连呼吸都是一片恼人的滚烫。隐约感觉到身旁灌进了些冷风,就自动自觉地挪了过去,凑近了那一片叫人舒适的冰凉,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   从那天试镜回来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模拟考才一结束就直奔片场,四天的戏压缩到两天半,今天又在冰水里走了个来回,就算是再铁打的人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一彻底放松下来,穆亭澈就身不由己地滑进了深沉的睡眠。   大概是这回昏倒了总算有人管,这一觉几乎算得上是穆影帝两辈子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等到他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梦乡,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医院里面输液了。   病房是单人的,收拾得整洁温馨,床头居然还摆了一盆憨头憨脑的多肉,一看就是那块小木头的标准风格。   心里莫名就立刻安定了下来。穆亭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没扎针的右手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才发现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疼乏力的。高烧退去后的虚弱感迅速找上了门来,叫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凉气,正小心翼翼地撑着身子往起挪,病房的门就被人轻轻推开。   “我天——小祖宗,你什么时候醒的?!”   展致被这个不病则已一病惊人的臭小子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快步过去扶着他坐稳,看着还差点什么,又往他身后塞了个枕头。   “截止到刚才,黎老训了我三次,我们祖师爷骂了我五次,你们表演系的各位老师综合起来怼了我十多次——幸亏朝闻没把你晕倒的事儿泄露出去。不然以你现在的人气,我一定是要因为非法雇佣和压榨童工被网上喷的翻不了身的。”   “谁说的,明明还有买卖呢。”   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穆亭澈接过展致递过来的温水抿了一口,看着对方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终于良心发现地低头道歉:“是我不好,叫展老师操心了。”   “我倒是还好,小封是真被你吓得不轻,我见他那时候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展致摇摇头,见他精神确实尚好,才总算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摇头轻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师弟,下次你晕倒之前最好先说一声——小封当初是亲眼看着他们老师倒在他面前的。现在你又这么来上一出,那孩子心事本来就重,下次真要被吓得魔怔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叫穆亭澈心中一紧,终于想起了自己昏睡过去之前反复纠结的到底是件什么事。   前世今生的记忆他都有,也都分明得历历在目,可只有临死前那一小段时间的记忆是空缺的——属于穆景的记忆就在陈舟递给自己矿泉水的下一刻戛然而止,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穆亭澈。   如果早知道自己是死在封林晚的面前,当初别说是去自己墓前念诗,哪怕是要他去跳个舞,他也一定不会拒绝那块小木头的要求的。   见着小师弟的神色越发凝重,展致暗暗自责了一句自己居然又说错了话。生怕他太过纠结,连忙讪笑着岔开话题:“好了好了,这件事本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害你生病的——小师弟,你好好休息,小封他一会儿就下节目回来了。我跟他说你醒了,他准保高兴。”   “封师哥已经去朝闻做节目了吗?做几期了,在哪儿能看到?”   听了他的话,穆亭澈倒是先兴奋起来,撑起身子连声问了几句。   展致被他问得一怔,为难地摸了摸脑袋,讪讪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几天除了往你这儿跑就是去剪片子跑排片。偶尔有点儿时间,还得轮流去上你们自家人那儿挨训,也没什么时间看电视——要我帮你把电视打开,你自己找找吗?”   “算了,展老师——您还是赶紧去跑排片吧,我觉得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没忍心告诉他那块小木头再厉害也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电视上,穆亭澈嫌弃地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摆出了个过河拆桥的架势。   他这个态度,展致反倒轻松了不少。笑着照他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只觉几天的担忧憋闷一扫而空,心情颇佳地背着手溜达出了病房。   穆亭澈百无聊赖地四处摸了摸,果然在抽屉里翻出了手机,还被那块小木头细心地充满了电。正打算看看微博上的战况,不经意瞄了一眼日期,下意识算了算,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这一睡居然就睡了两天多——怪不得老神仙训展致的次数比黎老还多。他就算现在从病床上跳下来跑步进组,只怕也早就错过了周五的期限了。   反正都已经错过了,大概也不在乎再错过一个晚上。穆影帝破罐子破摔地倒在枕头上,才戳开微博,就被忽然9999 的消息提醒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的关注和点赞的提醒都是早就关了的,虽然想过要发微博,却还没来得及实施行动就不慎扑街,这汹涌的消息提示就无疑显得十分诡异而蹊跷了起来。   穆亭澈沉吟着点开了提醒,仔细翻了翻,才发现居然已经有了个像模像样的《淡墨繁花》电影官博。也攒了几万的粉丝,线上线下的互动还挺活跃,圈了自己的那条微博是一个不长的秒拍视频,转发量居然已经过了五千大关。   即使是秒拍的渣画质也掩盖不了视频本身的精致。病房里没有别人,穆亭澈索性直接点开了那个视频,靠在枕头上认认真真欣赏了起来。   虽然号称是《淡墨》的官宣,可剪辑实在偏心得几乎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从那个白衣少年在树上明亮又嚣张的出场开始,配着柔转细绵的昆腔,画面从容流转——作弄师兄而被罚跪祠堂,因为父亲的偏心委屈落泪,扒着门缝偷学昆曲,偷偷练习时隐秘的欣喜和骄傲……   然后急转直下。   少年含着泪立在霸道的军阀面前,被肆意羞辱凌虐,被丢进冰冷的河水里,被人抬回冷清的连家大院。画面忽然变得破碎支离,交错地闪现着,渐渐褪色归于冰冷的黑白,终于定格在空荡荡的门口——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等到父亲的一句肯定。可他又分明是笑着离开这个人间的,仿佛已十分知足,即使那双眼睛里还藏着未及干涸的水光。   穆亭澈本能地握紧了手机,呼吸忽然隐隐发沉。   倒不至于真的自恋到被自己的脸打动——只是他认得这个视频的剪辑风格。就算没有署名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粉丝剪出来的作品。   是穆景的粉丝。   莫名的冲动叫他切换回了穆景的微博,摸到了那个叫作[石径云生]的微博主页。果然还有不少人都在下头纷纷留言,或激动或急切地追问着大大是不是那个视频的作者——可那个微博却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查无此人的空号。无论下面的人怎么哭喊着求他冒头,也始终没有留下哪怕半条回复。   他是记得这个名字的。和那些喜欢咋咋呼呼喊着帅帅帅,甚至动不动就意淫着要把自己扒了或是直接压到的小姑娘不同,这个石径云生的态度要显得更加理智,却又动不动就能甩出一大串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犄角旮旯里的作品。或者认认真真地分析演技,或者闷不吭声地剪一支惊艳得叫人挪不开眼的mv出来,靠着这样别树一帜的风格,在粉丝圈里也是相当有影响力的存在。   他当初偶尔也会和对方互动,会挺亲近地叫一声云生,也会偶尔吐上几句苦水,嘻嘻哈哈地玩笑似的说上一句最近真的挺累。对方的回复向来简洁矜持得几乎疏离,一点儿都看不出会像是跑去跟踪狂一样收集自己作品母带的家伙。   自己的铁粉跑去给别人做视频,就算那个别人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自己,也叫穆影帝隐约产生了些极微妙而隐秘的感受。既欣慰于那些傻乎乎的小姑娘们终于走出了他仓促离开所留下的阴影,却也多少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茫然——这样古怪的情绪叫他自己都忍不住嫌弃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真心实意地谴责起了自己的小肚鸡肠。   正满怀罪恶感地忏悔着,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穆亭澈本能地把手机藏进枕头底下,抬头望过去,就迎上了那块小木头眼里惊喜的水色。   “封师哥——”   心虚地咧了咧嘴,穆亭澈才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封林晚已经大步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把他用力搂进了怀里。   对方显然是仓促赶回来的,打在耳边的呼吸急促得几乎慌乱,怀抱还带着外头冷风的料峭寒意。原本莫名空落的心却就这么忽然安稳了下来,穆亭澈单手回抱住了对方,在他颈间蹭了蹭,笑意终于直达眼底:“封师哥,叫你担心了。”   “都怪我,应该早就发现你状态不好的。”   封林晚的呼吸渐渐平复,撑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他的脸色,才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意,从包里掏出一盒流沙包递给他:“饿不饿?我问了医生,这个可以吃,但还是要慢一点儿吃才行……”   刚醒来还没什么胃口,却还是不忍心叫这块担忧了这么多天的小木头失望。穆亭澈笑着点点头,抄起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把手机又往枕头下塞了塞:“封师哥,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呢,我一听展老师说,就赶紧回来了。”   封林晚笑着摇摇头,看着他怎么看怎么有些欲盖弥彰的动作,忍不住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师弟,你拿手机做什么坏事了,藏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Д°ノ)ノ   第28章 掉马   “我——”   还没准备好坦白这种太过匪夷所思的剧情, 穆影帝心里一慌, 向来引以为傲的演技忽然卡了壳。下意识想要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却才一开口,就被自己呛得咳了个天翻地覆。   “好了好了,我就是问问,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   怕他乱动滚了针, 封林晚只好半跪在床上,把人结结实实固定在了怀里。一手替他轻缓地拍着背,一边忍不住轻笑起来。   “好了, 你也差不多到了这个年纪, 有需求也是正常的,害羞什么——注意身体, 小心点手机就行了。”   “……??”   猝不及防地被带着飙了回车,穆老师痛心疾首地抬起头,对这块居然也这么不纯洁的小木头投以了正义的凝视。   可惜对方却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见他好容易平复下来, 也就放开手坐在了床边,真心实意地替他做起了科普。   “其实这种事情在男生间也不算什么秘密, 当初我们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听说有的宿舍里也会偷偷传——有时候不小心就会让手机中木马, 我们寝室长的钱就是这么被骗走的……”   活该。   穆老师没有半点儿同情心地腹诽了一句,气鼓鼓地戳了个流沙包,用力咬了一大口。   这种事对他来说还真就是秘密——五年的高三能活着熬过来就已经不易,好不容易进了燕影, 才享受了没多久幸福自由的大学时光,就被黎老拖进了残酷的魔鬼训练。每天回到寝室都是被沙宝亮拖到床上倒头就睡,哪还有余力参与什么男生寝室秘密会谈。等到后来毕业,更是恨不得把每一分钟都挤出来演戏,虽然有着丰富而宝贵的人生经验,但在这种方面,情感经历过于单纯的穆影帝反而是意外的苦手的。   认真地生着闷气,穆影帝一口接一口地咬着流沙包,苦恼地纠结着到底该不该这么顺水推舟地应下这个完美的解释。脸上不自觉地隐隐发烫,就被那块小木头担忧地探了探额头。   “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还觉得难受吗?”   额头上传来的力道依然小心翼翼,叫穆亭澈忽然一怔,莫名想起之前的情形,心里就跟着强烈的酸楚了一下。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封林晚被吓成那个样子。   明明平时表现得已经十分正常,像是早就走出了那时候的阴影,可只要一被勾起那个时候的回忆,就还是深陷其中难以挣脱——他想不出那件事究竟在这块小木头心里留下了多深的伤痕。可他至少却能够肯定,这道伤痕其实一直都没有愈合,随时蛰伏在伪饰的平静之下,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骤然暴起。   为了自己眼下的安宁,就叫封林晚一直被困在这样沉重的压力和阴影下,他这个老师当得也实在太不称职。   “怎么了,还是头晕吗?”   见他的神色不对,封林晚更担心了些,关切地扶住他的肩膀,温声询问了一句。   穆亭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攥紧——他完全没办法预料承认这件事的后果会是什么,但莫名就觉得必须要这样做才行。无论这块小木头愿不愿意相信,又会不会因此和他疏远,他也应该履行自己身为老师的责任,最后再尽力保护一次他的学生。   再见到了那样的封林晚之后,他实在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扮演着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终于做出了决定,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穆亭澈深吸了口气,把手机从枕头下摸出来,一言不发地递了过去。   或许这是个更容易叫人接受和信服的办法——只要那块小木头退出当前的关注人,就会看到微博的用户名。他能登得上穆景的微博,这应当比大部分的证明都更加直接有力……   面上依然保持着足够的镇定,穆亭澈谨慎地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流程,却没想到对方才滑开了屏保,脸色就显而易见地苍白了下来。   封林晚紧紧握着那个手机,他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有些青白,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哑:“小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剧情的发展和预料中显然出现了一些偏差,穆亭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原本准备好的话就硬生生刹在了半道上。   “……啊?”   他当然很想告诉这块小木头自己怎么会知道穆景的微博密码,甚至已经想好了大半的台词。可最要命的是那块小木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退出当前的界面——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问的是什么,失去了剧本的穆影帝沉稳地托着下巴,陷入了深刻而混乱的人生思考。   “你——你不知道他是谁?”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反应,封林晚愕然地急声问了一句。看着穆亭澈依旧茫然的目光,忽然就放松了下来,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个很无趣的人,也没什么可关注的。小师弟,你不要管他就是了……”   他顺手点了退出,正想把手机交还回去,目光却忽然凝在了那个熟悉的头像上。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先是闪现过了些许猝不及防的痛楚和错愕,又迅速化成无处发泄的深刻伤痛——过于强烈的情绪叫血色迅速在那张面庞上褪尽。他甚至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无力地抿了抿嘴,茫然而仓皇地抬起头,眼泪就忽然落了下来。   总算回到了正轨,效果却似乎有些过了头。看着那块连哭都不肯发出声音的小木头,穆老师心里难受的要命,拔了针头把人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没事了……”   封林晚的身子绷得死紧,后背几乎已经硬成了一块木板,僵硬地被他搂在怀里。泪水停不住地顺着脸颊滑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衣服洇透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实在没想到那块小木头几乎已经能坦然地提起他的穆老师,却会对一个无关大碍的微博起这么大的反应。穆亭澈一时也后悔得不成,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小心地拍抚着他的背,攥着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了好了——还以为你都不惦记着老师了呢。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哭得这么厉害?”   “我没有回复……”   被熟悉的语气所安抚,封林晚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手却攥得更紧,几乎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老师说他累了——就在前一天,老师说他最近总是很容易累,说想给自己放个假歇一歇……我想劝他去医院,可怕他不高兴,他一直都不喜欢医院,总说一个人在医院里待得不舒服。我想说我陪他去,可又怕他知道那个就是我,我不敢给他知道,怕他训我不务正业……”   穆亭澈的心里沉了沉,终于彻底弄清楚了这块小木头心底真正的症结是在什么地方。   任他再怎么想,也没能想到石径云生居然就是这块小木头——毕竟他们的语气实在差得太多,封林晚平时也没有过多崇拜自己的表现。直到刚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块小木头居还有做视频的本事。   他记得自己去颁奖典礼前是和对方发了私信的,闲聊时也确实无意提起了自己最近状态不好。看到消息显示已读却再没有回复,也只当对方是困极了睡过去,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当然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就倒在了一口矿泉水上。更没能想到,自己那时随口的一句话居然会给对方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   “听话,别难受了——没事儿,老师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心里牵扯着一时酸楚一时疼痛,穆亭澈极轻地叹息一声,耐心地拍着哄着。直到怀里的人终于渐渐平复下来,才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我还挺愧疚的,结果咱们俩居然谁的秘密都不少,也算是扯平了——小木头,老师也有事瞒着你,你就一点都不奇怪我为什么能登上这个微博吗?”   他几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坦白。横下心正准备如实开口,那块小木头却极为出乎他意料地睁大了哭红的眼睛,急切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师弟……你真是老师偷偷生的儿子吗?”   “……”   被这块小木头过于离奇的脑回路震撼得一时无话。穆影帝的大脑本能地空白了片刻,刚要气急败坏地强调自己的清白,病房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怎么回事——你说谁是谁儿子?!”   听见黎老爷子带着惊愕的熟悉嗓音从门口传来,穆亭澈的眼前绝望的一黑,终于身心俱疲地沉默了下来,一头撞在了这块小木头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急 QAQ   第29章 养你   就算下定了决心和那块小木头坦白, 也不意味着穆亭澈就有胆子跟老爷子如实交代——如果黎老不肯信, 他一定会因为胡言乱语被揍上一顿。而万一黎老一时冲动相信了, 他这一顿揍只可能挨得更狠。   埋在那块小木头的肩上装着鸵鸟,穆影帝进退两难地纠结了片刻,几乎就要横下心来认可封林晚堪称诡异的脑洞。却才抬起头,就被黎老凶悍得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忽然就恢复了足够的理智。   不论怎么说,这种事都是不能承认的——要是被黎老以为自己当初还有心思出去搞什么私生子,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老爷子会找个道士先把他的魂招回来, 再拎着戒尺照着他全方位多角度地揍个结实。   “黎老, 您先冷静——我们都跟穆景老在一块儿,他要是真有个儿子, 肯定瞒不过我们的。”   沙宝天是个厚道人,焦急地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下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目光一亮, 上前扶住黎老的手臂:“再说了, 小澈都这么大了。真要往前推十七年,阿景还困在高三的鬼打墙里出不来呢, 哪有这个闲工夫……”   不愧是高数考了六十九的人,居然能发现这么救命的Bug。穆亭澈由衷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深吸口气,头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往往是能生出些急智来的——在黎老掰着手指头算数的半分钟内,穆亭澈已经编出了一个有关豪门恩怨兄弟离散的完整故事。   父母双亡,家产被父母的合作伙伴侵吞, 只留下一幢空壳别墅。无依无靠的半大少年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收养,直到哥哥意外过世,才坚定了要继承他遗志的信念,一定要站到和他一样高的位置上。   情节合理,感情真挚。除开狗血的因素,其实还算是个挺感人的故事。   ——为了把那幢天上掉下来的别墅圆过去,穆影帝显然已经拼了。   人们总是会对故事的主角多一些宽容的。所以他说得即使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甚至有时候还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一下完整的逻辑,也被几个人认为是有着难言之隐,甚至因为揭开了孩子的伤疤而愧疚不已。   黎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带了些极黯然的叹息,抬手缓缓按在他的额顶:“好了……不说了,听话。”   穆亭澈立时停住话头,如逢大赦地舒了口气,乖巧地跪坐在床上。黎老的目光稍往下移,扫到他手上的血痕,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就又忽然一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谁准你自己拔针的!”   心里的情绪实在太过纷乱,听见了黎老的话,封林晚才忽然注意到小师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拔了针。穆亭澈的肤色原本就白,这一会儿的功夫,手背上就已经透出了些明显的淤青血肿。   虽然黎老只是揪着穆亭澈的耳朵絮絮叨叨地训他不注意身体,但早已下意识承担起了监护权的封林晚还是愧疚得几乎无地自容。低了头匆匆起身,正要出门去找护士来处理,却忽然被穆亭澈一把扯住了衣角。   老爷子轻易不是唠叨的人,可一旦唠叨起来,就会直接超越普通人类的级别。以沙宝天的脾气只会帮着老爷子一块儿唠叨自己,他当然不可能把这块小木头给这么轻易地放跑。   封林晚停住步子回过身,刚想和他解释自己不走,却才一迎上了那双带着乞求跟不安的眸子,心里就忍不住酸软。顺着他的力道转回床边坐下,安慰地拉过他的手握了两下。   见着这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黎老也没了脾气。堪堪刹住话头,轻叹口气,屈指不轻不重地敲在那个臭小子的额头上:“你啊,别学你哥那些臭毛病——这个圈子里多得是大器晚成的例子,何必就一定要把自己逼的那么紧,最后把身体都熬得垮了呢?”   “不是的……”   穆亭澈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忍不住低声应了一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抿了嘴沉默着低下头。   那是种很难挣脱的困局——找不到原因,不知道出路,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无论前面是坦途还是深渊,他都必须要一直跑下去,不能也不敢哪怕稍停下半步。   因为一旦停下,他就真的不一定再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不在意媒体怎么描述自己的生平,也已经释然身后的纷杂评价。但至少在老爷子的心里,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留下一个急功近利的印象。   黎老的目光忽然凝住,目光渐渐染过极深刻的伤痛,慢慢扶上少年单薄的肩膀,用力地按了两下。   “你说得对,是老师说错了话——他不是这样的人。”   老者向来挺拔的身形像是忽然伛偻了些,却像是终于放开了始终死死压制在心中的某种情绪。极柔和地笑了笑,目光怀念温和,眼里却已渐渐多了些水色:“我只是遗憾——我甚至从没来得及告诉过他,他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穆亭澈猛地打了个颤,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前猝不及防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些所有的担忧和瞻前顾后像是忽然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只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手抱住了面前亦师亦父的老人,强烈的委屈跟释然一起止都止不住地冒出来。直到被老者轻叹着抬手按进怀里,视线终于被水意所彻底模糊。   “来得及的——老师,一直都来得及啊……”   *   在被迫采取了特殊的掉马方式之后,穆影帝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关心程度又提升了一个明显的级别。   沙宝天没事就跑来请自己吃饭,还强行带着他重新认识了一圈那几个舍友,听他挨着个儿的叫过了哥才心满意足。黎老甚至还隐晦地找封林晚谈过几次,两个人的神色倒是一个比一个的神秘,也不知道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身边的人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封林晚反倒不着痕迹地疏远了些。穆亭澈忍了一天,见那块小木头居然还是一声不吭,终于忍不住来了气,趁着对方来送饭的机会把人反锁在了卧室里:“封师哥,你躲我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   封林晚被他按着坐在床上,目光有些躲闪,抿了抿嘴低下头:“小师弟,黎老找过我了……”   “我当然知道黎老找过你,还知道你们俩唠了半个小时都没得出个结果来——后来呢?”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穆老师就止不住地越发头痛——黎老最近不知为什么盯这块小木头盯得很紧,叫他有心要和对方坦白,都没这个机会和胆量。封林晚根本就不会撒谎,万一被黎老三两句套出来,他说不定就要叫阎王那边给自己再重新准备一个身体了。   封林晚被他逼问的紧,终于不得不彻底横下心,深吸口气低声开口:“黎老说——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好,但我现在工作不稳定,自己也还不够成熟,可能没办法照顾好你……你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没办法顺利考上大学——”   “我是怎么才能考不上,去考试的路上掉进下水井里吗?”   就知道老爷子打的肯定是自己监护权的主意,还没成年的穆影帝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扶着他的肩膀半蹲下身:“小木头,你不会真答应了吧?”   “你不能叫我小木头,要好好叫师哥——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这样的动作和语气实在都太过熟悉,封林晚胸口莫名的一滞,忍不住越发确定了小师弟和穆老师的关系,垂在身侧的双拳不由自主地缓缓攥紧。   黎老说得对,无论按关系的亲近还是按谁能给小师弟更有力的支持,他显然都是要排到很靠外的一个,也许由他来照顾小师弟确实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他还是怎么都忘不了,那天把自己推在门上,笑着打趣叫自己养他的少年——那双眼睛里明亮又温暖的光芒,几乎成了他这些灰暗而混乱的日子里唯一的救赎。   他是答应了小师弟的。即使或许只是小师弟的一句玩笑话,他也不甘心就这样食言。   “所以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穆亭澈不给他打岔的机会,抬手攥住他的手腕,又沉声追问了一句。   重生的这些日子,虽然事事都过得顺心称意,却总叫他有些浮萍无根的茫然。太过轻易得来的一切都有些太不真实的恍惚感,只有这块小木头是能真真切切攥得住的。   他在别人的故事里演了无数的悲欢离合,自己却是头一次体会过这样复杂纠结的感受,心里一乱,手上的力道就又紧了几分。   封林晚抿了抿嘴,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两次,镜片后的眸子终于渐渐显出些坚定。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银行.卡,近乎急切地一股脑塞进对方手中。   “小师弟——我养得起你,你的话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木头;给你给你都给你!! (つД`)ノ 银.行.卡也屏蔽……QAQ ———— 今天开始回复17:00更新啦(づ′▽`)づ据说下周稍微不忙一点点……我要是能日五千就尽量日五千!!   第30章 邀约   以穆影帝的见多识广, 也被这块小木头的套路给惊了惊, 忍不住失笑出声, 把那几张卡推了回去。   “当然算数——我很好养的,师哥管账,有我口饭吃就行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封林晚目光微亮, 连忙把放在一旁的饭菜推了过去:“有饭吃。你不是一直想吃可乐鸡翅吗?医院里的饭不好吃,这几天想吃什么,我天天给你做。”   对常年受盒饭荼毒的穆影帝来说, 这句话简直动听得如同天籁。感动地用力点了点头, 目光转到日历上,又失落地轻叹了口气:“可惜——这几天可能没机会了, 我明天就得进组,什么时候还能被放出来就不一定了。”   “明天就进吗?”   封林晚正替他摆着饭菜,下意识抬头, 皱了皱眉迟疑着开口:“但是——你的病刚好, 不能再等几天吗?”   盘子里的鸡翅油亮焦香,规规矩矩地在翠绿的生菜上翅尖朝外围成一圈, 一看就是那块小木头的标准摆盘。穆亭澈夹了块鸡翅咬了一口,含着热泪深吸口气, 诚挚地扶住了对方的肩膀:“封师哥,我会很想念你的——万一中间还有机会放我们出来,你能给我送饭吗?”   “还以为是想找我呢,结果还是饭比较重要……”   封林晚无奈地轻叹口气, 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一定给你好好做一顿。听展老师说接下来的拍摄任务也不比之前轻松,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再生病了。”   “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照顾自己。”   穆亭澈痛快地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夹起一块鸡翅递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块小木头忍痛转开目光,满意地顺势塞回了自己嘴里:“封师哥,你的工作应该也不轻松。别太累了,晚上稍微吃点儿也没关系的——你看我在医院吃了睡睡了吃,不也没胖多少吗?”   “小师弟,我觉得你这不是在安慰我……”   猝不及防地接受了一发暴击,封林晚含着泪眨了眨眼睛,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这几天跟着在医院吃病号餐,小师弟没什么变化,他的体重倒是又悄悄多了几斤。等小师弟进了军营,他可能也必须去找个健身房重新振作起来了。   “不,我是在很真诚地安慰你。”   自带吃不胖加成的穆影帝满意地又消灭了一个鸡翅,拎着筷子仔细数了数,意味深长地抬起头:“封师哥,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据说一盘鸡翅大概需要半瓶可乐——你知道剩下的可乐去哪里了吗?”   “……”   封林晚面色一滞,迈着僵硬的步子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卧室:“你好好吃饭,我——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成功调戏了偷喝可乐的小木头,穆老师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吃饭,随手摸出手机打算看看新闻,短信的提示音就又叮的一声响起。   「尊敬的用户,欢迎您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文字版1.0。本次供您选择的商品有:   001.《淡墨繁花》电影宣传完美收尾,1800人品值;   002.身体素质强化升级包,5000人品值;(由于用户已成功购买过强化套餐,本次升级仅针对体能、体质、力量及耐力进行专项升级,解释权归地府有限公司所有。)   003.同居对象诸事顺遂,6666人品值。   可选择所需商品回复货号代码,部分备选商品已存入购物车,可按照用户实际情况酌情购买,感谢您的使用。」   握着手机掂了两下,穆亭澈望着上面的货品清单,目光里就多了隐约笑意。   这个系统还真是越来越人性化了——诸事顺遂,这还真是对那块小木头最好的祝愿。就冲着这四个字,无论系统开多高的价格,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的。   这次的货品价位普遍偏高,但看起来的效果也都相当明确,就算都买下来大抵也不会吃亏。穆亭澈回复了短信,才拿起筷子重新吃了几口,手机就忽然猛地震了起来。   “小师弟——你在家吗?小封也在家吗?你能不能尽快叫他带你来朝闻一趟,有好事儿,大好事儿!”   才一接通了电话,就传来展致难得欣喜得几乎失态的声音。另一头的声音很嘈杂,估计是正在忙着调度什么,穆亭澈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对方反复嘱咐了几句一定要尽快到,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能叫展致这样欣喜若狂的事,一定和电影的官宣有关。没想到才买了商品就这么快就起了效果,穆亭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往嘴里囫囵扒了两口饭,抄起手机快步下了楼:“封师哥——”   “我只喝了小半瓶,我明天会去健身房的!”   他才叫了一声,在沙发旁忙忙碌碌的身影就条件反射地站直,心虚至极地急急保证了一句。   穆亭澈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笑得坐在了台阶上,安抚地摆了摆手:“放心,不是问你这个——封师哥,你能送我去趟朝闻台吗?展老师刚才来电话,说叫我们这就过去一趟。”   “现在?”   封林晚不由微怔,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快步过去把他揽起来:“现在应当是在准备小年夜联欢晚会的录制呢,怎么会忽然叫我们过去——确实说的是去台里吗?”   “他单方面通知的我,我也没来得及确认。”   穆亭澈点了点头,探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总归先去看看吧,看情形大概还是挺着急的。”   “好,那你多穿点儿衣服,我这就去开车。”   见他说得严肃,封林晚也连忙点了点头,替他轻轻扯平了衣角,转回身快步出了大门。   穆亭澈也回去换衣服,又下意识在日历上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居然真的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再等几天就快要过年了。   他向来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十次过年能有七八次都是在剧组里的,难得有自己闲下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兴致折腾,最多就是喝几口酒,不管不顾地大睡一场来犒劳自己罢了——倒是那块小木头的家在渝蜀,要回家的话早该动身了,也不知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天色已经黑透了,两人一路直奔朝闻,往日拥堵的路况居然也出奇的通畅,连个红灯都没有遇到。   封林晚已经回过了神,按捺不住心里太过惊喜的猜测,语气都带了几分少见的雀跃:“既然是展老师打的电话,应该和电影宣传有关系——今年的晚会是有一段戏曲集锦的,会不会是你们的电影有机会借小年夜春晚走宣传了?”   “也说不定,你们那位台长向来思维发散,没准就是忽然冒出了什么主意。”   看着那块小木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光芒,穆亭澈的眼里也多了些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封师哥,你在朝闻干的怎么样,开心吗?”   “很开心。前辈们人都很好,现场导演催场的时候还会叫我封老师,我不好意思,他们就笑,还说习惯习惯就好意思了……”   一出校门就进了天娱,他还是头一次知道电视台里也可以有这样轻松温馨的氛围。封林晚不停同他说着这几天的趣事,目光也越来越明亮,唇角不知不觉地挑起了个轻快的弧度。   见到久违的飞扬自信正在慢慢回到这块小木头的身上,穆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越发确定了自己当初的念头。   他也特意去看过封林晚的节目,是一档单人主持的嘉宾访谈式法制在线。对方的状态显然已经和在天娱的时候大不相同,谦逊温和不失自信坦然,只看那些请来的老教授们欣赏的笑意,就知道他的访谈显然相当成功。   木无水而不生——在这样的环境下,那块小木头一定可以很快长成可靠的大树的。   “我居然说了这么久,我都没察觉到……”   到了朝闻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路,封林晚的脸上不由多了些血色,局促地抿了抿嘴。把车子熄了火,侧过身替他把门打开。   “我喜欢听,听了也跟着高兴。”   穿好衣服下了车,穆亭澈笑着应了一句,又把那条小熊围巾熟练地系在了脖子上。见到他的动作,那块小木头的眉眼忍不住又弯了弯,再看不出半点儿清冷的意思,拉住了他的手,领着他快步进了朝闻的大楼。   展致说的地方在五楼,封林晚一路领着人穿过走廊,小声同他介绍着自己工作的地方。穆亭澈耐心地听着,眼里就多了些安心的暖色:“真好——你在这儿待得开心,我也就能放心了。”   “我在这里很开心……有好久了,我都快忘记开心的感觉原来这么好了。”   封林晚抿着的唇角勾起浅浅的温暖弧度,忽然握了握他的手,目光就带了些隐隐紧张的期待:“小师弟,你愿不愿意——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愿不愿意来看我做节目?”   “当然愿意,我早就想看了。”   对一个老师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的学生过得好更欣慰的事情了。穆亭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进了电梯,忽然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疑惑:“对了,封师哥——你过年不回家吗,朝闻过年也有节目?”   “今年就不回了,当初我爸妈是想让我去政法,念法律系子承父业的,我却瞒着他们报了播音主持,他们一直都在生我的气。去年回家的时候,还闹得挺不愉快的……”   封林晚怔了怔,无奈地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念大学是唯一的一次违背他们的意愿,他们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吧。”   知道这块小木头家里不太支持他干这个,却不知道居然不支持到了这种地步。穆老师油然生出了些不够了解学生的自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要急——你看,现在绕了这么一大圈,你不还是回到了法制战线,说不定就是天意注定的。兴许哪天伯父伯母在电视上看到你的节目,一高兴就消气了呢?”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我也挺想做出点什么叫他们二老承认的。”   迎上他的目光,封林晚浅笑着点了点头,眼中也隐隐多了几分坚定的亮芒。   电梯向上停在五楼,两人才一出门,就被翘首以盼的展致迎了个正着:“好样的,来的真快——快来,咱们去台长办公室说。”   “还真是台长的主意……”   想起那个脑洞无限的新台长,穆影帝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低声感叹了一句。   朝闻是五年前换的台长,叫李牧鱼,比穆景大两岁,两个人当初就因为这位李台长的奇思妙想没少交集。原本的新闻频道在他手里潜移默化地不断改版,被不少老新闻人视作离经叛道,偏偏收视率确实一路走高。这次要改版综艺,推出主持人当偶像的主意就是他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也不知道最后实践起来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三人进了办公室,李牧鱼正忙碌地接着电话,好声好气却不容置疑地强调着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严格执行。见到穆亭澈进来,目光就亮了亮,挂断了手中的电话,主动走过去朝他伸出手:“欢迎——我虚长你几岁,叫你阿澈可以吗?”   还是熟悉的开场白,穆影帝忽然就生出了几分隔世的恍惚来,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有,几位先请坐——小封,你也坐,一会儿说不定还要请你帮我个大忙。”   利落地让着几人坐在沙发上,李牧鱼扯过转椅坐在对面,双手交握目光灼灼:“朝闻承接了国家曲艺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昆曲是里面最重要的一项。今天的小春晚,我们也有幸请到了王继芳先生来演唱《游园惊梦》选段——原本定的是单人独段,但我昨晚看了你们的mv,觉得很受触动。考虑了一天,还是决定试着邀请你来小年夜晚会,看看能不能和先生对唱一段。”   穆亭澈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无视掉了展致灼热的目光,沉吟着轻轻点了点头:“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接受。”   虽然接触昆曲没多久,但曲艺的亮相和肢体协调大都异曲同工,他原本就最擅长这些,起范儿还是毫不含糊的。还一度叫临时培训他昆曲的老师震撼不已,误以为自己捡到了个昆曲的绝世天才。   为了电影里的表演效果,《游园惊梦》他也没日没夜苦练了一阵子,能唱自然是能唱——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外行,王继芳先生是国宝级的昆曲艺术家,未必就会愿意和自己一起登台。   “放心,这种联欢晚会上的演唱更多注重的还是表演效果——就像是不少京剧名家和歌星的对唱一样。起到的作用主要是宣传和推广,也没有正统的昆曲表演起来对水准和经验那种过于严格的要求。”   早就猜到了他的顾虑,李牧鱼笑着摆了摆手,又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再说了,先生那边的意见我当然是要先征求的。老人家看过了展先生送来的小样,感动得直抹眼泪,眼睛都哭红了。自己说了一定要你过来陪她唱这一段,还愿意亲自教你——你要是没有意见,我可就直接带你下去见她了。”   “……”   听他这样一说,穆亭澈反倒油然而生出了些事情不妙的隐忧。奈何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专业卖自己一百年展大编剧和忧心忡忡的小木头,被李牧鱼领着进了电梯。   “怎么心神不宁的,是怕我把你买了吗?”   李牧鱼按了楼层,看向身边的小家伙,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松点,先生是位很和蔼的老奶奶,又对你印象很好,不会对你太严厉的。”   “事实上——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当初就攒下了不少爷爷奶奶粉,穆影帝比谁都清楚这些老人家会有多关心自己,他也很喜欢和老人们相处——但他这一次演的角色就是奔着虐心去的。老人家们一向都很容易把演的戏当真,说不准就又要对着他抹眼泪,甚至还要挨上一顿心疼的念叨,也算是种挺幸福的苦恼了。   穆亭澈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跟着李牧鱼走到一间休息室外,轻敲了两下门,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面望了望。   “是小昆生吗?快来快来,上奶奶这儿来——”   老人家原本靠在沙发上,一见到他就连连招手,拉着他在身旁坐下。满是皱纹的面庞上一片慈爱怜惜,轻轻抚了抚他的额顶:“乖娃儿,今天和奶奶一起唱戏——奶奶教给你唱,下面满场都会是给你叫好的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五千就五千! 虽然明天能搞多少我也没底……(T▽T)   第31章 登台   虽然知道老人家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昆生, 但迎上那道满是心疼的慈祥目光, 穆亭澈的心里还是蓦地一软。浅笑着迎上了老人征询的神色, 温顺地点了点头。   少年的目光清澈乖巧,叫老人双目又不由湿润了起来,将他轻轻揽进了怀里,怜惜地摩挲着他的后背:“乖娃儿——现在的日子可比那时候好多了, 现在咱们唱戏有人听,没人敢再欺侮咱们,还管咱们叫先生……”   “现在的日子好。要是能有更多人愿意听昆曲, 就更好了。”   替老人家抹去了脸上的水色, 怕再挑起对方的伤感来,穆亭澈有意叫笑容明亮了些。笑吟吟地拉着老人的手应了一句, 又诚恳地温声开口:“可我才刚学,唱的不好,怕搭不住先生的戏。”   “不打紧——你身上有精气神在, 有神补形不难, 准保一学就会了。”   说起昆曲,老人的目光就忽然带了鲜活的神采, 连那一头雪白的银发也忽然变得矍铄起来。拉着他从沙发上起身,念着拍子亮了相, 目光灵动神采飞扬,那双眼睛里竟忽然透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明亮娇憨来,活脱脱就是《游园惊梦》中杜丽娘的模样。   这些老艺术家们都是已经将表演彻底浸透在了骨子里的。穆亭澈心中一动,正专心揣摩着老人家亮相时的精彩之处, 却见对方忽然身形一转换了神态。那一份女儿态悉数散尽,只剩下一派儒雅端方,甚至还透出了几分迂腐的酸儒气。   “先生——您连柳梦梅也会演吗?”   穆亭澈目光一亮,讶异地快步上前。老人却只是含笑收了架势,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会呀,咱们昆曲曾经是男女不同台的。女班就都是女子,要是不会唱男戏,那些个官生、巾生又要叫谁来演呢?来,跟着奶奶来做,咱们走一次试试看……”   亲眼看见了国宝级艺术家的演示,心中诸多疑问和困惑都有了验证,果然比原本埋头苦学的效果强出了不少。黎老当初的魔鬼训练把他模仿学习的能力硬生生逼到了极致,才跟着老人家学了两遍,穆亭澈的表现就已叫老人眼中异彩涟涟,更加细致地手把手指导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眼看着就到了彩排的时间,老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详尽的教导,牵着这个新收的小徒弟出了休息室。   现场还在忙碌的布置着,工作人员们忙着定点找位置,一老一小的节目没什么可操心的地方,反倒成了场上的闲人。   穆亭澈四处搜寻了一圈那块小木头的踪影,却始终一无所获。正琢磨着李牧鱼把那块小木头藏到了哪里,就见老人揣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地走了过来。   穆亭澈起了身,好奇地望过去,手里就忽然被塞了一支话筒:“小澈呀,你会唱歌吗?”   “会倒是会……您想唱歌吗?”   望着老人家煞有介事的神秘目光,穆亭澈眨了眨眼睛,也跟着一本正经地压低了声音。还配合地往四处警惕地看了看,才接过话筒揣进了怀里。   “乖娃儿——奶奶跟你说,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难得有个能陪着自己的小家伙,老人眼中笑意愈浓,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拉了他的手走到一旁:“娃儿,你会唱什么流行歌不?奶奶每次上台都是唱戏,也想像那些歌星一样唱首歌。哪怕没有观众听,就是来凑个热闹呢,能过一次瘾也成啊……”   望着老人家稍显赧然的神色,穆亭澈福至心灵地领会了老人的意思,笑着点点头,又大包大揽地拍了拍胸口。   “现在是彩排间隙,原则上允许我们用各种办法试麦——我跟您一块儿唱首歌,他们要是问,您就说是我想开嗓,您陪我唱的。”   “好好,就这么办,回头奶奶把你爷爷私藏的酒心巧克力偷出来给你吃。”   老人连连点头,脸上就开出了一朵欣喜的花来。握了握话筒,深呼吸了两次才平复下心情,征询地望向身旁的小家伙:“娃儿,你都会唱什么歌——《花旦》会吗?”   “会——您居然会这么新的歌吗?”   绕来绕去到底还是脱不开这个圈子。已经准备好了陪老人家唱《绣红旗》的穆影帝险些一脚踩空,点了点头四下一望,忽然示意老人稍等片刻,跑到键盘边上低声商量了几句。   键盘手现在也没什么正经事可做,听他说了来意,就回了个一切理解的目光。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随手在键盘上试了试音,一段熟悉的前奏就从音响里流淌出来。   唱了一辈子的戏都没觉得有什么,这样好好站在原地唱歌,老人脸上居然显出了些由衷的紧张。本能地望向那个小家伙,就被穆亭澈含笑拉住了手掌,鼓励地轻握了两下。   “每每入戏太深,一步一步颠倒众生。假假真真,付出岁月青春,那情意你可得到几分——”   少年的声音干净温暖,为了配合女生的音域而稍降了调子,却也叫原本还稍显青涩的嗓音多了几分叹息般的质感,一开嗓就叫纷杂热闹的彩排现场安静了下来。   被小家伙清亮自信的目光打动,老人的心情也平复下来,闭上眼睛体会片刻,从容地接上了他的尾音。   “花花舞台多缤纷,走着走着岁月无痕。浮浮沉沉,爱恨回荡歌声,惹得你忘了现实的真……”   没有平日里戏腔的柔美婉转,老人的声音已经满是岁月的痕迹。温柔沙哑,优雅地承接上少年清透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嗓音,就猝不及防地碰撞出了极奇妙的火花。   李牧鱼才和几个助理一起走进了现场,驻足凝神听了片刻,目光忽然一亮。匆匆转向前台的音响摄像,发现所有人都及时地把注意力投注了过去,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扯过身边的人。   “录完之后给我看看,能征求到许可的话,今晚就用渠道发出去……”   毕竟也是常年登台的老艺术家,老人没多久就找到了状态,台风也越发大气从容起来,在副歌部分本能地就带出了些戏腔。穆亭澈倒也学得极快,只第二段就跟上了她的节奏,两人一起将这首歌稳稳当当地以昆腔收尾,才忍不住一块儿笑出了声。   “不行啦,不行啦——唱了一辈子的戏,都不会好好唱歌了。”   老人笑着摇摇头,轻声叹息了一句,眉眼间却是一片满足。   穆亭澈接过她的话筒关好,同上来接话筒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那是您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戏歌可流行了,一般人还唱不出这种感觉来呢。”   “真的?”   听了他的话,老人的目光忽然一亮,欣喜地拉了这个小家伙的手,神色就忽然显出了些腼腆:“那是不是我也可以参加那些什么——叫什么,谁是歌者啊?他们说唱戏的不行,戏歌是不是就行了……”   “您想参加《我是歌者》吗?”   没想到国宝级昆曲艺术家还有一颗向往着歌唱的心。穆亭澈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忆了一阵,还是没能分得清这几个节目到底都是谁家的,索性直接把锅抛给了李牧鱼:“等咱们演出结束,您不如问问李台长,反正都是电视台,他应该也会比咱们知道的多。”   “有理,等结束了我就去问问他。”   老人认真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笑着地把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家伙拢进怀里,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乖娃儿,奶奶喜欢你——不如也叫我声奶奶吧。将来不唱昆曲也没关系,有时间上家里去玩,你爷爷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迎上老人家不掺假的慈爱目光,穆亭澈的眼中也浸染过柔和的暖色,认真地点了点头,笑着抱了抱这位可爱的老人家。   “好,等我高考完,一定去找您玩儿——回头兴许还能陪您组个组合,把爷爷也拉上,咱们一起去参加比赛大杀四方……”   除夕只能统一转播春晚,所以各台自录的联欢晚会通常都会在小年夜直播。   朝闻台承接的宣传工作太多,自由发挥的部分极为有限,小春晚收视率向来不高。但工作人员还是显得极端负责,认真地陪着嘉宾主持们彩排了几次流程,掐准了时间拉开序幕,坐在候场区的穆亭澈甚至都能听到身旁现场导演急促的心跳声。   被这样的氛围所隐隐感染,穆亭澈深吸口气,目光晶亮地望着不逊于天娱的灯光舞美,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嘴角。   朝闻是上级直属频道,不缺资金,不缺渠道,是个苍老的庞然大物,只等着被注入新鲜的血液——那块小木头在这里一样会有广阔的天地,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着璞玉被雕琢打磨成型的那一天。   《游园惊梦》表演得很顺利。优雅从容的老人和风华正茂少年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和刚才的歌声不同,老人家此时的昆腔柔美婉转,也叫穆亭澈心中暗暗生出了由衷的敬佩。原本就已经足够认真的态度也被带得更起了些范儿,身形定准回身亮相,灯光渐暗,场下就传来了如潮的欢呼和掌声。   站在黑暗里,穆亭澈的胸口稍显急促地起伏着,被老人轻轻牵住了手,缓步走到台前。   听着场下的喝彩声,他终于长舒了口气,迎上老人关切的慈祥目光,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   老人对唱歌显然还有着不轻的执念。直到整场联欢晚会的正式直播都已经顺利完成,还在心心念念着能不能参加《我是歌者》的比赛,拉着李牧鱼认真地询问个不停。   被李台长充满了谴责的正义目光凝视了片刻,穆影帝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讲义气地动了开溜的念头。   借着明天还要进组的理由和老人家告了辞,又认真保证了有时间一定去老人家里做客。穆亭澈终于顺利地突围成功,把跟老人家解释朝闻台没有选秀节目解释得快哭出来的李台长无情地留在了办公室里。   也不知道那块小木头到底跑到了哪里,一直到这时候也没见人影。才闲下来的穆老师刚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正赶上封林晚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把手里的奶茶和小蛋糕塞给他:“刚刚被拉去帮忙,这是组长给的福利——你们这边也结束了吗?”   “结束了,可惜来不及看重播了,也不知道我唱的怎么样。”   穆亭澈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块虽然疲惫却依然神采奕奕的小木头,拧开奶茶痛快地灌了好几口:“我猜你这边也有好消息,是不是七天乐的主持给你了?”   “你怎么知道——是李台和你说的吗?”   还准备保留点儿神秘感叫小师弟猜一猜,却没想到被他直接点出了真相。封林晚吓了一跳,好奇地追问了一句,穆影帝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蛋糕,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   “封师哥,你现在可是朝闻唯一有正式综艺节目主持经验的主持人。老牌主持人的控场已经不太适合现在综艺的节奏,朝闻要改版,节目形式会越来越多,你就等着忙得起飞吧。”   忽然想起了两人之前在车里的对话,封林晚这才隐约明白了对方当初的用意,讶异地望了他片刻,才垂了目光无奈一笑:“小师弟,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叫你不高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简直和老师一模一样……”   当然不会,反而会高兴得要哭了。   日夜盼着掉马的穆老师感动地喝了口奶茶,毫不犹豫地把小红花戴在了自己胸前:“当然像了,这些本来就都是我哥当初跟我说的。他说你们老师管你管得死紧,他一个外人只能看着干着急。实在逼急了,不如哪天就跑去找你们老爷子打一架,早晚都要找机会把你这块小木头拖出火坑才行。”   这还真是他的心里话——他早就看出这块小木头在天娱干得不顺心,只是李老爷子脾气倔,一定要这个入室弟子在天娱干满三年。要不是他一个选修课老师实在不好插手,换了黎老这一边,他早就冲过去讲道理摆事实地抢人了。   李老师的心思他倒也理解,新闻行业几乎出不来偶像,干一辈子也只是资深主播。无论从锻炼个人能力还是造星的力度来看,天娱都是更适合个人发展的平台。更何况如今新闻式微娱乐当道,就像当初的京剧和昆曲一样,做长辈的的自然都希望孩子能更出息也更顺遂些。   可有人是天生注定该唱昆曲的。老人家早晚会想明白这件事,他却实在做不到就看着这块小木头一直这么委屈下去。   才从那时的心境里回过神,就发现眼前这块小木头又安静了下来,隐隐的黯然忧郁也回到了那双眼睛里头。   穆亭澈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那一份莫名的冲动就又不依不饶地冒了出来。催着他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不管不顾地迎上那双眼睛:“小木头……对不起,我有事骗了你。那些话其实是我自己说的——”   “好了,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你那时候还很小,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迎上他的目光,封林晚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些话一听就是老师说的,他一直都想着我,也一直都护着我……就像他护着你一样。所以我也一定会代替他好好照顾你,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而对我来说,其实也恰恰是从你身上在汲取着走下去的力量……”   “……”   穆影帝眼前一黑,深吸口气尽力平复下情绪,忽然生出了立刻豁出一亿人品值把那个见鬼的命格改掉的冲动:“不是的,蠢木头,你听我解释——”   看着小师弟已经急得脸色发红,封林晚隐约觉得他是要说什么极重要的事,停住了话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穆亭澈用力揉了揉额角,努力把思绪从一片混乱中抽离出来,努力地替自己的掉马大计第二弹开了个头:“是这样的,当初和黎老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我编的……”   “你编的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了展致好奇的声音,穆亭澈呼吸一滞,终于忍无可忍地暴躁转身,朝着展大编剧愤怒地挥着爪子炸了毛。   “我编的剧!我的编剧大人您怎么还没回家您明天不打算进组了吗不打算和林导道个别来个爱的抱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展编剧:……呜 QAQ   第32章 进组   “小师弟, 你要把展老师吓哭了。”   封林晚厚道地插了句话,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炸毛的小师弟拉进怀里,安抚地顺了顺脊背, 朝着展致歉意地点了点头:“展老师,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没有了——我就是想来给你们看看微博……”   展致半晌才堪堪回神, 小心地瞄了一眼被封林晚安抚在怀里, 却怎么看都还隐约有炸毛趋势的小师弟,连忙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看,你和王先生的彩蛋都上了热搜了!听说今天的收视率比往年高了整整一个百分点,等天亮的重播收视率还会更好——小师弟, 祖师爷没说错, 你果然是员福将!”   “彩蛋?”   这才想起开场前李牧鱼确实是拿着个什么东西来找自己要过授权,见老人开心不已地欣然应下, 自己也就想都没想地跟着同意了。穆亭澈挑了眉接过手机, 点开了那个小视频, 居然是两个人在彩排前唱着玩儿的那首《花旦》。   因为不是正式的表演, 音质还有些嘈杂, 画面也没有现场录像那样清晰。可就是这样的简单粗糙,反倒意外地契合了这首歌的意境,当做彩蛋倒也的确名副其实。   朝闻的力量果然强大得可怕, 几个平时负责宣教的官媒都同时推送了这条内容, 不少平时罕有发声的大v也一同转发。即使不靠着娱乐头条作为载体,也轻轻松松地闯进了热搜。   穆亭澈随意地翻了几条,滑动回复的动作越来越慢, 目光就不觉跟着暖了下来。   「昨日重现:学了十二年的昆曲,改行也已经有十年了,昆腔起的一刻,还是猝不及防莫名飙泪……」   「云从风:听了那么多遍《花旦》,这是第一次真正听懂了这首歌想表达的东西。“也许不到白头热情不会冷”,老人家早已经霜雪白头,却还是忘不了骨子里的昆曲,择一事,终一生,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跳跳糖:从来都没听过昆曲,被后面的戏腔彻底唱得汗毛倒竖∑(°Д°ノ)ノ昆曲原来那么好听的吗!?」   「一弦一柱:回复@跳跳糖:去听啊……都去听啊!!我们自己的东西自己都不去听,说不定哪一天就真听不到了!!!」   「叫我小竹子:戏曲是依托于观众存在的艺术,去听听看吧,听听真正的昆曲……要不是这条路太寂寞,谁舍得放弃这么多年受的苦和做的梦呢?」   「潇湘白日梦:前两天刚看了《淡墨》的官宣mv,看到上面的回复,忽然就明白了昆生临死前的心情QAQ决定回去再看一遍,昆生宝宝对不起,觉得你矫情是我太蠢了!」   「弦歌浮相:回复@潇湘白日梦:楼上不要跑QAQQQ一起去!!当时就哭瞎了,看到是昆生相关就赶紧点进来,结果又为老奶奶飙泪一次……求问这个是什么的彩蛋啊??正片在哪儿看啊啊啊啊啊(T_T)」   「快平生:朝闻台小年夜春晚第9个节目《游园惊梦》,23:07。《淡墨繁花》,定档4月5日。一起来吧,就算我们什么都帮不了,难道还不能贡献点收视率跟票房吗」   「吐司猫:怎么让它上热搜?」   “小师弟……谢谢你。”   展致忽然张开双臂,把他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用上了点儿很想证明什么的力道:“谢谢你,是你让我忽然觉得——我做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蠢了。”   感受到对方语气里不易觉察的哽咽,穆亭澈的目光也缓和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你在做这件事,我只是帮了个力所能及的小忙……它从来都不蠢,我们会有办法证明的。”   分量十足的好消息冲淡了掉马失败的郁闷,送走展致上了车,穆亭澈的心情依然不错。终于点开了到现在还空荡荡的微博,转发了刚才看到的那一条推送,还认认真真地配上了两行字。   「尽吾生有尽供无尽,替先人守赏心乐事谁家院。   普度得无情似有情,为后世留良辰美景奈何天。」   封林晚扣好安全带,忽然听见了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忍不住轻咳一声:“小师弟……”   “啊?”   思绪还停留在措辞到底是不是合适上。穆亭澈下意识抬起头,就迎上了那块小木头欲言又止的为难目光:“你发微博——是不是也是老师教你的啊?他都已经够老干部的了……”   “你们怎么都不懂得欣赏——我这好不容易把两句唱词拼到一块儿的!”   对于老干部这一评价的愤怒显然超越了掉马频繁失败的沮丧。穆老师义愤填膺地拍大腿而起,正准备罚这块不解风情的小木头写上两千字的读后感,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又泄气地坐了回去。   他现在当然十分清醒——虽然自己不是不可以就豁出一切去跟封林晚说实话,但他刚一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天坑。现在就算说出这块小木头喝醉了会抱着人不撒手这种秘密,对方都只会当做是穆景当初告诉过他的,不仅会有损当老师的光明形象,还很容易把自己目前的定位坑成装大人的中二少年。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穆老师苦恼地闭了眼睛倒在椅背上,心情又忽然就沮丧了下来。   封林晚只当他是累坏了,一路小心地没有打扰他,还体贴地把广播换成了柔和的轻音乐。舒缓悦耳的曲调似乎真的安抚了焦躁的情绪,倦意被莫名其妙地勾了上来,穆亭澈极轻地打了个哈欠,蜷在座椅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封林晚开得又稳,一路顺利地到了家,穆亭澈还靠在座椅里睡得天塌不惊。   望着睡着时显得乖巧无比的小家伙,封林晚的目光不知不觉柔软下来,极轻地叹了一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闹——很累了……”   上直播对心力的消耗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多。穆亭澈睡得昏沉,本能地握住了那只在头顶捣乱的手,低声嘟囔了一句。   过于熟悉的语气叫封林晚胸口一紧,眼里带了些温然无奈。索性直接下了车绕到另一头,替他解开了安全带,俯身把人抱了起来。   体位的骤然变化叫穆老师忽然惊醒。本能地想要坐起来,就被那块胆大包天的小木头又往怀里揽了揽,单手抱稳锁车开门,行云流水得叫他几乎来不及反应:“不要乱动,小心掉下去了。”   “我能自己走——我就睡了两天,你到底抱了我多少次?!”   意识到对方的动作居然已经熟练到这种地步,穆亭澈迅速抓住了问题的重点。敏捷拧身一跃而下,扳着他的肩膀痛心疾首地质问了一句。   封林晚扶着他站稳,掏出钥匙开门:“展老师抱不动你,你又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发烧退烧,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医生说要经常给你擦一擦身体……”   “……”   不光不知道被抱了多少次,居然还不知道被看光了多少次。穆老师颜面无存地一头撞在这块小木头的肩膀上,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我没觉得有多严重啊?”   “那是你没看到换了多少吊瓶……要不是直接埋了留置针头,你这两只手都别想要了。”   想起医院里的情形,封林晚的目光就暗了暗。拉着他回了卧室,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认真地半蹲在他面前:“小师弟,你那时候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不,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说了……”   哪有当老师的被自己学生这样抱来抱去的,身心重伤的穆老师含着泪扑倒在床上,沮丧地抽了抽鼻子,心累得一点都不想说话。   封林晚只当他还在闹别扭,好脾气地摇头轻笑,跟着坐在了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收拾收拾就早点儿休息——明天又要进组了,你现在这么容易累,身体一定还没好全呢。”   “小木头——”   见他居然真的起身就要走,穆亭澈下意识抬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一骨碌翻身坐起:“过年——要是我回不来,你怎么办?”   “嗯?”   抗议了几次都没有效果,封林晚也只好默认了他对自己的称呼,顺势坐了回去,无奈地笑了笑:“台里总要有人值班啊——我们组长说有家有室的回家过年,孤家寡人的都留下值班,顺便开个单身派对。你不用担心我,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你怎么就不是有家有室的了……”   小木头简直迂得要命,穆亭澈郁郁地轻叹了口气,摩挲了两下手机,忍不住又动起了不如就把那个天价商品咬牙买下来的念头。   “怎么了——不高兴了?”   望着他脸上几乎化成实质的“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封林晚忍不住轻笑出声,半蹲在他面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啦,我有家有室,我还得养你呢——不是你太忙了吗?要是你能被放出来,我肯定陪你在家过年,好不好?”   “一言为定,我肯定想办法叫导演给我放假!”   穆亭澈目光一亮,欣然点了点头,才想起自己好像又忘了正事。目光落到一旁的手机上,心中忽然冒出了个绝妙的主意,连忙扯着他翻出了那条来自地府的短信:“小木头,你看这个!”   要证明一件不科学并且超自然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件不科学并且超自然的事作为证据。   虽然家具说话这种事不一定能那么巧碰上,但短信一直都在他手机里,还是能留得下可靠的证据的。只要这块小木头相信了地府和那个人品系统的存在,他就可以借此进一步解释——   还没等穆老师的美梦做完,封林晚就握着手机疑惑地抬了头,好听的播音腔都带了十足的茫然:“‘移动公司免费送您1G流量,快快使用吧’……小师弟,你是流量不够用吗?军营里准不准你们用手机,要不要我帮你改个套餐?”   “……”   地府的系统就是贴心,居然还自带了个对他人的屏蔽功能。穆影帝含泪叹了口气,终于绝望地扔了手机,自暴自弃地单方面宣布了掉马大计第二弹光荣失败:“不用不用,我流量够,就是给你推荐一下……我们还是快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七点我就得去军营报道了。”   “这么早?那还不赶紧去洗个澡睡觉,我帮你收拾行李——是我不好,就该小心点不弄醒你的。”   封林晚连忙推着他起身去了浴室,操心地叮嘱了他一定要好好睡觉,才快步下去替他收拾起了行李。   看着那个连走路都比从前轻快了不少的背影,穆老师的眼里就又不觉带了些欣慰。无奈地笑了笑,轻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按着他的交代老老实实地进了浴室。   这当口正是那块小木头成长的关键时机,需要的已经不再是处处护着他叫他依靠的老师了。反倒是有个要他照顾的半大孩子,才能尽快叫他成熟起来,迅速建立起足够的自信——这种自信不仅会体现在生活里,也会融入他的节目中,叫他迅速形成足够稳重和鲜明的个人风格。   反正能想的办法他都已经试过了,一时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不如就先这样顺其自然。等小木头彻底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主持风格,再考虑是不是要倾家荡产去改那个命格也来得及。   *   打定了主意的穆老师没心没肺地睡到了天亮,第二天一早果然精神抖擞,被那块小木头拎着行李送进军营,就正好撞见了亲自出来接人的张老神仙。   “展致那个臭小子真是不长脑子,本来好好的标准身材,这样穿军装怎么能好看?”   看着面前好容易养好了病的小家伙,张沣掐着他的肩膀来回打量了两圈,就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这样不行——前面的戏只要会立正稍息正步走就行,你先别急着参与训练了。这阵子你的任务就是吃,什么时候吃胖了再说。”   虽然自带吃不胖体质,但瘦下来却显然比想象的还要更容易。不过是住了几天院,穆亭澈就肉眼可见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不少,封林晚这两天变着法替他加餐,可也没能补回来多少,听了张老神仙的话,眼中就更添了些自责。   “是,我一定完成任务。”   老神仙说话一定要及时回答,穆亭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趁着对方和工作人员交代自己住处的功夫,回肘偷偷顶了顶戳在身旁的小木头:“封师哥,我相信你一定没有辜负组织的厚望——”   “放心,家里的零食都给你带着了。肉脯在最下面,糖跟巧克力在夹层,火腿肠在衣服中间,雪饼和干脆面在最顶上,夏威夷果在文具盒里,给你带着开口器了。”   封林晚显然成功领悟了组织的期望,体贴地压低声音快速地给他介绍了一通,又摸出张流量卡来塞给他:“这张卡你留着,我问展老师了,军营里管得严,但只是限制你们行动的范围,在允许的开放范围内是让你们上网的。有时间就给我发个消息,我只要看到了就一定回……”   “……”   被这块小木头过于周全的安排感动得热泪盈眶。穆老师深吸了口气,按捺下了解释自己给他看短信其实真不是为了给10086打广告的冲动,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会经常骚扰你的。”   “算了吧,按照你一拍起戏来就拼命三郎的架势,能不能有时间玩手机都不一定呢。”   早就摸清了他的套路,封林晚笑着摇摇头,见工作人员已经等在边上,微俯了身抱了抱他,轻轻点了点头:“好了,快去吧——照顾好自己,可千万别再生病了。”   莫名觉得自己像第一天被爸爸送进校门的小学生,穆老师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还是体贴地抱了回去:“放心,我会的。”   封林晚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还远远朝他挥了挥手,才终于快步出了营门。   告别了那块小木头,穆亭澈就被早到一步的杨帆给堵了个正着。   虽然没能演成顾朗,但杨帆还是成功的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早两天就进了组开始准备。一见到穆亭澈过来,就兴奋地跑了过去,不住地询问着他的身体好全了没有。   向来不觉得拍戏累倒是件多光荣的事。穆亭澈被问得头痛,正想和他说不要闹得人尽皆知,边上就忽然传来了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拍完一部就又接一部,是多缺钱缺名声,至于为了圈钱命都不要了吗?”   正要出口的话就刹在了嘴边,穆亭澈微挑了眉望过去,说话的是个有几分眼熟的帅气青年。五官精致身材高挑,如果不是眼睛里那一抹戾气,也该是个挺讨喜的样貌。   他不记得自己除了陈舟还惹过什么人,虽然挺高兴有NPC上门送经验,眼里还是难免带了些莫名其妙。一旁的杨帆目光微紧,赶忙把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悄声开口。   “这是胡导的外甥,叫陆乔。本来就是定的他演连昆生,他为了准备这部戏,就把咱们的电影给推了,结果最后也没拿到顾朗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呀 ⊙ω⊙   第33章 对戏   “唔……”   当初展致找到自己的时候, 确实说过原本演昆生的人谈崩了,却没想到真能这么巧的叫自己碰上。穆亭澈沉吟着点了点头,安慰地拍了两下杨帆的胳膊, 气定神闲地迎上了对方带刺的目光:“对啊。”   他应得太过理直气壮,不光来挑事的陆乔错愕地愣在当场, 连一旁的杨帆都被吓了一跳, 连忙扯了扯穆亭澈的胳膊:“阿澈,你在说什么啊——他说你为了钱不要命,你拍电影哪里拿到钱了?”   “电影是没拿到钱,所以我才又接了部戏——这不是挺合逻辑的吗?”   对方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谁想真讲道理谁就输了。穆亭澈向来懒得和这种人吵架, 坦然地耸了耸肩,把手里行李箱的拉杆一把塞给杨帆:“杨哥, 帮个忙, 实在太沉了……”   那块小木头估计是把家里所有能带的东西都给他塞进了行李箱里, 他从客厅路过了两次, 都深深惊愕于对方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成功压缩进去的。总算找到了免费劳力, 穆亭澈甩了甩压得发麻的手臂,长舒了口气,一身轻松地快步走向了营房。   “哦, 好——”   杨帆茫然地点了点头, 连忙拖着行李箱跟上了穆亭澈的脚步,又忍不住担忧地压低声音:“阿澈,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就不怕他借题发挥吗?”   “他能怎么借题发挥——拿着大喇叭告诉所有人我是为了钱接的戏,然后等着他舅舅打断他的腿?”   明明长辈就在剧组里,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较劲。哪怕是为了维护剧组的安定和谐,导演大义灭亲的概率都要远高于护着自家外甥。身为杀鸡儆猴最容易被抓的鸡,这个陆乔的觉悟显然要比林枫差多了。   “你胆子够大的啊,连陆乔都敢怼——你没听过他的名声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从杨帆手里抢过了行李箱拖着,揪着他的领子叫他转了个圈:“不是叫你赶紧去吃饭吗,还想再饿着肚子站军姿?”   “阿澈刚进组,我想和他说说话……”   杨帆讷讷应了一句,被对方严厉的目光一扫,就立刻老实地抿了抿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林枫哥,你别生气,我这就去食堂……你要不要吃什么?”   “成天被你气都气饱了——现在去食堂吃盆吗?饭都给你打好了,赶紧上备餐室去吃!”   林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着杨帆听话地转身跑开,才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简直蠢死了,我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棒槌……”   “你们俩挺搭的,你爸一点儿都不知道?”   苦力抓谁都一样,穆亭澈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两个人独特的秀恩爱方式,托着下巴好奇地问了一句,就被林枫一把捂住了嘴:“小祖宗,小声点儿——你跟你那块小木头的事,难道黎老也知道吗?”   “别说黎老不知道了,那块小木头都还不知道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起自家那块小木头,穆亭澈就更头疼了起来,惆怅不已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没办法跟他开口,总得等高考以后再说……”   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这个小怪物还没高考,林枫脚下不着痕迹的一绊,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对了,你现在还算是早恋——那就不说他了,陆乔那儿你就打算这么对着干吗?”   隐约感到林枫对那个陆乔的忌惮,穆亭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等着对方的下文。林枫无奈地抿了下嘴角,叹了口气站定转身:“不是我吓唬你,他的实力可一点儿都不比你差,还是科班出身。你们俩那么多对手戏,就不怕他趁机难为你?”   “我倒是怕他不难为我,听你这么一说就放心多了。”   听着就不像是块善茬,经验值肯定比陈舟那种小NPC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支出一个亿,最近穷疯了的穆影帝目光一亮,欣然点了点头,几乎迫不及待地盼望起了接下去那些喜闻乐见的剧情。   “你——算了,你也是个怪物。就叫你们两个自己较劲吧,别把我们牵扯进去就行了。”   林枫错愕地瞪了他半晌,终于泄气地摇了摇头,把他的行李箱连拖带拽地拉进营房,忍不住揉了揉酸疼的手臂。   “咱们没住在他们训练区,算是半外祖的民用营房,本来是八人间,组里人还不多,就给改成了四人的。正好还有张空床,安排了咱们仨住一间。平时在宿舍里没什么规矩,进了军事训练区就不能用手机了,也必须服从他们的指令——现在我们天天跟着军训,简直累得站都站不住,你倒是好运气。”   “吃胖对我来说也是件挺艰巨的工作,还不如跟你们军训呢……”   穆影帝慢悠悠地补了一刀,把行李箱拉开收拾着东西,翻出袋肉脯抛给他:“饿了找我,我这儿储备粮不少——你们连零食都不准留吗?”   “……你最好不要再说话,嫉妒已经使我面目全非了。”   林枫咬着牙挤出句话来,想起那个总是吃不饱的棒槌,还是忍气吞声地把肉脯塞进了枕头底下:“成,您老慢慢吃,我们该去训练了……你要不要来观摩一下?”   “你的意思是要我搬着小马扎坐在树荫底下,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着你们踢正步吗?”   把零食塞了满满的一柜子,穆亭澈正跟行李箱里的衣服较劲,转过身抬起头,无辜地望向已经被嫉妒焚烧了理智的林枫:“我是不怕跟陆乔作对,可如果我真这么干,会被人套麻袋扔到水沟里的。”   林枫深吸口气,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把挂在一旁的军帽狠狠拧成了个麻花:“那你最好把你能看见的麻袋都藏好,我现在就很想把你扔进水沟里了……”   *   虽然被暂免了跟着军训的命运,但该演的戏还是不能拖延的。作训服不像常服对身材要求得那么高,拍起戏来严苛到神经质的张老神仙强行推迟了所有需要穿军常服的场次,把一套迷彩扔给穆亭澈,就把他拎回了训练场上。   不是冤家不聚头,迎上陆乔眼里嘲讽的冰冷笑意,穆亭澈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收了耳机线揣进兜里,朝着他客气地点了点头:“陆哥,又见面了。”   训练区不能带智能机,那块小木头不知从哪儿给他搜罗出了个MP3塞进了行李箱,倒是正好解了系统的燃眉之急。就在见到陆乔的同时,耳机里已经响起了检测到黑洞的警报,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要怎么倒霉,不过这次的人品值估计是赚定了。   看着眼前这个能打出大把金币的高级NPC,穆影帝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灼灼发亮了起来。   “久仰——我一直盼着能跟你对戏,总算有这个机会了,还请多指教。”   在胡导眼前,陆乔也不敢太过放肆,同他握了握手。语气正常平静,眼底却蓦地闪过了一丝锋利寒芒。   穆亭澈挑了挑嘴角,稳稳当当地迎上他的目光,神色依然是一片茫然未觉般的谦逊温和:“不敢当,我们互相切磋才能共同进步,陆哥太谦虚了。”   “行了行了,寒暄完了就快点儿说戏——今天还有好几场呢,要是多NG几次,就都准备着通宵吧。”   见这两个主演已经互相问候过,张沣就不耐地打断了两人进一步的情感交流,把人叫了过来,耐着性子说起了要拍的这一场戏。   听完了这场戏,穆亭澈才明白陆乔那时眼里的幸灾乐祸是怎么一回事——这场戏是顾朗刚进军营的时候锋芒太露,被格斗拿过全军第三的老兵梁宇约战。虽然凭借和父母学过的格杀技巧一度占了上风,却因为体能和经验不足,没过多久就被对方熬干了力气,又因为不肯服软,被硬生生打昏了过去。   要论演技,他当然有收拾这个小刺头的把握,可剧本要求他被打昏过去,他总不能再爬起来给对方闷上一拳头。   掂了掂手里的剧本,穆亭澈轻挑了下嘴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场上众人的神色。   张老神仙的脾气他清楚,对剧本敏锐,对人情却迟钝得要命,估计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和陆乔间有什么不对付,这场戏被提到第一场大概纯属偶然。胡导望着自己外甥的目光带了十足的严厉警告,可惜陆乔却显然已经无视了他的提醒,卯足了劲打算着要给自己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剩下的人望着自己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儿同情,大概是早知道了这个陆乔的脾气。局面并不算差,只要他好好利用,事情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听武术指导讲解过了一遍动作,穆亭澈偷偷撇了撇嘴,把口袋里的杂物放在场边,那个MP3也一起扔在了边上。   ——虽然已经穷得要命,要他在这种地方吃亏攒人品,穆影帝还真是没这个自虐的爱好。   “准备好了吗?好了就先走一条试试——阿乔,手下要有分寸,听见没有!”   见两个人都已经各自就位,胡导拍了拍手示意开机,又严厉地同陆乔低声训了一句。后者却只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抿着嘴偏了下头,把帽子在手上磕了两下,就朝着场中走了过去。   看着他拉开的架势,穆亭澈的眼里就带了些了然,一丝不苟地把作训服的领子拉到最高。也没人看清他的站姿有什么变化,出鞘利剑似的霜雪锋芒就骤然喷薄而出,叫陆乔的目光不由微缩,眼中终于带了几分隐约忌惮。   “第一场第一次——开始!”   几乎是压着场边执行导演的喊声,陆乔的气势也骤然一变。凌厉的气势毫不掩饰地自周身腾起,身形骤然向前,一拳向他的胸口狠狠捣了过去。   穆亭澈当年没少拍过动作戏,和什么样的对手演员都套过招,一打眼就知道他这一拳怕是真打算要砸实的。目光依然是一片淡漠清冷,眼底却骤然闪过一丝锋芒。   紧接着,他就侧身让过了迎面太过刚猛的一拳。右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扯,顺势抬膝冲撞,却只是在胸口一碰就稳稳收了力道。身形回旋脚下一绊,手上用力一扯,就把人给结结实实撂翻在了地上。   “诶,不对——这块儿不该倒下啊!”   执行导演急得跳了起来,正要上前纠正,却被胡导摆摆手拦在了边上。   穆亭澈理了理衣服,朝摔得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的陆乔伸出手,语气平静无波:“对不住,我的力道没有控制好。”   陆乔被他扯着站起身,望着他的目光才真正带了些惊愕震撼。   对方的膝盖在自己胸口触碰的那一下,他到现在都仿佛还能感觉得到。那力道分明极轻,却叫他不自觉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那一拳是使足了力气的,身体向前的力道自然也极强。如果那一下撞实,他的肋骨只怕都要断上几根。对方既然有本事在这种时候收劲收得这样巧妙,就同样有本事把他直接一膝盖撞个半残。   他虽然傲气,却并不蠢。心里有了忌惮,下面的动作就收敛了不少。两个人中规中矩地配合过了一场,胡导满意地点了点头,张沣锁着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演的都是什么东西——陆乔,你知不知道你演的是格斗第三的老兵?软绵绵的花拳绣腿擦着他身子打,是给他拍灰吗!还有你,他不入戏你就不知道带着他点儿,也不知道叫停,还跟他傻乎乎地配合着演,是你的体力太多还是我们的时间太多了?!”   被老神仙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早习惯了这份待遇的穆亭澈反应迅速地俯身认错,态度良好架势端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练出来的。陆乔却受不了这份委屈,咬着牙闷不吭声地走到一旁坐下,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了进去。   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填,穆影帝头痛地轻叹口气,走过去正要开口,就迎上了陆乔冷厉的目光:“再来,我不会叫你吓住的——用不着你过来假惺惺废话!”   “……哦。”   穆亭澈惜字如金地应了一句,居然当真一个字都不再多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折叠椅旁坐下,闭上眼睛重新戴上了耳机。   自己把就要到手的人品值给推了出去,穆影帝的心情正不好,自然没兴致哄这种闹别扭能把自己拧成麻花的小刺头。正痛心着化成了泡影的人品值,耳机里就又传来了熟悉的机械音。   “检测到用户附近出现黑洞因素,激活「倒霉就是攒人品」充值系统。被对手戏演员试图攻击、被连累挨训、被评价为‘假惺惺废话’累计返还三千零七十二人品值,扣税七十二人品值,余额已存入存折。黑洞因素持续存在,请用户做好相关预防工作。”   “……”   大概明白了地府这种简单粗暴的抹零扣税模式,穆影帝按下了替他们找个会计的冲动,心情却还是因为柳暗花明的发展而好了不少。   原来只要有人找茬就算自己倒霉,不吃亏也能照拿人品。穆影帝更没了什么顾忌,精神抖擞地摘了耳机站起身,活动着手腕又朝场上走了过去。   “简直是怪物……”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了体力,陆乔错愕地望着他,也只好咬牙拖着还隐隐作痛的身体跟着走了上去。   他打定了主意要一雪前耻,心里憋着一口气,动作就又刚猛了不少。可对方的表现却叫他颇感意外,两人才僵持了没多久,那个一度让他以为是怪物的少年就显出了些不支的疲态,几次闪躲都有些摇摇欲坠,甚至还被他成功地击中了几次。   那双淡漠冷然的眸子终于隐隐松动,显出些力不从心的急躁恼火,却又被倔强的寒意给硬压了下去。陆乔心中一喜,原本的忌惮终于渐渐消散,望着那个叫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臭小子,心底的戾气就又冒了出来,拳脚更是毫不留情地招呼了上去。   一次跌倒,两次跌倒——少年单薄的身体在近乎疯狂的对攻下显得几乎不堪一击,却始终顽强地重新挣扎着站起来。眼中因为无法取胜而显出的焦躁渐渐淡化,已近混沌的目光里只剩一片固执嶙峋的骄傲。   那样的骄傲叫陆乔心中莫名生出些被蔑视的恼怒来,回肘狠狠磕在他的胸口,叫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一次晃了晃,终于颓然倒了下去。   陆乔喘着粗气在原地站了一阵,见他始终再没有爬起来,才终于精疲力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   “好——卡!”   胡导的声音忽然响起,叫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忽然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望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穆亭澈,目光里就带了些难以自制的错愕惊恐。   他刚才——居然不知不觉地被对方彻底带得入了戏,还蠢到以为是自己占了上风……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板凳上的穆影帝:稍息!立正!向左转!ヾ(@^▽^@)ノ   第34章 买了   “好, 这才对。又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本事。你不能光顾着自己演,得常带着点儿别人,记住没有?”   张沣看得满意不已, 一巴掌拍在穆亭澈肩上,险些就又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穆影帝给一巴掌拍了回去。   看着演得轻巧, 身上挨得揍可都是结结实实的。穆亭澈吸着凉气揉了揉胸口, 总算有机会把裹得严严实实的作训服扒开,也没工夫细听老神仙说了什么,条件反射地连连点头应是。忽然背后一紧,就迎上了陆乔越发阴沉的目光。   见到反派NPC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挫败就萎靡不振, 反而越发激起了斗志, 穆影帝才长舒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活动了几下筋骨, 回了场边一头倒进椅子里。   他还一直担心着自己当初那个“百分百不会摔倒在地”是不是还有什么后遗症, 倒下去的时候都没敢硬碰地面, 还是半跪了一下才倒下去的, 膝盖在水泥地上磕得生疼。幸好下面几场戏都是文戏, 用不着他再跑个步踢个腿,不然他就真得再考虑是不是临时买个血包加上了。   两遍过的福利就是相当可观的休息时间。穆亭澈揉了揉还有些闷疼的胸口,放松地舒展了身体, 闭上眼睛戴上了耳机。   MP3里的歌一听就是那块小木头特意下的, 都是穆景当初的品味,叫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微博上的“石径云生”。   两人后来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那块小木头为什么会在网上显得这么高冷,又为什么不愿叫他知道真实身份, 这些事他都始终没有问过。   像是在本能地躲避着什么,又像是隐约感觉到一旦揭开了这个秘密,事情就会向什么难以挽回的方向发展,说不定连眼下的安宁都守不住。   说到底,他其实还是有些不安的。   “小穆,怎么样,伤到没有?”   身旁传来关切的声音,穆亭澈睁开眼一跃而起,胡导正赧然地站在一旁,把一瓶红花油塞进他手里:“那个臭小子手下没有分寸,我已经狠狠训过他了——你别担心,他要是敢难为你,你随时告诉我。混小子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就把眼睛长在了头顶上,要是没人给他长长记性,是安分不下来的。”   “谢谢胡导,陆哥对我挺好的,怕把我伤着还挨了张老的训,您就别说他了。”   怕的就是他安分下来,穆亭澈连忙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替对方讲起了情:“张老的要求高,我们俩要是不来真格的,估计再演十次也过不去。剧本让我挨打我就得挨打,回头等到剧本要我揍人的时候,我估计也含糊不下来。”   胡导自然不知道他打的心思,只当这个小家伙大度又明事理,欣赏地点了点头,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好小子,等你再积累几年,作品到了数,只怕再没人能压得住你……”   不情不愿跟着过来道歉的陆乔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被胡导推着上前,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神色无辜的小怪物:“行行,打戏是我不如你,你厉害!我就不信你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什么都会,有本事就等文戏再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穆影帝欣慰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遇见肥羊的热情笑意,主动朝他伸出手:“没问题,下场戏请多指教。”   “……”   陆乔神色诡异地望了他半晌,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悻悻摇了摇头,草草握了下手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还没过上半个小时,片场就又传来了张老神仙暴躁的咆哮声。   “张老,我说到底也是个正常人类,又不跟您一样是神仙。您不能指望我挥一挥袖子,咻的一下就把全场都给您调度到位啊……”   再一次享受到了能力越强责任越重的待遇。穆影帝精疲力尽地蹲在场边,悻悻地仰了头,把第二个空矿泉水瓶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问题早在当初被拉去试戏的时候就早出现过。他的台词和表演过于突出,以至于除了林永清这个级别的老戏骨,剩下的人只要冲突稍微激烈,就多少会有些接不住他的戏。   演员的水平不可能完全相同,这种落差其实是难以避免的,穆景当初也没少遇到过。总归不过是横着心往下演。有时候对方嘴里念着一二三,自己也得照样感情真挚地说着台词,总归保证不出戏也就够了。   可当场边站着的是那位张老神仙的时候,他的任务就一下子艰巨了不少。   那天帮忙搭的一下午戏,他就是这么被累得神志不清的。老神仙脾气上来了谁也劝不住,连试图和稀泥的胡导都捏着被揪下来的胡子到一旁暗自垂泪,穆亭澈更是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也没了心思理会自信心彻底受挫的小肥羊,只想着怎么能把展致赶快扯过来帮忙,好把整个剧组都从老神仙的法力下解救出来。   “我觉得可以了,他们也已经尽力了——你再训下去,他们都未必知道该怎么演了。”   深切缅怀了自己失去的胡子,胡导重新振作起精神绕了回来,迎上众人殷切的目光,英勇地拎着灭火器冲了上去。   “照你这么要求,干脆也不要拍了。都是年轻演员,总得有锻炼和成长的时间,咱们是能把所有人都立刻提到小穆的水平,还是让人家故意演得差点儿?”   “总之不能像现在这样。我可不愿意等戏播了出去,叫人家说叫一个顾朗衬得别人都没意思!”   张沣寒声应了一句,大步过去把穆亭澈扯了起来,双手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应该有这个能力,当初你是怎么把杨帆带入戏的?不要因为咱们拍了这么多遍,你觉得累了,就给我草草糊弄了事。一部戏的灵魂在主角身上,可要是别的配角都被你衬得没了光彩,你一样是失败的,明不明白!”   “老疯子,行了——”   胡导看不下去,抬手要拦他,穆亭澈却已经重新站直了身体,诚恳地微微俯身:“谢谢张老,我记住了。”   “行了,今天不拍了,都回去休息吧。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还像今天这个样子,我会酌情剪掉你的戏份。”   见他神色诚恳,张沣的语气才稍缓了些,松开手凝视着他:“你是黎文德教出来的,想事情还站在你们演员的角度上。可我要的不是一个出彩的主角,是一部出彩的作品。我不希望观众提起这部剧记住的只有你一个,明白吗?”   “明白。”   穆亭澈没有重新站直,始终微俯着身,认认真真地答了一句。张沣这才满意,拍了拍他的背,转过身神色就又忽然沉了下来。   “你们看什么,要不是你们跟不上他的戏,我犯得着训这么个半大孩子吗!今晚都给我好好琢磨角色,陆乔,你要再是这个状态,别怪我直接换了你!”   ……   挨了一宿的训,众人垂头丧气地回了营房,精疲力尽地倒头就睡。穆亭澈却还没什么睡意,只是靠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翻着微博,眼里还是一片无可奈何的苦恼。   老神仙显然是已经走投无路,才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却完全没有考虑这个想法实施起来的难度。   要他提升自己的能力,这他自然做得到,只要往死里发狠,其实也没什么逼不出来的。可要他带着旁人入戏,又不是回回都能赶上那种情感碰撞激烈的剧情,虽然当时应得诚恳,可真要他想到底该怎么做,实在是没有半点儿的头绪。   “小祖宗,听说今天你把黑山老妖逼疯啦?”   杨帆也是被训众人中的一个,红着眼圈回来就累得昏睡了过去。林枫的戏份还没到,暂时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待遇,借着月光趴在床沿上,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   “什么黑山老妖——你们就不能起个稍微仙风道骨那么一点儿的外号吗?”   总归也睡不着,穆亭澈轻叹口气,也转身凑了过去,苦恼地摇了摇头:“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你愁什么,演得好还成了你的错了?黑山老妖就是气剩下的人搭不住你的戏,你看你跟我爸对戏的时候他说过半个不字吗?要不回头你先跟我爸把那几场演了,叫他们再找找感觉算了。”   林枫不以为然地翻了个身,从他床边摸出一袋干脆面,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捏碎,挑出一块放进嘴里。   “叫你演戏也就算了,还叫你帮别人演戏,这是给人类的任务吗?除非你是那种苏爽小说的男主角,自带Bug心想事成那种,要不然就这种要求,还是听一听就得了。”   “……”   苏爽小说的男主角眨了眨眼睛,豁然开朗地塞给他一袋旺仔小馒头。扑回去找到了耳机,翻出短信给地府有限公司打了个电话。   毕竟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只要系统不自己跳出来找存在感,就总是一不小心忘了这个系统的存在。要不是被林枫提醒了一句,穆影帝还不一定能想起来自己是个有Bug的男人。   “用户您好,欢迎致电地府有限公司人品兑换部门。目前用户共有一亿零五千人品值,查询购买记录请按1,兑换购物车现有货物请按2,开启检测并生成相关产品请按3——”   听到了熟悉的机械音,穆影帝总算松了口气,欣慰地按下了[3],放松地倒在了叠的整整齐齐的军被上。   “尊敬的用户,目前紧急上架货物有:随时召唤十米范围内所有生命体入戏,三千人品值,有效时长上限为二十分钟。友情提示,启用该附加能力时,对用户体力消耗会随具体人数及剧情等相应加倍,使用时请谨慎,避免出现突发情况。放弃购买请按1,确认购买请按2,在收到购买成功短信提示后可返回或挂机。”   没想到系统还真说给力就给力,穆影帝断然选择了购买,确认收到了短信才心满意足地扔下手机。心情颇佳地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忽然听见林枫兴致勃勃地招呼声。   “快来看快来看……你家小木头上头条了!他到底为什么辞职啊?”   “什么?”   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穆亭澈一骨碌翻起身,凑到他递过来的手机旁瞄了一眼,目光就跟着沉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兄弟又惹出来的麻烦,网上居然像模像样地爆出了一份《这些年天娱出走的主持人》,里面似是而非的说了不少的内情。有些是真有些是假,最后还煞有介事地说那块小木头离开天娱是因为和另一个女主持恋情受挫,下头已经密密麻麻的多了不少的留言。   一打眼就知道是天娱为了捧红那个女主持,扯来个走了的人造势宣传炒流量。但穆影帝的心情却还是忽然就不愉块了下来,推开他的手机,闷闷不乐地铺起了被子。   “诶——你看你,生什么气啊?这种新闻一看就是捕风捉影的,肯定是绯闻,当真你就输了……”   林枫连忙扯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劝了一句。正准备跟他解释这娱乐圈的法则,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力地怼了两下枕头:“我当然知道是绯闻!凭什么是他比我先传绯闻,我都还没有绯闻!”   “在意的原来是这个吗?”   肃然起敬地感叹了一句,看着显然是真情实感在生气的小祖宗,林枫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生怕他真炸了毛把杨帆再给吵醒:“这挺正常啊,你才多大,那帮记者是疯了,才敢现在就编排你谈恋爱呢……”   虽然挺有道理,但穆影帝还是觉得挺郁闷。   他当然不会信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可接连两次的事实却无情的提醒了他,自己现在似乎还不是该谈恋爱的年纪。   他和封林晚当然处的挺好,可这种好却一点都不像有能往传绯闻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就像那块小木头说的,他似乎真就是只把自己当弟弟,所以时时关心处处周到,只是为了把自己照顾好。   在知道了那个微博的存在之后,他再迟钝也明白了那时黎老说的喜欢不过只是粉丝对偶像的追从。那块小木头喜欢的是男是女、是什么样的人,他原来一点都不知道。   被自己的脑补闹坐立不安了一阵,穆亭澈终于横下心,给那块小木头发了条信息。   虽然已经挺晚了,对方却还是遵守了约定,几乎是秒回了一条,又关切地追问起了他的情况。   东拉西扯地和他聊了一阵,居心叵测的穆影帝才试探着问了个擦边的问题,提心吊胆地等了片刻,就收到了那块小木头的回复。语气轻松态度坦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打趣,显然半点都没把那条绯闻给放在心上。   看来在离开天娱之后,小木头的心态也已经转变了不少,也越来越成熟理智了。穆老师才欣慰了一瞬,就又忽然想起自己本来的念头,郁闷至极地把脑袋撞在枕头上,终于还是没了勇气再继续问下去。   他没办法以穆亭澈的身份对那块小木头有更多的暗示,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对方实在很难会把自己的话当真。要是说得多了,说不准还要担心自己的心理状况,再把自己拖去看看医生。   封林晚把他当弟弟,所以才跟他亲近,可小木头要是一直把他当弟弟,有些事可能就真的再没可能了。   有个弟弟是不耽误谈恋爱的,尤其是有个未成年准备高考的弟弟。万一哪天封林晚脑子一热决定给自己找个嫂子一起照顾自己,他却还没能成功掉马,甚至连一句站在自己立场上的话都说不出来。   强烈的危机感叫穆影帝忽然生出了些冲动,又勉强给压了下去。抱着手机纠结了半夜,把聊天记录来回翻了十来遍,终于还是一咬牙回了短信,把那个天价的商品给买了下来。   就在交易成功的同时,存折忽然闪起了刺目的红光。穆亭澈眼疾手快地把存折塞进被子里,手机上就又传来了一条短信。   「尊敬的用户,系统检测到您的人品值已不足一万,将开启自动保护模式。[倒霉就是攒人品]充值系统将由[检测黑洞后开启]调整为[被动持续开启]状态,为尽快积攒人品值,可能会吸引部分黑洞出现。用户可手动关闭本充值系统,请保护好自己,祝您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自带bug的男人:(T▽T)   第35章 告白   辛辛苦苦三十年, 一夜回到解放前。在倾家荡产改掉了天煞孤星之后,存折上的数字就闪起了刺眼的红光,尽职尽责地警告着宿主的人品值已到达下限。   穆影帝捏着存折坐了半晌, 忽然洒脱一笑,放松地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大不了就再重来一次。又不是第一回倒霉了, 这辈子所有的东西都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有什么可怕的?   他向来不是多纠结的人,既然已经把人品花了出去,也就不会再后悔,反倒因为结了一桩心事放松不少。躺在床上没多久, 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 却忽然觉出了些不对劲。   四周不是军营里单调的白墙绿门,变成了熙熙攘攘的后台。装修是天娱台一贯的精美阔气, 人们带着虚假的笑容招呼寒暄,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正随意地侧坐在一张桌子上, 接过对面青年递过来的水笑着道谢, 仰头喝了一口。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小心呛得咳了起来,却才咳了几声就忽然变了神色, 脸色忽然白下来, 艰难地攥着胸口的衣物,身子无力地向一旁歪倒下去。   那块小木头正在交班,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拨开惊慌的人群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颓软发冷的身体:“老师——老师!”   伴随着强烈痛楚的窒息感也同时在穆亭澈的胸口炸开,叫他不由自主地□□一声,脱力地半跪下去。   有些人焦急地围上去查看情况,有些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有记者抄起相机不管不顾地抓拍,也有些人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目光甚至带着隐隐嘲讽。   封林晚却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只是沙哑着嗓子一遍遍大声确认已经有人打了电话,又焦急地唤着怀里的人。试图哪怕稍微叫他再支撑一阵,不要就这样睡过去。   可那个总是有办法叫他安心的老师,这一次却已经再没有余力回应他的哀求,   胸口的痛楚无比真实,也终于唤醒了一度失落的那些回忆。   穆亭澈咬着牙撑起身,缓步走过去。看着躺在那块小木头怀里的自己苍白着脸色微弱颤栗,看着封林晚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拼尽全力试图唤回他的意识。   一刻不停的呼唤似乎起了些作用,躺在他怀里的人艰难地睁了睁眼,目光却已经灰暗散淡。始终紧蹙着的眉宇忽然像是释然地舒展开,迎着他的目光轻挑了下唇角,身体却忽然痉挛起来   主动脉夹层破裂涌出的大量的血液终于破入气管,蛮横地封锁了他的呼吸。穆景艰难地张了张口,忽然像是被呛到了似的挣扎着咳起来,鲜血因为呛咳而淋漓洒落,不像每次在镜头前表演的那样凄美,反倒狼狈得不成样子。   那些刺目的殷红洒落在封林晚的衣服上,叫他的脸色忽然苍白下来。下意识想要替不住咯着血的老师抹去那些血迹,可怎么都抹不净,怀里的人越来越冷,冷得叫他也止不住发起了抖,近乎乞求地哽咽开口。   “老师,别死,求求你……”   穆亭澈深吸了口气,心中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这是他最不期望见到的场景。他宁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倒在自己冷清的公寓里,也不想用这样残酷的方式倒在这块小木头的眼前。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烧昏过去的时候,封林晚的反应会那样激烈,又为什么自己提出了叫他辞职,对方居然也答应的那样痛快。   任何一个人经历过这样的情景,都不可能再坦然地回到发生了这一切的地方。   急救车终于赶到,穆景被抬着送上车呼啸而去,封林晚却依然跪在地上,目光空洞得吓人。   穆亭澈艰难地走过去,想要抱抱那块小木头,伸出的手却只是穿过了他的身体,什么都没能碰得到。   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身上的痛楚就骤然消失。他莫名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还没来得及再看那块小木头一眼,身体就忽然亮起了莹莹白光,渐渐消散在这一片时空当中。   穆亭澈猛地坐了起来,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缝洒落进来,林枫和杨帆都还沉沉睡着,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穆亭澈却忽然再难抑制那样强烈的冲动,抄起手机冲出营房,踉跄着跑到了水房,把电话拨了出去。   记忆里那双眼睛的空洞痛楚刺得他生疼,虽然不知道这种时候打电话过去究竟该说些什么,但还是难以自制地想要听见那块小木头的声音,想要确认对方现在已经一切安好。   电话铃才响了不到一声,对面就立刻接了起来。   另一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急促地喘息着,隐隐约约传来间断的哽咽吸气。穆亭澈忽然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懊恼地狠狠给了自己一拳,沙哑着嗓子开口:“小木头……”   像是忽然触动了什么极隐晦的地方,对面的呼吸骤然停滞了片刻,终于传来了强自压制着的痛楚呜咽。   “好了——好了,老师在。小木头……老师好好的,别哭了,听话。”   知道对方只怕刚和他经历了同样的梦境。穆亭澈心里疼得厉害,放缓了语气柔声劝着哄着,好容易等着对面的哭声渐渐止住,才又极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到了这种境地,他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这一切。   “老师……你在哪?”   封林晚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带着生怕梦境一触即碎的小心翼翼,试探着轻声问了一句。   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忽然明白了对方只怕已经误会得更厉害。穆老师苦笑着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木头,老师有话和你说,只是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你信我吗?”   话说得多了,少年难以掩饰的音色就又露了出来。封林晚显然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却实在没办法解释那样实在太过熟悉的语气,沉默着没有答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那时候吓到你了,我不知道自己有那个病,不然我一定会去医院的。”   心中难得的泛起了难抑的紧张,穆亭澈握了握手机,声音有些发哑:“你那时候叫我别死,我想……当老师的总不能叫学生失望。”   只有穆景临死前发生的事,是完完全全只可能有两个人知道的。他就算再不愿勾起对方那些回忆,也不得不靠着这样残忍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穆亭澈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眼里终归还是多了些无力的愧意。   他实在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只能再碰最后一次的运气了。   “可是——”   对面的声音略一停顿,犹豫着小声开口,带了些货真价实的纠结:“转世投胎的话,年份不够的……”   “……”   穆老师一口气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一头撞在墙上,身心俱疲地点了点头:“对,你数学真好。”   或许是语气里的生无可恋实在太过明显,叫对面那块小木头不由轻笑出声,总算冲淡了原本太过压抑滞涩的气氛。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一阵,久到穆亭澈已经打算看看手机是不是掉线,那块小木头才终于开口:“其实——我也经常会觉得,你好像就真的是老师一样……”   “我本来就真的是老师,难道我什么时候的表现还叫你怀疑了这一点吗?!”   感觉到身为老师的尊严忽然受到了挑衅,穆老师愤慨地起身质问,叫对面忍不住咳了两声:“但是老师,你还叫我养你来着……”   “那是为了叫你住我家没有什么叽叽歪歪的心理负担,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木耳吗!”   反正也已经掉了马,穆影帝索性彻底放弃了平日里乖巧懂事的伪装,气急败坏地坐在洗手池上,压低声音恼羞成怒地训了一句。   听着对面毫不掩饰的语气,封林晚反倒忍不住轻笑起来,显然半点都没有把他的训斥放在心上。   学生越来越目无师长,叫穆老师的自尊心也越发受挫:“真有那么好笑?”   “没有,只是觉得这下大概假不了了,所以忍不住的开心。”   封林晚笑着应声,语气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欣然满足。穆老师反而有点心虚,等了一会才开口试探:“我之前瞒着你,你都不生气?”   “老师既然变小了,当然要隐瞒身份。柯南变小之后也是瞒着兰的,不然早就被黑衣组织抓起来了。”   一本正经的一番话叫穆老师深深体会到了代沟的存在。只能隐约猜到小木头大概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又听见对方好奇的追问:“可是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夺舍之类的魔法吗?”   “事情有点复杂,电话里不方便解释,等回家再跟你细说。”   最大的难关已经成功攻克,穆老师长长舒了口气,身心愉悦地靠在洗手池上晃悠着双腿。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回应,忍不住轻皱了眉:“小木头,怎么了?”   “老师……”   封林晚的语气忽然有些艰涩,犹豫片刻才又说下去:“先前不知道……老师该有自己的生活,是我太打扰您了。其实朝闻那边也给我分了宿舍,我回头就——”   “什么意思,你打算搬走吗?”   他的话被穆亭澈忽然打断。对方的语气明明平静无波,却叫封林晚忽然生出些紧张:“不是的,老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老师了……”   原本以为的小师弟一转身就变成了最尊敬的老师,还是自己一直偷偷喜欢着的偶像。最初的兴奋欢喜过去,难以释怀的紧张局促就叫他坐立不安起来。再想到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微博居然就那么不慎掉了马,就更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穆亭澈握着手机沉默一阵,才极轻地笑了一声。   “蠢木头,就在前两天,我还想着你现在应当重新建立自信,不如就不告诉你真相了,叫你照顾我一阵再说……结果今天晚上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忽然担心你什么时候就叫别人给抢跑了,脑子一热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上辈子那才叫真的天煞孤星,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孤注一掷地投在了那一条路上,来不及停下,更来不及去认认真真的喜欢什么人。重活一次终于有机会喘上口气,关注这块小木头却也不过是出于责任,自家学生为了自己在天娱受委屈,当老师的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结果一来二去,忽然就发现好像再没办法挪得开心思。   虽然也在戏里谈过不少的恋爱,可那些都是剧情需要。两个人本来就注定了应该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前因后果,也用不着给出什么理由。   他从没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这块小木头。因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这种太过深奥的问题,就已经开始盘算两个人将来是养猫还是养狗,饭谁做碗谁洗,将来过年是留在燕京还是回对方的渝蜀老家了。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算是喜欢了,可他就是想把这个人给留住。哪怕是对方稍有丁点离开的可能,都已经足够叫他紧张到把棺材本给花了出去。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也没什么,可一旦习惯了另一个人,就好像再没法轻易回得去了。   “我原本以为解释清楚了身份,会更稳妥一些,居然忘了也有可能适得其反……也好,那你就自己出去再考虑考虑。或许老师今天的话会叫你有点儿不舒服,如果觉得实在奇怪的话,就当我从没说过,不要放在心上就是了。”   心里堵得厉害,毫无恋爱经验的穆老师完全弄不清自己的状况,保持着为人师表的模式温声交代了几句。想再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也就草草地挂断了电话。   一月份的夜晚还很冷,水房的穿堂风叫他打了个激灵。拖沓着步子回了营房,没精打采地钻进了被子里。   手机忽然嗡的一声震响,又是条新的短信。   「尊敬的用户,系统检测到您主观遭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误会黑洞,造成四级心理伤害。返还五十万九千零三人品值,扣税三人品值,请注意查收。」   “……”   被地府有限公司别具特色的扣税模式所深深打动。冻了半宿的穆影帝瑟瑟发抖地缩在被子里,对着天上掉下来的五十万精神损失费,感慨万分地轻叹了口气。   车祸才赔了不到十万,一个疑似告白失败居然能拿五十万。地府的价值观还真是离奇得要命,怪不得他上辈子辛辛苦苦也没攒下多少人品。   短信的措辞谨慎得有点奇怪,叫他又生出些隐隐期待。可惜守了一阵也没见手机再有什么动静,只好蒙上被子,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捧着手里一口没能咬到馅的包子,穆影帝终于隐约找回了阔别已久的人品黑洞状态。   下午才有拍摄任务,照常来到场边做准备活动,期间平地摔两次,撞门四次,陆乔打鸡血一样冲上来找茬五次,打开的饮料盖上是「谢谢惠顾」三次。一个早上的功夫,耳机里叮咚作响的提示音几乎已经连成一片。   异常的亲切感受叫穆影帝感动的热泪盈眶。正小心翼翼地抻着腿,随时提防着裤子会不会因为用力过猛被扯开,忽然听见场边传来的招呼声。   顺势望过去,那块小木头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场边。   “……”   电话里威风八面的穆老师在见到真人的下一刻就怂了下来。掉头就要往人群里钻,脚下忽然一滑,身不由己地趔趄一步,就被熟悉的怀抱接了个稳稳当当。   “老师,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封林晚搂着他不撒手,眼眶发青声音发哑,显然一晚上都没能睡好。   身心受挫的穆老师挣扎不开,只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脸上红的几乎发烫,一头扎在他颈间不肯抬头。   他不配合,封林晚却有耐心,认真地搂着装鸵鸟的老师,凑在他耳旁一句句轻声说着话。   “昨晚我想回话,才发现手机掉线了。再打回来就是什么‘您已进入黑洞共享剧本,通话受限时长八小时’。怎么都打不通,只能这样冒冒失失跑过来了。”   “我那边的宿舍被我借给一个前辈,给他家孩子当临时宿舍了,我其实住不过去。”   “就算是老师,要操心的事也还是一样多。老师连饭都不会做,生病了也不知道自己去医院,现在的身高连灯泡都换不了。”   “要是老师不介意……我还能继续养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老师:你才不会做饭!!你才不能换灯泡!!!ヽ((>д<))ノ   第36章 赔偿   学生真是长大了, 比当初那个小哭包可有出息多了。   穆老师百感交集地不肯抬头,叫封林晚几乎以为他是感动到流了眼泪,低下头想要查看, 忽然被一把掐住脖子拼命摇晃起来:“你才换不了灯泡,我能长到一米八的!!”   “肯定能肯定能, 这还是我的任务呢……”   封林晚被他晃得头晕, 举起双手毫不犹豫地开口附和,好不容易把炸毛的老师安抚了下来。   才要开口,边上就传来张老神仙饶有兴致的声音:“才分开一天就跑来探班,你是有多不放心你们家小师弟?”   两人条件反射地站直, 看着神出鬼没的老神仙, 封林晚的脸上就又不争气的泛起些血色:“张老师,我——”   “算啦, 年轻人嘛, 不习惯分开, 腻歪一会儿也没什么。”   张沣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随口打发道:“反正过年也回不去, 你昨天也累坏了。给你半天假出去,让你师兄带你先玩一玩儿吧。”   “过年回不去吗?您当初答应我年节给假的!”   敏锐地掠过糖衣炮弹抓住重点,穆亭澈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正要奋起反抗不合理的□□, 老神仙却忽然理直气壮地朝他吹起了胡子。   “年节那是说年后的节,哪有刚进组就放假的?好不容易收的心又都玩儿野了,说不定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我定的不给假, 你有什么意见?”   “不不,您放心,我们没有意见。”   封林晚眼疾手快地把人按进怀里,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拢着穆亭澈躲到一旁:“老师,别着急,大不了我想办法进来陪你。正好给你送饺子,玉米馅的,好不好?”   什么馅的饺子也没用。好好的假期就这么飞了,穆影帝失落得厉害,闷头撞在他肩上:“一定是那个黑洞……我早就知道它不靠谱,没想到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对了,老师,到底什么是黑洞啊?”   第二次听到这个词,封林晚揽着他往军营外走,终于忍不住好奇追问了一句。   穆亭澈低头仔细看着路,全方位避免着平地摔的可能,头痛地轻叹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我在用地府有限公司的一款试用产品……”   既然最重要的地方都已经说清楚,剩下的反而容易开口得多。穆亭澈索性拖着他一路出了营门上了车,详细地介绍了人品兑换系统的使用方法,又解释过眼前的状况,才头痛不已地摇了摇头。   “昨天托你的福,现在的人品值早就回到警戒线上了,可我还没搞清楚充值系统要怎么手动关闭。况且手里只有这么点人品值,我也实在放不下心。”   他实在已经穷怕了,手里虽然重新攒下了几十万的富余,可也未必禁得住挥霍几次。   为了避免再来个什么不得不买的天价商品,再怎么也要多攒点人品才行。就算现在一步一倒霉,他也不敢就这么把充值系统给关上。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只等着那块小木头是个什么态度了。穆老师破罐子破摔地靠在椅背上,等了半晌对方的回应,封林晚才终于把车停在路边,微蹙了眉转身开口。   “老师,这是明显的霸王条款。他们公司已经严重侵犯了消费者的权利,你都不打算追究的吗?”   “……啊?”   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法制节目主持人,穆亭澈肃然起敬地眨了眨眼睛:“小木头,你冷静一点,那可是地府啊……”   “不管地府还是天庭,只要他冠名了有限公司,就必须履行相关的法定义务。”   那块小木头又犯了倔脾气,扶着方向盘侧过身,抿了嘴认真地望着他。   “之前是因为他们内部的操作失误,让你承担了不必要的严重损失,你是有权利和他们索赔的。在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的前提下,应当支付的赔偿该是上年度统计国内人均人品值收入的二十倍才对。”   穆亭澈眨了眨眼睛,吃力地跟上对方的思路:“可他们已经赔偿了,这个身体和重生的机会就是他们赔给我的——”   “赔偿的身体需要一亿人品值才能修复完整,正好花光了老师上辈子所有的积蓄,这也算是赔偿吗?”   再怎么也是法学教授的儿子,封林晚的逻辑思维半点都不输给那些律师,抿了嘴摇了摇头,蹙着眉打断了他的话。   “上一世人品值返还是理所应当的,除此之外,还应当有二十倍的赔偿款。如果他们要用其他内容来冲抵赔偿款,至少应当保证完好性。要么修复这具身体的费用该由他们支出,要么他们就该老老实实的赔偿,这两种必须选一个才行。”   “你说的确实很有诱惑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疯狂……”   穆影帝仔细琢磨了半晌,还是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不管是我,你的功德簿也在他们手里。万一我们真找他们打官司,他们就算不在前面添个负号,添个小数点也够我们受的……”   老师回避的态度实在坚决,封林晚沉默一阵,也没有再坚持说服他,只是抿了嘴低下头不吭声。   怕他心里不舒服,穆亭澈侧过身打量了一阵,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好啦,我现在不是很好么?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老师真的不在意了吗?”   封林晚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抬起头不闪不避地注视着他:“平白无故就倒霉了一辈子,甚至到最后都发生了那种事……明明比别人都更努力,都更有资格成功的。可就因为他们的一个失误,那么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就真的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吗?”   他的手隐隐收紧,眼底闪烁着些许不甘的亮芒,叫穆亭澈心里微动,忽然生出了些强烈的酸软。   如果一个人这样过了五年不肯认命,十年不肯认命,当他过了三十多年的时候,如果还不肯认命,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穆景已经习惯了认命,虽然还在机械地努力,还在奔命似的不敢停下,可他其实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所以即使在重生之后,面对地府的新待遇,也从来没生出过什么不平的心思。   他从不敢不平,因为他实在害怕,如果再不知足的话,连这样的待遇都是会被再次夺走的。   “老师,对不起——”   见到他眼底的黯然,封林晚才忽然惊觉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连忙开口道歉,却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被对方抬手揽住脖颈,低下头埋进了他的肩窝。   “小木头,老师是个胆小鬼啊。”   穆亭澈艰难地笑了笑,在他的肩上蹭去眼里水色,极轻地叹了一声:“要是我再折腾什么,连你都牵连进来,要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还有最广阔的天地和最无限的可能,被我连累的话,你怎么办?”   “老师……其实那时候我在台上,是知道如果为你说话,就要被他们排挤欺负的。”   慢慢抬手回抱住他,手臂上就带了点儿极坚决的强硬力道。封林晚抿了抿嘴,才彻底横下心,把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怕你训我,所以事先没敢和你商量。但我一直觉得……如果能和你同进退,是我的荣幸,一直都是。”   强烈的暖流忽然涌上心口,叫穆亭澈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   “还真是块儿木头啊……”   *   两个人被放了半天假,也不知道去哪儿好,找地方吃了顿饭就回了军营。   封林晚有工作,下午还要赶回台里去录节目。穆亭澈怕他冲动,反复嘱咐过了等两个人找机会凑到一起,再好好商量起诉地府的事情。直到他听话地答应了,才放心地看着人一路离开。   结果才一回到拍摄场地,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看着整整齐齐盘膝坐在场地边上的战士们,穆亭澈就觉背后发紧,扯着林枫躲到一边:“怎么回事,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今天第二场戏要群演,所以和部队协商了一下。老神仙说你上次带杨帆入戏是因为边上一群人围着看,这次不如也叫人来看着,兴许就激发出你的潜力来了。”   林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整个人都是大写的幸灾乐祸:“加油,穆亭澈同志,这次就看你的了!”   “昨天晚上你的立场哪儿去了,被奔雷给吃了吗?!”   没想到这个家伙说过的话居然转头就忘,穆影帝义愤填膺地质问一句,回头望向目光如电的雄壮军犬,忍不住发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要补拍的是昨晚的一场戏,讲的是高强度的训练下几个人偷偷摸进食堂里偷馒头,被军犬一路狂追不舍。结果顾朗居然阴差阳错和军犬“奔雷”交上了朋友,反而开始了合作偷肉吃的默契合作。   以穆影帝丰富的表演经验来看,其他人没法入戏的原因其实不只是搭不住自己的水平,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被军犬给吓着了。   “阿澈,怎么办?”   一见到他出现,杨帆就像见了主心骨似的连忙凑了过去,紧张得脸色都有些隐隐发白:“这次的人太多了,我怕演不好……”   “不用怕,你记得离我十步以内,千万别离得太远。”   穆亭澈托着下巴摇了摇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仔细计算起了几个人的站位。   杨帆和剩下两个跑龙套的小演员是要和自己一起偷馒头的,再怎么跑也不会离开自己十米开外。只有陆乔饰演的老兵梁宇是来抓他们几个的,一开始肯定没法被有效区域囊括进去。但陆乔本身的水平在那里,一开始的几句台词大概不会露怯,只要后面有机会近身,他应该还是能带得动这一群队友的。   心里大致有了底,他又带着杨帆几人走了几遍戏,感觉差不多找到了状态,就朝着场边的导演点了点头。   毕竟也是自带bug的男人,有了外挂加成,整场拍摄一切顺利。   杨帆等人跟着他也只觉有如神助,被训得几乎彻底消散的自信心又渐渐回到身上。状态越来越好,连张老神仙的眼里都显出了些不着痕迹的满意。   剧情已经走了一半,只要军犬奔雷冲出来狂吠一通,追着他们从墙上掉下来,再扑住穆亭澈,这一场就可以顺利结束。至于后面人犬其乐融融的剧情,就只能在训犬员的协助下完成了。   顾朗轻巧地翻过了近两人高的围墙,才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下了步子,不耐烦地回身等着那几个拖后腿的家伙跟上。抱着胳膊看着他们狼狈地跌坐一团,嫌弃地一个个拉了起来,才要继续往前跑,奔雷就从铁门的缝隙中忽然窜出来,一个纵跃将他凶悍地扑倒在地。   “好——”   胡导全神贯注地盯着监视器,举起手正要喊卡,就被张沣一把捂住嘴拖走,面色诡异地指了指场上的情形。   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训犬员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指示,奔雷扑咬的动作忽然停在了半道上。   紧接着,奔雷疑惑地在他身上来回嗅了嗅,忽然晃起了尾巴。亲昵地吐着舌头在他颈间蹭来蹭去,居然比前几次在训犬员引导下的表演还要到位得多。   “继续拍继续拍,下面场次快点到位!”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胡导却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压低声音朝边上张罗起来。   总算理解了“召唤十米范围内所有生命体入戏”的准确含义,穆影帝一边尽力应付着在自己身上撒欢的军犬,一边分神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接下去的剧情。   被军犬扑在身上蹭来蹭去,少年总是冰冷淡漠的面孔上终于挑起了个干净柔软的笑意,试探着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黑背油光水滑的背毛。   这个笑意似乎将他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也冲淡了。摄像及时将镜头拉近,精准地给了特写。掏出小本本划了一笔,苦恼地轻叹了口气。   编剧反复强调过了一定要克制住,不能给主演过多的特写,以免重心过度倾斜。   道理他是懂的……   那个好看到要命的小家伙已经坐起身,把军犬抱在怀里,笑着替它揉着肚子上的软毛。瞄了一眼镜头里少年清亮无尘的笑意,摄像终于还是绝望地摇了摇头,自暴自弃地继续把特写镜头追了过去。   ……但要克制自己真的很难啊。   穆亭澈坐在地上,使出浑身解数撸着怀里的精悍军犬,背上却已经隐隐渗出了些冷汗。   二十分钟的时限已经快到了,这样带着全队打果然耗体力,他未必还能撑得住多久。   而更主要的是,这一段过场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些……   就在他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给一直军犬撸毛撸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场边忽然传来了张老神仙暴躁的声音:“卡,卡——陆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该你上了,你站在场边是看风景的吗?!”   听见场边叫了停,穆影帝才终于长舒了口气,也没工夫管陆乔究竟是怎么回事,精疲力尽地向后栽倒在地上。   他对动物的影响力显然要比人类强得多,时限明明已经到了,奔雷却还是晃着尾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还主动把脑袋塞到他手下,希望这个人类少年能继续陪自己玩闹。   穆亭澈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被站起来几乎能到自己胸口的军犬甩着尾巴撒娇,也只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认命地把它抱进怀里用力揉搓起来。   “怪了,奔雷从来都不肯和外人亲近的……”   看着正在试图用舌头给那个少年洗脸的军犬,训犬员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低声感叹了一句,快步走过去想要把犬牵走。奔雷却显然十分不情愿,被扯了几次项圈,才依依不舍地被牵着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阿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简直神了!”   杨帆兴奋地扑过去,把穆亭澈扶到场边休息,又连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殷切地蹲在他身边仰着头,眼里是一片货真价实的崇拜。   一口气灌下去了大半瓶水,才总算稍稍恢复了些体力。穆影帝轻咳一声,没好意思承认是用一袋旺仔小馒头换来的灵感,只是神秘地摆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正高深莫测地忽悠着杨帆,边上的训犬员忽然大步走了过来,神色激动地望着他:“小兄弟,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们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官司,告他!O(≧▽≦)O   第37章 中毒   只是帮个忙,向来乐于助人的穆影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断断续续地拍完了既定场次, 除了陆乔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对, 又因为站位太远实在带不动之外, 剩下的拍摄任务都十分顺利。叫张老神仙满意不已, 也叫穆亭澈多少看到了些回家过年的渺茫希望。   杨帆几个演到后来简直自信爆棚,状态越来越好, 也给穆影帝省了不少的力气。擦着天黑把今天的戏份彻底搞定, 被训犬员领着上了车, 还有精力陪着奔雷在后座上嬉闹着滚做一团。   “你的犬缘真好。”   训犬员叫戈锋, 是位已经四十出头的老兵。看着后座上毫无章法地替奔雷胡乱揉着肚子的少年, 眼里就带了些羡慕:“我们训军犬的最希望有你这种本事,用不着怎么磨合, 就能配合得非常默契, 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力气呢。”   “我之前也不知道……”   毕竟是外挂的功劳, 穆亭澈不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就被奔雷的爪子扒在肩上, 不依不饶地要他继续替自己撸毛。   被当成了免费撸毛机的穆影帝也只好任劳任怨地继续揉搓着怀里的军犬,好奇地抬起头:“戈大哥, 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可能算是个不情之请,也只是试试看, 不行就算了。”   戈锋歉然苦笑, 沉默片刻,才把情况坦白地告诉了他。   他们去军犬培训基地,是为了一条因为训犬员牺牲而消沉了一年多的军犬。由于不再适合执行任务, 已经在两个月前退役,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领养,就只能被送去军犬的养老院了。   跟着戈锋下了车,把依依不舍的奔雷还了回去。两人绕过一大片训练场,就到了整洁的犬舍。   看着恹恹趴在地上眉清目秀的拉布拉多,穆影帝脚下一顿,孤陋寡闻地愕然抬头:“军犬——也有拉布拉多吗?”   “有,主要用在缉。毒和搜救上,它们性格好,服从性强,和人的亲和度非常高。粽子才两岁半,本来是正好的服役年龄。”   戈锋蹲在一旁,揉了揉米色拉布拉多的大脑袋,目光微黯:“它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性了,不用怕。小兄弟,你有办法叫它重新站起来吗?”   现在毕竟不是演戏,穆亭澈心里也没什么底,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按在拉布拉多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你好……”   米色的拉布拉多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温柔的黑色眼睛眨了两下,忽然就映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穆亭澈的心里忽然一软,又揉了揉拉布拉多柔顺的背毛,朝它伸出另一只手。   僵持了片刻,粽子才终于往前挪了些,舔了舔他的掌心,跟着他的指引站起了身。   穆亭澈下意识抬头,就迎上了戈锋带了泪意的惊喜目光。   *   虽然确实想过要养一条狗,可也没想到愿望居然会以这样离奇的方式实现。   糊里糊涂地预支了一个星期的片酬,跟着戈锋办了一大摞手续,粽子的引导链就交到了穆影帝的手里。   两岁的米色拉布拉多比同龄的犬还小了一圈,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乖巧得谁见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把。剧组也开了最大限度的绿灯,不仅单给他分了一间宿舍,张老神仙甚至摩拳擦掌地改起了后面的剧本,说什么也要把这条天上掉下来的军犬想办法塞进剧情里去。   来看热闹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剩下一时冲动的穆影帝坐在床上,抱着温顺的拉布拉多发着愁。   忘了问了……那块小木头到底怕不怕狗来着?   穆亭澈翻了个身,正打算发个信息过去,手机忽然震响,又来了条新的短信。   「尊敬的用户,系统检测到您[日行一善],开启[行善就是积功德]充值系统。收养退役军犬,返还三千万人品值,并获得免税特权。大额交易须经过审批,三日后可存入存折,请您耐心等待。   三日内[倒霉就是攒人品]充值系统还将继续运行,系统检测到一大波黑洞正在靠近,请用户做好防范措施。如用户对人品计算模式有异议,可召唤我公司客服进行相关协商,请不要急于提起诉讼。对我公司工作失误,如可能达成庭下和解,地府公司愿意做出合理赔偿,么么哒^3^」   差异地看着地府有限公司的强行尬萌,穆老师挑了挑眉,忽然就对自家小木头生出了由衷的强烈敬佩之情。   怪不得当初弃法从艺,伯父伯母会生这块小木头的气。这么好的料子来当主持人,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到底也没想出一大波黑洞指的是什么。穆亭澈按照戈锋教的喂过了粽子,把链子在门口拴好,又把短信给那块小木头转发了过去。   另一头大概在忙,没有立刻回复。穆亭澈大概解释过了情况,就打着哈欠钻进被子,转而发愁起了这几天一直苦恼的事。   已经腊月二十七了,要是再想不出叫老神仙准假的办法,他这个年就真要在组里过了……   粽子始终粘着他,老老实实地蹲在床下,却又不睡,支棱着耳朵倒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实在困得太厉害,穆亭澈探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又被它温顺地舔了舔手背。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这一觉似乎比平时都睡得沉的多。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感觉到强劲的力道在用力推搡着自己的身体。穆亭澈不情不愿地打算睁眼,却发现眼皮沉得厉害,意识也昏昏沉沉,身体乏得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恍惚了一阵,稍微找回些神智,穆亭澈心里就忽然升起了个不详的念头。   眼睛吃力地睁开些缝隙,朦朦胧胧看见那条拉布拉多正在发狠一样撞着门窗。可门窗却不知什么时候都被锁死了,无论怎么都撞不开。军犬回头望着他,喉间已经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别撞了,疼……”   穆亭澈艰难地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却含糊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胸口也越来越闷,隐约能听见枕旁的手机疯狂地震动着,粽子凄厉的叫声也一声比一声更高,却实在已经没了余力理会,只能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身体就忽然一轻,像是忽然被脱离了这具身体,恍惚着飘荡在了半空中。   在离开身体的同时,他忽然看见了两旁一黑一白的飘忽身影。   传说中黑白无常索命的常识忽然袭上心头,叫他的灵魂猝不及防地晃了晃,险些就当即消散在了空中。   “尊敬的客户,您没事吧?!”   白无常扑过去扶住他,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的魂体,确认了没有损伤,才长长舒了口气:“穆先生,真的十分抱歉。是我们对黑洞的威力预估眼中不足,导致您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   “或许我们可以等一等再说这种事,你能先想办法把我塞回去吗?”   在空中飘的感觉实在不太好,穆亭澈轻咳一声,指了指下面一动不动的身体:“我觉得这种情况时间一长,很可能是要产生一些要命的误会的。”   “请放心,我们启动了紧急通道模式,已经保护住了您的身体和您的狗,您随时都可以回去。”   黑无常接了一句,神色忽然显出些腼腆,局促地绞着手指看向他:“虽然担任了客服,但由于系统的人工服务还没有正式开通,我们也只能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才能和您自由地说上几句话……您能和您的同居对象商量一下,不要起诉我们吗?”   “……啊?”   地府公司的客服是黑白无常,虽然在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居然也意外的合理。穆亭澈匪夷所思地摸了摸鼻子,实在忍不住好奇:“我能问问,要是起诉的话,我们要找谁吗?”   “理论上是要找地藏王菩萨来主持法庭,剩余九殿阎罗担任陪审——”   黑无常才答了一句,就被白无常用力拍了一把:“蠢货,这个不能说!”   把黑无常一巴掌拍散在空气里,白无常又转向穆亭澈,脸上就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穆先生,上次的失误确实太严重了,后来也一直没来得及和您好好协商赔偿事宜。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赔偿款肯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那这次呢,还是需要我自费吗?”   总算被那块小木头熏陶的多了些维权意识,穆影帝指了指下方已经乱成一片的情形,抱着胳膊挑了挑眉。   凄厉的犬吠声引来了外面巡逻的士兵,发现门窗居然是被人从外面锁死的,连忙打开冲进来,就发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紧急联系了卫生员,又匆忙通知了剧组的负责人,一会儿的功夫,宿舍里已经挤了不少的人了。   “不不,不需要您自费,我们会单就这一次的失误将之前的一亿人品退还给您。至于您上一世的赔偿,我们还可以继续详谈。”   白无常连忙讪笑着不住摆手,往下望了一眼,面上又显出些了歉意。   “穆先生,这次意外的具体原因,其实是那个叫陆乔的人为了报复锁死了您的门窗,却没想到这一片临时营房还是烧煤炉取暖,导致了一氧化碳中毒。我们已经为他绑定了罪有应得系统,并且为您彻底修复并重新强化了身体。但因为强化的进度有点大,不得不设置了一些封印,您可能需要两三天才能重新开启和适应……”   “怎么都好,我觉得我得赶紧回去了。”   下面围着的人群已经越发焦躁不安,穆亭澈也没心思细想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随意摆了摆手,一头扎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看着怀里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张沣才总算长舒了口气,移开用力按着他人中的手。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吗?能不能看得清东西?胸口闷吗?”   “不晕了,记得,能,不闷……”   大概是强化的结果,身上其实一点都不难受。穆亭澈撑着床沿翻身坐起,接住扑进自己怀里呜咽的粽子,安抚地从头揉到尾巴:“张老,我是煤气中毒了吗?”   话音才落,脑袋上就挨了轻飘飘的一巴掌。   终于放下了心,张沣的眼睛就又瞪了起来:“臭小子,不知道睡觉的时候门窗不能锁死吗?!幸亏这次有你这条狗救了你,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   穆亭澈老老实实挨着训,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圈,却没看见陆乔的身影。正默默理顺着前因后果,救护车已经拉着警报呼啸而至。   虽然他坚持自己确实没什么事,张沣还是强行把他塞进了救护车。粽子像是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被送上车,懂事地回了宿舍门口蹲下。救护车一路驶远,喧沸的众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胡导也被这次的意外吓得不轻,跟着上了救护车,握着他的手腕不住打量:“小穆,身上真的不难受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难受,但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有。”   穆亭澈摇摇头,迎上对方眼里不掺假的关切紧张,停顿片刻才说下去:“胡导,我没把门窗锁死,我不知道是谁做的。”   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说穿了也就是个幼稚的报复法子。   陆乔跟自己作对并不意外,两个到手的角色都被自己给阴差阳错接盘,在一个剧组里又每天因为自己被训上百十来次。想叫自己醒来后出不了门,吃点儿苦头着着急,其实也不是多坏的心思。   如果非要把事情不依不饶地闹大,对方的一辈子兴许说毁也就毁了。可要是没有系统在,他就算能侥幸撑过来,现在也不一定就是个什么情形。   再无可厚非的微小恶意,也可能导致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他倒是不打算毁了陆乔的一辈子,可也有必要叫那个小刺头长点记性。   胡导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又陷入了心事重重的沉默。   被急救的医护利落地测心跳量血压,穆影帝眨了眨眼睛,忽然生出了个十分古老却又非常有效的念头。   装病请假——自打当老师以来,他还真是挺久都没体验过这种经历了……   在尊敬的客户心安理得的勒索下,系统忍气吞声地同意了伪造病症的要求。等穆亭澈跟着胡导离开医院,已经拿到了一份中型一氧化碳中毒的诊断书,兴致勃勃地盘算起这几天过年要怎么玩儿才过瘾了。   “小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胡导沉默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望向身旁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少年,压低声音诚恳开口。   “如果真的是组里的人干的,无论是谁——就算是我的亲戚,也一样不能继续留下。我会和老张商量,直接换人,你安心养身体,剧组会对你进行足够的赔偿。”   “您放心,我的感觉还好,不会有什么事的,回家养几天就行了。”   虽然是装病才请下的假,穆影帝却一点都不想叫那块小木头知道自己的意外,抬头挑起了个虚弱温和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胡导看得心里难受,揉了两下他的头发,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在我心里,大概也已经九成确定了是他——那孩子被家里宠坏了,又确实有些天赋,从小心高气傲,心胸气度也窄。我以为你给他的压力能叫他成长,却没想到反而叫你遇到了这种事。”   这种事旁人实在很难说什么,穆亭澈没有应声,只是浅浅笑了笑,阖了眼向后靠在椅背上。   见他还有些没精神,胡导也不再打搅他,只是拿过自己的外套,小心地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出租车是进不去军营的,两人一路走回了营房,张沣正守在门口等着结果。粽子趴在不远处,始终和他警惕地保持着距离,一见到穆亭澈回来,就拖着引导链呜咽着扑了过去。   “怎么样,有事没有?”   看着那个明明苍白着脸色,却还连揉带搓地哄着怀里的军犬,笑得像是一切安好的少年,张沣的目光就沉了沉,压低声音追问一句。   胡导沉默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严重后果,也不会有后遗症,但必须静养几天,他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知道了……那就让他歇几天吧,正巧也该过年了。”   张沣点点头,同他走了几步,忽然站定了沉声开口:“老胡,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我还拿不准,不过——”   望着他的背影,胡导应了半句,又忽然截住话头,苦笑着重重叹了口气:“梁宇……再找个人吧,阿乔家里有点事,估计没办法再演了。”   第38章 诉讼   “家里有事?”   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没了平日的偏执疯癫, 张沣眼里的光芒锋利得吓人:“老胡, 那孩子差点就没命了。”   “我知道, 可是——”   胡导急急转身, 下意识想要解释。却又忽然卡住话头,半晌才颓然叹了口气:“阿乔不会是故意的, 他没有那份坏心。他从小在城里长大, 没见过煤炉, 根本不知道这样会出事……”   他越说越觉苍白, 无力地走了两步, 扶着额头坐在路旁。   头天晚上,是他半夜把陆乔叫去, 为了劝这个外甥不要钻牛角尖, 要认真在穆亭澈身上找到值得学习的地方, 紧接着就出了这种事。   闹得这么大, 剧组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这么久了陆乔都没有露面, 他甚至都不用去查,就知道一定和那个孩子脱不开干系。   “我是他舅舅……老张, 我又能怎么办,难道要把这个闯了大祸的混小子推出去?他爸妈把人交给我, 结果出了这样的事, 我要怎么和他父母交代?”   “你没办法交代,我就有办法和黎文德交代吗?”   张沣的语气隐隐发冲,叫胡导心中一紧, 无措地转过身:“怎么,老黎他知道了?”   “他当然不知道。先前因为我逼得紧,他这个宝贝学生已经病倒了一次。要是叫他再知道这件事,就算那小子演的再好,黎文德也会把他抢回去关起来,绝不会叫他再和我们有半点儿联系。”   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张沣不打算再和他纠缠这些,起身打算去看看那个小家伙的情况:“你家的这个是宝贝,人家也是老黎的心头肉。你不知道,自打穆景出了那种事,老黎把所有心思都搁在他身上了……”   “我去看看陆乔,如果确定了这件事就是他做的,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父母的。”   胡导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打断了他,像是怕他再说出什么话,匆匆起了身快步离开。   看着他像是逃命似的背影,张沣揉了揉太阳穴,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早晚都是瞒不住的。这件事当然可以压下去,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压了下去,等到压不住的那天,黎文德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保险起见,他还是自觉去坦白从宽的好。   *   对剧组大佬们的焦头烂额一无所觉。哄好了呜咽着控诉他警惕性太差的拉布拉多,穆影帝开开心心收拾了东西,就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出了军营。   封林晚已经在门口等着,一见他出门,就连忙快步迎了上去:“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说要回家了,是剧组不准养狗吗?”   “……”   对这块小木头的发散思维肃然起敬,穆老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粽子的脑袋:“对,老神仙说我们俩只能留一个,我就带着粽子离剧组出走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封林晚反倒反应了过来。不无尴尬地轻咳一声,顺着他的动作望下去,忽然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粽子吗……这么可爱也能当军犬?”   他向来喜欢毛绒绒的东西,见到眼前的拉布拉多,连目光都止不住的闪闪发亮。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粽子却警惕地后退一步,倒也不龇牙唬他,只是把脑袋藏在了穆亭澈的身后。   “等一下,我开下外挂。”   穆影帝一拍脑袋,往前走了一步,引导着自己的情绪感染到身旁的拉布拉多。又握住了那块小木头的手,轻轻按在粽子的头顶:“来,粽子,这是你木头哥哥,来认识一下。”   “老师——”   又回到了当初被穆老师随时调侃打趣的日子,封林晚的脸上不自觉地泛上些血色,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还是把“为老不尊”四个字纠结地咽了回去。   抬头望了他半晌,粽子才终于稍稍放开了些提防,试探着上前嗅了嗅他的指尖,轻轻晃了两下尾巴。   “老师,它冲我摇尾巴了!”   被调侃的无奈瞬时烟消云散,封林晚蹲在地上,兴奋得脸色都隐隐泛红。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拉布拉多的头顶,目光晶亮地抬头汇报:“老师,它还让我摸它!”   “好好,我也让你摸我。”   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穆老师随口答应了一句,好容易等那块小木头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才引着粽子上了车。叫它舒舒服服地趴在后座上,又给它喂了两块狗饼干:“我还担心你怕狗,现在看来倒是白操心了。”   “我特别喜欢它们,但是小时候爸妈都不让养,说是怕影响我学习。”   封林晚发动了车子,还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瞄着那条拉布拉多,就被穆亭澈笑着扳回了脑袋:“好啦,专心开车。我过年有五天假,粽子跟我一起休,等回家有的是时间陪你。”   “张老真的给假了吗?”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封林晚目光晶亮地望着他,眼里尽是惊喜的亮芒:“张老脾气那么犟,怎么会忽然给假的,老师又耍什么花招了?”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话当然是不能照实说的,穆老师苦恼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急中生智地抬起头:“陆乔家里出了点事,说是要换人。前面都是他的戏份,反正找不着人也拍不下去,就把我放回来了。”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只不过是略去原因直接到了结果。封林晚也没听出不对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车转上了主干道。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即使是燕京也要比平时冷清了不少。今年不准放烟花,倒是有不少卖春联福字的在路旁摆摊,封林晚往车窗外看了一阵,镜片后的眼睛忽然隐隐黯淡下来。   “怎么,想家啦?”   看出这块小木头的消沉,穆老师揉了揉他的脑袋,关心地侧过身:“伯父伯母还没联系过你?还赌着气吗?”   “不——家里很好。昨天才打了电话,说在电视上见到我了,爸爸特别开心,还把节目放给他们的学生看来着。”   封林晚笑着摇摇头,温声应了一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唇角抿起了个微微紧张的弧度:“老师……等有时间了,能陪我去看看李老师吗?”   “李老还在生你的气?”   想起那位脾气比张老神仙还犟,连自家老爷子都不敢招惹的播音系老教授,穆亭澈就不由头痛起来:“咱们俩不就是没听他的话,背着他跳了个槽。你在朝闻干得挺不错,李老不至于气到现在吧?”   “当初我进天娱的门路是李老师帮忙找的,听说花了不少的人情。他一直不想我干新闻,说干新闻没出路……”   封林晚的目光黯了黯,望了一眼身旁神色关切的穆老师,嘴角又挑起了个小小的温暖弧度:“说真的,老师——要不是还有你在,我都要以为天下所有的长辈都一样,很难能说得清道理了。”   “那是,我可是向来都是以平易近人体贴入微著称的。”   坦然地点了点头,穆老师得意地拍了两下胸口,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来自学生的赞美:“你们那时候只知道拉我喝酒唱K,都没人想过我送面锦旗,我一直觉得自己可失败了。”   封林晚忍不住咳了两声,连忙抬手掩住笑意,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老师,我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你之前装得有多辛苦了……”   天色还早,两个人中途拐去了宠物市场,采购了全套养狗的装备。又在路边买了些春联年货,才收获颇丰地回了家。   穆亭澈领着粽子在别墅里熟悉了一大圈地形,耐心地念叨过了注意事项,就把它的牵引绳解开,叫它自己去挑想住的地方。拉布拉多的步子原本还有些谨慎,在发现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熟悉的亲切气息之后,也就渐渐放开了拘束,在宽敞的别墅里小跑起来。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下午我们出去吃吧?”   几天的生活下来,封林晚已经很熟悉这幢别墅的布局,翻出盒点心来给穆亭澈垫肚子,给粽子的食盆里也加满了清水和狗粮:“老师的通知也太突然了,要是昨天就知道有假期,我还能准备准备……”   “别说你了,昨天我都不知道有假期呢。”   穆亭澈哑然失笑,舒舒服服地靠着抱枕吃点心,躺在大熊玩偶蓬松的肚子上,后知后觉地打量着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的别墅:“小木头,你是重新布置过家里吗?这回感觉好多了,之前我一个人住,总觉得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那肯定是没有的。我第一次看到抽屉里的冥币的时候,想法也和您一模一样。”   已经知道了这幢别墅的来历,想起这两天时不时受到的惊吓,封林晚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老师……您一个人在家里住,都不打算适当的把客厅的香烛和贡品,还有厨房的油锅和洗手间的阴阳镜都收一收吗?”   “我也没什么机会一个人在家里住啊。”   咬着点心含糊地应了一句,穆老师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身后的玩偶,终于对这块小木头的审美做出了妥协:“回来第一天就赶上艺考,考完试就被老爷子扣在燕影回不来。不框你,真要算起来,我来这儿的次数都不一定比你多。”   “再怎么也是家里,总要收拾得叫自己喜欢,住着才能舒服。”   封林晚无奈浅笑,煮好了奶茶倒在马克杯里,给他轻轻放在了茶几上:“我只是大致收拾了一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老师直接改就好。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比如什么比较高的地方——”   “小木头,你要是再敢提换灯泡的事,我就二十四小时不准你碰粽子。”   威胁地眯了眯眼睛,满意地看着那块小木头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穆老师才威风凛凛地撑身坐起,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要不咱们下午就去燕影一趟?我也想去看看黎老,腊月二十八系里放假,就不一定见得着人了。”   “老师……不打算和黎老说真相吗?”   收拾的动作停在半道上,封林晚沉默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来,穆亭澈抬手遮住眼睛,向后倒在沙发上,无奈地笑了笑:“我怎么说,说你打算起诉地府?我怕把老爷子心脏病给吓出来。”   封林晚脸上泛起些血色,认真地抿了抿嘴,正要再给自我保护意识总是差了那么一截的老师普一普法,就被对方忽然郑重地扶住了肩膀。   “小木头,告状的事儿我倒是打听了一下,大概弄明白了基本流程——你说地府要是打算私了,我们要多少赔偿好?”   “是短信里说的庭下调解吗?”   迎上他的目光,法制节目主持人的神色也严肃下来,抱着胳膊踱了两步,沉吟着推了下眼镜。   “庭下调解,大多是过错方为了降低影响,会采取的一种较为委婉和私密的手段。所以一般庭下调解的赔偿金额都会比法庭判决稍高,但也不能高出太多,基本会超出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如果按照基础数字为一亿来算,大概在二十二亿到二十四亿的区间,但如果再考虑精神损失费,这个区间还会有很大的浮动。”   他的话音才落,电视忽然啪的一声自动打开,白无常扯着黑无常从里面急匆匆爬了出来。   “尊敬的用户和用户同居人,地府愿意私了,你们觉得凑个整三十亿能接受吗?不愿意接受的话,咱们还能继续谈的!”   “两位客服,打个商量,下次你们能不能采取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穆影帝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拉着那块小木头在身边坐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事儿吧?这是黑白无常,是地服有限公司的客服……”   “我没事,既然贵公司已经派了代表前来,那事情就好谈的多了。”   愣了一瞬的神,封林晚就迅速反应了过来。推了推眼镜,身上气势忽然一变,原本就稍显清冷的面庞一丝不苟地板起。十指交拢搁在腿上,腰背挺直,身体专业地微微前倾。   “据我所知,是由于贵公司的工作失误,导致了我的老师一生坎坷不顺,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煎熬,最后——最后甚至死于非命。以上全部责任都应由贵公司担负,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就是这么一回事——”   黑无常连忙诚恳地用力摇头,却才来得及说了一句,就被白无常一把怼进了轻松熊玩偶里。   把专门掉链子的队友塞进熊里,白无常朝着玩偶的嘴利落地打了个叉,满面堆笑地转向用户的同居对象:“您说得确实是事实,但地府也确实已经尽力做出了弥补。这间别墅,还有穆先生现在使用的身体,都是地府提供的——”   “那又有什么用?”   封林晚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寒芒,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握成拳。   “一条生命逝去了,这样简单的换一个新的身体,就可以叫原本的生命延续下去了吗?原本属于老师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强行抹消,这世上不再有这么一个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以曾经的身份,去做完他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去关心他牵挂着的那些人……贵公司的意思,是否是说这样的做法已经足够算是恩惠,所以我们不该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不不不,您不要着急,我们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白无常连连摆手,急得身形都更透明了些:“我们是诚心诚意想要赔偿的,只是地府并不生产人品,只是人品的搬运工。三十亿已经是我们能承受的最大极限,如果要的再高,阎王大人就只能挪用公款来补偿,一旦被查出来,其余九殿阎罗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说得实在凄惨仓皇,穆亭澈斟酌着望向那块小木头,封林晚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目光牢牢地锁住对方,毫不掩饰的凌厉气势不讲道理地直压过去。   “我们并不想强人所难,三十亿的赔偿金额我们可以接受。但我们又如何保证,地府不会借给商品价格定价的机会,恶意抬高价格,来变相收回赔付的这些人品值呢?”   第39章 昏倒   在和地府的短暂通话之后,白无常被迫签下了残酷的不平等条约, 含着泪抱起小熊玩偶, 抽抽搭搭地爬回了电视里。   啪的一声, 屏幕上的雪花终于消失, 电视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基础商品定价不得高于五千,大额享受满减, 年节打七折, 满一万可抹零……”   捧着合同一条条看下来, 穆老师简直对自家小木头肃然起敬, 由衷地扶住他的肩:“小木头, 我现在特别能体会伯父伯母的心情,你学主持真是浪费了。”   “我背不进去法条, 只能记住几个术语唬人, 刚才说的都是忽悠他们的……”   封林晚脸上泛起些血色, 方才的气势消散无踪, 腼腆地摸了摸脑袋, 说出的话却叫穆亭澈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他们怎么就答应了,是你说得恰巧对了吗?”   “那不是, 他们肯定比我还外行,看他们扣的那个税就知道了。”   迎上他的目光, 封林晚忍不住轻笑出声, 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爸爸说过,这种时候比的就是气势,谁看起来比较有理谁就能赢,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是太不错了。我觉得能把之前花出去的一亿收回来就够好的了,从没想过能赚这么大的便宜。”   想想以后的幸福生活,穆影帝的心情就更舒畅了不少,满足地把合同仔细收好,好奇地望向那块欲言又止的小木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封林晚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忽然将他拉过来,认认真真地抱在怀里。   “老师,不是你赚了便宜,是你实在已经太习惯吃亏了。”   在替老师和地府争取赔偿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真心的。   他的老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煎熬了那么多年。那些无眠的深夜和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彷徨,无论多少赔偿都根本不够。   感受到对方手臂上的力道,穆亭澈的目光渐渐暖下来,浅笑着回抱住他,在这块小木头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不怕,往后有你在,估计我也没什么吃亏的机会了。”   “我不会叫老师吃亏的,老师的心态也必须要调整,你有理由运气好,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   郑重地扶住了面前仍显单薄的双肩,封林晚的手不自觉的稍稍收紧,用力地抿了抿唇,坚定地望着她:“这一回……老师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过得很好很好才行。”   “我会的,放心吧。”   穆亭澈轻笑起来,抬手拍了拍这块小木头的脑袋,又借机用力揉了一把:“好了,收拾收拾咱们就去燕影。我的麻烦解决了,你的事也得尽快有个结果才行。”   *   把粽子留在了家里探索新领域,两个人买了年货直奔燕影,站在门口合计了一阵,还是先往表演系摸了过去。   “放心,只要咱们好好说,黎老肯定会帮忙的。”   感觉到身后小木头的紧张,穆老师大包大揽地拍了拍他的背,拉着他的手腕熟门熟路地直奔黎老的办公室:“有些话还是老人家们说比较有说服力,我们老爷子从来都最讲道理了,一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是黎老原本就觉得我不适合照顾你……这样会不会叫黎老更觉得我不够成熟?”   封林晚忧心忡忡地在拐角徘徊,扶了好几次的眼镜,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只要想办法,总有机会和李老师解释清楚自己跳槽的原因。可万一给黎老留下的印象不好,自己的监护权保不住,老师可能就要被黎老给抢走了。   看着毫无自觉的老师,封林晚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纠结地来回走了几步。   老师自保的意识实在太弱,当学生的简直操碎了心。   “不要紧的,我跟谁还不是我说了算,老爷子就算再管着我,也不至于——”   穆老师显然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也会成为一个问题。信心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扯着他正要上前,忽然在门口瞥见了个莫名熟悉的身影。   不祥的预感骤然袭上心头,穆亭澈果断地把那块小木头又扯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快速地瞄了一眼,脸色就白了下来:“见鬼,老神仙来干嘛啊……”   “张老来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封林晚好奇地扒着墙角望了一眼,配合着他躲了回去:“老师,张老进去了。”   “嗯,估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穆老师焦躁地来回打了两个转,毫无意义地答应了一句,终于打消了原本的主意,扯住那块小木头就往回走:“走走,我们先去你们家李老师那儿,大不了咱们俩今天就来个程门立雪,我就不信他不感动……”   “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先是突然多出了五天假期,紧接着又躲张沣躲得这么明显,就算封林晚再迟钝,也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拉住他的手臂,微蹙了眉轻声追问一句,又压低声音劝慰:“没事的,老师,出了什么事咱们一起去说,这样躲总不是办法……”   “怎么就是我闯祸,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危机感越来越强,穆亭澈咬着牙根吸了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再抬腿开溜,身后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燕影的楼都是几十年的老建筑,门窗地砖松动得很。伴着这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跟着隐隐震了两下。   穆亭澈的心口也跟着一跳,本能地停住了步子,扶着额头绝望地叹了口气。   光想着装病翘课出去玩,一回家却发现老师居然在家访。现在家长的怒气值大概已经满点,下一步他就可以准备挨揍了。   剧情流畅逻辑合理,穆影帝身心俱疲地轻叹口气,在心里演练了一遍挨揍的姿势,就毫不意外地听见了张沣诧异的声音。   “小子——你不在家里好好养病,怎么也跑来了?”   几乎感觉得到那块小木头的目光骤然凌厉,穆老师如芒在背不敢抬头,磨蹭着踢了两下地脚线,苍白地尝试着亡羊补牢:“张老,我已经好多了,都没事了……”   “你不要说话,去办公室里歇着。”   听见外头的动静,黎老就快步出了门,望着那个叫人没完没了操心的小家伙,极轻地叹了口气,强行缓和了语气:“小封,你先照顾他,我和你张老师说几句话。”   实在猜不出看上去活蹦乱跳的老师到底生了什么病。封林晚越想越担心,也不敢多问,低声应了,陪着穆亭澈进了办公室。   屋子里一片狼藉,桌面上的东西凌乱地掉在地上,茶杯也碎了一地。   穆亭澈想去收拾,却被那块小木头按回了沙发上,轻轻摇了摇头,自己转回身利落地收拾起来。   没留意屋里的动静,黎老平了平心气,望着面前神色赧然的张沣,语气终于彻底沉下来:“我不会叫他再演了,你另请高明吧。”   “老黎,你别闹——”   早就知道对方会钻这个牛角尖,张沣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急声开口:“宣传都放出去了,戏也拍了不少。这个角色一定能叫他一举成名,对他以后的路有说不尽的好处,你要就这么断了孩子的机会吗?”   “机会总会有的,命只有一条。”   黎文德的语气忽然冷下来,声音里就带了不容质询的固执:“我不会叫我的学生再置身于危险之中,多好的机会也一样。无论是那个混小子,还是你们的剧组,我都一定会要一个说法——住的地方有这种危险隐患,难道你们剧组就不该负责任吗?”   “我们当然要负责,可是你总得稍微讲点道理。一码归一码,你不叫他演了,对他难道就是好事吗?”   对方的态度比想象中还要强硬,张沣焦头烂额地解释了一句,隐晦地给了屋里的人一个求救的眼神。   穆亭澈略一犹豫,纠结半晌,还是抿了嘴上前:“老师,我真的没事,您别着急……”   “你也不听话了?”   黎老回过身望着他,语气依然温和,目光却带了隐隐的疲惫伤痛。   那样的目光叫穆亭澈心中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前却忽然莫名的黑了一瞬。   那一瞬的时间实在太短,甚至来不及叫人注意就一闪而过。穆亭澈也顾不上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摇了摇头,焦急地上前一步:“不是的,老师,我确实没什么事,您听我解释——”   “你还小,有些事的轻重还不明白。就算是再好的机会,要是连身体都毁了,你抓住了这个机会又有什么用?”   黎老侧过头,错开他的目光,神色疲惫,语气依旧平缓无波。   “我不知道他怎么给你做的思想工作,能叫你连病都不养,特意跑过来帮他说话。你有自己的主意,这没什么不行的,如果你一定还要回这种剧组里去接着演,我不会拦你,你往后也不必再叫我老师了。”   “老师——”   穆亭澈心口猛地一缩,焦急地上前了一步。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心脏就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疼痛。   强烈的阵痛叫他眼前忽然彻底黑了下来,身不由己地晃了晃,就无声无息地栽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个熟悉的机械音。   “尊敬的用户,检测到您的情绪出现剧烈波动,解开中级强化封印。[便携式随身系统]即时开启,[每日无限精力一小时]加入背包,获得[一些小小的无用超能力]特效。   升级具有一过性副作用,为丧失意识七十五点三分钟,为改造身体必需时间,请您一定谅解。有任何疑问可随时召唤客服,请千万不要急于投诉索赔……”   *   在他身形不稳的时候,封林晚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虽然恼这个臭小子不听话,可也是看着他神气凝聚目光有神,脸色也不算太差,才敢这样放心开口训人,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黎老一时又惊又悔,手足无措地想要过去查看,却又忽然失了勇气。只是踉跄着退了两步,惶然地伸出手又缩回去,整个人仿佛瞬间彻底苍老了下来。   “黎老,您别着急,老——小师弟不会有事,我们先去医院再说。”   刚连恐吓带忽悠地把地府威慑了一通,对方是绝不敢在这种时候动什么心思的。老师现在有地府的庇护,不该是出了什么真正的病况,大概是哪个货物又导致了什么意外,一会儿就应当有办法恢复。   封林晚心里多少有把握,把怀里昏迷的人抱了起来,语气骤然坚定,整个人就显得十足可靠了起来。   焦急地望着那个孩子苍白的面色,黎老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匆忙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张沣也不敢放松,顶着黎老的气场硬着头皮跟上。一行人上了车,片刻也不敢停地动了身,直奔医院去了。   一趟检查下来,猝不及防进入升级模式的穆影帝就多了个心律失常的初步诊断。   “他哥哥有主动脉夹层,可能是家族里有遗传史,麻烦您一定给他好好查查,千万别留下什么隐患……”   跟在检查的医生身旁,黎老哑着嗓子急声开口,早已经失了往日的从容沉稳,眼里几乎已经有了水意:“孩子最近太累了,身体不好,状态也逼得太紧。请您一定帮忙看看,用不用好好调养调养……”   纠结地望着面前的老人,封林晚下意识攥了攥拳,却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来,只是隐隐焦急地握住了那只无力半握的手。   穆亭澈醒来的时候,眼前就又展开了一片颇有几分熟悉的纯白。   “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难受,胸口闷不闷?小封,快去叫大夫来看看——”   “老师,我没事……”   才一睁开眼,就迎上了老爷子憔悴了不少的面庞。穆亭澈心里难受,撑起身握住他的手:“我很好,老师,您别这样——”   “是老师不好,不该凶你的。老师以后再也不训你了,你好好的,别吓唬老师,好不好?”   像是生怕这个孩子也会再消失似的,黎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语气终于难掩哽咽:“老师不是不想让你演戏,你的身体没养好,老师不放心……”   话音未落,穆亭澈就主动抱住了面前的老者。   少年的身体健康匀称,气息也平缓均匀。丰沛的生命力几乎透过他的肢体舒展而出,叫老人的情绪也终于渐渐平复,含了泪轻笑一声,用力搂了搂这个不叫人省心的学生。   “臭小子,可不准再吓唬老师了……”   “明明就是老师吓唬我,我那时候还真以为老师打算把我逐出师门呢。”   穆亭澈无奈轻笑,摇着头悻悻感叹:“我想过老师会揍我,可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   “以后不会了,就算是你作上天,老师也不会再跟你说这种话。”   黎老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轻轻抚了抚这个孩子的头顶,目光归于一片柔和慈祥:“医生说你有心律不齐,你哥哥也是心血管上的病,你们家里是有这个遗传史吗?”   “我——”   穆亭澈一时语塞,正纠结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医生已经被封林晚拉过来,摆开阵势准备检查了。   老老实实地撩开衣服配合着做心电图,穆亭澈向四周望了一圈,找到了那块面色关切的小木头,给他了个稍安勿躁的目光。   封林晚这才放心,轻舒了口气,赶忙上前帮他把撩起的衣服给放了下来。   升级已经完成,这时候检查自然再检查不出什么来。黎老却仍不放心,押着他留在医院,在病房里又守了他一阵,接了个电话,才匆匆起身出了门。   那块小木头坐在边上一声不吭地刷着手机,穆老师反倒心虚起来,探过身子扒拉他胳膊:“小木头,你怎么都不问我,不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哪还用您说啊,网上连视频都有了……”   迎上他自知理亏的目光,封林晚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递过去,上面醒目的大标题就叫穆影帝的神色凝重了下来。   「疑似报复?网曝L姓艺人因私怨致同组演员昏迷入院,疑有生命危险!」   第40章 家长   新闻的笔触很锋利,甚至几乎已经真刀真枪地架在了陆乔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刻意, 视频恰好截取了他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那一段。脸上罩着吸氧的呼吸面罩, 被急救人员按在床上不准动弹,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要命的架势。   “老师, 有什么不对吗?”   见他的神色凝重,封林晚的态度也严肃下来, 蹙了眉凑过去:“这上面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他真的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应该不是。我对人的恶意还是挺敏感的, 他对我是有敌意, 可也没这种坏心。”   穆亭澈托着下颌轻轻摇头, 若有所思地敲着床沿,神色却始终没有轻松下来。   怕他滚了针, 封林晚握住了他打着吊瓶的手, 目光沉了沉:“就算没有坏心, 他这样的行为也已经可以负刑事责任了。老师是因为有外挂才能顺利脱险, 可如果换了个人呢?”   “话是这样说, 可我毕竟确实没出什么事。为了这种原因就去这么往死里逼一个后辈,就算道理说得通, 我也实在很难做得出来。”   迎上他的目光,穆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跟陆乔几乎已经差了一个辈分, 当惯了老师,就算对着再顽劣的学生,第一反应也总是教育引导, 少有锱铢必较以牙还牙的时候。   他是打算给那小子长长记性,叫他知道做事冲动胸襟狭窄的后果有多严重,可也从没想过真要揪着不放,甚至把这种事这么大张旗鼓地捅到公众面前去。   “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去见见陆乔,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果真的冥顽不灵,再下猛药也不迟。”   病房的床毕竟没有家里舒服,穆亭澈挪了几次,才给自己找到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可胡导大概是怕出什么事,等我倒出功夫来,就听说他已经回家了,到头来这个人我也没能见着。”   封林晚点了点头,替他把被子整理平整,倒了杯水递过去:“既然胡导有意回护,就说明他们确实理亏,老师在苦恼的是什么?”   “我苦恼的是另外一回事……”   接过温水抿了两口,穆亭澈轻叹口气,神色凝重地晃了晃手机:“我没找人对付他,黎老不可能用这么阴狠的手段,展致在忙着跑排片,张老神仙更不可能自砸招牌——那这条新闻到底是谁发的?”   “什么?”   没料到还有这么个问题,封林晚下意识怔了怔,犹豫着猜测:“可能是……正义的路人甲?”   “小木头,正义的路人甲也得有这个底气啊。”   穆老师无奈失笑,敲了两下这块小木头的额头:“这样明着怼陆乔,就等于直接把剧组也给装了进去。发一条新闻,惹了胡导,单挑了整个剧组,还有陆乔背后的不明势力若干。如果不是有人担保,哪个媒体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道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封林晚趴在床边,也跟着苦恼地琢磨起来:“如果不是咱们的人,那会是地府吗?他们一直意图讨好老师,趁着这个机会出手,卖个人情也不一定。”   “地府倒确实是给他绑了个罪有应得系统,具体功效我还不清楚。但根据我对系统的了解,他们没有办法直接对人间界做出改变,更多还是靠气运来影响人们的行为,从而达到一定的后果,所以还是应该有一个后台的。”   到底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穆老师终于放弃了继续纠结,自暴自弃地摆了摆手:“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咱们的运气不会差。我还是赶紧发个微博,先报个平安再说吧。”   忘了拿的是那块小木头的手机,顺手点开微博才发现不对。穆亭澈正要把手机还回去,一眼看见上面的用户名,忽然就想起了个憋了挺长时间的问题。   “对了,小木头——你在微博上干嘛非要跟我假装高冷啊?”   封林晚打算接手机的手忽然卡在了半道上,尴尬地挪回来,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老师,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吃的去?”   “……”   对这块小木头转移话题的独特技巧肃然起敬,穆老师哭笑不得地咳了两声,索性也不把手机还他,顺手关联上了自己的账号:“我不饿,一会儿咱们偷跑出去吃东西吧。我记得医院后面有一条小吃街,都想去玩儿好久了。”   “不行不行,黎老要是知道了,一定还会训老师的。”   从来都是听话的好学生,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家老师的提议。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穆老师索然地耸了耸肩,扫兴地窝在枕头里,闷不吭声地继续发着微博,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到底还是不忍心,封林晚纠结半晌,才横了横心凑过去:“要不然……老师说想要吃什么,我偷偷跑出去买回来?”   “路边小吃摊的精髓是路边不是小吃摊,在病房里吃有什么意思!”   学生太听话,当老师的简直气到不行。穆亭澈挥着胳膊抗议了一句,退出了微博才要把手机还回去,目光却忽然被刚进来的一条短信吸引了过去。   封林晚几乎就要动摇地同意陪他偷溜出去,忽然见他神色有异,好奇地凑了过去:“老师,怎么了?”   “小木头。”   穆亭澈神色奇异地把手机塞给他,郑重地一把扶住他的肩:“怎么办,我好像要见家长了。”   “……什么?”   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接过手机望了一眼,错愕地忽然起身:“怎么回事——他们俩怎么说来就来了!”   “肯定是想跟你和好又不好意思叫你回家,自己找来又不好意思跟你说。放心,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儿。”   在这种事上,穆老师显然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拽着吓成了真木头的学生坐下来,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忽然殷切地凑过去:“咱们这就跑吧,我跟你去接伯父伯母。穿着这一身肯定不行,我得稍微收拾一下,三个小时的飞机,咱们还有时间回去收拾个屋子……”   “可是——”   本来想说黎老一定会生气,又怕叫自家老师不高兴。况且自己必须要去接爸妈,没有人陪床,把老师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也绝对不行。   当了二十来年好学生的封林晚焦躁地纠结起来,在病房里来回踱着步,绞尽脑汁地试图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走吧,我有事没事你还不清楚?黎老问起来就说是我非要出去的,你拦不住,就只能跟着我出去了。”   见到这块小木头已经隐隐动摇,穆老师老谋深算地又添了一句,自己已经利落地拔了针,撑着床沿一跃而下:“快点儿走,咱们还能先吃顿饭,粽子还一个人在家呢。”   “……”   终于被彻底腐蚀了立场,好学生封林晚艰难地点了点头,妥协地拿起衣服替自家老师穿好,小心翼翼地溜出了医院。   总算圆满了一直以来的梦想。穆影帝心满意足地抱了满怀的年糕灌肠鸡蛋灌饼,美滋滋地坐在车里,时不时给那块小木头塞过去一口:“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   “是很好吃……”   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好味道,封林晚迟疑着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心虚:“我妈妈不准我吃路边摊,总说路边小摊不干净,会吃坏肚子的……”   “放心,我把我的几个外挂也替你买了一份。有一项是百分百不会拉肚子,都是挺久以前买的了,你放开了吃什么都没问题。”   到底也是有三十多亿存款的人,穆影帝现在阔气得很。笃定地拍了拍胸口,又挑了块锅包鸡柳塞进他嘴里:“老是太听话了也不好,挺多乐趣都享受不到,是不是挺可惜?”   “是,老师说的对。”   封林晚已经放弃了抵抗,虚心地点头受教,把车拐下主干道,又忍不住往他怀里瞄了一眼:“老师,我想吃爆肚……”   *   车才开进了家门口,粽子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又在车旁不远处刹住。沉稳地等着穆亭澈从车上下来,才小跑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背。   把拉布拉多抱进怀里用力揉了揉,看着那条尾巴摇晃得又欢快了不少,穆影帝才满意地捏了捏它的耳朵,笑着照头顶呼噜了一把:“怎么样,挑好想要住哪里没有?”   粽子晃着脑袋轻呜一声,扯着牵引绳把他领到了后花园,期待地抬起头望着他,尾巴摇晃的频率就又快了不少。   “这里不觉得冷吗?”   没想到挑的居然是室外,穆亭澈半蹲着查看过地形,轻轻揉着拉布拉多的脖子,有点犹豫地往四周看了看。   封林晚趁机小心翼翼凑了过去,混水*摸鱼地摸了一把粽子的背毛,兴奋得目光都带了些晶亮:“不要紧的,老师,我买的小屋是防风保暖的。咱们还可以开个小门,叫粽子随时都可以进屋里去,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才放下了心,穆亭澈欣慰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件挺重要的事来:“对了,叔叔阿姨不叫你养狗,他们怕狗吗?虽然粽子挺乖的,但毕竟也是大型犬,用不用稍微回避一下?”   “其实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爸妈带回家里来……”   没想到老师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封林晚无奈一笑,抿了抿嘴轻叹口气:“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和爸妈解释……就说我们两个关系好,所以我就借住在了这里吗?”   “你那边宿舍地方不可能够,住酒店肯定不如自家舒服,管他怎么解释呢,先把二老接回来再说。”   穆影帝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却毕竟比他看得开,不由分说地摆了摆手,扯着人站了起来:“那些东西都处理完了,确定家里没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了吧?”   “没有了,我之前都仔细检查过了。”   封林晚连忙摇摇头,又试探地摸了摸粽子的脖颈,见它没有不情愿的表现,越发大胆地顺着摸了两把:“我爸妈确实不太喜欢宠物,但是粽子这么乖,又这么讨人喜欢,一定没有问题的。”   “也好,回来先处处试试,兴许二老就看咱们家粽子顺眼了呢。”   最要紧的问题都解决过了,穆亭澈也就放下了心。安置好了粽子,就扯着小木头回去换起了衣服。   小阎王的衣服挺多,大部分还连商标都没拆下来,可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黑暗朋克风。他又没倒出时间去买衣服,平时穿一穿也就算了,穿着去见家长说不定就会被当做不良少年,第一印象说不准就要垮掉。   穆影帝苦恼地蹲在衣帽间前,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自暴自弃地转攻封林晚的衣柜,扑在里面翻找起来:“小木头,你能借我件衣服吗?”   “能倒是能……”   在老师正义的凝视下,封林晚张了张口,终于把对于身高和体型的质疑咽了回去,找出件米色的帽衫递给他:“老师,这是我大一时候买的,应该还比较合身……您是不是长高了?”   “不准提身高!我肯定——”   穆影帝条件反射地暴跳如雷,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狐疑地站到镜子前面打量了两眼,没等看出什么,就被那块小木头扳着肩膀一本正经地拉到面前,抬手在他头顶比了两下。   “是长高了,先前比我矮大半个头,现在快到我鼻梁了。”   “如果能不拿你当参照,我会对这个消息表现得更欣慰一点……”   抢过帽衫钻回去换衣服,自信心再度受挫的穆影帝把自己塞进依然有些宽大的帽衫里,愤愤不平地往上跳了跳。   一定要尽快把个子长起来,看那块小木头还能得意多久!   几乎就是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刻,他的脊柱忽然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身高就在眨眼间拔高了几寸。   ……   目瞪口呆地站在镜子前,穆影帝心情复杂地比了比自己的头顶,耳旁就响起了熟悉的机械音。   “检测到用户第一次提出申请,启动‘一些小小的无用超能力’加油包,获得「根据意愿任意短暂改变身体情况」超能力,每次有效期为一分钟,祝您玩的愉快~”   莫名就从尾音里听出了浓浓的嘲讽,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穆影帝就气球漏气一样缩了回去。火冒三丈地来回大步走了两圈,又把多管闲事的地府狠狠记上了一笔。   谁会需要这种毫无用处的超能力,简直就是虚假广告捆绑销售,一定要投诉不可!   *   好不容易决定好了穿什么出门,两人一路直奔机场,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手机始终没动静,黎老到现在还没来抓人,反倒叫带着学生翻墙逃跑的穆老师生出些不安:“怪了,老爷子怎么还不来训我……”   “黎老走时我见他脸色不好,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吗?”   把刚买来的热咖啡递给他,封林晚也有些担忧:“在老师昏过去的时候,张老被黎老给训跑了,说是会想办法给出个交代。先前黎老急匆匆离开,我还当他是去跟张老要交代了。”   “也说不准,兴许就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吧……”   穆亭澈毫无把握地摇了摇头,捧着咖啡抿了一口。机场的玻璃门忽然打开,行色匆匆的旅客们就从里面涌了出来。   “爸,妈!”   一眼找出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封林晚连忙招呼一声,快步赶了过去。   二老拎了不少的行李,穆亭澈立刻跟上,帮着那块小木头把行李接了过来,乖巧地鞠了个躬:“叔叔阿姨好,我叫穆亭澈,是封师哥的师弟。”   封林晚的长相很明显的遗传了父亲。封爸爸虽然已经头发花白,目光却依然锐利有神,五官也仍残留着些许年轻时的俊朗硬挺。封妈妈动作利落果断,走起路几乎都带着风,两人都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怪不得那块小木头会被教的这么听话。   毕竟也算是第一次见家长,穆影帝的心里难免有些发虚,乖巧地微抿了嘴,紧张兮兮地迎上了封父封母锐利的审视目光。   “是你——你是那个连昆生,对不对?”   封母端详他半晌,目光忽然一亮,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神色忽然激动起来,语气都带了些明亮的雀跃:“我们在电视上见过你,叔叔阿姨都可喜欢你了!”   第41章 律师   “和你说过好几次,你这样的说法太不严谨。我只是说这个孩子眸正神清, 小小年纪就气度沉稳临场不乱。就因为这一句话把我定性成喜欢他, 实在太草率了。”   封父扶了下眼镜, 严肃地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注在穆亭澈的身上。端详片刻才微微颔首, 抬手轻按在他头顶:“不错,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更像个孩子。心有鸿志, 不失赤子之心, 你将来会很有出息。”   “不敢当, 谢谢叔叔阿姨, 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虽然向来都有着不错的长辈缘, 但忽然就赢得了二老这样友善的态度,穆影帝依然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微俯了身乖乖应声。   自己都没享受过父母这么慈祥的待遇。封林晚委屈地瘪了瘪嘴, 接过两个沉重的行李箱:“爸, 妈, 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你们的儿子……”   “臭小子,你都多大年纪了, 还看着你小师弟眼红?”   封母轻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好奇地望向穆亭澈:“小澈——我们可以这样叫你么?你怎么也会跟着我们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起来了, 是你们之前还有什么安排吗?”   “叔叔阿姨怎么叫都行。我——我现在暂时和师兄住在一起, 听说叔叔阿姨过来,就缠着师兄带我一起来了。”   很快就面临了解释目前状况的难关。穆影帝谨慎地组织着语言,目光清澈神色诚恳, 抬手赧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些天多亏封师哥照顾我,不然我自己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   “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封母讶异地微蹙了眉,眼里带了些关切,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你不是快要高考了,家里人怎么能不好好照顾你呢——”   “妈,您先过来一下。”   收到老师的目光暗示,封林晚连忙及时接档,上前一步拉走自家父母。暗中给自己打了打气,才横下心低声开口。   “您不是很喜欢我们穆老师吗?小师弟是穆老师的弟弟,出了那件事之后,他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了……”   “怎么会——”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封母低低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些惊愕愧悔,抬手照这个儿子的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那孩子一个人一定过得不容易……”   “不是说了咱们儿子在照顾他么?你老师对你多有器重栽培,现在你回来报恩,这件事做得倒还算像样。”   封父低声截住话头,往那少年的方向望了一眼,极轻地叹息一声:“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比旁人都成熟不少,待人接物也周全。这样的身世,的确很难成熟不起来……”   见父母顺利地接受了两人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理由,封林晚也总算松了口气,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封父拍了拍他的肩,朝穆亭澈招了招手,语气便隐隐温和下来。   “你一个人不容易,有事就找你师兄帮忙,如果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我们也愿意搭一把手。不要怕,就算有多少人陪在身边,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这件事上谁都一样。”   “谢谢叔叔,我记住了。”   迎上对方眼中的关切勉励,穆亭澈郑重点了点头,诚声应了一句。微低下头抿了抿嘴,唇角就勾起了个小小的温暖弧度。   封母正要说话,一眼瞥见少年脸上清浅柔和的笑容,忽然忍不住捂着嘴轻呼一声,眼里就涌动起了扑灵扑灵的小爱心:“真好看,怎么能这么好看……”   “有时间管管你妈,天天在那些个什么粉丝群里面泡着,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不无嫌弃地望了一眼自家老伴,封父推了推眼镜,还是伸手替她把外套的领子一丝不苟地整理好,朝着儿子点了点头。   “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方便住的话,我和你妈去酒店住也没关系。”   “不用不用,地方是够的。”   封林晚连忙摆手,心虚地瞄了一眼自家老师,抿了抿嘴才又开口:“爸,妈,先上车吧。我现在住在小师弟他们家,等上了车再跟您细说……”   这一次苦口婆心做心理建设的成了两个人,可等一路到了那幢别墅,二老却还是陷入了稍显受惊的沉默。   “叔叔阿姨,千万别光看外头——其实我爸妈就给我留了这么一个空壳子,里面都是师哥帮我弄的。我手里连饭钱都没剩下,现在还是师哥养着我呢。”   穆影帝及时地上前补了一句,热情地搂着封母的胳膊,把人半拖半拽地哄进了别墅。   少年漂亮的面庞上带了诚切的恳求,叫封母一时居然说不出谢绝客气的话,恍惚着被拖进了客厅。封父在玄关立了片刻,扫视了一圈客厅里的布置,意味深长地望了自家儿子半晌,才跟着换过鞋缓步进了门。   听见有动静,粽子就敏捷地窜了出来。歪了头打量了来客一阵,迈着从容的步子踱了过去,友好地蹭了蹭封母的裤腿。   比谁都了解自家母上对宠物的反感,封林晚提心吊胆地守在边上。眼睁睁看着封母的手抬起来,正准备扑过去护住粽子,却见封母居然惊喜地在粽子的头顶揉了揉。   “这是不是拉布拉多?我在电视剧里看见过,拉布拉多还能做军犬,又聪明又乖,比儿子还省心!”   “……”   隐约预见到了将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封林晚心情复杂地收回了几乎就要迈出去的步子,默默把行李放在一旁,就被封父同情地拍了拍肩膀。   “你妈最近沉迷电视,前阵子看了个军犬的电视剧,每次都哭得稀里哗啦,还非要一遍一遍的看,最近还总和我说想养条狗。我怕大型犬难驯服,一直拖着她,这下倒是合了她的心意,习惯就好了。”   “阿姨,粽子就是军犬,因为一些原因不适合服役,才被我领养回来了。”   穆亭澈笑着胡噜了两下粽子的脑袋,从茶几上的罐子里掏出两块狗饼干喂给他,又请了两人坐在沙发上:“叔叔阿姨刚到,肯定累了。我去拿点儿点心茶水过来,您二位先和师哥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粽子原本还岿然不动地坐在沙发旁嚼饼干,一见到他离开,就立刻寸步不离地跟上,稳稳当当地坠在了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封母的注意力还落在那条格外驯服的拉布拉多身上,低声地不住赞叹,封父却已将目光转向自家儿子。刻意压低些语气,眼中就带了浓浓的痛心谴责。   “才这么大的孩子,就算已经过了十四岁自愿不构成犯罪,你也真下得去手?”   “什么——爸,您在想些什么啊?!”   怔了一瞬就忽然领会了自家老父亲的意思。封林晚的脸上骤然腾起一片血色,局促地望着见惯了各类犯罪事件,以至于思想极为复杂的父亲:“我真的只是照顾他,总不能叫小师弟跟我去住宿舍啊……”   “你能不能别老用对犯罪分子的眼光看咱们家儿子?他从小捡十块钱回来,你都能担心他是不是勒索同学有没有勾结从犯,两个孩子处得好,你就非得往那种地方去想吗?”   封母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抢白一句,又给自家儿子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加油,妈支持你。他们凑的那个师兄弟的CP不好看,那个什么小乙师兄太蠢了,不如我儿子机灵。但是小澈年纪太小,你也不能太着急,再怎么也要等他成年……”   “妈,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目瞪口呆地望着封母,封林晚总算是深刻理解了自家老父亲之前说的话,面红耳赤地抿了抿嘴,局促地几乎要钻进地缝里去:“我和小师弟真没什么,我——”   “放心,妈知道,妈现在天天刷微博,可理解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了。”   封母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往四处看了看,又忧心忡忡地轻叹口气:“就是咱们家家境到底还是难跟人家门当户对,你一定要争气。你那小师弟说叫你养是顾全你的面子,人家家里在这个地段有幢别墅,怎么不能舒舒坦坦活下去呢?”   “妈,您跟我爸先歇着,我去看看茶泡好了没有。”   封林晚终于再待不下去,果断地抬腿就跑,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厨房。   也不知道老师到底是来拿点心还是来做点心,怎么真忍心把他给一个人扔下这么久。封林晚快步进了厨房,正要开口质问,却被粽子抬爪抵住了膝盖,朝着里头甩了甩脑袋。   无声地领会了它的用意,封林晚连忙噤了声,放轻动作进了门。   穆亭澈正靠在厨台边打电话,目光带了罕有的沉重,语气却还是一片温和乖巧。时不时轻声应上一两句,听见动静就抬了视线,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电话正好打到了末尾,应过几声就道了再见,又认真地叮嘱着对面不必着急注意身体,才终于挂断了电话轻叹口气。   “是黎老,可能确实出了点什么麻烦,但我还没有完全理清楚……”   “黎老怎么说,是这一回的事吗?”   封林晚连忙快步过去,关切地追问了一句,穆亭澈却只是沉吟着摇了摇头:“我说不准。黎老没因为我们偷跑生气,反倒说在家里修养也好。又说这两天如果有奇怪的电话,叫我们不要理会。我拿不准是不是陆乔家里开始对付我了,可黎老不准我多管,再多的也没能问出来。”   “先出来吧,要是有什么事,我爸妈兴许真能帮得上忙。”   听了他的话,封林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忽然一亮。端起桌上的点心和茶水,拉着他回到了客厅。   进了客厅,封母正满面凝重地刷着手机,闻声抬了头,望着穆亭澈的目光就带了浓浓的关切担忧:“小澈,我下飞机才来得及看消息,群里都已经炸开了。说是你在剧组出了意外……你是不是刚从医院回来?身体没关系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要不要紧?”   “您放心,我真的没事。”   穆亭澈笑着摇了摇头,自动自觉地坐到她身旁,笑着握住了封母的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剧组的一个演员和我有点私人矛盾,想借机捉弄我一下,却没想到差点闹大了。也没那么严重,只是那段视频截得吓人,我没什么大碍的。”   封母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又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阵,才总算点了点头。正要再嘱咐几句,封父却忽然开口:“那个演员和剧组有没有做出赔偿,后续事宜是怎么处理的?”   “还没呢,是今早才出的事,小师弟就直接被送回家休养了。”   捕捉到了求助的机会,封林晚连忙及时接了一句,又简洁地解释了整件事的情况。   封父认真地听着他把整件事情说完,才轻轻点了点头:“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要顾虑到对你们剧组的影响,处理得可能就要稍微低调一些。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找学生帮你打这个官司,两相加和,几十万的赔偿款还是可以很轻松拿得到的。”   “谢谢叔叔,我——”   穆亭澈其实没动过打官司的念头,却也不好就这么谢绝。正纠结着该怎么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进来的是个从没见过的号码。   他正要去拿手机,却忽然被封林晚轻轻按住手臂,神色越发凝重了下来。   “先别急,会不会是陆乔家的人?黎老都已经那样说了,他们说不定会为难你的。”   “放心,我有数。”   迎上他担忧的目光,穆亭澈轻轻点了点头,安抚地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总要先接了看看,现在是他们理亏,应该不会太肆无忌惮的。”   “开着公放吧,我们也听一听,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封父一锤定音,从口袋里摸出了个便携的本子,又掏出支碳素笔来,轻磕了两下桌面:“记得把录音也开开,以防万一。”   处事手段和未来的老丈人不谋而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穆亭澈已经利落地打开了录音和外放,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您好,哪位?”   “你就是穆亭澈?”   另一头没有自报身份,语速不快,却带了十足上位者的矜傲,像是笃定了他不敢拒绝一样:“小子,就算有陈家撑腰,你也最好把脑子放清醒点。陆少不是你能动的起的,立刻为你的诽谤行为发道歉声明,不然就别怪我们不给陈世坤面子了。”   “诽谤?”   穆亭澈微挑了眉,垂了视线停顿片刻,语气蓦地漫过些寒意:“我不知道什么陈家,也一直都很清醒。窗户跟门到底是谁锁的,陆乔应当比我更清楚,说我诽谤,难道军营连个监控都找不到吗?”   总算弄明白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陈家的大boss憋了这么久终于出手,那些新闻看着像是替他撑腰,打得显然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按他对陈家兄弟的反感,这种时候本来是该把陈家优先顺手坑进来的。可对方的态度却叫他难得的生出了些怒气,始终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念头终于隐隐动摇,目光也终于一寸寸冷了下来。   有些反派没有实力,有些反派没有脑子,也有些反派既没有实力又没有脑子。   当家长的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亲身上阵,对方最多是个某一级别的下级喽啰,可也不难看得出整体的画风。有这么个成长环境,怪不得陆乔会被养得这样小肚鸡肠,甚至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就算他确实做了,也不是故意要害你,只是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你们都差不多大,难道你就没犯过这种无心之失的小过错?”   似乎没有料到他意外强硬的态度,对方隐隐有些愠怒,语气也带了不容置疑的蛮横。   “小子,我也不跟你再兜圈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的学籍是挂靠在一个公立高中的。只要派人封了你的学籍,就算燕影再器重你,你也未必拿得到录取通知书——如果你再固执下去,我们会起诉你诽谤栽赃,到时候在法庭上见,事情就更由不得你了。”   “你们去起诉吧,我仅代表我个人赞同你最后的这句话,这件事已经由不得这个孩子了。”   封父忽然拿过手机,单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锋利:“你们最好快点去找个好点儿的律师。记得告诉他们,被告的辩护律师是封江冷。”   第42章 官司   司法不行政, 行政不司法。恰好隔了个圈子,对面的人对司法界的大拿显然没有多深的认识, 只是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   “听你的语气, 大概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我奉劝你别掺和进这件事里头来, 平白的给自己惹上一身脏水,如果你们一定要打官司, 那咱们就犟到底, 看最后谁能压得过谁!”   话音才落,他甚至都没等着这一头再回答,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断线的忙音还在嘟嘟地响着。封母眼里尽是促狭笑意, 拍了拍自家老伴的肩膀:“封大教授也有今天, 叫人家吃了闭门羹,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 只是盼着他能找个胆子大点的律师,我已经好久没机会亲自打官司了。”   封父反倒淡淡笑了一句,示意穆亭澈把录音保存好,随手翻了翻那个本子。   “他刚才提到了你学籍的事,路子很熟, 不是外行。口音不是燕京本地人。态度嚣张颐气指使,不是下级熬上来的, 应当是地方局长同级平调进京——符合这几个条件,男性,年龄在四十到四十五岁左右。没有意外的话,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应当是现在的市教委秘书耿波。”   “……”   目瞪口呆地望着封父, 穆影帝几乎立时肃然起敬,心悦诚服地向大佬深深低头:“您太厉害了,比封师哥厉害多了。”   “都是他妈妈非要一味护着,直到上了高中还每天接送,恨不得连每天的食谱都要安排,结果把孩子养得单纯到一块糖就能骗走。”   一提起对儿子的教育,封父就又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摇摇头轻叹口气:“幸好他的运气不错,遇到了照顾他的老师,又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子。不然就算学了出来,也难免要一步一个跟头。”   用一块糖把小木头骗走的穆老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您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封师哥特别单纯……”   “怎么又说到我这儿了,本来不是在说案子的吗?”   莫名就觉得老师和自家爸妈相处融洽到几乎没了自己的份,封林晚无奈地抿了抿嘴,挑了块点心塞进老师嘴里,推着人在沙发上坐下:“爸,他现在有底气,是因为他不知道您是谁。等他知道了,万一不告了怎么办?”   “我不接空头案,他如果不告,我们可以考虑告回去。”   封父几乎没什么犹豫,流畅地应了一句,抬手推了推眼镜:“他不懂法,这样的既成事实告不了诽谤,最多只能算是名誉侵权,是民法的范畴。我的专长是刑法,如果他们做原告,还有打民法官司的机会,要是叫我们来告,我当然还要按照我擅长的来。”   被满满塞了一嘴的点心,穆亭澈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眨着眼睛,用目光表示着对封父的崇高敬意。   封林晚有些犹豫,蹙了眉斟酌着试探开口:“但小师弟自己也说了,那个陆乔没有坏心,只是想要作弄他,不小心闯了大祸。没有主观故意,也能算是刑法的范畴吗?”   “没有主观故意?好,你来模拟被告,我现在对你提出质询。”   提到了专业的范畴,封父的目光就又忽然锋锐起来。明明还是闲适地靠在沙发里,莫名的强悍气势却已经迎面压制过去。连一旁被无辜波及的穆影帝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双手平放膝上,坐得腰背挺直乖巧无比。   封林晚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局促地垂手起身,眼中一片紧张:“爸,我——”   封父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开口打断:“首先,被告人两次被原告占有预期角色,又多次在电视剧的拍摄过程中因为原告而受到训斥,已经对原告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意向,有没有故意伤害的理由和动机?当天晚上被导演约谈,态度十分强硬不悦,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矛盾已经激化?”   “有,是可以……”   已经没办法阻止自家老父亲进入状态,封林晚只好认真站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见他配合,封父才满意地微微颔首,把玩着手里的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从被告人的行为来看,将烧有煤炉的房屋门窗偷偷闭锁,并在其后离开,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具有人身危险性的。从事后态度来看,原告因此入院,他甚至没有对原告投注任何关心,也没有试图补救,反而联合家属试图扭曲事实,甚至威胁原告,有什么问题吗?”   封林晚眨了眨眼睛,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从何辩驳起,本能地点了点头:“没有,但他一开始毕竟不知道这样会出事——”   “他不知道,有证据吗?”   封父打断了儿子,手中的笔轻磕了两下桌面:“和普通的煤气泄漏不一样,将烧煤炉的房屋门窗紧闭,有极大概率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后果。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常识,相关的新闻也屡见不鲜——除非被告之前曾经关着门窗烧过煤炉,不然凭什么证明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   被追问得哑口无言,封林晚终于苦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现在忽然有点同情陆乔——他大概还不知道,我爸已经把他从过失伤害变成故意杀人未遂了……”   “不过是个小演练罢了。对方又不会像你这样好糊弄,究竟要把官司打到什么地步,还要看你师弟的意见。”   封父随意摆了摆手,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穆亭澈,语气就耐心地缓和下来。   “孩子,这件事要你自己来拿主意,你要考量好。这个官司很好打,咱们想打什么结果都没有问题,但他家里的势力并不弱,又和导演是近亲,如果把对方得罪死了,你往后的路怕不好走。”   “我明白,谢谢伯父。”   看得出对方眼中的真诚关切,穆亭澈正色应了一句,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   “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叫我叔叔吧,也显得亲近些。”   望着面前的少年,封父轻轻摆了摆手,眼中竟带了淡淡的温然笑意:“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个官司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根据你的意愿来调整结果。至于律师费,就当替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交房租好了。”   “看把你小气的,打个官司就想把儿子的房租给抵了,咱们两个是要白住人家小澈的不成?”   封母笑着插了句话,把自家老伴按了回去,忽然笑眯眯地坐直了身子,亲切地握住了面前少年的手臂。   “小澈,你不要听你叔叔忽悠你。他们打刑法的都这样,恨不得每个人在他们那儿都有一页纸的动机,也不想想你毕竟是公众人物,这样到底合不合适——其实倒不如把案子打成民法侵权。给对方个教训,咱们也能出口气,还不至于把路堵死。你要是愿意的话,阿姨就能帮你打,你觉得怎么样?”   “……”   剧情的变化实在措手不及,穆影帝无助地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望向边上的小木头。   封林晚已经不忍直视地抬手遮了眼睛,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妈,虽然我支持您的意见,可您也不能老这么跟我爸抢委托人……”   “我又不常接案子,不抢他的抢谁的?再说了,要是跟以前一样,人家听见他的名头就吓得跑得远远的了,这官司能不能打得成还不一定呢。”   封母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又趁机揉了揉面前少年的脑袋,眼里就漾开一片喜滋滋的笑意:“小澈,你就尽管放宽心,打官司的事交给我们。咱们家别的未必擅长,最不怕的就是打官司了……”   *   商定好了接下去的安排,已经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担心奔波了一路的封父封母太过辛苦,穆亭澈连忙催着封林晚领了二老去休息,忙活了好一阵才歇下来。安顿好了粽子,才回到客厅,就见那块小木头正捧着手机满脸的无可奈何:“怎么了,又看见什么了?”   “我爸的微博——老师,我觉得可能真的不会有人和我们打官司了……”   迎上他的目光,封林晚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没想到岳父大人还会玩微博,穆亭澈讶异地挑了挑眉,把手机接过来。才瞄了一眼,就忍不住失笑出声。   「枫落吴江冷:接了个燕京的案子,打名誉侵权,打算打成刑法范畴。不欺负学生,你们记得接。」   「华政李峰:回复@枫落吴江冷:你走,不接。」   「唯手熟尔:回复@枫落吴江冷:不接,你来燕京干什么?」   「兽人永不为奴:回复@枫落吴江冷:打上门了。@北师连春峰,风紧扯呼。」   「北师连春峰:转发@枫落吴江冷微博:各研究生、博士生,及已毕业的广大校友们,年关将至,律师行业平时太忙,有机会应该留在家里多陪陪父母,好好过年,不要随便出来接案子。请大家转发并互相通知,百善孝为先,到了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时候了。」   「城市浮沉:回复@北师连春峰:补充:年后是返乡高峰期,应以安定维稳为主,同样不适合随意接案子,望周知。」   ……   “我现在对叔叔的崇敬已经到了一个难以言表的高度了。怪不得你能把地府吓到那个地步,这东西果然是要看遗传的。”   想象着封父看到了这些个回复是个什么反应,穆亭澈忍不住轻笑起来,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封林晚的肩。拿着手机摆弄两下,又无奈地微微摇头。   “打不了其实也好,我只怕他们恼羞成怒,转而对付黎老……我倒不要紧,老爷子禁不起折腾了。”   想起那时黎老在电话里的语气,他就不由轻叹了口气,眼中也多了几分忧虑。   老人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得出声音已经疲惫的厉害。他后来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回复,有心想要打个电话,又怕打扰了老爷子的休息,纠结到现在,还是为难得不成。   封林晚抿了抿唇,犹豫着轻声建议:“要不就给黎老打个电话?毕竟我们的事情已经有办法解决了,就算确实打扰到了黎老休息,黎老知道了也该是高兴的。”   “我心里总是发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穆亭澈蹙了眉轻轻摇头,迟疑片刻还是拨了电话回去,响了好一阵,对面才终于接了起来:“小澈……有什么事吗?”   “沙老师?”   听出是沙宝天的声音,穆亭澈心中一紧,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老师怎么了,他人呢?”   “没——没什么……”   沙宝天为难地支吾着应了一句,显然是有事瞒着他。穆亭澈向来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好脾气的老同学,也不开口,沉默着等了一阵,另一头就憋不住小心翼翼地说了实话。   “小澈,你千万别着急。黎老刚才有点头晕,我们不放心,就把他送到医院来了,现在已经用了药睡着了。医生说没事情的,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血压应激升高,降下来就不要紧了……”   “在哪家医院?”   穆亭澈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沙宝天更为难了不少,犹豫一阵才小声开口:“小澈,黎老千叮咛万嘱咐过,说谁都不准告诉你,还特意没跟你去一家医院。我要是说了,黎老会一定会训我的……”   “不说就算了,我自己一家家找。”   虽然情形听起来没什么大碍,穆亭澈心里却还是堵得喘不上气来。沉声回了一句,正准备挂断电话,沙宝天就急急开口:“不行!小澈,你身体也没好,你——”   想起黎老的嘱咐,他又猛地刹住了话头。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报出了个地址,又连忙补了一句:“你也不用太急,黎老现在正在休息呢,你一定要来的话,明天再来就来得及……”   “我知道了,沙老师,辛苦您了。”   穆亭澈低声应了一句,挂断电话放在一旁,目光就彻底沉了下来。   已经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封林晚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他的肩膀:“老师,如果这就想过去,我就送你一块儿去——黎老那里怎么样?”   “说是不要紧,叫我放心……可我又怎么能放得下心?”   迎上他满是担忧关切的目光,穆亭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你就别去了,叔叔阿姨刚来,总不能连个陪的人都没有……”   “我爸刚才还特意嘱咐我,说先紧着咱们的事,他们两个正巧想在家里歇一天,用不着我们操心。”   封林晚固执地摇了摇头,替他把羽绒服穿上,快步过去抄起外衣:“老师还没成年,也没有拿到驾照,就算确实会开车,我也是不会同意老师自己开车出门的。”   “……”   居然被这块小木头一眼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穆老师讪讪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轻叹口气:“也好……走吧,我们这就过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穆亭澈一路都在想着心事,目光阴沉不定,封林晚沉默了一路,终于还是轻声开口:“老师,要是告他们的话,会不会影响你的戏?”   “老爷子不想叫我演,我就不演了。”   穆亭澈没有犹豫,只是淡声应了一句,将目光投向窗外:“这件事很简单,没什么可苦恼的。我在考虑的,是有没有可能叫老爷子相信我的身份。”   “黎老吗?”   想起老爷子的脾气,封林晚就不由有些发虚:“我觉得,黎老不仅不会信,把老师当骗子揍一顿的可能比较大……”   “顾不上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穆亭澈苦笑着摇摇头,抬手遮住眼睛:“如果不知道我的身份,老爷子的心结永远都没办法打开,迟早都要出这种事。到时候我负责坦白,你负责帮我盯着,要是情形不对,赶紧拉着我就跑……”   两人心里都不轻松,心事重重地赶到了医院。才到了楼梯口,就听见了近乎激烈的争吵声。   穆亭澈目光一紧,同那块小木头对视一眼,快步朝病房赶了过去。   才走到近前,站在门口的人却叫他讶异地挑了挑眉,步子也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   “胡则成,陆少是在你这儿出的事。你不想着怎么跟你姐姐交代,却还跟这群人混在一起,没完没了地替他们说话,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语气已透出了些阴狠。胡导固执地把人拦在门口,握着门框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隐隐发白:“我已经对不起人家孩子,不能再叫你们一错再错。陆乔是我没照顾好,我自己去给姐夫交代,你们先回去吧。”   “省省吧,现在已经用不着你交代了。那小子不识好歹,我们已经决定起诉了——”   那人才冷声开口,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的神色显出些不耐,却还是接通了电话。草草地应了几声,忽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了胡导的衣领:“怎么回事,那家人什么来头,怎么会请得动封教授出山的?!”   第43章 整容   “我不知道, 这不应该是你们该挖空心思去搞清楚的事吗?”   胡导皱了皱眉,一把将他的手挥开, 用力扯平衣物, 冷声回了一句。   那人却没工夫追究他的无礼, 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又把手机举在了耳边。   “先去打听封教授下榻在什么地方, 备礼过去看望看望, 尽量搞清楚他的来意……还告什么?!你要是能找得到律师,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少废话,快去办……和陆哥说, 兄弟无能, 这忙只能帮到这里了……”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至少知道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胡导极轻地舒了口气, 回头往屋里望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微沉了声望着面前的男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老爷子要歇着了。”   “你少在这儿得意,闯了这么大的祸,你就等着没完没了的麻烦吧!”   已经彻底乱了方寸, 那人咬着牙根忍下怒气,却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才终于含怒大步离开。   望着他走远,胡导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脱力地靠在门口。整个人竟仿佛都立时颓然了下来,连两人走到面前都没有发现。   “胡导, 事情很麻烦吗?”   早就见惯了剧组里面的各色内.幕,胡导的处置其实算不上有多不妥。穆亭澈从一开始就没多不理解他的选择,况且对方竟然在这种时候站在自己这边,这个选择有多不容易,见识过了陆家手段的穆影帝心里还是清楚的。   “小穆——你是来看黎老的吗?”   胡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了头招呼一声,抬起手用力搓了两下脸颊,尽力挑起了个笑意:“不要紧,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跟着操心……快进去吧,我去看看他们还要怎么折腾,就不打搅你们了。”   牵挂着老爷子,穆亭澈也来不及多问,点了点头快步走进病房,就迎上了黎老诧异的目光。   看着这个不听话跑过来的小家伙,黎老先是错愕了一瞬,就了然地望向了一旁的沙宝天,目光迅速严厉了下来。   “黎老,我……”   沙宝天心虚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抿了嘴后退两步。穆亭澈已经快步过去,蹲在病床边上,轻轻握住了老人打着点滴的手:“老师,不怪沙老师,是我非要逼着他说的。他要不告诉我,我就打算一家一家医院找了。”   “傻孩子,这关你什么事……”   目光落到那个少年的身上,黎老的神色就骤然缓和了下来。极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又朝着刚进门的封林晚微微颔首:“小封,孩子任性,实在麻烦你了。”   “知道您身体不舒服,我们两个还哪里坐得住。赶来是应该的,怎么能算是麻烦呢?”   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替自家老师搬了个凳子。同对方交换过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俯了身温声开口:“黎老,您就放心吧。我爸妈正好来燕京看我,说要替小师弟处理这件事,他们嚣张不了多久的。”   “你父母来了?他们总算接受你的选择了吗?”   黎老眼中显出些欣慰,显然早就知道了他的出身,略一思索便哑然失笑:“怪不得,你现在做的是法制节目,也算是殊途同归……在我看来,你现在的节目做得比当初好得多。我也找机会和你们老师提过,老李心里其实也清楚,只是死要面子,叫他自己缓一缓就好了,你不必太往心里去。”   “真的?!”   总算知道了自家老师的态度,封林晚惊喜地应了一声,唇角止都止不住地翘了起来,语气也带了些许难掩的雀跃:“谢谢黎老……太感谢您了!”   “你不必谢我,你能帮我忙照顾我的学生,这次又替他解了燃眉之急,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望着面前因为老师的一个肯定就显而易见高兴起来的青年,黎老目光微暖。轻轻摆了摆手,眼中却隐隐显出了几分黯然。   他忽然极轻地叹了一声,将目光转回那个仍握着自己手的孩子,眼中就带了温然愧疚:“对不起,老师以为可以保护好你的……”   “老师,您一直都在保护我,也一直都把我保护得好好的。”   穆亭澈用力握了握那只苍老的手,眼眶隐隐发酸,眨了几次眼睛,才又浅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有您,我兴许早在艺考的时候就被刷下来了,根本就不可能走到现在……对不对,沙老师?”   “啊?”   还没跟上几个人节奏的沙宝天下意识应了一声,迎上那道莫名熟悉的严厉目光,本能地毫不犹豫用力点头:“对对,小穆说得对——”   这句话才说出口,他自己却像是忽然被触动了什么埋藏极深的心事一样,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就忽然苍白了下来。   他通常是不会这样称呼那个孩子的。   他跟穆景在大学的时候就是舍友,每次闯了什么货,串口供的时候都会收到对方这种“再不说就掐死你”的严厉凝视。这样的默契一直保持了十多年,直到两个人都留校当了老师,在教务科面前还经常会来一两次这样的桥段。   刚才的目光实在太过熟悉,如果不是可以确定穆亭澈无论长相还是身高都和那个人不一样,他或许真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穆景心血来潮假扮的了。   黎老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勾当,倒还没听出来什么,穆亭澈却被这一句话牵扯得心中一紧。望了望沙宝天苍白恍惚的神色,又迎上黎老眼中的黯然,深吸了口气,才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   就在下一刻,他耳旁忽然嘀的一声响,响起了个熟悉的机械音。   “检测到用户主观意愿波动极为强烈,激发‘给你一个坚定的小眼神’超能力,具体效果为‘只要说的是实话,听到的人就一定会相信’。由于该能力为广泛群体性特效,消耗能量较高,为获取足够能量,伴随激发‘弱小,可怜,又无助’副作用,具体效果为‘只要说的不是实话,听到的人就一定不会相信’。请用户根据自身情况科学搭配,祝您生活愉快~”   “……”   忍不住开始深切怀疑地府到底是不是换了个文案。穆影帝强行压制住了对这批无用超能力汹涌的吐槽冲动,心情复杂地深吸口气,攥了攥拳横下心,抬头迎上了黎老的目光:“老师……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您,但我不敢再瞒下去了。”   “什么事?”   感觉到他超乎寻常的严肃,黎老不由微讶,却也配合地坐正了些,轻轻抚了抚这个学生的头顶:“有事就说,不用怕,老师说过不会再凶你了,一定说到做到。”   “不一定……”   老爷子的态度越好,穆影帝心里越虚。低声嘟囔了一句,在对方的目光重新疑惑起来之前鼓起勇气抬起头,抿了抿嘴开门见山:“老师,我根本没有什么哥哥,那些个身世也都是我编出来骗您的。其实——其实我就是穆景……”   话一出口就成功的叫屋子里一片死寂。他才隐约意识到好像即使有所谓超能力加成,这样说也实在太直接了些。   尴尬地轻咳一声,穆亭澈抬手摸了摸鼻子,横下心光棍地迎上了对方震惊错愕的目光。   ——要是连这种扯淡的掉马方式都能叫老爷子相信,这个号称无用的超能力效果可就实在好得有点儿吓人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即逝,正谨慎地斟酌着是继续说下去还是在老爷子动手前夺门而逃,就忽然被黎老一把紧紧攥住了肩膀:“怎么回事,你个臭小子——你是去整容了吗?!”   “……”   受到暴击的穆影帝默默低下头,心酸得简直不想说话。一旁的沙宝亮居然也火上浇油地加入进来,认真地端详着他,憨厚地点了点头:“不光整容,可能还锯腿了。”   “老师老师,冷静——这是十六楼,您不能跳下去,话还没说清楚呢!”   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几乎就要暴走的老师,封林晚安抚地替他顺着脊背,及时地提醒了一句。   身心俱损的穆老师被那块小木头按在怀里挣扎不动,一脑袋扎在他肩上,抽着鼻子眼泪汪汪:“不清楚就不清楚!不说了!”   “还是得说的,不能怄气,得把事情解释清楚才行……”   好脾气地替自家老师顺了顺毛,等到老师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封林晚才把他放回了床边的凳子上,轻咳一声试图缓解气氛:“黎老,沙老师,事情有点复杂。先等我们老师解释说完,老师他真没有整容……”   “没整容?”   黎老怀疑地望了他一眼,捏了捏这个学生的脸颊,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别唬我这个老头子,以臭小子的底子,化妆不可能有这个效果,这我还是懂的。”   这次连封林晚都有些难掩笑意,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握住了自家老师隐隐痉挛的手:“老师老师,把话说完,解释清楚就好了……”   “我心情有点复杂,先容我冷静一下。现在需要解释的不是我,是我需要一个解释。”   穆亭澈摆了摆手深吸口气,终于还是难掩悲愤,含着热泪猛地抬头:“老师——您说实话,原来您当初一直都嫌我不好看来着吗?!”   “怎么说呢,要是单就演艺事业这条路来看,你的相貌可以教你适配更多风格的角色,其实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黎老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小家伙脸上熟悉至极的愤慨委屈,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还有太多事没弄清楚,但心中莫名就笃定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老人抬手再一次捏了捏他的脸颊,想要拍拍他的肩,手臂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将人一把给勒进了怀里:“臭小子,你可真狠得下心……”   黎老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才颤着嗓子训了一句,泪水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穆亭澈忽然被他抱在怀里,呼吸本能地一滞,原本的神色就都淡了下来。艰难地挑了挑唇角,眼眶也终于一片湿热:“老师,对不起——”   “是老师对不起你,老师亏欠你的太多了……”   黎老轻轻放开他,温声打断了他的话,替他拭了脸上的泪痕。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哽咽着挑起嘴角,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   “别人家的学生都有老师护着,只有你自己摸爬滚打。你有多苦多难,老师其实都是知道的,你不知道……老师心里有多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怎么就没有跟你说上哪怕一句鼓劲儿的话。明明你那个时候,需要的或许就只是一句话就足够的。”   知道老爷子必须把这些话说出来,穆亭澈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想要再笑一笑,却莫名觉得唇角沉重得厉害,喉间一片哽塞,清了清嗓子尽力浅笑起来。   “没那么难,老师——其实也没那么难……”   在那些无眠的深夜里,其实也隐秘地企望过,只是从来都不敢宣之于口。终于以穆景的身份从亦师亦父的老者口中听到这一句话,他心中竟也像是终于除去了最后一层遗憾,极轻地舒了口气,心情便陡然轻松了下来。   “检测到用户执念驱除,心境达到小圆满,解开高级强化封印。[自由转让或夺取人品值]系统开启,每次额度上限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副作用为心绞痛类似状态持续五分钟,为改造身体必需时间,含服硝酸甘油不可缓解,请不必紧张,升级结束后痛感将自动消失。”   声音才落,一阵激烈的痛楚就忽然从他的左胸爆发开来。叫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本能地攥紧了胸口的衣物,冷汗就涔涔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就说叫你好好休息,怎么就是不听话!”   被突发的情况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黎老焦急地揽住了他脱力滑倒的身子,急声询问了一句,又带了十足的火气转向一旁手足无措的沙宝天:“傻了吗?还不快叫大夫——小封,快扶他躺下,快快……”   上次升级起码还给了个全麻,这次居然直接就来硬的。穆亭澈疼得喘不上气,熟悉的痛楚顺着心脏的搏动向外蛮横地扩散蔓延,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能尽力攥紧了心口的衣物,艰难地摇了摇头:“没事,老师,我没事……”   “闭嘴,没事也不行!”   黎老急得不成,下意识凶了他一句,语气就又立刻后悔地缓和了下来。帮着封林晚扶他躺在病床上,用手背替他擦着额头的冷汗:“别怕,老师在,老师在……”   穆亭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心口熟悉的痛楚几乎让他想起颁奖典礼的那一天——激烈,突然,蛮不讲理。像是粗暴地替某些东西画上了个终结的休止符,却也同时拉开了个崭新的序幕。   迎上黎老关切焦急的目光,穆亭澈艰难地勾了勾因为痛楚而失了血色的唇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值班医生已经带着护士快步赶了进来。   虽然不大清楚病床上的患者怎么换了人,看到那个少年太过明显的症状,医护人员却还是尽职尽责地立刻开展了抢救。   心电图再一次因为升级被搞得稀奇古怪,叫医生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几乎就要抄起除颤仪的电板给他电上一下,五分钟的时限恰好过了最后的一秒,心电监护波动了一瞬,就迅速恢复成了无比的正常。   “阵发的房颤,缓解了就没事了,但还是最好住院用一用药,孩子年纪太小了……”   医生望了一圈,犹豫片刻,还是走到黎老面前,和患者交待起了家属的病情。   穆亭澈已经彻底缓了过来,撑着床沿一跃而起。正要和那块小木头先解释一声,几个凑在一块的小护士却忽然发出了低低的惊呼,望着他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惊喜。   房颤只要止住,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危险。护士们都彻底放松下来,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快步过去,瞟了一眼值班医生没有注意,才红着脸悄声开口:“是——是穆亭澈吗?我们都很喜欢你演的小狐狸,还有没上映的电影,我们也都很期待……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吗!”   没想到这种时候也能遇到影迷,穆影帝哑然轻笑,耐心地迎上小姑娘雀跃的目光。抬起食指抵在唇上,朝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是我。等一会儿你们有时间,就偷偷来找我,可以吗?”   或许是还没能从刚才的痛楚里彻底缓过来,少年的脸色还带了隐隐的苍白,眸光清亮笑容温软,反倒更多了几分叫人怦然心动的清秀乖巧。   几个小姑娘忍不住满眼爱心地雀跃起来,其中一个壮了胆子拉着他合了张影,幸福地把手机捧在胸口:“我可以发微博吗?我们几个舍友都特别特别喜欢你,他们一定羡慕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沙宝天:所以到底是锯腿了吗??∑(°口°?)??   第44章 说谎   粉丝不小心遇见了偶像, 激动地发了条微博,这件事本身其实算不上有多稀奇。   但如果是粉丝在医院遇见了偶像, 并且刚刚把偶像按在床上做了个抢救的话, 整件事情就变得离奇而玄幻起来了。   怕给小姑娘惹麻烦, 穆亭澈特意嘱咐了她不要细说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低估了广大网友的扒皮能力。   光通过那张照片的背景, 网友们就推断出了具体的时间地点, 居然还恰巧有个住在隔壁病房的路人目睹了全程。不过一个晚上,剧情就已经七拼八凑完整,甚至传得越来越玄乎了。   先前出的L姓艺人事件马实在太薄, 稍微了解点情况的人都猜得到是陆乔, 出事的一定是穆亭澈。粉丝们本来就已经心疼得不成,现在听说偶像居然都已经到了要抢救的地步, 群情立时激愤起来。留言几乎直接挤爆了《砺刃》剧组的官博,穆亭澈的名字也再一次出现在了热搜上。   怕叫封父封母担心,和医生确定了不会有事,两人当天晚上就被黎老给轰回了家。睡了一觉就发现自己又被推上了热搜,上辈子连热度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穆影帝百感交集地趴在床上, 抱着兔子抱枕慢慢翻着微博,忍不住心情复杂地轻叹了口气。   封林晚才端着牛奶进屋, 听见他叹气,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趁他不注意,忽然抖开被子铺平,凉气就从四面八方钻进了焐得暖乎乎的被子里头。   被冻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穆亭澈扯回被子打了个滚,坚贞不屈地把被子抱在胸口:“我要赖床,我今天放假!”   “赖床可以,但是我妈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我们可能得适当去吃一下,不然她会很难过的。”   看着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的老师,封林晚眼里就多了些笑意。探过身子替他把留在外面的被角掖严实,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趴在床上和他一块儿看起了微博下面的回复。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砺刃》官微下面的回复其实已经很不好看了。   「不知归路:进组两天就被爆出进了医院,现在连抢救都上实锤了。@《砺刃》剧组官微 @导演胡说 我们不打算闹事,但剧组到底能不能给个明白的说法?」   「耿直的颜狗:处理,赔偿,声明,剧组是打算装死到底吗!小师弟还没成年,就可以这么欺负了是不是?!」   「淡墨痕:之前网上传小师弟有背景,还觉得挺不高兴。现在倒希望他能有点儿背景,也能不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看着心疼……」   「一只小师姐:气哭了QAQ照片上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新人就可以这么欺负是吗??心疼炸了!!!」   「正义的路人丁:提醒诸位一句,你们小师弟没有背景,那个陆乔家里可有。律师狗一枚,听说人家都开始找律师打算起诉诽谤了,我们老师不准我们接,说谁接谁退群,事务所都关门了,现在都猫在家里过年呢。」   「繁花三千:回复@正义的路人丁:卧槽真的?!?!求细扒,掐准了软柿子欺负是不是!大不了众筹打官司(╯‵□′)╯︵┻━┻人至贱则无敌,去他的友善度!」   ……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只是粉丝们义愤填膺地维权,等打官司的事渐渐坐实,连路人都逐渐汇聚过来,加入了谴责声讨的大军。   陆乔的微博早就关闭了回复,剧组如果再不做出什么回应,只怕早晚也要出问题。封林晚担忧地抿了抿唇,侧过头望着神色严肃的老师:“现在怎么办,剧组的戏还有办法拍下去吗?”   “只要处理好就不会有问题,看胡导的态度,我对剧组多少还是有信心的。估计今天就得开紧急记者见面会,这之前我说什么都容易被曲解,不如先等一等再说。”   穆亭澈点了点头,盘算了一阵,忽然又苦恼地揪了两下抱枕的耳朵:“我现在只能说实话。本来想趁机把陈家人装进来的,现在也成问题了……”   “陆家人是知道陈家在背后捣鬼的,那时候打来的电话里也曾经提过。他们好像硬气得很,难道不会出手对付陈家吗?”   跟着老师学了一阵,封林晚也多少明白了些这里面的门道,趴在床边琢磨了半晌,才犹豫着问了一句。   “陆家人对我硬气,却未必就敢惹陈家。陈家的那两个儿子这么能闯祸,居然都没把陈家折腾垮,就不难看得出陈世坤的势力有多强来了。”   穆亭澈摇摇头无奈一笑,极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当初陈家敢发那条新闻去坑陆乔,就说明他们手里一定有依仗,单指望陆家肯定是没戏的。我原本打算睁眼说瞎话也要把陈家坑进来,现在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陈家多行不义,地府不去扣这些人的人品值,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老师的麻烦,就应该再去投诉他们。”   想起陈家这几次的行径,封林晚抿了抿嘴,忿忿不平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穆亭澈无奈轻笑,正要开口安抚,目光却忽然一亮:“有道理——小木头,你真聪明,咱们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抬起头。穆亭澈却只是露出了个神秘的笑意,朝他轻轻招了招手,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枕边,压低声音和他介绍起了上次的升级成果。   自由转让或夺取人品值,看上去简单得很,里面却大有文章可做。   人终究不是神,要转让或者夺取人品值,几乎算得上是更改气运的级别,在地摊上都是少说要收五千大洋的。用肉身来承载这么强悍的能力,副作用才是不稳定心绞痛,大概已经是他被强化了好几次身体的结果了。   ——鉴于地府一直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动向,穆影帝深切相信,一定是阎王太害怕封家二老也来欺负地府,才会特地用这样几乎近神的能力来贿赂自己的。   “所以……老师是要夺取陈家人的人品吗?”   封林晚扶上他的手臂,抿了抿唇,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   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陈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个没完,见得光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使了不少,总该想个办法叫他们老实一些。可老师那时候副作用发作的样子却也实在把他吓得不轻,要为了这种事叫老师再受这么大的罪,他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大致猜出了他的心事,穆亭澈不由轻笑,抬手拍了下这块小木头的脑袋:“想什么呢,还能真就老老实实犯病?我是那种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的人吗?”   “是吧……”   封林晚没什么把握地点了点头,就被一个抱枕劈头砸在了脸上。连忙抬手接住正襟危坐,坚定摇了摇头:“不是,绝对不是。”   “这还差不多。我已经联系白无常咨询过了,说是转让人品没什么办法,但夺取人品的时候还是有办法的。”   满意地点了点头,穆老师舒舒服服地在被子里换了个姿势,把手机随手扔了过去。   封林晚接过手机,好奇地看了一眼,原来是条地府发来的回执短信。   「尊敬的用户:根据您所反应的情况,经过地府有限公司市场研发部的连夜协商,决定以充分实现客户要求为目标,将相关规定更改如下。   当您试图夺取他人人品值时,只要被剥夺者符合‘罪有应得系统’绑定条件,即可直接绑定联网,并会附赠‘不仅不痛而且还美滋滋地’特效。但由于该项能力太过重大,更改调整权限已调至最高级,如被剥夺者不符合‘罪有应得系统’绑定条件,或单方面转让人品值,副作用仍无法消除,敬请谅解。   如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致电地府专线,我们愿意竭诚为您服务,请一定优先选择协商处理。   我司仅代表十八层地狱对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和祝福,祝您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地府拜上。」   “……”   神色复杂地读了两遍那条短信,封林晚才轻轻点了点头,把手机递了回去:“内容没有问题,就是最后几句的措辞,总觉得好像有点奇怪……”   “毕竟也是跟地府聊天嘛,就不对他们要求那么高了。”   穆亭澈洒脱地摆了摆手,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忽然好奇地转向床边的粉圈大佬:“对了,他们为什么都叫我小师弟,《淡墨》的宣传做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光是《淡墨》,展老师他们转发老师微博的时候,也一直都这么称呼。粉丝觉得亲近有趣,一来二去就这么传开了。”   说起电影宣传的事,封林晚的目光就忽然一亮,笑着点了点头:“台里正在做一档文化传承类的节目,现在正好是《水墨昆腔》的主题,一直在捎带着帮《淡墨》做宣传。老师要是有时间上节目一趟,效果一定更好。”   “小木头,现在不光管主持,连制作都开始跟着操心了吗?”   见他说起节目时明亮自信的目光,穆老师的眼里就多了些笑意。点了点他的脑袋,打趣地轻笑道:“等我高考完,是不是就有机会看到封大制作人自己的节目了?”   “老师——您相信我吗?”   封林晚的脸上泛起了些血色,镜片后的眸子一错不错地亮晶晶盯着他,不无紧张地抿了抿嘴:“因为之前经常在天娱免费做节目策划,我也积攒了一些经验,现在在给制片人做助理……我会努力的。等老师考上大学,我一定努力叫老师见到我参与制作的节目!”   “老师相信,老师肯定好好努力考上大学。”   想起还有高考的一道鬼门关,穆老师心酸地轻叹口气,欲哭无泪地眨了眨眼睛:“我都好几天没学习了,等拍完戏肯定还得没日没夜的补课……”   “我妈妈说家里反正也没什么事,这半年是最关键的阶段,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她也很愿意一直帮忙照顾老师到高考。”   听他说起高考,封林晚才想起自己上来正经要做的事。转述过了封妈妈的意见,又连忙压低声音凑过去:“不过老师——我建议您最好别答应。我妈痴迷于做营养餐,要不是那些营养餐的功劳,到了入学的时候,我也瘦不下来整整十斤……”   “你做饭那么厉害,难道阿姨的反而不好吃吗?”   再磨蹭也总要下去吃早饭,穆老师拆开被子坐起身,接过家居服把自己裹严实,心里就难以自制的打起了怵。   封林晚轻咳一声,推了下眼镜,深表同情地摇了摇头:“逻辑顺序反了——应该说,就是因为我妈妈做饭不好吃,所以我做饭才会这么厉害……”   在那块小木头的友情提示下,穆影帝提心吊胆地跟着他下了楼,被举着锅铲的封母热情洋溢地招呼到桌边,面前就多了一碗莼菜瘦肉粥和一个溏心煎蛋。   搭配很合理,看起来也不像能出什么问题。穆影帝谨慎地接过勺子,舀起一勺粥搁进嘴里,整个人忽然打了个激灵,震撼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知道封妈妈到底对这碗粥做了什么,看似正常的粥居然咸得要命,还带着隐隐的焦糊味。里面似乎掺了些硌牙的沙粒,莼菜有生有熟,在口腔中混合成了极为奇妙的感受,叫他一时居然对人生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瞪了一眼那块宁死不碰粥碗的小木头,迎上封妈妈几乎已显出些紧张的殷殷期待目光,穆影帝调动起了毕生功力,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真的吗?”   封母的目光亮了一瞬,却又忽然失落下来,拧着围裙轻轻叹了口气:“不对,小澈这么乖,一定是故意安慰阿姨的……”   “不是的,阿姨,是真的很好吃——”   没料到以自己的演技居然也会出现破绽,穆亭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连忙解释了一句,机械音忽然一丝不苟地响了起来。   “温馨提醒,系统检测到您试图说假话,引发「弱小,可怜,又无助」副作用。您在此情景下说的所有话都不会被他人相信,缓冲时间为三十秒,请您谨慎发言,祝您生活愉快~”   “……”   弱小又无助的穆影帝难过地眨了眨眼睛,痛心地捂住胸口,终于认命地沉默了下来。   “妈,妈——您就别尝了,容易吃坏肚子,还是我来吧。”   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就要亲口尝一尝那碗粥的自家母上,封林晚趁机夺回了厨房的控制权,把进退两难的老师给解救了出来。体贴地塞给他杯淡盐水漱口,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旁:“老师先去厨房,帮我把剩下的粥处理掉,我给你做别的吃。”   看着那块小木头熟练的应对,穆老师忽然就对他的成长历程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匆匆点了点头,一头钻进了厨房。   安抚了失落不已的封妈妈,封林晚快步回了厨房,安慰地抱了抱沮丧不已的穆影帝:“没事没事,我觉得老师演得挺逼真的,我要是不知道,都准会相信了——我妈大概是失败过了太多次,所以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不是的……”   难过地摇了摇头,穆影帝自暴自弃地扑在那块小木头肩上,重重叹了口气:“小木头,我最近买了个叫‘无用超能力’的套装,感觉效果不错。打算给你也买一份,就不用跟老师客气了。”   “不用的!老师,我现在过得很好,您不用管我,照顾好您自己更重要——”   还不知道套装里包括的都是些什么,封林晚连忙真心诚意地用力摆手。才谦辞了一句,客厅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粽子的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怪了,不该还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一把拉住了那块就要开门去的小木头,穆亭澈沉吟着摇了摇头,眼中蓦地闪过些警惕。   封林晚怔了一瞬,也认真地帮忙推测:“会不会是地府的人来了?”   “地府来人一般都是走电视或者爬窗户,偶尔会从马桶里钻出来,就是从没走过门。”   早有了丰富经验的穆影帝微微摇头,思索着应了一句,脸色忽然变了变:“糟了,不会是来收水电物业费的吧……”   “老师放心,水电费我还是交得起的。”   看着他满脸的紧张神色,封林晚不由浅笑,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按着他留在玄关内,自己往外走了出去:“我先去开门,老师等等再出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门铃只响了一声,粽子的叫声也没有继续响起,也不知道是人已经走了,还是一直耐性这么好地等在外面。   打开门就先看见了威风凛凛的粽子,封林晚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粽子也回应地晃了两下尾巴。轻轻拱着他的掌心,回身朝着门外示意。   封林晚顺着它的示意看过去,门外站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来人穿得十分正式,身后还跟着个抱了满怀礼盒的跟班。一见他望过来,就连忙殷切地搓了搓手,笑着迎了过去。   “您好您好,我是专程来拜访封教授的,请问封教授是住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老师:扯淡的超能力,生气 (。⊙ˇ_ˇ⊙。)   第45章 虎威   “暂时是——您找我父亲有什么事吗?”   封林晚头一次遇见过这样的架势, 本能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对方过于热情的招呼。   那人却丝毫不以为忤, 也不主动上前, 只是笑吟吟地谦逊俯身:“原来是封教授的儿子, 果然气宇轩昂,不愧是家学渊源……”   还没被人这么不由分说上来就夸过。封林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本能地回过头, 无助地望向了自家老师。   迎上那块小木头求救的目光,穆亭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咳一声快步上前:“外面冷, 就别站在门口说话了, 还请进屋吧。”   “这是你弟弟吗?小家伙长得真好,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封林晚长相随父亲, 不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唬人的清冷,也叫一般人很容易就对他敬而远之。相比之下,眉清目秀的乖巧少年看上去显然要好应付得多。   那人连忙顺势上前一步,慈祥地揉了揉穆亭澈的脑袋,笑眯眯地拉近着关系:“今年多大了?在哪里上学, 上高中了吗?”   “……”   一切都只是因为颜值太高显得年轻,和身高没有任何关系。穆影帝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 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背,朝他露出了个和善的微笑:“今年十七,已经高三了。”   “你看你看,我这眼睛真是不准, 见笑了见笑了……”   对方面色一僵,连忙讪笑着搓了搓手。仔细打量了他一阵,目光却忽然一亮:“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上过朝闻台的小年夜春晚?和王老师一起唱过戏来着——我记得王老师可喜欢你了!”   没想到这种小事也值得对方记住,穆亭澈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浅笑着得体地道了声谢。拉过那块欲言又止的小木头,把这两个不速之客让到了沙发上。   “我那时候只是在电视上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注意名字,原来是封教授家的孩子,怪不得这么有灵气……”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对方的态度确实忽然就更殷勤了不少。连连道谢着坐在沙发上,又从怀里掏出了张名片,笑眯眯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叔叔的名片,叔叔是专门主管你们学生教育这一块儿的,叫张海涛。你要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困难,就给叔叔打电话,或者找这个耿波叔叔也行,好不好?”   说着,他已经转向了身后的跟班,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忽然严厉下来:“还傻愣着干什么,你的名片呢!”   听见了个熟悉的名字,穆亭澈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一凝,饶有兴致地往他身后看过去。   “这位就是耿叔叔吗?我记得你好像曾经给我们家打过电话,是不是?”   “是——是你?!”   耿波迟疑着应了一句,忽然像是醒悟过来了什么,错愕地坐直身子。指着他正要开口,就被张海涛厉声呵斥了一句:“放肆!还嫌你捅的篓子不够大吗?给我闭嘴!”   “主任,不是的,他是——”   迎上那个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耿波焦急地张了张嘴,用力摇了摇头。却只来得及说出半句,楼梯上就忽然传来了封教授不急不缓的声音。   “听说现在年轻人有句话,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在家里待得好好的,天上掉下个案子来,我不接都实在不好意思——耿秘书,你说是不是?”   “封教授!”   两人连忙站起身,一齐恭敬地深深鞠了个躬,殷勤地快步迎了上去。   封父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淡淡笑了笑,轻轻揉了揉穆亭澈的脑袋:“怎么样,早饭吃饱了吗?”   迎上岳父大人显然深有体会的目光,穆影帝心中忽然泛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浓浓凄凉,苦大仇深地用力摇了摇头。   封父不由轻笑出声,点了点他的额头,转向一旁的亲儿子:“还不快去做早饭,小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忍心叫他吃你妈那个核反应堆吗?”   “您坐,我这就去。”   大概已经对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有了足够科学的认知,封林晚认命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往厨房走去。才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自家老父亲的声音。   “记得喂粽子,早上你妈想喂来着,叫我给拦住了。她那个手艺,除了你能活下来,剩下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   迎上老师同情的目光,封林晚欲哭无泪地眨了眨眼睛,终归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应了声好,快步进了厨房。   打发走了自家单纯的儿子,封父才终于拖着穆亭澈在沙发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耿秘书倒清闲——怎么样,律师找好了没有?”   “不敢不敢,我那时候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耿波吓得连忙起身,额间已密密布了一层冷汗,不迭地摇头道着歉。又小心翼翼抬起头,心惊胆战地瞄了一眼边上的那个少年:“封教授,敢问您跟穆——”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过是恰好遇见了,就顺手管管。也趁机会一会这燕京的同行,试试水深而已。”   封父淡淡一笑,随口应了一句,又把他的话给截断在了半道上。   已经隐约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耿波苦着脸不敢再多嘴,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提醒队友。张海涛却已经恭谨地前倾了身子,脸上堆满了殷切的笑意。   “我明白我明白,古代有以武会友,高手也当然都喜欢较量一二。您放心,要找案子什么不能找?我回头就帮您找几个难的案子,能体现您水平的,您就高抬贵手,别管这件小破案子了——我们也就是吓唬吓唬那小兔崽子,哪能真跟他打官司?那也太欺负人了不是?”   在他说出最后一句后,耿波的脸色就彻底灰败下来。甚至不敢去看那个少年的脸色,失魂落魄地靠回了沙发上,手脚都已经冰凉得厉害。   “你们求错人了。什么时候打不打官司不看委托人的意见,反而要听律师的话了?”   迎上对方满是期许的目光,封父一本正经地微微摇头,忽然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少年,打趣地挑了挑眉:“小兔子,你的意见呢?”   “……”   正抱着牛奶杯发奋长高的小兔崽子抿了抿嘴,哭笑不得地迎上封父促狭的目光,轻咳一声放下杯子:“我想先见见陆乔。”   “可以。叫他们替你去找,不找就告他们,上了法庭就见得到了。”   没有半点儿的犹豫,封父悠闲地微微颔首,痛快地应了下来。   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穆亭澈福至心灵,默契地得寸进尺:“私了的话要谈赔偿。粽子救了我的命,我想给退役军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可能需要不少钱。”   “可以,叫他们掏钱,不掏就告他们,上了法庭就肯掏了。”   给了小家伙一个欣赏的目光,封父双手十指交拢搁在腿上,嘴角挑起了个细微的弧度:“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不用跟你张叔叔和耿叔叔客气。”   “陈家拿我当枪使,我要是陆家,一定不会这么算了,肯定要跟陈家讨个说法。”   和自家岳父从电话录音的时候就有了莫名的默契,穆亭澈越发得心应手,顺势继续说下去,又将目光移向一旁脸色惨白的耿波:“耿叔叔说要派人封了我的学籍,我害怕得晚上睡不着觉,复习效率都低了一大截。”   “我的小祖宗啊,你说这话不亏心吗?!”   看着对面神清气爽的少年,耿波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悲愤出声,强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前面的也就算了……你本来就一直在拍戏,难道还有功夫学习吗!”   “有啊。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你没听说过吗?”   穆亭澈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坦然地微偏了头望着他,完美地cos了一发自己赖以成名的表情包。   “……”   耿波终于说不出话,用力把脑袋磕在礼盒上,身心俱疲地重重叹了口气。   总算隐约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海涛愕然地看了看这几个人,无措地张了张口,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就是——”   “我就是那个小兔崽子。张叔叔,你们出动之前都不先看一眼目标长什么样吗?”   体贴地替他把话说完,穆影帝不无同情地望着他,无辜地偏了偏脑袋。   张海涛却仍然处在一片震惊当中,错愕地摇了摇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他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穆亭澈隐约抓住了一丝熟悉的灵感,却又一时理不清头绪,只是饶有兴致地挑眉追问:“怎么就不能是我?”   张海涛说不出话,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满是冷汗的掌心,忽然扯着耿波一把起身,磕磕巴巴地开口:“穆,穆少——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封教授,今天带了些东西,不成敬意。改日,改日我们一定再备厚礼前来拜访。局里还有会,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竟也顾不上再客套,拖着耿波就匆匆离开。留下还在状况外的穆亭澈坐在沙发上,迎上封父眼中的笑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吉人自有天护,你是个有福缘的孩子。”   封父淡淡一笑,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把那一礼盒精致的点心拎到茶几上。毫不顾惜地随手拆了封,往他面前推过去。   “好了,吃些点心,把牛奶喝完吧。要再长高点,最好再壮实些。你现在这个样子,震慑力实在太弱了,怪不得人家都当你做软柿子,谁都想上来捏一把。”   又被戳了痛处,穆亭澈的面色止不住的一苦,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捡起块点心咬了两口,又完成任务似的狠狠灌了一大口牛奶。   望着这个小家伙的动作,封父的眼里就更多了些慈和的清淡笑意。耐心地转过身,语气忽然带了些难得谨慎的试探:“小澈,叔叔问你……你跟林晚的事情,你心里懂得多少,都是自己愿意的吗?”   不光是自己愿意的,好像还是自己主动上手勾搭的。穆老师叼着点心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果断地点点头,把点心放在一旁,认真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叔叔,我喜欢他。”   没料到这个小家伙居然会坦诚到这个地步,封父讶异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淡淡笑道:“叔叔知道你喜欢他,可喜欢也分很多种。你年纪还小,分得清楚到底是哪种喜欢吗?”   意识到现在才真正是要过岳父这一关了。穆影帝紧张地攥了攥拳,认真回忆过了从沙宝天那儿要来的《怎样和岳父相处100问》,深吸口气抬起头。   “我们可以一起赚钱养家,我不太会做饭,但我洗碗洗得很干净,也会自己叠被和洗衣服。我在吃穿上不挑,平时也没有什么浪费钱的嗜好,以后过年就回叔叔家里,要是叔叔阿姨不嫌弃,我其实早就想过改口……”   “好了好了,叔叔相信你明白了。”   没想到才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已经想到了这么多,封父哑然轻笑,摆了摆手笑着打断,顿了片刻才又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想改口就改,以后就把我们当成你的爸爸妈妈,有我们护着你,不会再叫你被什么阿猫阿狗随意欺负。”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已经这样成熟,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究竟经历了多少事。起初的忍俊不禁过后,就叫人不由觉出些酸楚疼惜来,心里也彻底软成一片。   虽然一直以来都希望自家儿子能走一条中规中矩的路,可当父母的那些固执早就在前些年的拉锯战中消磨殆尽,如今只要见着那个臭小子过得高兴,剩下的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况且——这也实在是个太讨人喜欢,也太容易叫人心软的孩子。   望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封父眼中就愈添了些暖意,浅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明年就靠你把林晚带回去了。你可要好好管着他,一定要时时提醒他,纵然有了成绩也不可骄纵懈怠,一定好好把法制节目做下去,不要忘本,记住了吗?”   “您放心,我肯定替您看着他。”   穆亭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诚声应了一句。封父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按了按他的肩,起了身往楼梯上走去。   “我去和你妈妈说一声,她最喜欢你了,听了一定高兴得不成。”   似乎是已经取得了岳父岳母的承认,穆影帝压抑着心里的雀跃,屏住呼吸守着封父上了楼,就心花怒放地直奔厨房报喜:“小木头,叔叔准我改口了!”   “我爸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吗……”   还没有从自家父母态度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封林晚接住自家老师放在地上,慢慢搅着锅里的粥,失落地抽了抽鼻子。   “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说不定下一步大概就是把你跟粽子领进来,让我蹲在外面看门了。”   “……”   原本还想嘲笑对方的杞人忧天,看着面前可怜兮兮套着围裙的小木头,穆老师居然也心虚得再说不下去。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正打算安慰对方不要胡思乱想,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了起来。   收回心思掏出手机,是胡导来的电话。穆亭澈挑了挑眉,才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就传来了胡导错愕的嗓音。   “小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陆家忽然就说不对付你了,还忽然派人给陆乔买了机票,说是打算送他出国?”   那两个人才出门了不到几分钟,剧情居然就已经发生了这样措手不及的转折,陆家的反应也实在太快了些。穆亭澈若有所思地轻敲着灶台,向后靠在瓷砖上:“陆乔什么时候走?我想见见他。”   “今天有个紧急的记者见面会,说是结束了见面会他就要走,直接飞去欧洲学习,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回来了。”   胡导下意识答了一句,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重重叹了口气:“这些都不重要——我的小祖宗,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啊?陆家究竟是因为什么忽然收手的?”   “实不相瞒,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穆亭澈认真地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才慎重开口:“总之,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第46章 邀请   “……说真的, 要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都想出手揍你了。”   胡导深吸口气, 反复默念了几次是自己理亏, 才总算勉强平复下心情:“既然你也不清楚, 就先不说这个了。今天上午十点的见面会,能来吗?”   “放心, 事情是因为我才闹得这么大, 再怎么我也会按时到场的。”   穆亭澈笑了笑,认真地答应了一句。耐心地听着他交代了些见面会时候该注意的地方,又对导演的发际线表示了关切的问候, 才终于在对方暴跳如雷之前挂断了电话。   该有的疑问依然没得到解决, 穆亭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那块小木头还眼巴巴举着饭勺守在边上。见他挂断了电话, 连忙上前一步:“怎么回事,陆家又出了什么新招吗?”   “算是,他们直接把陆乔弄出国了。”   锅里的粥已经熬出了诱人的浓浓香气,穆亭澈顺手接过勺子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关了火:“这件事和那个张海涛脱不开干系。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但是我现在也想不通,我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值得他们这么忌惮?”   “会不会是地府那边还有什么隐藏人设,只不过是需要剧情触发的那种?”   封林晚拿过碗盛着粥,兴致勃勃地帮忙猜测起来:“就比如——老师其实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家庭的私生子,谁都不知道, 结果被他给认出来了……”   “明明叔叔阿姨都那么有想象力,你这块小木头脑子里就只装得下私生子这么一个人设吗?”   穆老师重重叹了口气,用力点了点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举起饭勺敲了两下抽油烟机:“听见了就回个话,你们小阎王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背景没有?”   “……”   莫名震撼地望着自家老师的动作,封林晚心情复杂地眨了眨眼睛,犹豫着举手提问:“老师,您在干什么?”   “召唤客服啊,他们的端口设在了各种家具上面,还记得那个跟你问好的抽水马桶吗?”   理直气壮地答了一句,穆亭澈扒着灶台探头望了望,纳闷地挑摇了摇头:“怪了,今天出来的时间怎么这么长……”   “尊敬的用户,是否可以请您先关闭您功率强劲的抽油烟机,您的专属客服被吸在里面出不来了……”   抽油烟机里传来了个飘飘荡荡的声音,叫对厨房全无了解的穆影帝忽然生出了些好奇,回过头望向居家特别升级款小木头:“为什么会被吸住,这个不是做饭时候用来照亮的吗?”   “老师,我现在真的忍不住怀疑,您先前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封林晚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抬手关了抽油烟机,耐心地同他解释:“这是用来把厨房的油烟吸走排出去的,原理其实和下水道差不多,只不过走的是上面——”   “尊敬的用户同居人,如果您能考虑稍微换一个比喻的话,我会觉得非常的感动的。”   终于脱身的白无常抱着布偶熊从抽油烟机里爬了出来,一见到穆亭澈,就连忙殷勤地举起手里的抹布晃了晃。   “敬爱的客户,我帮您清理了一下抽油烟机,绝对让您的抽油烟机焕然一新,厨房排烟更通畅,做饭更舒心!”   “多谢——辛苦了。”   多少还是对地府的客服生出了些同情,穆影帝轻咳一声,实在不忍心再为难他,扯了条毛巾扔过去:“我就是想咨询一下这具身体的事,你们还有什么人设是没告诉我的吗?”   “确实是存在一些隐藏设定的……但请您尽管放心,这些设定对您有益无害,绝不会对您的用户体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白无常连忙摇了摇头,受宠若惊地接住毛巾擦了擦脸,抱着熊宝宝紧张兮兮地飘了过去。   “关于您现在遇到的情况,其实和我们‘罪有应得系统’有一定的关系。这个系统的精华之处,不只在于可以扣除罪行昭着者的人品值,还可以将它们进行转化,作为赔偿抵付到受害者身上。换句话说,只要陆家和陈家越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对付您,他们遇到的倒霉事就会越多,而您的运气就会越好……”   居然连打boss的环节都省了,挂机都能直接攒经验。体会到了地府有限公司恨不得直接送钱的诚意,穆亭澈深表感动地点点头,又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对于贵公司的诚意,我们确实十分感动。但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张海涛看到了我的长相,陆家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这个——”   到底还是没能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白无常讪笑着摸了摸脑袋,不得不讷讷地低下了头。   “还是瞒不过您。事实上,为了保证小阎王大人的投胎体验,我们从他出生起就替他绑定了‘百分百被慧眼识珠系统’,可以叫他在任意场合下被各界大佬顺利注意到。但是一直都没什么具体的效果,我们还以为是研发失败了,研发部的人被阎王大人罚绕十八层地狱跑了十八趟,部长也实在不堪压力,跳奈何桥投胎去了……”   穆亭澈听得感慨不已,忍不住摇了摇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公司居然还招得到人,看来地府的就业压力也一点都不小。”   “是的是的,所以也请您千万理解我们……”   白无常连连点头,又陪着笑凑过去,殷勤地弯了腰补充道:“因为这个系统被定义成了失败之作,为了我公司的声誉,我们不得不隐藏了它的存在。但经过我们的总结分析,大概是因为小阎王殿下自身的能力不足,所以效果一直等到您接手之后才被激发。这件事主要靠的是您自己的能力,地府不敢居功。您只要去了见面会,就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   有了白无常的提示,穆影帝对见面会就更期待了不少。吃过早饭陪着封家二老说了一阵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拉着那块小木头兴冲冲地直奔酒店去了。   事情已经闹得无法收场,媒体们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上好的新闻素材。   记者们围着剧组人员穷追猛打,穆亭澈在张老神仙的安排下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大病初愈的角色,病恹恹靠在一旁。只需要负责对着摄像机乖巧地微笑摇头,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甚至还有闲心顺道拉着粽子出了个镜。   剧组的态度已经放到了最坦诚的地步。处理赔偿一个不落,当场就和穆亭澈签订了补充合同,做出了赔偿款、医药费立付,演员本人随时可选择继续或免违约金退出剧组的声明。   从天上掉下这么一笔钱来,有人养的穆影帝就又动起了军犬养老基地的念头。   这件事是他临时起意,正巧有记者问到,也就顺势说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没能料到他的处置,看到那条威风凛凛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军犬,却也多少有了些体会。有些赞许地微微点头,有些则只当是少年心性一笑置之,倒也意外顺利地接受了这个别出心裁的答复。   粽子自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有不少目光聚集过来,不情愿地把脑袋拱进了穆亭澈的怀里,轻轻甩了两下尾巴。   抱住怀里暖乎乎的大脑袋,穆亭澈忍不住轻笑出声。朝着镜头歉意地微微颔首,离席半蹲下来,揉了揉拉布拉多手感极好的耳朵,凑过去小声安慰了几句。   毕竟是军犬,得到了主人的回应,粽子也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居然还像模像样地迎着他的目光点了两下头,温顺地趴在了他的身侧。   明明场上的重心该是正在做出致歉声明的制作人,不少人的目光却都被角落里一人一犬的互动给吸引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军营里呆了几天的缘故,少年单膝点地肩背笔挺,被剪裁合体的衬衫一衬,就显出了一身干练的潇洒利落。   场内的空调开得很足,他把袖口挽起了两折,小臂隐约显出些流畅的肌肉线条。只配了块式样简洁大方的腕表,衬着白皙清爽的肤色,却反道更叫人莫名的挪不开眼。   闪光灯在颜值的感召下纷纷扭转了方向,粽子被刺眼的光芒一闪,本能地警惕起身。穆亭澈却已经挪了个位置,把它稳稳当当地护进怀里,安抚地朝背上顺了顺毛。   少年和军犬的互动无声地显出了浓浓温馨。张沣目光骤然一亮,不仅没有打断,反倒把身后临时串场帮忙的展致一把拉过来:“去联系打算发这方面新闻的媒体,叫他们散会后等一等,剧组里可以给他们提供些片场照……”   展致立时领会了他的意思,目光一亮,点了点头快步离开,悄悄钻进了人群里。   见面会还在顺利继续,场中的气氛却显然不会一直这么轻松下去。   陆乔苍白着脸色当众做了郑重道歉,念到最后情绪甚至已经支持不住,当场扑在桌上哭了出来。   这还是出事之后穆亭澈第一次见他,不过短短几天,那个浑身带刺的桀骜青年简直像是彻底换了个人。脸色苍白眼圈发青,目光黯淡无神,要不是临出席之前被强行整理了仪表,只怕还要比现在的情形狼狈上好几倍。   穆亭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阵,极轻地叹了口气,眼里也多了些无奈思索。守到见面会结束,就领着粽子赶过去,把正要离场的人给拦了下来。   被他拦在后场,陆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攥紧了拳昂起头:“你想怎么样,要揍我吗?你揍我一顿吧,我不会还手的。”   “我不想动手,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穆亭澈摇了摇头,示意他一起坐在一旁,耐心地安抚着带了隐隐敌意的粽子,望着他缓声开口:“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只想知道,那天的事,你后悔过吗?”   “我怎么可能不后悔——难道你也觉得我是那种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吗!”   陆乔的声音骤然尖锐,猛地起了身,粽子却也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伏低身子做出了个预备攻击的姿态。   “好了好了,粽子,他不会咬我的,不用紧张。”   费了些力气叫警惕的军犬安静下来,穆亭澈挑了眉望他一眼,靠进椅子里微微摇头:“我知道你只是想吓唬我,只是没想到弄成了这个样子。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但即使是我,也已经没办法替你改变面前的状况,你能理解吗?”   “我自己闯的祸,本来就该我自己遭报应,跟你没关系。我差点儿就害你丧了命,你还打算反过来替我说话,你脑子是有问题吗?”   陆乔用力抿了抿嘴,寒声应了一句,又将目光仓促地转向一旁:“用不着多废话了,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确实没事?”   “再怎么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叫你不得不躲出国。你居然还关心我有事没事,你脑子是有问题吗?”   穆亭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抱着胳膊抬了头,也学着他的口气反问了一句。   陆乔一时语塞,咬着牙攥了几次拳,才终于横下心一气开口:“我这些天也看网上说的了,我出国又怎么样?就算往后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演戏了,我也能一样活。可我不想就因为我的错,真叫你的身体出现什么治不好的问题……我不想这么狼狈的逃出国,还要一辈子都记着我差点害死了个人!”   “放心吧,我确实没事。”   虽然是个心胸狭窄又睚眦必报的脾气,倒是意外的有些担当。望着面前的青年,穆亭澈淡淡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站起身。   “倒是比你们家人多懂点儿事,既然这样,我放你一马也没什么不行的——你放心出国吧。告诉你家里人,谁都是有脾气的,我愿意放你这一次,但如果你们家还不依不饶地动什么歪心思,我也不会就任由他们折腾,明白吗?”   “你什么意思,我家人对你做什么了?!”   对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还不了解,陆乔目光一紧,急声追问了一句。穆亭澈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牵着粽子往场外走去。   “去问你们家里人吧,顺便告诉他们,当初发那条新闻黑你的是陈家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要是真觉得憋着气没处发泄,就去想想办法该怎么对付陈家吧。”   陆家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大抵再敲打一次也就不要紧了。穆亭澈顺势给陈家添了把火,在出口处施施然站定,就一眼见到了自家的那块小木头。   把热乎乎的奶茶递过去,封林晚接过粽子的牵引绳,熟练替他套上羽绒服:“怎么样,顺利吗?”   “挺顺利的,只不过我总隐约有种预感,我好像又要把重点给带歪了。”   想起之前在见面会上当众带头跑题的壮举,穆影帝就发愁的摸了摸鼻子,揉了一把粽子的脑袋:“希望回头网上不要多出来什么新的表情包,虽然我觉得一定会多出来的……”   两人说着话出了门,却才下了几节台阶,就忽然迎面走来了个军装笔挺的尉官。   心里莫名生出了些预感。穆亭澈好奇地停了脚步抬起头,对方忽然啪的立正,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首长要见你,可以和我走一趟吗?”   “您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这样仿佛逮捕的架势叫封林晚本能地生出了些紧张,下意识把老师往身后护了护。对方迟疑了一瞬,才忽然像是醒悟过来了些什么,尽力地叫自己放松了些,扯出了个僵硬的和气笑意:“首长想请小穆同学去家里玩,犬也可以一起带过去。封先生如果愿意的话,最好也作为监护人同行,不知道两位是否愿意赏光前往?”   常年板着的扑克年努力做出友好的笑容,其效果无疑是近乎惊悚的。封林晚还在迟疑,穆亭澈却已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拉起他的手走了过去。   “老师,小心一点,万一是什么坏人怎么办?”   日常替毫无自保意识的老师担惊受怕。封林晚紧张地握了握他的手,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又警惕地瞄了一眼那个怎么看怎么可疑的陌生人。   穆亭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正要解释穿这种衣服的不会是坏人,那辆锃光瓦亮的小黑车忽然摇下了窗户,露出了一张笑吟吟的慈祥面孔。   “乖娃儿,快过来。今天有没有事情?上奶奶家里去玩儿,叫爷爷也见一见你,好不好?”   第47章 访客   “奶奶!”   虽然早就有了些预感,在看到老人熟悉的慈祥面容的时候, 穆亭澈的目光还是忽然一亮, 撒开手快步跑了过去:“您给我打个电话, 我马上就跑过去报到了, 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奶奶听说你生病了, 实在放不下心呀……”   老人笑眯眯地拉开车门, 拉着他坐了进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一阵, 眼里就漾上一片疼惜:“不好, 瘦了。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和奶奶回家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我听您的。”   穆亭澈乖乖任他拉着, 浅笑着应了一句,又把粽子和那块小木头一起不由分说地拉上了车。   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封林晚也终于恍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连忙问了声好。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上,就不由带出了些局促的紧张。   老人家最喜欢热闹, 见着这两个乖巧又好看的孩子,眉眼就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挨个揉了揉脑袋, 欣慰地连连点着头。   “好, 好, 都是好孩子。小封的节目主持的也好,老头子天天在家里里看——就是老和我抢电视,不准我看电视剧, 这一点不太好。能不能和你们台长说一说,把你的节目稍微往前提一提?”   “好,您放心,我一定和我们台长反应……”   封林晚无奈失笑,却也连忙点头应下。老人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拉着身旁小家伙的手嘘寒问暖了起来。   小黑车缓缓发动,醒目的白色车牌顺利地开出了一条通路,坦然地穿过了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带着记者们费尽心思想要围堵的目标绝尘而去。   一路上只有两人陪着老人说笑闲聊,尉官只是沉默地开着车,身形依然是一丝不苟的笔挺。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四周也越来越僻静,封林晚的担心就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望着车窗外的目光也隐隐显出了些警惕。   “这里是军区大院,就是你们的电视剧里顾朗长大的地方。”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忧虑,尉官周全地解释了一句。迎上两人略显诧异的目光,黧黑的面孔上就显出些淡淡的赧然:“我也有上网,片花我看过,顾朗演得很好。”   剧组为了赶宣传,确实是紧急拍过一个试映版的片花。因为拍得太过粗糙,连穆亭澈自己都没了多少印象,听他提起才忽然醒悟:“已经放出来了吗?军营里不方便上网,我自己都还一直没来得及看呢……”   “是昨晚放的,首长一看就很喜欢,说很想见见你。”   尉官点了点头,朝门口的岗哨鸣了下笛就径直开进去,在一处独栋的三层小楼前停下。快步绕回去拉开了车门,扶着老人下了车。   “两位不用拘束,这里虽然属于军区,但不是训练区。没有太多的规矩,只要记住不要随意拍照就好了。”   粽子似乎很适应这里的气氛,这几天放松下来的隐隐慵懒忽然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地竖起了耳朵。寸步不离地跟随在穆亭澈的身侧,打量起了周围的情形。   感觉到了身旁军犬的兴奋,穆亭澈浅笑着揉了揉它的脖颈,从尉官手里接过老人搀着,和那块小木头一起进了门。   客厅里的沙发上正坐着位鬓发苍白的老者,寻声望过来,不怒自威的目光照两人一犬身上打了个转,满意地微微颔首:“不错,进来吧。”   “你呀,少在孩子面前摆出这一副唬人的架势来。要我说宝宝果果他们就是因为你老是拉着个脸,才不愿意回家里来玩的。”   老人嗔怪地念叨了他一句,一手一个把两人牵了过去,不无嫌弃地拍了拍沙发上的老伴:“这就是我家老头子,你们叫他梁爷爷就行了。不过他向来喜欢人家管他叫首长——”   “就知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喜欢人家叫首长了?”   梁老立时坐直了身子,拉着她坐下,压低声音反驳了一句。   显然不吃老伴这一套,老人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眼里就流转过了隐隐的促狭笑意。   梁老目光微赧,快速地瞥了一眼那两个孩子。见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总算稍松了口气,望向两人的目光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持重威严:“坐吧。小穆——听说你想办一个军犬的养老基地,有什么章程了没有?”   “……”   没想到老爷子的消息这样灵通,猝不及防地切换到了工作汇报的模式,穆亭澈本能地立了个正,谨慎地斟酌着措辞:“目前还没有,我是接触粽子之后才忽然想到的。”   “有这个心思就不错。如果你真心想办这件事,我可以找几个人替你帮忙。”   梁老沉稳地点了点头,又张了张口,却发现也再没了什么正事可说,气氛就忽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早就习惯了自家老父亲的气场,面对着严肃惯了的长辈,紧张了一路的封林晚反而找到了熟悉的节奏。从容地拉着穆亭澈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梁爷爷,我们贸然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们随便在家里玩,不要拘束。”   总算有了个台阶下,梁老立时顺势接了一句,语气也隐隐和缓下来:“家里平时没什么人气。你们奶奶喜欢热闹,过年了,多陪她说说话,给她解解闷。”   “怎么就是陪我说话了?还不是你说要上节目,想请两个娃娃帮咱们讲讲上台的感觉,才把我打发出去,把人家半道就给截回来的吗?”   对老伴的不坦诚颇为不满,老人忽然坐直了身子,理直气壮地瞧着他上下打量:“哟,怎么,对着后生就说不出来话啦?我们梨园有话叫达者为先,人家娃儿比你懂得多,就叫一声老师又怎么样?”   “我——”   梁老面色一变,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抿了嘴来回扫了两眼,无可奈何地压低了声音:“好歹也是在小辈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再给你留面子,我们乖娃儿就要吓坏了。他身子还不舒服呢,叫你这么吓来吓去的怎么成?”   老人瞥了他一眼,有理有据地反驳了一句,又把坐得笔直的小家伙笑吟吟拉到身旁,安抚地顺了顺脊背:“好了好了,不怕他。这老头子就是看着正经,其实可好欺负了——娃儿,你不是说要我们俩组个组合?能不能帮我们调一调看,我们俩怎么搭配好,穿些什么上台好看?”   “梁爷爷真的答应唱歌了吗?”   实在没法想象出这位气场抵得过一个加强排的老爷子上场唱歌的架势。穆影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梁老,后者居然当真局促地躲闪开了目光,抿着嘴别过头去,堵着气说什么都不肯吭声。   大概明白了眼下的情形,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里都带了些笑意。封林晚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半蹲着握住了梁老的手,浅笑着抬了头。   “梁老,您打算好了上什么节目没有,想走什么样的风格?其实我觉得咱们未必就要参加纯唱歌的节目——像我们台有一档《出彩华夏》,是个绝对平等的舞台,各行各界的人都可以上去表演。如果您和奶奶有意向的话,我回去就可以和我们编导商量,叫师弟帮您设计设计节目,一定可以拿得到出彩的。”   “那个节目我看过,立意很正,选手有不少都是平凡的百姓,不像别的节目那么花里胡哨,很不错。”   梁老轻咳一声,威严地微微颔首,望向身旁的老伴,眼里就带了些无奈的妥协:“你呀——不是我说,你就别把眼界放的那么高了。你会唱昆曲我知道,我就会唱个《团结就是力量》,你不怕我拖你的后腿吗?”   “胡说,你的《军港之夜》唱的不也挺不错?”   老人一本正经地反驳了一句,又忍不住轻笑出声,连连点着头答应下来:“好啦,你愿意陪我上台已经挺不错了,你说上什么就上什么,我听你的。”   总算多少挽回了些面子,梁老轻舒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向被老伴揽在怀里的少年,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的事不急,你先好好养身子。军区三院在治疗心脏相关疾病上很有心得,我叫他们主任中午过来一趟了,待会儿替你好好看一看。这个年纪心脏不好绝不是小事,马虎不得,真有问题的话就好好治,一定得调理好才行。”   “谢谢梁爷爷,我——”   穆亭澈连忙坐直了身子,本能地想说自己不要紧,迎上老人严肃凝重的目光,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抿了抿嘴诚声开口:“谢谢您了,我一定会把身体养好的。”   “不用谢我,还不是你奶奶成天在我耳边念叨,不管都不行。”   梁老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又回头朝警卫员点了点头:“今天人多,叫厨师多做几个好菜。小澈,小封,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就和后厨说。好歹吃顿午饭再回去,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饭要做好还有一阵子,警卫员先送过来了些水果点心,老人就兴致盎然地拉着穆亭澈帮忙排练起来。   梁老虽然应得痛快,事到临头却还是难为情,躲躲闪闪地不肯起身。封林晚体贴地借故去了厨房,连粽子都趴在地上用爪子遮了眼睛,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被拉了起来,拉着脸杵在了边上。   “爷爷,咱们多少还是得笑一笑,这么严肃容易吓坏小孩子的。”   见着老爷子威风八面地杵在原地,穆亭澈就忍不住轻笑出声。耐心地劝着他放松了姿势,又踮着脚替他捏了捏肩膀:“其实我只会拍戏,奶奶的舞台经验比我丰富多了……”   “她?还是算了吧。她满脑子都是要骗我化妆,好好的一张脸非要涂得像是小白脸一样,像个什么样子?”   梁老立时打了个冷颤,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忽然被老伴用力掐了一把,望了面前的清秀少年一眼,堪堪反应过来,亡羊补牢地补了一句:“不——我不是说你是小白脸,你不要往心里去。”   “……”   小白脸穆影帝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您肯定不是说我,我还是挺能打的——”   “你也能打?就你这个小身板么?”   梁老眼中骤然精光暴起,上下照他身上一打量,抬手掐住他的肩膀晃了一晃,讶异地挑了挑眉:“不错。看着弱柳扶风的,还真有点儿力气。”   “梁爷爷,我觉得您这个词用得稍微有些问题……”   再怎么也是经过地府强化了两回的身体。穆亭澈轻咳一声,在衣服下偷偷攥了攥拳,感受着肌肉的牵动,总算多了些信心:“我一直有在锻炼力量,就算个子不高,也是能顶点儿用的——”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撞在肩头。脚下莫名的一绊,就彻底失了重心,稀里糊涂地趴在了地上。   地面上铺着软和的绒毯,摔上去倒也不觉有多疼,只是脑子还止不住地发着懵。穆亭澈茫然地趴在地上,放空地眨着眼睛,一时居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粽子掀开爪子瞄了他一眼,嫌弃地晃了晃脑袋,就掉了个头不忍直视地重新趴卧了回去。   居然连粽子都抛弃了自己,穆影帝一时生出了些难抑的悲愤,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粽子,你怎么都不管!”   “这里是军营,它只当我们在训练,是不会管的。”   梁老沉稳地摆了摆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身板不错,底盘不怎么稳当——”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忽然显出了隐隐扭曲,打了个激灵转过身:“我就是和孩子切磋切磋,没有用多大力道!”   “没用也不行!小澈心脏不好,你不知道吗?”   横眉立目地训了下手没轻没重的老伴一句,老人一把将穆亭澈抢回来,搂在怀里心疼地揉了揉:“小澈,摔坏了没有?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事没事,爷爷跟我闹着玩儿呢,您放心吧。”   虽然嘴上咋呼得厉害,见老人居然当了真,穆亭澈连忙笑着摆了摆手,证明似的原地蹦了两下:“我没事,您看,我还好好的呢。”   “这个老头子就是毛毛躁躁的。一把年纪还像个小伙子一样,动不动就惦记着跟人动手。”   老人还没有全然消气,又用力拧了老伴一把,仔细替小家伙把衣服整理好,才满意地松了手。   梁老也才想起这个小家伙的身体状况,讪讪地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解释,忽然听见门铃响了起来,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可算是来了。小丁,快去开门,叫他进来吧。”   警卫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闻言便应了一声,快步过去拉开门,目光便稍显讶异地凝注在了来人身上。   陈重手里拎着几个精致的礼品盒子,笑吟吟站在门外,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的身后还站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恭谨地稍稍俯身,倒显得比身前的青年礼数还要更周全些。   “首长正在待客,不方便招呼你们,请回吧。”   在看到门外来人的下一刻,警卫员的目光就冷淡下来,原本严肃刻板的面孔就又显得冷峻了几分。   他正要关门,陈重已经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步,陪着笑拦住门沿:“丁哥,快过年了,我父亲说过来拜个年。老爷子要是不方便,我们把礼物放下,问个好就走,绝不会打扰——”   话还没说完,他就忽然在屋里瞄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心里蓦地腾起了些不祥的预感。陈重探了探身子,想要确认究竟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屋里的人却也在同一时刻恰巧若有所觉地望了过来。   “陈先生?”   穆亭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望向门外的不速之客,挑起了个无辜的友好笑意:“真巧,又见面了。”   见到这个阴魂不散的臭小子,陈重的目光就隐隐阴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是啊,真巧……”   “放肆,哪有你这么和穆少说话的?”   他身后的老人忽然缓声开口,语气听不出半点怒意,却叫陈重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父亲,我——”   “和我说什么,还不快去和穆少道歉?”   老人淡淡瞥了他一眼,脸上仍带着和气的笑意,又朝警卫歉意地微微俯身:“犬子不懂事,扰了老爷子的心情。我们放下东西就走,就不打扰了……”   “慢着。”   门内忽然传来了梁老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急不缓的意味深长:“听说世坤替小家伙出了气,也算是立了个功,就叫他们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 (づ  ̄︶ ̄)づ   第48章 刹车   “老爷子过誉了,其实世坤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看不过眼陆家的气焰, 所以替穆少说了两句公道话罢了。”   陈重还在迟疑, 陈世坤已经越过他进了门, 带着谦逊的笑意微微俯身:“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就算我不做也总有人会做的……”   “可到头来却只有你做了, 有这一份仗义执言的心气, 就该是你们媒体业界的榜样。”   梁老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地一扫, 难得放松地向后靠进沙发里:“恰巧年后有个对各大电视台全面铺开的大检查, 天娱不惧强权敢于发声, 当得起业界表率, 就从你们带头查起吧。”   “老爷子, 天娱——”   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陈重面色一变, 坐直了身子就要插话。忽然被自家父亲的目光一扫, 不得不强行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不甘心地低头坐了回去。   “早晚都是要查的, 其实早一个晚一个也没什么区别。既然老爷子有心要拿天娱打响这第一炮,我们自然不会叫老爷子失望。”   陈世坤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依然是一片和气的笑意, 恭谨地坐在沙发上, 诚恳地应了一句:“老爷子想要告诫的事,世坤也已铭记于心,今后一定不会再叫任何宵小欺负穆少的。”   “和我说没什么用, 老太太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得紧,要不是他亲自点头,我的日子依然不能好过。”   梁老随意地摆了摆手,脸色也和缓下来,甚至有心思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微挑了眉望向身旁的小家伙:“小澈,你陈伯伯前前后后也帮了你不少的忙。爷爷给你个机会,你想怎么感谢他们,爷爷替你做这个人情。”   见他的态度已然有所软化,陈家父子才终于舒了口气,连陈世坤的脸上也已隐隐显出了些放松。   这个孩子的手段,他是听两个儿子说过的。机敏有余,狠辣却不足,无论是次子不知轻重的几次挑衅,还是长子直接将他师兄扫地出门的意气用事,对方其实都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倚仗,却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次陆家的事更是没能例外。   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终归还是太容易心软。梁老这一关既然已经熬过去,剩下的就好过得多了。   向梁老道过了谢,穆亭澈若有所思地望向面前的这一对父子,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利芒。   他不愿意招惹事端,最近又实在忙得分不开身折腾陈舟,似乎叫陈家有些太过于小看他了。   事不过三,既然对方已经把坑挖在了他的门口,他不顺便把陈舟一脚踹进去,都实在对不起陈家这一片苦心。   “谢谢梁爷爷,只不过——我也不清楚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要是不方便的话,其实我跟我们导演试着提一提也行的。”   少年乖巧地低下头,目光柔和清澈,神色还带了些无辜的温然腼腆:“我就是想着,既然陆乔走了,我们还得找个人来演梁宇。反正我也还得被打一顿,陈舟师兄跟我搭过戏,不如就让他来试试看,您看行不行?”   话才说到一半,陈世坤的笑意就忽然凝在脸上。眼中闪过了些极端的错愕。   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少年原来不是只好欺负的小兔子,而是头躲在猛虎身后张牙舞爪的小狐狸。陈世坤无奈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穆少,小舟的实力还不足,怕是还搭不住你的戏啊。”   “欸——孩子们的事,你何必这么急就插手呢?”   梁老不急不缓地打断了他,望向那个小家伙,眼里就带了淡淡的笑意:“没问题。我和陆家多少有些交情,你们胡导多少还能给我这个面子。大不了就叫他去试试镜,实在不行再说也就是了。”   “老爷子……”   事关幼子原本就已经风雨飘摇的前程,陈世坤终于觉出了些深重的无力。望着那个少年澄澈清亮的单纯眸光,居然一时猜不透他究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还是确实已经有了这么深的心思,索性横下了心,无奈地苦笑一声。   “穆少,或许你年纪还小,意识不到这里的问题所在——天娱既然已经替你说了话,外人都会以为陆乔是被陈家逼走的,所以小舟必须避嫌。不然的话,陈家的立场很容易引人诟病,到时候小舟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想到这个城府颇深的老狐狸居然也有这么坦诚的时候,穆亭澈讶异地微微挑眉,依然是一脸不为所动的纯真乖巧:“不会不会,我替陈师兄解释清楚就好了。就像上次微博上的事情,不也是陈师兄替我解释的吗?”   听到这一句话,陈世坤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才终于彻底熄灭了下来。   望着那个分明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少年,他的心底终于真真实实的生出了几分忌惮,彻底放弃了继续绕弯子的念头。忽然从沙发上起了身,朝着梁老深深鞠了个躬:“老爷子,世坤知错了。什么赔偿都好说,小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   “都是为人父为人子的,难道你家的孩子就比别家的格外金贵些?”   梁老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忽然抬了头,目光落在刚端着炸好的春卷馓子下楼的封林晚身上,语气也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陆家小子被你们逼走,也算是他对自己的交代,这件事姑且不论。封家的孩子从小被教得乖过了头,你们就用合同死压着人家不放手,好好的孩子几乎被你们给逼毁了,还不准人家出口气么?”   “梁爷爷,您说什么?”   封林晚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转过楼梯看清了沙发上的人,目光才忽然一凝,端着盘子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陈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他还记着陈重对穆亭澈的敌意,快步走过去插在双方中间,把老师护在了身后。   迎上梁老略显促狭的目光,刚被荣誉冠名了小白脸的穆影帝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起身拉过那块小木头,接过他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我没事,他们是来挨欺负的……”   没能立时理解得了这句话,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微蹙了眉望向陈重,眼中依然带了凝重的警惕。   再见面时处境已然对调,陈重早没了当时的强硬,咬紧牙关躲闪着目光,身旁的父亲却忽然长长叹了一声。   “明白了,毕竟是陈家行事太无所顾忌,一来二去攒到了一块儿,挨这样一记重拳也是应当的……多谢老爷子当头棒喝。世坤已长了记性,今后一定不会再犯。时间不早,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看着脸上已没了标志性笑意的陈世坤,梁老才终于微微颔首,拿起筷子拨着盘子里的炸果,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去吧,好好过个年,有什么事都等到过完年再说。”   陈世坤张了张口,脸上终于显出些苦涩黯然的笑意,一言不发地深深鞠了个躬,领着儿子快步出了门。   错过的剧情实在太多,还没能理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封林晚茫然地看着见了自己就跑的陈家父子,压低了声音偷偷凑到自家老师耳边。   “怎么回事……陈家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一老一小两头狐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见到了些忍俊不禁的笑意,默契地一起错开了目光。   *   毕竟不能把封家爸爸妈妈留在家里太久,两人在梁老家留下吃了顿午饭,又免费检查了个身体。再三保证过了年后一定再找机会来玩,才终于被警卫一路周全地送回了家。   直到在家门口站定,封林晚依然琢磨着莫名其妙出现的陈家人,一边换鞋一边压低了声音询问:“老师,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来告状还是来赔礼的?”   “大概本来是邀功的,可惜老爷子显然要比他们以为的更目光如炬。”   穆亭澈笑了笑,顺手剥开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奶奶从爷爷那儿偷出来的,怎么样,好吃吗?”   入口还是极醇香的可可味道,却才咬了一口,一股酒香就迅速霸道地占领了口腔。   封林晚不会喝酒,忍不住急咳了数声,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老师!”   “嘘——别叫叔叔阿姨听见。”   一本正经地捂住了那块小木头的嘴,穆老师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又往玄关看了一眼。见到门口留下的便条,才总算松口气放开手:“好了,随便喊吧,叔叔阿姨去逛街了,希望叔叔能在天黑之前回来……”   “老师,你都还没改口。”   老爷子头几年体检被医生勒令戒酒,全靠这酒心巧克力解馋。精致的巧克力里面装的全是货真价实的朗姆跟威士忌,封林晚又没有半点儿的酒量,被这一块巧克力闹得面色酡红,蹲在地上不高兴地闷哼了一声。   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块小木头感人的酒量,穆老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试图把对方从地上扯起来:“好啦,我当然会改口的。可也总得给我个缓冲期啊,我这都几十年没叫过爸妈了……”   封林晚的力气原本就不小,又有些醉了,蹲在地上不肯起身。穆亭澈拽了一下居然没能拽动,反倒险些被对方给拖了个趔趄。   忽然就想起了老爷子的评价,穆影帝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认下个小白脸的称号,居然也跟着较上了劲。抿了嘴对着那块小木头连拉带拽,脚下一不小心打了个滑,重心一个不稳,就被对方给扯进了怀里。   “老师……”   封林晚又低低地叫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带了层薄薄的水色,用力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血色仿佛又浓了些。   王奶奶从不喝酒,自然不知道这种特制进口酒心巧克力的威力。穆老师原本只是想作弄这块小木头,却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离奇的发展方向。现在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鼻间萦绕着浓郁的烈酒香气,自作孽的穆影帝才终于生出了些极不祥的预感。   “小木头,听老师说,咱们得先起来,不能坐在这儿……”   好声好气地劝着判若两木的封林晚,穆老师心里却也没了什么底,只是耐心地揉着他的脑袋:“听话,有什么话咱们回屋里去说,好不好?”   后来再回想起今天的事,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穆影帝都无疑对这一句话感到了深刻的后悔。   但是现在,对情况的严峻性估计严重不足的穆老师还在盲目地乐观着。满意地看着那块小木头的目光顺着他的声音移过来,迟钝地思索了片刻,就跟着听话地点了点头。   还在沾沾自喜着当老师的威严仍在,穆老师脚下忽然一空,身体猝不及防地打横过来,就被那块小木头给一把抱了起来。   “小木头,不要胡闹了,快放手——”   虽然身体状况其实很适合被这样抱来抱去,但心理状态毕竟已经算是个初阶老干部。穆影帝脸上骤然泛起些血色,哭笑不得地试图挣扎着跳下去,却被那块小木头搂得更紧了。抱着他快步上了楼梯,一路熟门熟路地回了卧室。   眼看着写着“弱柳扶风”四个字的小旗已经在终点朝自己晃来晃去,穆影帝眼前绝望的一黑,自暴自弃叹了口气:“好好,让你抱让你抱,但是你得答应老师,进屋就得把我放下……”   话音还未落,他就被那块小木头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   隐约觉得这个剧情发展似乎有些不对,穆影帝未雨绸缪地一个鲤鱼打挺试图起身,就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床上。   那双眼睛里已经氤氲开一片朦胧雾气,却还是固执地直勾勾盯着自己。稍薄的双唇用力抿了抿,一字一顿地望着他:“老师,我喜欢你。”   “老师知道,老师也喜欢你,但是老师觉得古人说尊师重道是有道理的,古人还说达者为先三人行必有我父——”   拿到的剧本和想象的不一样,穆老师已经被吓得开始胡言乱语,紧张地眨着眼睛,抬手勉强抵在了他的胸口。   少年的身体还没有彻底长成,面部的线条也显柔和。这样可怜兮兮地缩在床里,没有了半点身为老师的威严震慑,反倒莫名显出了些极柔软的清澈无辜来。   封林晚定定望着他,忽然一笑,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打断了他的话。好听的播音腔低醇柔和,带了动人心魄的磁性:“古人还说过——后来居上……”   “后来居上还能这么用的吗?!”   痛心疾首地质问了一句,穆影帝挣扎着试图重振雄风,却被对方轻轻松松禁锢在了床上。   看着那张越来越接近的的面孔,眼看着翻身无望的穆老师悲愤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对自己的鲁莽做出了深刻的检讨和反省。   失策,简直太失策了——还不如趁着那块小木头清醒的时候确定关系。小木头听话几乎已经成了本能,只要他摆出老师的架势,不愁吓不住对方。   看看眼下的情形,他说十句对方能听进去个标点就已经万幸。听说这种事都是第一次基本就定下来,事后再想翻身,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穆老师含着泪眨了眨眼睛,终于自暴自弃地放松了抵抗,任人宰割地躺了回去。   带着酒香和可可香的干净气息越凑越近。被熟悉的温暖气息包裹,穆亭澈深吸口气,忽然极轻地笑了起来。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也是停车坐爱枫林晚,究竟是谁负责坐,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在破罐子破摔的自我安慰下,穆影帝终于放弃了挣扎,一手按住了那块这种时候居然还磨磨蹭蹭的小木头,闭了眼睛主动迎了上去。   虽然不是没有过演吻戏的经验,和真情实感上阵的效果毕竟不同。几乎带了些慷慨赴死心态的穆影帝冒冒失失地撞在了那块小木头的唇角,却只是一触即离,封林晚就匆忙支起了身,慌乱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有什么不行的?”   穆亭澈疑惑地睁了眼睛,望着面前这块莫名其妙的小木头,呼吸还带了些尚不及平复的急促。   封林晚神色挣扎,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次,又用力摇摇头:“老师,不行的,你还未成年……”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去他的未成年!!!(╯‵□′)╯︵┻━┻   第49章 过年   “你才未成年,我多大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怒从心中起, 恶向胆边生。穆老师愤怒地扑腾了两下, 就又被那块小木头按回床上, 气得几乎当场变形:“放开我, 不想跟你这个成年人说话!”   两个人未必谁更清醒一点儿, 又纠缠得焦头烂额, 居然谁也没有注意厅里封家爸爸妈妈回来的细碎动静。   穆亭澈这一句话才喊出口,卧室的门就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粽子一马当先地一跃而入, 舒舒服服地跳到床上打了个滚, 同情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安慰地拱了拱他的手心。   骤然降温的气氛叫穆影帝瞬间反应了过来, 慌忙一跃而起, 把那块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小木头护在了身后:“叔叔,我们俩闹着玩儿呢——”   封父站在门口, 目光带了几分错愕, 随即就转为了恨铁不成钢的浓重恼火。大步走了过去,严厉地瞪向了自家儿子。   “简直胡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意识就要再拦,忽然想起了自己承诺好的改口。穆亭澈艰难地张了张嘴, 终于磕磕巴巴地出声, 毅然把锅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爸, 爸爸……您别生气,师兄他真不知道。我刚给他塞了块酒心巧克力,想趁机欺负他来着……”   “你不用替他遮掩, 就你这个一推就倒的小身板,怎么欺负得了他?”   亲眼见到的情形自然做不了假。封父来了脾气,沉声训了一句,痛心地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就算酒后乱性也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吗?!”   “爸,我错了……”   这会儿功夫已经被吓出了一身的了冷汗,酒精也像是随着冷汗排出了身体。封林晚终于恢复了清醒,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一时又羞又愧得几乎无地自容。颤着声低头认了句错,清秀的面庞已经涨的通红。   居然连自己抢锅都没人相信,自始至终就没能争取到存在感穆影帝委屈得厉害,悲愤地口不择言:“真的是我欺负他来着!要不是我力气不如他大,我刚才就把他按在床上酱酱酿酿了!”   话音才落,卧室就忽然静得只剩下了粽子拍打尾巴的声音。   迎上封家父子同样错愕的注视,穆影帝讷讷地摸了摸鼻子,清了下嗓子讪讪开口:“也不是,我其实也没那么过分——”   “小澈。”   封父为难地打断了他的话,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欲言又止地轻叹口气:“大部分时候,自信确实是件好事……”   “……”   难过得几乎有丝分裂,屡受打击的穆影帝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地扑在了那块小木头的肩上。   封林晚原本就已局促地不知该站该坐,忽然被扑了满怀,连忙抬起手,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老师的后背,心虚地瞄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爸……”   “好啦,两个孩子都是两厢情愿,就早恋几个月有什么不行的?你快出去,小心吓坏了孩子,将来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封母适时插了进来,嗔怪地推了推老古板的孩子他爸,连推带搡地把人轰出了卧室。又安慰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脑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小晚,你也别跟你爸跟前刺激他。小澈他还有三个月就成年了,大不了就再等一等,反正人又跑不了。实在忍不了,好歹也小一点声,记住没有?”   “妈,我不是——”   已经跳进黄河都难洗得清。封林晚欲哭无泪地眨了眨眼睛,望了一眼还埋在自己怀里装鸵鸟的老师,终于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放弃挣扎:“好,我记住了……”   封母颇具深意地眨了两下眼睛,又朝他隐蔽地做了个再接再厉的手势。哄着粽子一块儿出了卧室,还体贴地替两个孩子合上了门。   只觉脸上已经烫得能煮熟两个鸡蛋。封林晚脱力地坐倒在床上,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扑在自己怀里假装雕塑的老师:“我错了,老师,你罚我吧。”   “我怎么罚你,把你腿锯了安我腿上吗?!”   穆老师悲愤地直起身,手臂发力试图趁机把这块小木头按回床上,却连推了几下都没能推动。迎上那块小木头满是无措紧张的清亮目光,终于恼羞成怒地暴跳如雷:“过完年就去健身房,不准练肌肉,给我减肥!不减到一百二就不要吃饭了!”   “不行的,老师——这样我就抱不动你了。”   封林晚皱紧了眉轻轻摇头,神色难得的显出些固执,抿了唇抬手拉住他:“老师,我得好好照顾你。你一演起戏就这么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生病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说气话,还能真叫你瘦成竹竿吗?”   泄了气重新埋进他怀里,穆老师闷声应了一句,不甘心地捏了捏这块小木头的手臂:“我觉得我上辈子也有你这么壮来着,是不是?”   作为资深粉丝,封林晚当然记得这些偶像必知的细节,尽职尽责地摇了摇头:“不,老师,我记得您参加综艺的时候测过体重,只有一百一十多斤,把粉丝都心疼坏了。”   “我不管,我觉得我这辈子肯定能有一天比你力气大!不然我就去举报地府!”   穆影帝不讲道理地蛮横抢白了一句,忽然被他这句话勾起了那个已经憋了不知道多久的疑问,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小木头,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要在微博上跟我装高冷,还一定要假装不认识我啊?”   “我——”   这次终于没什么机会再逃避问题。封林晚的脸上不自然地泛起些血色,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半晌才终于极轻声开口:“毕业典礼的时候,老师请我们喝酒,被他们灌醉了。”   “我记得,还是你把我给扛回去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穆亭澈揉了揉额角,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兴致勃勃地坐回床上,靠着被子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然后呢,难道我也是酒后乱性的那种人吗?”   “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   一听到这四个字,封林晚的脸上就带了些赧然,局促地抿了唇角,将目光挪向一旁:“老师喝醉了很乖,不闹也不折腾,只是非要拉着人说话。我也是那时候才真正知道,老师过得居然这么难。”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喝醉了之后扯着学生唠叨个没完,还把苦水倒得一干二净……”   精准地从这块小木头的话里提取出了中心思想,穆老师心痛地捂住胸口,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喝酒,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其实偶尔醉一场也好。尤其是那之后,每次我看到老师明明很累还要上节目的时候,都很希望老师能再醉一次。”   封林晚忽然拉住他的手,难为情地垂下视线,轻轻地握了两下:“老师那时候说,身边连个能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我想陪老师说说话,又怕我年纪太小,老师会不愿意和我说,所以就伪装了一个身份……”   “还真是块实心的蠢木头,这种法子也实在只有你想得出来了。”   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穆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把这块小木头拉进怀里,用力地抱了一抱:“不瞒你说,有个人能吐一吐苦水,确实比之前要好过得多了……小木头,谢谢你。”   封林晚脸上瞬时又泛起些血色,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反手抱住了怀里的人。目光闪烁好一阵,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在他的额间闪电般落下了个吻。   猝不及防地被占了个便宜,穆亭澈恍恍惚惚地摸了摸脑门,脸上莫名迅速发红滚烫,居然就这么一路红到了耳根。   紧接着,在某种绝不能认怂的莫名冲动驱使下,穆影帝忽然扳住了对方的肩,理直气壮地吧嗒一口亲了回去。   ……   不过是浅尝辄止的亲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下文的。   即使不论封爸爸就在楼下虎视眈眈地徘徊,根正苗红的法制节目主持人也依然坚守住了底线。耐心地劝服了自家老师再等上三个月,红着脸无情地逃离了卧室。   被连着两次强行下车的穆老师悲愤地坐在床上,看着那块小木头夺门而出的背影,一个枕头就狠狠砸在了门上。   *   有人欢喜有人愁,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到了除夕。   封父封母原本就是来找儿子过年的,眼看着年三十在即,就热热闹闹地安排了起来。手写春联大红喜字,别墅终于有人好好拾掇,转眼就洋溢起了一片传统欢喜的气氛。   还在生着那块小木头的气,穆亭澈乖乖地陪在封家爸爸妈妈身边,陪着二老说说笑笑,偏偏说什么都不肯看那块小木头一眼。   虽然知道老师是在赌着什么气,可对着那样一张十足十未成年的面孔,法制节目主持人忐忑地酝酿了整整一天,还是没能知法犯法的下得去手。   瞄着真情实感生着闷气的老师,封林晚整个晚上都有些坐立不安,连春晚都没怎么能看得进去。送父母回房休息,又特意钻进厨房忙活了半天,体贴地把夜宵直接送进了卧室里。   穆亭澈正趴在床上,神色专注地翻着手机,听见他进屋也只是堵着气闷哼了一声。   封林晚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没话找话地戳戳他:“老师……在看什么?”   “展致发过来的宣传路演行程。定档在了四月五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觉得大家清明节放假会比较有心情看电影吗?”   闻到了诱人的香气,穆影帝矜持了一阵,终于还是把赌气抛在了一边。捏起跟自制的炸土豆条放进嘴里,烫得不住捯着气,却还是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慢点儿吃,现在还挺烫呢。”   看着在卡路里爆棚的夜宵安抚下总算顺了毛的老师,封林晚总算放了心,深吸口空气聊作安慰,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老师,那天是您的生日啊……”   “我生日在清明节吗?!”   虽然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成年,可始终都还没想起关注过自己这辈子的生日到底在那一天。穆亭澈讶异地挑了挑眉,叼着块炸鸡翅老成地轻叹口气:“地府就不能有点儿创意,端午节不行吗?”   “大概是因为清明节贡品比较多,比较方便给小阎王买生日礼物。”   封林晚有理有据地猜测了一句,贴心地替他舀了碗肉汤,趁机偷吃了块炖得金黄绵软的土头:“那时候大概也已经结束拍摄了,老师的生日打算怎么过,要出去玩吗?”   “估计没什么戏了,电影首映式还得我去露个面。《淡墨》的风评不错,期待值也挺高,但毕竟没什么资金,宣传和排片都不怎么好,只能想办法在帮得上的地方多加一把火了。”   毕竟也关系到自己的片酬,穆影帝操心地轻叹口气,望着那块小木头微微暗淡的目光,眼里就多了些笑意,夹起块炸春卷送到他嘴边:“等到《淡墨》上映,我就彻底没什么事了……等晚上回来,我们做点儿少儿不宜的事怎么样?”   “老师才脱离少儿群体,就打算着少儿不宜的事了吗……”   艰难地抵抗着眼前食物的诱惑,封林晚坚贞不屈地摇了摇头,顺口分心应了一句。   迎上自家老师骤然不善的目光,封林晚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不妙,连忙不迭开口解释:“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穆影帝雄赳赳气昂昂地握了握拳,露出了个信心十足的笑意。   是他实在太迟钝,居然没有领会到地府给他的那些个无用超能力里面,「任意改变身体状况」和「无限精力一小时」的精华所在。   翻身的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穆影帝的尾巴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美滋滋的,吃起饭来都更有力气了不少。   只要地府足够给力,要找准机会断然翻身,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相信自己,没错的 (≧ω≦)/ ———— 今天太忙了(T▽T)先放四千字,晚上十二点有加更!   第50章 偷袭   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才过了几天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穆影帝的假期就到了头。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封父封母和那块小木头, 背起书包回到了剧组。   陈家的反应很果断。没有等着被打上门来, 追着陆乔前后脚把陈舟给送出了国, 总算是勉强从坑沿绕了过去。   被张老神仙抓差帮忙面试的穆影帝翻着名单, 颇为惋惜地轻叹口气, 不得不遗憾地暂时放过了陈舟, 又在小本本上替陈家记下了一笔。   “老张,不是我说你。下次能不能等把人骗进组再原形毕露?再照你昨天那么面试下去, 我觉得都不一定会有人敢来了……”   梁宇是个挺重要的角色, 陆乔走了, 自然得找个人来接替他演下去。导演组已经面试了整整一天, 来的人却怎么都不能叫张老神仙满意, 十几个人居然一个都没能待得超过三分钟,就都灰溜溜地被发威的老神仙给轰回了家。   接连的风波已经把《砺刃》剧组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天晚上, 网上就已经有了关于剧组面试过于苛刻的新闻传出来,把胡导愁的发际线又悄悄高了几公分。   张沣目光灼灼, 来回焦躁地跨了几步,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当我愿意?来的那些个人演技还不如粽子, 粽子穿上衣服都比他们演的强!”   感觉到似乎得到了表扬, 粽子骄傲地挺直胸膛“汪”了一声, 尾巴拍打了两下地面,威风凛凛地望向门口。   穆亭澈无奈失笑,勾住拉布拉多的下巴揉了两下, 攥着剧本晃了晃:“导演,这就是您召唤记者包围面试区的原因吗?”   “总不能叫人家说咱们是故意在面试上为难,好给陆乔回来留借口吧?网上已经看到不少这种猜测了。”   胡导发愁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期待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全靠你了。一会儿叫他们来跟拍面试,想办法震一震他们,省得总有些人无聊到在那里猜来猜去的。”   “了解,交给我吧。”   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穆影帝挑了挑眉,眼中精光一闪。牵起粽子的牵引绳,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两下手腕。   “正好——我也有个大胆的想法……”   对于这个精致得几乎可以冲破次元壁的少年,记者们其实已经一点都不陌生了。   可当穆亭澈穿了一身作训服,牵着军犬走到面试区的时候,一个个镜头却还是离开了原本预期的拍摄重心。不自主地追着他扫了过去,煞费苦心地找起了效果最好的特写角度。   少年的身形纤细,迷彩服有些松垮地套在身上,袖口随意地撸在手肘,捏着帽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明明看着似乎漫不经心,脊背却依然笔挺地锋利成一柄剑,像是头慵懒优雅的猎豹,所有的力量和锋芒都被暂且收拢在体内,随时准备着蓄势待发。   这样的气质和他原本乖巧温顺的人设几乎天差地别,却又意外和谐,叫人挑不出半点的不对。   对面暂饰梁宇的青年被这样锋芒半吐的气势一摄,心里就莫名的隐隐发慌。那个少年却已经抬起头,微眯了眼淡淡打量着他,有极明亮的利芒自眼底一闪而过,轻轻勾了下嘴角:“梁班副,好久不见。”   那道利芒极耀眼,分毫不差地被镜头完美地捕捉了下来。毫不掩饰的锋芒叫所有人心里都跟着一跳,居然也像是被带入了梁宇的情绪似的,心里止不住地隐隐发慌,莫名就生出了些警惕忌惮。   粽子适时起身,不急不缓地迈步到他身前站定,却没有做出预备攻击的姿势,反倒慵懒地趴在了地上。别过头闲闲地甩了甩尾巴,就莫名透出了一丝人性化的不屑。   “好久不见。”   被那样剑似的目光一扫,青年就已经乱了方寸。勉强应了一句,按着剧本上前几步,冷笑着扫了他一眼:“怎么,当初的揍挨得还不过瘾,还想再被揍晕一次吗?”   即使不是专业的演员,也已经能看得出这里面的差距来。围观的众人正暗自摇头叹息,那个少年却忽然向前踏了一步。   他没有开口说话,极强悍的凌厉杀气却不由分说地席卷铺开,叫所有人心里都莫名漏跳了一拍。有不少人甚至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原本就有些拥挤的人群乱了方寸,瞬间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张老神仙正要开口训人,张了张口忽然刹住,和颜悦色地望向胡导:“我亲爱的老朋友,请问我现在可以开始轰人了吗?照这样下去,我们面试一个星期也不会有结果的。”   忽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胡导本能地打了个冷颤,悻悻地摆了摆手。望向那个还站在场中的小家伙,眼里就带了几分隐隐的震撼。   这样强悍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只有大屏幕才能勉强捕捉到足够多的震撼细节。用来拍电视剧,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记得这个孩子似乎是演了部电影,只不过没什么投资和门路,排片也少得可怜。如果他在里面的表演也能达到这样的水准,上映后的口碑一定会迅速水涨船高,剧组顺势推上一把,兴许就能有机会从之前舆论风暴的打击里恢复过来。   打定了主意,胡导就把目光转向了解除了封印挥着手臂训人的老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颌的络腮胡。   《淡墨》跑排片的那个小朋友他见过,是对方的徒弟,据说过两天就会进组帮忙。要想卖这个人情,应该还有得是机会,倒也不必就急于这一时。   圆满完成了吓唬人的任务。还不知道自己替展大编剧挣回来了免费的助力投资,穆影帝施施然牵着粽子绕了回来,身上的凌厉气势早已消散无踪:“导演,效果足够吗,用不用我再加把力?”   “足够了足够了,你就等着再上热搜吧。”   胡导连忙不迭点头,拉着他的胳膊拖了回来,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我原本还怕老张太凶了,叫人家都不愿意来试镜。现在才知道,真正凶的原来在这里……”   *   果然被胡导一语中的,当天晚上,这一段试镜的录像就流传遍了各大网站,穆亭澈的名字也顺势再一次冲上了热搜。   好不容易靠给力的助攻争取到了回家睡的奖励,可惜那块小木头却有紧急夜班,封爸爸封妈妈也刚刚回了老家。除了白无常热情地从黑暗中跳出来,飘在自己面前打了个热情洋溢的招呼,家里居然就只剩下了穆影帝孤零零的一个人。   被遗弃的穆影帝用尽毕生厨艺替自己煮了袋方便面,冲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窝在硕大的轻松熊玩偶怀里。抱着粽子揉了两把,饶有兴致地翻起了微博上的评论。   「颜狗峰大师姐:啊啊啊啊吧啊吧帅得我不会说话了!骗几还我玲珑可爱的小师弟!」   「采蘑菇的小师妹:卧槽这是小师弟?!这真的是我乖巧柔软易推倒的小师弟?!!这是喝了假奶了吗?!?!?!∑(°Д°ノ)ノ」   「粽子蘸酱油:……正在拼命删除所有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评论,印堂发凉,大师兄你看我跪的标准吗_(:зゝ∠)_」   「自由行走的花:仅仅只是借楼问一下,和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留言不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是想扑倒□□搞事情的话,会死得很快吗QAQ」   「潇湘白日梦:说过可爱想日的我,已经认真在考虑弃号了……」   ……   目光复杂地放下了手机,穆影帝慢慢揉着拉布拉多柔软的耳朵,深吸口气勉强平复下了心情。   究竟是自己太落伍还是时代发展太快——这次攒下的粉丝,怎么觉得画风这么奇怪呢?   粽子的作息向来十分规律,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趴在他身旁打了个哈欠,晃了晃尾巴闭上眼睛。穆影帝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一阵手机,终于放弃了等到那块小木头下班的奢想,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里,枕着玩偶陷入了梦乡。   分针不紧不慢地往前晃着,终于足足绕过了一整圈,楼下忽然传来了极轻的钥匙响动。   粽子警醒地抬起头,仔细听了听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就又放松了下来,轻巧地从床上一跃而下。   才录完节目就连夜从台里赶了回来,封林晚蹑手蹑脚地换过鞋,摸着黑上了楼。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卧室的门,粽子就矜持地迎了上去,轻轻晃了晃尾巴,体贴地出了卧室,熟门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   肃然起敬地目送居然已经学会了避嫌的粽子离开,封林晚轻轻合上门,借着窗外的月光凑到床边。   敬业工作的穆影帝还陷在被子里睡得天塌不惊,神色无辜柔软,叫人心里像是被小虫噬咬似的痒个不停。封林晚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屏息凝神地悄悄俯身,在他的唇畔落了个小心翼翼的轻吻。 作者有话要说:  说加更就加更(づ′▽`)づ周末继续加更!   第51章 生气   地府的外挂虽然好用,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却不是一般的大。   穆影帝埋在被子里头睡得舒舒服服, 就这样遗憾地错过了难得提前成年的机会。直到一股诱人的香气盈满鼻间, 才终于后知后觉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小木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真是只有吃的能把老师叫醒……”   把手里喷香的咖喱饭放下, 封林晚无奈轻笑, 往他手里塞了杯刚热好的牛奶:“刚回来, 老师饿坏了吧?我在床边都听见肚子叫了。”   “我在长身体,消耗得快是很正常的。”   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宝贵的机会。睡了一觉的穆影帝精神抖擞地披着衣服凑到桌边, 抱着盘子美滋滋地往嘴里塞了一勺子饭, 又灌了一大口牛奶, 才终于舒畅地长长呼了口气。   “我觉得我也应该学习一些做饭的技能——本来想叫小白做的, 结果看到他嘎吱嘎吱地从楼梯上趴下来, 就说什么都没有胃口了。”   “白无常在地府不一定是用锅干什么的,老师居然也敢吃吗?”   满怀敬意地望着自家心大的老师, 封林晚笑着摇摇头, 抬手压了压被他睡得翘起来的头发:“我做了不少咖喱,就冻在冰箱里, 老师只要学会焖饭就行了。想吃的时候热一下浇上去,还是挺方便的。”   才可怜兮兮吃过泡面的穆影帝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痛心地抬起头:“怎么不早说——我就不泡面了!我怎么不会焖饭, 当初我自己在家懒得出门, 都是焖饭拌酱油吃的!”   “老师这么不注意身体,不生病才怪呢。还不如在剧组里,还叫人放心一点。”   看着居然还把这种事情当作挺自豪的履历的穆影帝, 资深粉丝封林晚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铺好了被子,又把那个一人高的布偶熊挪开,替自己开拓出了些位置:“其实当时粉丝们也没少操心,还商量过要不要定时定点暗中投喂,免得老师不小心把自己饿昏在家里……”   “说真的,我觉得当初那批粉丝的画风就很好。现在这些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的好像都想上我。”   说起当初那群可爱的粉丝,穆影帝就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辛酸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以后接戏得仔细挑一挑戏路了。太软太乖的不接,人设不够霸气的不接,被人压的不接,一定要把我的人设尽快纠正过来!”   封林晚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为难地抿了抿唇,才又诚恳扶上他的肩:“老师,您好不容易才从诅咒里脱身,就不要再自己封杀自己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就接不到狂霸酷炫跩的人设了吗?!”   不甘地拍案而起,穆影帝痛心疾首地敲着桌子,赌气地把牛奶一饮而尽:“我不相信,我一定会长高的!”   “其实和身高没关系,大概主要是看脸……”   至少还保有着正常的审美,封林晚小心翼翼地举手发言,又点开了个神秘的粉丝群,把手机递了过去。   没想到这块小木头居然再一次打入了自己的粉丝群内部,穆影帝挑了挑眉,一把抢过手机翻了翻,心情就又陡然复杂了好几倍。   那些被顾朗的霸气短暂震慑了的粉丝们,脱下马甲居然就立刻判若两粉。不仅热情洋溢地讨论起了新人设的小师弟藏不住的可爱细节,还把截图和炸毛的小奶猫无缝拼接在了一起,添了四个加粗放大的黑体字「我超凶的」。   “……”   看着那些小姑娘「你看你看他抿嘴的时候还是好委屈啊O(≧▽≦)O 」、「可爱,发狠的时候也还是好可爱,感觉就算真的揍人也不会有什么力道??」、「让这样的小师弟哭出来一定超有成就感」之类的讨论,穆影帝手上一抖,痛心疾首地猛然抬头:“小木头——你到底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妈妈分享给我的,我还不知道哪个是她呢。”   封林晚无辜地摇了摇头,接过手机收起来,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老师,不要着急,等长大就会好了……”   “我不管!我要回去涂橄榄油练肌肉吃鸡蛋,我要走硬汉路线!”   几乎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穆影帝愤怒地炸了毛,就被那块小木头拉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背:“老师,再忍忍。听说硬汉与身高不可兼得,这个年纪练肌肉,就一定会长不高的。”   “真的吗?”   穆影帝被他按在怀里,警惕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确认了那块小木头的确没有吓唬自己,才又沮丧地蔫了回去。   怀里的老师穿着小兔子的睡衣,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为了出演顾朗特意剪短了头发,看起来就毛绒绒的尤其好摸。   封林晚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短发,替他抹了唇角的奶渍,浅笑着认认真真地保证:“老师别难过,等身体长成了,一定可以很快就霸气起来的。到时候就不能叫小师弟,要叫大师兄了。”   “借你吉言……”   还没能从失落中恢复过来,穆影帝没精打采地嘟囔了一声,吃饱喝足就又觉得重新泛上些困倦。把下巴垫在在他肩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想这个了——几点了,还够不够再睡个回笼觉的?”   “够,我回来就是找老师一起睡的。”   时针才刚过两点,封林晚笑着点了点头,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利落地把剩下的餐盘收拾好。正要端出去,忽然被床上的人扯住衣角:“太晚了,就放那儿吧,明天再收拾……”   “老师,您可算是吃饱了,要我闻着香味睡觉,我可就未必能坚持得住了。”   还肩负着健身大任的法制节目主持人哑然失笑,安抚地握了握那只手,把人重新塞回被子里:“我马上就回来,很快的。”   穆亭澈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无聊地望着门口数数,才数到五十,封林晚就快步回了屋子。换好了睡衣,关了灯爬上床:“困了还不睡,老师在想什么?”   “小木头,要不你在台里那边再找个住处吧。”   终于想到了最合适的解决方案,苦思冥想了一宿的穆影帝目光一亮,翻了个身兴致勃勃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要被扫地出门,封林晚呼吸微滞,顿了片刻才小声开口:“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如果老师真的这么在意那种事,他其实也不是不能稍作些让步。毕竟叫老师开心还是最重要的,虽然上下要定好,但偶尔让老师体验一次——   “这样再加班的时候,我去找你睡就行了。”   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穆老师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扯了扯那块小木头的袖子:“这样省得你再折腾一趟,来回还不够辛苦的——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我回去就找房子。”   立刻把刚生出来的动摇抛到了九霄云外,封林晚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一把将自家善解人意的老师抱进了怀里:“老师,其实清明节也很快的……”   *   老师都亲自开了口,封林晚的动作自然不会慢。没过几天就在朝闻大楼的附近租了个不大的房子,当作了两个人加班时的秘密基地。   在那一段试镜流传出去之后,火起来的不光有#天才少年三刷演技极限#这种话题,也一应带火了梁宇的角色。吸引来了不少敬业的戏骨,宁肯只来演一个配角,也一定要和那个传说中的小家伙对一对戏。   张老神仙几乎挑花了眼,咧着嘴笑了一晚上,终于敲定了有着丰富武戏经验的专业武打演员卢止。展致也被召唤进了剧组卖命,剧组人员重新配齐,转眼就恢复了突飞猛进的进度。   和专业的武打演员对戏,其实反而要比和普通的演员配合武打轻松得多。   毕竟陆乔相关的经验并不丰富,经常会一不小心收不住力道,为了进度和对方的状态,穆影帝也只能咬着牙硬挨。要不是有着地府的加持,只怕一天下来就要被打得浑身青紫。   相比之下,卢止的收劲就显然要老练不少。拳拳带风从不到肉。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下来,几场打戏拍得不是一般的好看。胡导每天高兴得合不拢嘴,豪爽地一挥手,就把记者们又拉进剧组显摆了一圈。   赔了那么多钱居然还这样财大气粗,叫跑排片穷得捉襟见肘的展大编剧看得直眼红,偏偏没那个胆子蹭宣传,也只能蹲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抱紧了自己。   没注意到被嫉妒灼烧着的展致,镜头前的穆影帝酣畅淋漓地和卢止搞定了最后一场打戏,笑着活动了两下手腕:“真过瘾。你打得真好,我都想找老神仙再加几场打戏了。”   “你年纪这么小,又不是专业出身,才真该算是打得好呢。”   卢止笑着整理好衣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眼里也是一片直爽的欣赏佩服:“他们本来是派我来杀杀你的气焰的,说就算演技拼不过,也总要在别的地方虐一虐你。现在看来,估计要叫那些家伙失望了。”   “多谢,我会再接再厉的。”   猜到了他说的究竟是哪一群人,穆亭澈了然地挑了下眉,轻笑着点点头。同他击了下掌,就牵起粽子的牵引绳,背起书包回了营房。   看着那个潇洒离开的背影,卢止若有所思地立了半晌,才终于轻叹了口气:“还真是像……”   没有留意卢止的心事,穆影帝一路心情颇好地回了单人宿舍,才进了门,就发现了两个鸠占鹊巢埋头苦吃的身影。   “早知道就不该把我宿舍的钥匙给你们……”   牵着粽子靠在门口,穆亭澈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地轻叹口气:“说,你们当初跟我要钥匙,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为了避免我再煤气中毒,只是为了有个地方偷偷吃饭?”   “阿澈,不好意思……”   杨帆连忙放下筷子,摸了摸脑袋刚要起身,就被林枫一把按了回去,把筷子塞回他手里:“接着吃,他跟你闹着玩呢。”   挑了眉望着这两个成双入对的家伙,好几天没见到自家小木头的穆影帝心情不佳,把书包一把扔在床上:“吃个饭也至于这么躲躲闪闪,剧组是黄世仁吗?”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干吃不胖?我们吃几口饭都得被老神仙虎视眈眈地盯着,最近老神仙身边还跟了个小神仙,一念咒就冒出来,实在是太刺激了。”   林枫往嘴里迅速塞着打卤面,含混着摆了摆手,又往桌边扬了扬下巴:“你的份儿——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说是替你打的饭,无论鸡蛋还是肉,每次都能比我们多出那么多来?”   “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长身体吧……”   每天都不止一次收到的诸如“好像长高了”、“确实是长高了”、“可惜还是没长点肉”、“一定要努力吃饭不能挑食”的关爱。还在长身体的穆影帝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替粽子开了两个狗罐头,端了饭盆坐在床上:“不说这个了,你答应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为了瞒下和杨帆的事,林枫当初不得不签订了无条件答应三个要求的不平等条约。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本来还存着那个小祖宗忘了这件事的侥幸心思,前几天却忽然被穆亭澈找上了门,提出了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要求。   听到来自债主的拷问,林枫吞咽的动作忽然一滞,讪讪地转过头:“我尽力了,但是效果一般……”   “怎么会一般?!胡导不都已经叫记者来探班了吗?我还特意叫他们录了一段最帅气的!”   穆亭澈错愕地抬了头,难以置信地追问了一句。林枫却只是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耸耸肩重新埋下头:“反正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水军我也买了,热度我也刷了,结果你自己看看微博就知道了……”   听对方越说越觉得玄乎,穆影帝警惕地瞄了他一眼,连忙放下饭盆抄起手机,戳开微博迅速翻了几页。   前阵子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过去,林枫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探班的视频传得到处都是。又特地组织了一批水军,刷起了#穆亭澈攻气满满#这种羞耻度爆表的话题,甚至不惜真身大号上阵转发了其中一条,留下了“哇塞果然是攻气十足哇!”这样真情实感的评论。   在这样不遗余力的宣传下,评论的风格也果然迅速为之一变,向一个崭新的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   「乾旦慕坤生:说吧,枫哥,穆穆给了你多少钱?/微笑.jpg」   「新手村小师姐:#穆亭澈攻气满满# 尖叫!小师弟太帅了!(一条五毛,括号里记得删掉)」   「一筐马草就嫁人:楼上水军太不敬业,举报!联系水军请找我,保证真情实感绝不露馅!」   「逃亡中的小师妹:我能问问……这热度是小师弟自己刷的吗?居然真为了站攻受刷热度简直太可爱了吧QAQ捂胸暴风哭泣!」   「我不是白日梦:不,比较理智的推测,应该是小师弟找了枫哥嘤嘤嘤,于是枫哥仗义出手……_(:зゝ∠)_」   「倒浇红烛夜行船:楼上一针见血,顺便小师弟是不是不常上微博啊?求顶上去让枫哥看到,请枫哥帮忙转告小师弟下次不管干什么都不要抿嘴了啊啊啊Σ( ° △°|||)︴知道他未成年但是这样怪阿姨会忍不住的知道吗?!?!」   ……   终于彻底丧失了希望,穆影帝呆若木帝地坐在床上,含着热泪长叹了口气。   “我已经把自己搭进来了,想翻身?不存在的,放弃吧。”   林枫放下筷子走过去,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对了,你最好不要再抿嘴,听说有怪阿姨——”   “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你居然还真贴心地帮忙转达吗!”   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穆影帝身心俱疲地扑倒在床上,不耐地挥了挥手:“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林枫堪堪刹住话头,无奈地耸了耸肩,拉起还想再说话的杨帆,识趣地灰溜溜出了门。   实在越想越觉得生气,穆影帝简直气到吃不下饭,在床上坐到天色擦黑。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跃而起,拉着粽子找展大编剧请了个假,打了车直奔朝闻台杀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翻身?不存在的_(:зゝ∠)_ (微笑.jpg ———— 半夜继续加更(≧ω≦)/我尽力写!!   第52章 抱走   忽然就接到了老师简直超生气的电话, 才下了节目的封林晚还没来得及卸妆,就匆忙披上衣服迎出了朝闻的大楼。   二月的天气还很冷,一怒之下草率跑出来的穆影帝冻得直打哆嗦, 又不好意思抱着粽子取暖, 只能抱着双臂在门口瑟瑟发抖。封林晚一出门就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把老师一把搂进怀里, 快步揽着进了大楼,一路直奔休息室:“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反攻大计第一弹全军覆没, 穆影帝闷哼一声, 眼泪汪汪地缩成小球,赌气地不肯说话。   边上的粽子实在看不下去,抬爪把他口袋里的手机扒拉出来, 叼着挂绳送了过去。   “是微博上出的事吗?”   莫名成功地猜到了大致情况,封林晚挑了眉接过手机,接连看了几条微博,眼里就不由泛上些许忍俊不禁的笑意, 连忙轻咳一声忍了回去:“老师,其实——这些都只是外人的看法,也不用太在意这些……”   “那你怎么看, 你也觉得我攻不起来吗!”   穆老师忽然就炸了毛,一跃而起按住他的肩膀,凶狠地来回晃了两下。   “……”   心情复杂地沉默了片刻,封林晚心虚地轻咳一声, 推了下眼镜,欲盖弥彰地转头望向一旁:“老师,我们回家吃饭吧,今天做炸茄盒,我早上还蒸了肉龙……”   “都说了不准用这种办法岔开话题!肉龙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从愤怒地谴责语气中拉回来,穆老师就再一次毫无骨气地被食物分散了注意力。   封林晚不由浅笑,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个饭盒,又把筷子递给他:“刚热好的,老师尝尝看?”   “你是不是刚下节目?嗓子都哑了,咱们俩一块儿吃吧……”   瞄了一眼那块小木头连化妆都掩不住的淡淡倦色,穆老师就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抿了抿嘴低声开口,又把饭盒往回推了推:“最近怎么又老是加班,累不累?”   “累是累,但是累得很值得。台里对综艺节目主持人的需求缺口越来越大,现在我除了原本的法制节目,还在三四档节目兼任主持和现场助理,积累了不少现场经验,觉得比以前得心应手多了。”   说起工作,封林晚的眼里就又亮起了璀璨的亮芒,兴致勃勃地跟自家老师汇报起了近况。   穆老师欣慰地听着,就把自己的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得意地晃起了尾巴:“我看上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有差。你有实力,又不怯场,就是缺个平台好好锻炼。不然当初李老师也不会把你抢过去当入室弟子了。”   见老师终于不再纠结于攻受的困局,封林晚才总算松了口气,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多亏老师执意把我扯出来,不然我现在都说不定是什么样子……”   “天娱现在已经走向没落了,那么冗杂一个机构,又处处都是人情往来,早晚都是要出问题的。”   穆亭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眼里闪过些利芒,夹起了个肉龙狠狠咬了一口。   陈家的帐还没有结清,这块小木头不知道在意,他却还没忘了当初对方被天娱扫地出门的情形。虽说自己有个住处,恰好解了燃眉之急,可万一没有,那块小木头岂不是就要露宿街头了?   陈舟从来都算不上盘正经菜,陈重才是真正要栽跟头的那一个。也不知道陆家能不能把这样一口恶气咽下去,又会做出什么来对付陈家。   两个人凑在休息室吃完了一份晚饭,封林晚草草洗了把脸,和台里打了个招呼,就领着老师回了租的房子。   虽然只是个几十平米的屋子,却也被收拾得温馨舒适,尤其是那张跑遍了宜家才挑回来的双人大床,叫浑身酸痛的穆影帝一趴上去就说什么都不肯下来。抱着被子惬意地滚来滚去,舒服地长长叹了口气。   粽子仔细地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挑了几个地方蹭了几下,留下标记确定了领地,才满意地在特意准备好的犬窝里趴下。   封林晚趁机抱着已经友好了不少的拉布拉多揉了个过瘾,兴奋地跑回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小泡泡:“老师,粽子肯让我揉了!”   “嗯,你要是拿狗饼干贿赂他,还能让你握手,不过每块饼干只能握两次。”   早就摸清楚了套路,穆老师打着哈欠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狗饼干扔了过去。   惊喜地接过据说堪比猫薄荷的撸狗神器,封林晚兴奋得整个人都在变粉,却还是有原则地艰难摇头:“不行,老师还没好好吃饭,我先去做饭——老师先歇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床实在太过舒服,穆影帝早把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种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舒舒服服地埋进了枕头里。   几乎就要昏昏沉沉睡着,枕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自打有了二十三小时在线客服,短信通知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了。穆亭澈打了个激灵睁开眼,迷迷糊糊按亮屏幕瞄了一眼,却忽然费解地微蹙了眉。   「尊敬的vvvvvip用户,欢迎您使用地府人品兑换系统文字版1.5。本次供您选择的商品有:   001.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怀疑出柜,时效截止至今年清明节,800人品值(当该设定与“只要说的是真话,别人就一定会相信”设定相冲突时,优先执行此项特效,敬请放心);   002.‘狗仔都爱我’特效,被动触发长期有效,88人品值;   003.‘不爱我的都改行了’特效,与002商品为打包售卖,66人品值。   可选择所需商品回复货号代码,部分备选商品已存入购物车,可按照用户实际情况酌情购买,感谢您的使用。」   在瑟瑟发抖地同意了商品零差价改革之后,地府报价降得实在太明显,叫人忍不住怀疑起了当初那些价格究竟有多大的水分。   只需要这么点儿的人品值,就算一起都买下来也不过九十九牛一毛。穆影帝若有所思地掂了掂手机,才把短信回了过去,林枫的电话就忽然打了进来。   “小祖宗,你是跑去找你们家小攻了吗?”   把电话接起来,就传来了林枫颇显紧张的声音。穆亭澈挑了挑眉,对他的说法顽固地保留了意见,不满地强行纠正:“我来找小木头了,被老神仙发现了?”   “岂止是老神仙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深夜牵狗离家出走,照片在网上都传疯了。”   林枫操心地轻叹口气,语气尽是头痛无奈:“有人说你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也有人说你是又被剧组压榨了。现在你家粉丝都跑到我微博下面来打听怎么回事,你还是赶紧回个信儿吧,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要觉得你是被我欺负了……”   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也已经算是了个公众人物,穆影帝挑了挑眉,毫无诚意地反省了自己跑出来的鲁莽举动,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还正奇怪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了,你们快睡吧,明天见。”   “你不睡吗?你们家小木头不至于这么禽兽吧,你跟他说拍戏已经很累了,叫他别折腾你——”   林枫的唠叨才到一半,穆影帝就果断地挂了电话,重新窝回被子里,饶有兴致地戳开了微博。   怪不得有短信提醒,原来是被狗仔给抓拍了。   难得这样的偷拍摄影技术居然还不错,光影卡得恰到好处,把粽子拍得威风凛凛肩高腿长,虽然是外形柔和友好的拉布拉多,却还带着军犬的凌厉气势,随意一站就能震慑宵小除暴安良。   穆影帝满意地端详了好一阵,忽然反应过来似乎有哪里不对。目光移向左侧,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自己。   大概是冷得厉害了,照片上的人影瑟缩着抱住肩膀,剪裁合体的单薄衣物显得身形也愈发纤细了不少。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话,乍一看还真是十足被什么人给欺负狠了的架势。   有了两次惨痛的教训,穆影帝早已不对自家粉丝报以什么希望。心情平和地滑动着屏幕,事不关己地查看起了微博下的评论。   叫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的,在路人一片担忧关心猜测的回复里,他的那些粉丝的回复果然自成了一派泥石流,把事情的发展完全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狼化怪阿姨: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快报警,我要控制不住我寄几了_(:зゝ∠)_」   「别跑我是你小师姑:啊啊啊快来我怀里QAQ有没有帝都的小伙伴,不去送衣服还等什么啊!!」   「逃亡中-查无此人:我在!我去!放开我!我知道这是哪我就要去了啊哈哈哈哈ヾ(≧▽≦)ノ」   「白衣而来:回复@逃亡中-查无此人:这位朋友,你的留言和你的名字十分不搭啊……(托腮.jpg」   「一念忘浮屠:不要急啊朋友们??小师弟明显是在等人,这里是朝闻大楼,肯定是有家长在里面工作啊!就这样冲过去会被人家抓起来的吧!!」   ……   「逃亡中-查无此人:……我回来了,朋友们QAQ小师弟被一个可帅的清冷系小哥哥抱走了呜哇哇……」      第53章 着急   “老师在看什么?”   封林晚端着炸茄盒和热好的肉龙回来, 就看到穆亭澈正捧着手机趴在床上,一脸神秘的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正在看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   单纯的小木头放下盘子, 好奇地凑过去, 就忽然被自家老师扯着坐在床上:“借你出个镜,好证明我还没有被外星人绑架。”   “要发微博吗!那我整理一下衣服, 刚才不应该卸妆的……”   看到自拍的镜头,封林晚连忙站了起来, 紧张地扯平身上的衣服:“我现在这样没关系吗?家里有点乱,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好了好了, 这样就很好。节目都上了那么多了,你紧张个什么?”   穆亭澈不由失笑,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 勾着这块小木头的脖子照了张自拍,满意地发了出去。   「穆亭澈v:师兄&长期饭票,get√(* ̄︶ ̄) [图片]」   反正都已经偷跑了出来,就算挨训也是明天早上的事情, 用不着现在就开始担心。   报过了平安,带头翘课的穆老师扯着那块小木头兴致勃勃地享用了宵夜,拉着人一起窝在了床上, 翻出手机查看起了这一条微博的效果。   封林晚还没来得及把家里的睡衣带过来,穆亭澈穿了件他的白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横在肩上。配上身后凌乱堆着的被子,拍出来的照片怎么看都止不住的引人遐想。   封林晚才凑过去看了一眼, 脸上就骤然泛起了浓浓血色,慌忙拉住他:“老师,这样万一被人误会,会对你不好的……”   “我也觉得。这件衣服实在太大了,根本就不能显出我的肌肉来,早知道应该光着上身照的,效果肯定比这个好。”   单纯的穆影帝还生活在自己很强悍的错觉中,全然没有看出照片有什么不对来,托着下巴认真地点了点头。   哭笑不得地望着毫无自觉的老师,封林晚无奈地轻叹口气,苦恼地揉了揉额角:“不——老师,这样可能会叫人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这倒不会,我刚和地府买了个成年前出不了柜的套餐。根据地府一贯的风格,就算咱们俩揪住一个人,当着他的面酱酱酿酿,对方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肯相信的。”   对类似的事件曾经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穆影帝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安抚地揉了揉那块忧心忡忡的小木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上,继续翻起了下面的评论。   「云雨峰小护法:天啊天啊小师兄出场了吗!师兄弟什么的超带感啊啊啊Σ( °△°|||)︴」   「逃亡中-查无此人:啊啊啊就是他就是这个小哥哥!莫名觉得眼熟QAQ求破解!!!」   「阴阳八道:回复@逃亡中-查无此人:破解啥啊o(╥﹏╥)o法制节目主持人里长得最帅的,长得帅的主持人里声音最好听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妈现在费尽心思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一念忘浮屠: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封林晚,现在应该还是单身?之前不是刚在湖南台因为分手跳槽来着,我还看过新闻,当时就觉得女方简直眼瞎_(:зゝ∠)_」   「美人抱紧我:他不光是法制节目主持人,他是小王子啊T^T小王子终于想起他的小狐狸了吗……」   「半晌贪欢:回复@美人抱紧我:刚想说这个!!狐狸送小王子离开的时候,有一句台词是“我一定会哭的”。每次听都难受得死去活来,没想到现实居然发糖了啊啊啊我要下楼跑圈!!」   「最是无情天:刚跟女友分手啊……小王子还是会有他的玫瑰的吧QAQ 小狐狸,能撒娇的时候就好好撒娇吧,你也是被驯养的啊……」   「采蘑菇的小师妹:回复@最是无情天 卧槽糖里有玻璃渣(T_T)闭嘴闭嘴闭嘴我不听!」   「相思值不值:这也能捅刀……╥﹏╥小狐狸摸摸毛,我来驯养你啊好不好!!」   “你看。”   穆影帝一点都不觉意外,平静地把手机递过去:“你渣了,也变直了。”   “……”   猝不及防被迫变渣,封林晚心情复杂地接过手机,难过地眨了眨眼睛:“老师,真的不能解释吗”   “能的,只不过反正解释了也没人会听,听了也没人会信。”   想起自己当初拼尽全力掉马而不得的惨剧,穆影帝同情地轻叹口气,拍了拍这块小木头的肩:“不可能的,放弃吧。”   要么就认命继续渣着,要么就得承认自己是对未成年人下手的变态怪叔叔。怎么选都是道送命题,封林晚失落地趴在床上,把老师搂进怀里,苦恼地轻叹了口气。   “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拉郎拉习惯了,没有人真当真的。”   揉了揉发蔫的小木头,穆老师贴心地安慰一句,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两个人一起裹了个严实。   封林晚抿了嘴轻轻点头,怔怔出了会儿神,忽然小声开口:“老师,我觉得小王子确实渣……”   “啊?”   忽然被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扯出来,穆老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块死脑筋的小木头在纠结什么,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忽然这么说,就因为小王子不爱狐狸?”   “他已经答应了驯养狐狸,心里就应该也是喜欢的。可他最后还是走了,把已经被驯养的狐狸自己留在了地球上……”   当初演话剧的时候还没有多想,现在真到了身临其境的关口,封林晚忽然对剧本没写出的剧情生出了强烈的担忧:“狐狸都已经被驯养了,再遇到猎人怎么办?找不到吃的怎么办?有办法顺利地活下去吗?”   “小木头,你还真是——”   张口结舌怔了半晌,穆亭澈才肃然起敬地轻叹一声:“真是非常的适合养宠物,绝对不会虐待不会弃养……”   封林晚的脸上不由泛起了淡淡的血色,低了头不肯说话。穆老师又沉默一阵,才笑着把他揽进怀里,耐心地拍了两下:“蠢木头,驯养又不是驯化。狐狸只是对小王子露肚皮,又没有对人类丧失戒心,靠自己也能活下去。小王子也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回到玫瑰身边去的。”   “那——它想小王子的时候怎么办?”   迎上老师柔和的目光,封林晚抿了抿唇,固执地追问了一句,   穆亭澈一时哑然,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作答。苦笑着摇了摇头,才要开口,那块小木头忽然把他用力抱紧:“老师,我就只要狐狸,有狐狸就够了。”   “蠢木头,你有玫瑰可要吗?”   披着小狐狸外衣的老狐狸得意地晃了晃尾巴,轻轻敲了敲这块小木头的脑袋,凑到他唇角得意地啃了一口:“好啦,快睡吧——明天你转一下那条微博,我到下面跟你互动去……”   *   在穆影帝不按套路的的援手下,朝闻还没来得及开展计划好的造星行动,封林晚就被猝不及防地带得火了起来。   年纪轻轻就赢得了老干部的美称,穆亭澈十天也不发一条微博,却总是动不动就跑到封林晚的微博下面去腻歪。有时点赞有时调侃,赶在假期前就直接理直气壮地遥控点餐,生怕齁不死粉丝地拼命撒糖。叫一群还惦记着玫瑰的理智粉每天都在清醒的痛苦和沉迷的舒爽间徘徊,整天抹着眼泪看得一脸慈爱。   虽然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处不引人遐想,但根正苗红的法制节目主持人自带正气清冷禁欲buff,加上穆老师顺手买下来的出不了柜套餐,居然真就没有半个人想歪过。   网上到处洋溢着一片师兄弟情深的赞叹声,真情实感得仿佛全民皆直,气氛和谐得简直几乎诡异。   眼看着师兄弟感情好的说法越传越广,燕影也趁机站了出来,热情洋溢地介绍起了这所百年老校优良的学风建设和校友间深厚的感情,为招生之战打响了第一枪。   穆影帝被困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对情况的变化感触还不算很深,封林晚却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走红前后的区别。   走到街上更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主持节目更容易被调侃了,甚至连偶尔买个菜都会忽然被认出来搭话,拐弯抹角地想求一张穆亭澈的私照。   对于老师的私照,封林晚当然一概摇头,小心翼翼地存到了手机的隐藏文件夹里。   ——老师总是坚持认为自己很强壮,为了呈现出肌肉的效果,执着地裸着上身叫他帮忙照了三十来张。自己偷偷看一看也就算了,流传出去当然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些事情,穆影帝自然还都是一无所知的。   在这样不遗余力地攻势下,封林晚的微博粉丝也迅速水涨船高起来。   李台长当机立断,启动了木星行动一号案,暂停了封林晚除法制节目之外的一切工作,把人打包扔进了新策划的一档破案综艺里面。   这档名为《案发现场》的综艺由大量真实发生的案件汇总改编,主持人作为警探主持破案,由每期请来的两组明星担任侦探,力求在抽丝剥茧的证据链中抢先寻找出真相。   作为当家的新闻政法频道,朝闻坐拥媒体界最全面深入的资料库,又有着实力雄厚的资金支持。节目一经播出,就迅速点燃了被无数刑侦电视剧占领童年的一代观众久违的热情。   毕竟也是根正苗红的公检法系统出身,封林晚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只是综艺,却也带了十成十的严肃态度。办起案来一丝不苟雷厉风行,配上那张唬人效果极佳的清冷面孔,效果也无疑是十分显著拔群的。   一个半月四档节目,嘉宾来了又走,倒是作为常驻主持的封林晚迅速圈粉,收获了一大票属于自己的粉丝群。   木星行动一号案圆满成功。李台长喜气洋洋地一挥手,就把邀请函发给了即将杀青的《砺刃》剧组。   “小木头,我在这儿呢!”   为了满足张老神仙的恶趣味,整个剧组都穿了迷彩服出席,就把虽然蹿了个子却依然没到一米八的穆影帝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一眼瞅见那块小木头正东张西望地找着人,快过生日了的穆影帝就喜气洋洋地朝他招了招手,牵着粽子从人群里挤了过去。   总算找到了老师的身影,封林晚的目光终于一亮,抿了唇浅笑起来,把扑过来的老师接在怀里:“怎么样,戏份都杀青了吗?”   “我的戏份已经集中拍完杀青了,剩下几集和我没什么关系,就不跟着一块儿凑热闹了。”   终于恢复了自由身,穆老师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头,美滋滋地盘算起了接下来的惬意日子。   下一刻,展致就阴魂不散地冒了出来。   “小师弟,黎老特意叫我提醒你,拍完了戏就要回去上补习班了。我说你还要跟我跑路演,帮你推了几天……”   “……”   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高考大任,穆亭澈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一头扎在小木头肩上,不甘地反抗着残酷的暴.政:“我不去,我自己复习就行!”   “你可以考虑亲自去和黎老说,我是没这个胆子的。”   展致毫不犹豫地摇头认怂,同情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又朝封林晚点了点头:“小封,开导开导,辛苦你了。”   “不,展老师,我其实——”   一想到要劝自家老师去补习班,封林晚就觉背后发紧,连忙摆了摆手。正打算谢绝这个艰巨的任务,展致却已经迅速脚底抹油,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封林晚的手抬到一半,只能尴尬地揉了揉自家老师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微俯了身:“老师,就这两个月,熬过去就行了。你爱学习,学习使你快乐……”   “我不爱学习了,我要跟学习离婚!练习册都归它,我净身出户!”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穆老师简直委屈到质壁分离,暴跳如雷地直起身:“我是个艺术生!燕影的分数线还不到三百!”   “老师老师——黎老也是好心,怕您考英语的时候又掉进下水道里,所以叫您多考出几百分来备用……”   连忙把人拉进怀里不迭顺毛,封林晚好声好气地安慰着,拢着人在沙发上坐下:“补习班离家不远,我一定天天回家,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一想到整整两个月暗无天日的复习备考,已经暗无天日过整整五次的穆老师就委屈得要命,不情不愿地抽了抽鼻子:“周末我不学习,我要劳逸结合。”   “好好,周末我陪您出去玩儿,想去哪就去哪。”   眼看着老师的态度有软化的趋势,封林晚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穆亭澈勉强点点头,委屈地继续抿嘴:“粽子每天也要溜,它需要出去活动活动,呼吸新鲜空气。”   “好,老师每天都可以遛狗,还可以和粽子玩儿半个小时。”   实在不忍心戳破别墅的后花园其实充满了新鲜空气,封林晚轻咳一声,再接再厉地继续点头。   “还有——”   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别的条件,穆老师绞尽脑汁地琢磨了半晌,终于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没有了,我过完生日就去补习班……”   “还有少儿不宜的事,我陪老师做。”   瞄瞄左右无人在意,封林晚横下心凑到对方耳畔,把准备好的话一气低声说了出来。   外横内怂的穆影帝受惊地一耸,脸上骤然泛起一片血色,胸口止不住地怦怦跳了起来:“这这这这么快吗!”   就知道老师向来只是嘴上强硬,真事到临头从来都是说怂就怂。已经做了一个多月心理建设的封林晚无奈轻笑,从容地摇了摇头,安抚地顺了顺老师的脊背:“老师要是不着急,我们就再等等,等高考后也来得及。”   “不,我其实很着急——也不能说很着急,只是我有一些想法亟待尝试。虽然我现在隐隐觉得尝试也没有用,因为地府居然连翻身套餐都生成不出来,每次都是系统错误……”   心事重重地低声嘟囔着,穆影帝紧张地揉着脚边的粽子,几乎要神经质地把拉布拉多柔顺的背毛薅下来一把,才终于横下心抬起头:“不等了,我着急!”   看着自家老师一路红到了耳根的脸色,封林晚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替他理好身上的作训服,又把拉到领口的拉链重新拉下来了些,耐心地把衣领翻折整齐。   “好,那就不等——咱们先上节目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54章 强吻   因为是竞赛性质的综艺, 从原则上来说,节目是允许自带家属和场外求援的。   但节目组显然从来没考虑过,嘉宾的家属就在场内, 还恰巧担任着主持, 并且嘉宾还随身带着一条军犬的情况。   当粽子把第一个装作尸体的工作人员拖出现场,又扑向窗帘后面, 把另外一个扮作遗留在现场凶手的工作人员追得满场乱跑之后,向来以折腾嘉宾为乐的节目组就已经陷入了一片焦头烂额当中。   好不容易维持好了现场秩序, 勉强让粽子同意了穿上工作服, 陪在封林晚边上客串了一发警犬。工作人员们才舒了口气, 却没意识到节目组里已经出了个叛徒。   等到发现的时候,当然已经太晚了。   在那块小木头几乎是泄洪的提示下,穆影帝一路势如破竹过关斩将, 目光如炬地发现了所有证据。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顺利地夺得了当期的侦探徽章。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真想打你了。”   原本在剧组里也是当之无愧的团宠,看着那个小家伙得意洋洋地晃着徽章显摆, 其他人也只是一脸慈祥地纵容着他闹腾。只有林枫早看透了这个小祖宗腹黑的本质,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看向摄制组:“导演, 这样都不算犯规吗?”   “事实上,为了保证节目时时有惊喜,我们每期也没有给过主持人台本,封老师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导演为难地推了推眼镜, 谨慎地望着只用了四期就摸透了节目组套路的法制节目主持人,忽然对接下来的节目设置感到了浓浓的压力:“所以——从原则上来说,主持人也可以算作外援,只要嘉宾可以请的动……”   “那还是算了,封老师可不是咱们请的动的。”   卢止笑着摆摆手,一本正经的答了一句。脱下迷彩外套随手搭在一旁,又饶有兴致地望向那个下了节目就立刻没了气场的青年:“我好像对你有印象,当初在金象节现场,你是不是当众替穆景说过话来着?”   “是,您是——”   一点也没从老师那里得到旧识的暗示,封林晚连忙起身,就被卢止按住了肩膀,笑着摆了摆手:“不用紧张,我和穆景没合作过,本来卯足了劲想找机会,没想到出了那种事……你做得很好,像你这样才当得起主持人这个称呼。”   封林晚局促地抿了嘴,微低了头轻声道了谢。卢止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抽出根烟递过去:“那个小家伙和穆景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照顾他是因为穆景吗?”   还没想过居然会有人主动问这个问题,封林晚不由微怔,本能地抬起头寻求帮助,穆亭澈已经适时插了进来。   把那支烟推了回去,穆老师安抚地捏了捏那块小木头的手腕,大大方方地坦然开口:“那是我哥,封师哥一直替我哥照顾我来着。”   他还是头一次当众承认这个说法,正聊着天的人们忽然就静了下来。   虽然还没来得及和小阎王见面,但据白无常所说,小阎王已经哭着喊出了“哥,您是我亲哥”这种话,也就把这句话变成了既定的事实。   在「只要说的是实话就一定会叫人相信」的无用超能力加成下,只要他说出来,是不愁没人相信的。   各怀心事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气氛凝滞了好一阵,卢止才讪讪摸了摸鼻子,结结巴巴开口:“对,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不要紧,我很自豪我能有这样一个哥哥。”   毫无心理障碍地往自己脸上贴着金,穆影帝厚着脸皮摆摆手,拎起书包背在肩上,牵着那块小木头的手抬起头:“导演,要是没事的话,我可以和封师哥一块儿回家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胡导还没有从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里缓过来,闻言便连连点头,望着他的目光也带了些小心翼翼:“你——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记得多锻炼,回去好好休息,健康最重要……”   在众人满怀怜惜的关爱目光下,穆亭澈扯着那块小木头顺利突围,抱着粽子钻进车里,才总算长舒了口气。   封林晚发动了车子,等着自家老师从后座爬过来,侧身替他系好了安全带,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口:“老师……为什么忽然就承认了,这样不会多出许多麻烦来吗?”   “麻烦也得承认。你这块小木头都快被人把树皮扒干净了,我要是再不给你个名分,真不怕被当成拐卖儿童的怪叔叔吗?”   穆老师无奈轻笑,点了点他的额头,放松了身子向后靠在座椅上:“我一意孤行把你拉上了船,总不能就叫你在上面晃悠。最近网上的各种揣测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大好受吧?”   把这块小木头拽上热度是抓住机遇顺势而为,却也有蹿红过快的副作用。两个原本搭不上什么关系的人忽然被扯到一起,什么样的猜测都有,难免也有些不大好听的混在里头。   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挺焦躁了。   “也没什么,我每天都忙得滴溜溜转,也没时间理会网上的说法……”   封林晚摸摸脑袋低头一笑,眼里就盈满了一片暖意,偷偷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老师,谢谢你。”   穆亭澈侧头望过去,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眸子还是一样的清亮澄澈,叫他心里也跟着柔软下来,嘴角不觉勾起了个温暖的弧度。   “蠢木头……走吧,我们回家。”   *   意料之中的,不过是回家这短短一路,穆亭澈的身份就已经在网上搅起了轩然大波。   两个人的微博下面,粉丝的追问已经几乎挤爆了留言区。   实在不知道怎么适当对自己表示出哀悼和思念,穆影帝抱着手机苦恼了半分钟,才终于字斟句酌地把微博给发了出去。   「穆亭澈v:@穆景v 有人照顾我,别再担心啦^_^」   在敲下那个已经成为往事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莫名的觉出了些黯然。换了个衣服重新回来,随手拿起手机翻了翻,目光却忽然凝在了几个熟悉的ID上面。   那是穆景的粉丝。   他都记得的。   「哪堪清秋节:想说的太多,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替我景打call。阿景,小澈有我们替你看着,好好的,记得回来看我们。」   「小熊嘎嘣:@封林晚v 拜托了,拜托了」   「你今天真好看:好久都没上微博了……真好,像是你又回来了,好像我们也可以回来了^_^」   「北冥:@石径云生 云生,你早就知道,是吗?我们那么说你,当时说过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你为什么宁肯退群,都不肯解释呢?」   ……   目光在那条回复上一凝,穆亭澈抬起头,望向那块刚进门的小木头,极轻地叹了口气:“他们说了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是在我们的群里……那是个用来密谋替你庆祝拿到影帝的粉丝群,我们偷偷组织的,没叫你知道。”   封林晚勉强笑了笑,把热好的牛奶递给他,眼眶隐隐发红:“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虽然老师就好好坐在面前,泪水却还是止都止不住地涌出来。封林晚用力抿了抿嘴,终于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心里酸楚得厉害,穆亭澈放下温热的牛奶杯,把那块小木头用力拉进怀里,沉默着收紧手臂。   “对不起,叫你们伤心了……”   他始终觉得追星应当是件快乐的事,也始终珍惜着那群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粉丝。他从没想过这一切会是以这样仓促的结局草草收场,可当意外发生,尘埃落定,一切却都已再来不及。   封林晚用力摇了摇头,却只是哽咽着说不出话,也用力地回抱住他。像是生怕一不小心,怀里的人就也会忽然消失。   耐心地抱着那块小木头,穆亭澈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沉默了不知多久,目光却忽然一亮。   “小木头——我有个主意,需要你帮我。”   *   雷厉风行想到就做,从来都是穆影帝一贯的优点。   还没等封林晚彻底反应过来,已经帮他找出了自己平时练习用的录音设备,紧张兮兮地守着调音台,随时准备开始录音了。   “在地府给的无用超能力里面,有一项是任意改变身体状况一分钟。我会模拟回原本的声音,先把要唱的攒在一起唱完,剩下的用我现在的声音唱。需要你帮我把它们拼在一块儿,最好再做成个mv。”   穆影帝运筹帷幄地计划着最后的彩蛋,清了清嗓子,拍了两下那块小木头的肩:“到时候用石径云生的号发出来,就说是我当初拜托你的,明白了吗?”   “老师,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解释……”   封林晚轻抿了下唇角,望着替自己着想到这个地步的老师,眼眶就忍不住隐隐发红:“我不辩解,其实也是希望他们骂我。我明明都已经离得那么近了,只要再努努力,兴许就能把老师拐到医院去,可我为什么就是不敢开口——”   “蠢木头,地府要我的命,你能留得住?”   望着这块死脑筋的小木头,穆老师无奈苦笑。正要同他描述地府的凶悍霸道,才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还别说,可能还真留得住……是我当时太天真。早抱你的大腿,兴许地府早把命格给我改过来了。”   封林晚被他引得不由轻笑,又立刻抿了抿嘴,红着脸低下了头。   见他总算露了笑模样,穆老师才松了口气,浅笑着把他拉进怀里:“小木头,听老师的话。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的事发生就是发生了,咱们再怎么想也没有意义。但这件事是我现在能做的,你帮我做成它,我想做成它,好不好?”   迎上那双眼睛里温和而不容置疑的光芒,封林晚的目光也渐渐坚定下来,用力点了点头:“好。”   “这才听话。”   穆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奖励地凑到脸颊旁亲了一口,晃着尾巴蹦跶回了话筒前。   势头非常好,当老师的有望重振威严,一定要继续保持再接再厉,为反攻大计2.0奋斗终身!   演而优则唱,只要不是五音不全,没有几个演员是一点都不会唱歌的。   穆景的乐感原本就非常好,又因为动不动就遇到耳返失灵或是假唱录音卡带的舞台事故,从来都是拿着话筒冲上去张嘴就唱,这样录一首简单的歌更不在话下。   在超能力的加成下,两个人一遍就顺利完成了录制,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了饭圈大手石径云生。   第二天两个人都有休假,谁也不急着起床。封林晚实在等不住,连夜抱着电脑修音拼接剪辑视频,专心致志地忙活了起来,   早就好奇那些视频都是怎么做出来的,穆老师也抱着牛奶扒在边上围观,眼花缭乱地看着那块小木头利落的手速,终于忍不住肃然起敬:“小木头,我就看见戏文专业和动画专业的学过剪辑,你到底怎么学会这些的啊……”   “对于粉丝来说,为了追星点亮几个技能点,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封林晚笑了笑,耐心地揉了揉自家老师的头发,替他把披着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因为喜欢所以去做,有时候比作为职业更有动力,做出来的效果也可能更好。”   穆老师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抱着牛奶喝了一口,继续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大手的操作。   几次都忍不住被身旁的人吸引过去了注意力,封林晚深吸口气放开鼠标,望着老师唇边的一圈奶渍,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把人扶稳,俯身吻了下去。   “喂喂你是越做越喜欢然后就难以自制了吗——”   还在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直到对方已经吻上去,穆亭澈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含糊着质问了一句,剩下的话就被对方尽数吞没进去。   向来洁身自好的穆影帝,拍吻戏一直都是咬紧牙关从不伸舌头的。   这也就注定了影帝的吻技徒有其表,除了看上去唯美深情,其实只是个绣花枕头的惨烈事实。   表演系的肺活量再强,也是注定强不过播音系优等生的。也不知道那块小木头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技巧,被吻得七荤八素的穆老师只觉得自己几乎断气,眼前发着黑险些一头栽倒,对方才终于及时地向后放开:“老师,还好吗?”   “都被自己学生强吻了,你说我好不好!简直好极了!”   被自家学生欺负得满眼尽是水色,穆老师义愤填膺地张牙舞爪,就被封林晚忙不迭拢进怀里,安抚地一下下顺着毛:“好了好了,老师不生气,下次我让老师亲回来……”   “我才不稀罕!”   自尊心简直严重受挫,穆老师气呼呼地转过身,仓促地抹了应激流出来的眼泪,不开心地缩在墙角画着圈圈。   身后忽然半晌没了动静,堵着气的穆影帝别别扭扭地偷偷转身,想要瞄一眼那块小木头又在干些什么。却才扭过头,音响里就传来了被精心修音过的歌声。   “——沮丧时总会明显感到孤独的重量,多渴望懂得的人给些温暖借个肩膀。很高兴一路上,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在饭圈大佬的专业支援下,少年的清澈嗓音透出了十成十的干净温暖,混音后期全套被包了圆,效果几乎已经比得上成品的demo。   心里暖乎乎的冒着小泡泡,穆影帝感动地抽了抽鼻子,迎上那块小木头紧张期待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摇头失笑。   “那我自己唱的歌跟我告白,你这块小木头还真是耍赖……”   封林晚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血色,局促地抿了抿嘴,也终于放松地跟着浅笑起来。抬手轻轻抱住他,把头埋在他颈间蹭了蹭:“老师,我喜欢你。”   上次还是在喝的醉醺醺的时候仓促地告了白。这次封林晚投注了十成十的情绪,又刻意压低了声线,原本好听的声音就立时磁性得叫人心里噗通乱跳起来。   穆老师脸上骤然滚烫,急促地吸了口气,偷偷按了按胸口,不情不愿地趴在了那块小木头的肩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让我亲回来,听见没有!”      第55章 粉丝   虽然雄心勃勃地说好了要陪那块小木头熬夜, 白天折腾累了的穆老师还是没多久就不争气地打起了哈欠。勉强撑着眼皮看了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终于还是抵不过睡意的召唤,抱着抱枕蜷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老师, 这里——”   封林晚才一侧头, 就见号称要陪自己通宵的老师早已睡得天塌不惊。不由无奈轻笑,轻轻摇了摇头, 凑过去亲了亲老师的额头,拿走他怀里的抱枕, 把人轻轻抱了起来。   隐约感觉到怀里的东西不翼而飞, 穆亭澈迷迷糊糊张开手臂, 就把那块小木头抱了个结结实实,在他颈间满意地蹭了两下。   少年的身体鲜活有力,隔着胸口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中健康跳动着的心脏。封林晚稍稍收紧了怀抱, 小心地抱着老师放在床上,替他把被子仔细盖好,眼中就浸润过些许柔和的暖意,忽然摇摇头轻笑起来。   追星能把偶像追到床上——他大概也是独一份了……   还有最后的修饰和调整没有完成, 封林晚轻手轻脚地回了桌边,插上耳机又熬了小半宿。终于确定了每个细节都足够满意,才终于登上了那个久违的微博账号, 把精心剪辑的视频给发布了上去。   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什么也没说,放轻动作关了电脑。钻进被子,心满意足地把老师抱了满怀。   一夜安眠,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就毫无悬念地一起睡过了站。   反正醒了也没什么可急着要做的事情,穆亭澈裹着被子滚来滚去,惬意地享受着最后的赖床时光:“小木头,视频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看结果。”   封林晚端着刚煎好的馒头片进来,又把煮好的面放在桌上,笑着戳了戳把自己卷成了个蚕宝宝的老师:“西红柿鸡蛋面,现在吃吗?”   “现在吃!”   被诱人的香气勾起了馋虫,穆亭澈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踩着拖鞋哒哒跑去洗漱,又一阵风地卷了回来。   看着活力十足的老师,封林晚托着下巴由衷感叹:“老师,我现在忽然觉得——人的内心是会受他的外表影响的……”   “你说我长得好看,所以心灵也跟着美了是吗?”   穆影帝利落地换好衣服,一本正经地接了一句,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   封林晚哭笑不得地轻叹口气,任劳任怨地替他往馒头上抹着辣椒酱。穆亭澈站在边上看了一阵,挑出一片咬了一大口,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这叫深入体验角色,总不能老是叫人觉得我少年老成吧?适当活泼一点,是有助于保持心理年龄年轻的……”   “不,老师。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您当初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我们都被您那个时候老成的外表给骗了。”   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封林晚才忽然认真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情的真相:“现在想想,门禁之后拉着学生翻墙出去烤串,每次表演课都会抢先把道具吃光的老师,应该还是挺少见的。”   “那是为了锻炼你们的肢体协调性和无实物表演的能力,一看就是外行,什么都不明白。”   穆老师撇了撇嘴坐在桌边,捧着面碗喝了口汤,兴致勃勃地捞过手机:“好了,不说这个——看看评论怎么样,我觉得我唱得可好听了……”   封林晚其实也紧张了一早上,一大早就睡不着起了身,偏偏自己还没有勇气看回复。总算见他点开微博,就连忙跟着凑了过去。   虽然确实花了不少的心思,可真要论发出来的效果,两个人却都没对这首歌有多高的预期。   毕竟石径云生这个名字最多也只是在穆景的粉丝圈里有些名气,而那些粉丝又在长久的沉寂下各自分散。穆亭澈其实也没有多少把握,那块小木头这样把mv闷不吭声地发出去,究竟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又能被多少人看到。   已经不着痕迹地掂量起了自己该怎么自然不做作地转上一发,穆影帝顺手切换了账号,才一点进去,就被999 的消息提示给吓了一跳。   “不会吧……他们是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吗?”   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穆亭澈谨慎地戳开了最新的微博,拉着那块小木头一块儿看了下去。   消散在网络中的粉丝们居然只靠着口耳相传重新汇拢了起来,迅速聚在了这条微博下面。   看着那些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熟悉名字,穆影帝静静翻了一阵,眼里就不觉带了些柔和的笑意。   「小熊嘎嘣: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小漂亮:是礼物……对吗?QAQ一定是礼物吧,是留给我们的礼物对吧,是原本想亲自送给我们当作惊喜的对吧……」   「清秋-余生请多指教:听到第一句就开始哭,到结束都没止住眼泪T^T不行,我去缓缓……」   「梦橙心安:你别走QAQ别走啊,一首歌不够,说好了要开演唱会的,说好了就算音响失灵舞台停电当天大雨淹了燕京城,我们也坐在草地上听你弹吉他的!」   「风再起时:回复@梦橙心安:别难为阿景了,他哪会弹吉他啊,不是第一次碰吉他就被砸脚了吗[/捂脸]」   「不如梦令:本来哭得喘不上气,看到楼上忽然笑喷[/笑哭][/笑哭]风大还我眼泪!我景最帅,不准揭他的短!!」   「掌中轻:好听,特别好听T^T阿景和小澈的声音都好好听,像是时空错乱一样,为什么就没来得及看到两个人同台呢……」   「千里快哉风:兄弟两个都好。歌好听,mv也做的好看,想起当初一边看云大的视频一边刷作业的日子了……」   「隔壁峰小师妹:偷偷摸过来,结果被穆家哥哥死死圈粉呜哇哇哇(つД`)我前些年是在看些什么!为什么会错过这么好的人啊╥﹏╥」   「北冥:@石径云生明白了……是我们不好。云生,回来吧,我们一起替阿景宠小澈,好不好?」   再怎么也不能在粉丝面前丢人。穆影帝吸了吸鼻子,眨去眼中水意,戳了戳那块眼圈红成一片的小木头:“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就在你边上,会不会再一怒之下把你踢出群?”   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头,冷不防听见自家老师这么一句话,封林晚忍不住轻咳出声,笑着摇了摇头:“不一定,但如果他们知道我把老师睡了……”   “是我把你睡了!这叫操粉,我知道的,别想蒙我!”   没想到这块一贯乖巧的小木头居然也学会了开这种玩笑,果然追星会使人变色。穆影帝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强硬地纠正了他的说法,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   “好好,是我不小心口误,是老师把我睡了。”   占嘴上的便宜根本毫无意义,封林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满足了自家老师的虚荣心,果然转眼就又把老师哄得高兴了起来。   当时退群也是实在太自责难受,现在有了机会,又解开了心结,封林晚自然还是乐意回到当初的粉丝群里去的。   太久没有回到石径云生的状态,封林晚提心吊胆地加回了群,沉默地围观了一阵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忽然抬起头:“老师,现在两家粉丝已经联姻了,她们正在讨论想去探班的事……”   “探班?”   穆亭澈叼着面条抬起头,讶异地吸了吸鼻子,遗憾地轻叹口气:“可惜了,要是早点儿说就好了——现在我都杀青了,要探班就只能探补习班了……”   没想到老师对补习班的怨念居然这么深,封林晚忍不住失笑出声,推了推眼镜,谨慎地绕过了这个一提即炸的话题:“老师,《淡墨》四月五号不是还有个首映礼吗?”   “糟了——我把展致给忘了!”   时间跨度实在太长,放在当初都够穆影帝拍上两三部电影的。听到那块小木头提起了《淡墨》,穆亭澈才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脑门:“展致让我问问胡导,说好的支援宣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结果我给忘得一干二净……”   “老师别急,展老师也拜托我了。那天我和胡导见面说节目,捎带着提过这件事。”   封林晚不由失笑,安抚地拉住自家老师,耐心地同他解释:“胡导说了,这部片子算是主旋律,正面宣传渠道效果未必太好。不如走先抑后扬的路子,充分利用自来水和口碑效应,到时候再强势铺开宣传,可能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道理,这种办法虽然有点险,可一旦找准了点,是不愁大爆的。”   自家小木头越来越靠谱,穆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抬了头:“展致怎么说,他也赞成这种方法吗?”   “展老师能跑的路子都已经跑完了,朝闻这边也尽力在帮忙,但是宣传力度毕竟不可能比得上同档期的其他大片。就算展老师不情愿,怕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封林晚无奈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忽然又为难地抿了抿嘴:“老师,胡导当时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有道理。但是看展老师发愁,我又觉得可能还是有点儿悬……”   “胡导最擅长的就是让人觉得他特别有道理,习惯就好了——主意是好主意,只不过还得好好运作,不是说说就行的。”   穆影帝沉稳的点了点头,最后抱着碗喝了口汤,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把一旁的手机拿了过来。   “就算要自来水帮忙宣传,也得先有自来水才行。电视观众因为宣传去看电影的比例未必有多高,第一波自来水,大概就得靠你,还有那些梦想着要睡我小姑娘们了。”   *   时间过得挺快,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四号。   穆影帝从一早上就开始了近乎神经质的焦躁,恨不得每隔五分钟看一次表,无论什么都做不下去,只是在屋里滴溜溜地来回乱转。   看着自家老师的举动,封林晚眼里就多了些忍俊不禁的笑意。瞅了个空把老师稳稳当当地抄进怀里,安抚地顺了顺毛:“老师,别着急,再着急一个小时也不会变成四十五分钟的。”   “我也想不着急……”   越到这种临近关口的时刻,穆老师的心里就越没底。趴在他肩头重重叹了口气,暗暗感受着两人身形的对比,忍不住又焦躁了些:“小木头,你是不是胖了?”   “没有,我还瘦了两斤呢,今早刚称过的。”   事关节食减肥的尊严,封林晚连忙摇头否认,又抱起自家老师掂了掂:“倒是老师,虽然长高了,但好像没长什么分量……”   “不准用这种语气,我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成年了!”   身为老师的尊严受到了强烈的冒犯,穆老师愤怒地挥舞着手臂,挣扎着跳了下来。   封林晚哑然轻笑,把他轻轻搂在怀里,安抚地顺了顺后背:“好好,马上就成年了,老师别着急——明天事多,我们等到十二点提前庆祝成年,好不好?”   他说得心无杂念,还在心里认真地盘算着要买个什么样的蛋糕,要不要再做些好吃的哄老师高兴。心里有鬼的穆老师却不自觉地想到了迥异的方向,脸上骤然通红,闷声应了一句,心里就更忐忑紧张了不少。   一整天的心神不宁,终于熬到了夜色深沉的时候。   封林晚做了一桌子的菜,又特意定了个生日蛋糕。上面趴着只竖起耳朵的小狐狸,栩栩如生地趴在几片水果后面,身后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   一看就知道这块小木头心里还惦记着小王子和狐狸的事。穆老师无奈轻笑,认认真真地按照流程吹灭了蜡烛,抬手按亮顶灯:“怎么光做了个小狐狸,不把小王子也一起做上去吗?”   “订蛋糕订得太晚了,加上小王子就做不完了。”   封林晚眨了眨眼睛,诚实地老老实实开口,叫穆老师止不住地呛咳出声:“就因为——就因为这个吗?我居然还领会了半天的中心思想……”   “没关系,这是高考期间正常的反应,等老师不用做阅读理解就好了。”   封林晚不由轻笑,把那只小狐狸完整地切了出来,认认真真地端到他面前:“老师,生日快乐。”   那块小木头一旦正经起来,声音就带了难以忽略的磁性深情。声控的穆影帝从来都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脸上骤然泛起些血色,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急什么,还差三分钟零十二秒呢……”   “老师还在数数吗?”   封林晚哑然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抬膝抵在沙发上,单手拢在穆亭澈的颈后,俯了身认真地描摹上他的唇。   香甜的奶油气息在唇齿的纠缠间交融扩散,叫人止不住地怦然心动。   耳旁心跳一鼓一鼓地山响,穆亭澈的胸口急促起伏着,视线莫名被水汽朦胧,本能地握紧了对方的手臂:“小木头……”   少年的声线带了几分沙哑,加上急促的喘息,竟隐约透出了几分哭腔。   “老师别怕,我不会乱来的。”   封林晚柔声开口,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拢着他的手十指交握:“时间是不是已经到了?老师……”   “是到了,而且已经快过了。”   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各种意外,未雨绸缪的穆影帝直接把「任意改变身体状态」的时间设定在了零点时分。眼看着秒针已经绕过了大半圈穆老师心里痛得几乎滴血,含着热泪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小木头,你不能这样,我一天就只能用一次超能力的!”   “老师……可能现在说这种话有些不合适,但是您确定自己想做的事,一分钟能够用吗?”   早就猜到了自家老师打的主意,封林晚为难地轻咳一声,终于不得不无情地戳破了真相。   “不够用吗??!!”   全无常识的穆影帝愕然惊觉,猛地坐直了身子,心痛地一把捂住胸口:“可我都用了无限精力一小时了!”   “那……能退货吗?”   毕竟不忍心这就对老师做太过禽兽的事情,封林晚厚道地小声帮忙出着主意。六神无主的穆老师连忙点了点头,不迭地抄起手机call着地府,听筒里却只传来了冷酷的机械音。   “尊敬的用户,时值清明节,人间汇款工作量剧增。与地府通讯可能暂时出现延迟现象,于00:59分后即可恢复正常,敬请谅解……”      第56章 意外   “小木头。”   穆影帝深吸口气, 抬起头望着那块小木头,用平静而不颤抖的声音艰难开口:“你看,现在外面天气多好, 愿意陪老师出去跑五十九分钟的步吗?”   ……   气氛诡异地静默了一瞬, 封林晚推了推眼镜,错开目光轻咳一声:“老师, 我明天还要录节目,现在跑步就爬不起来了……”   “没关系那你睡觉你放心睡觉不用管我我带粽子跑也行!”   穆亭澈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 扔下蛋糕就要落荒而逃, 却被那块小木头稳稳当当地拉住了手腕, 整个人就瞬间怂了下来。   “不行的,小木头……”   凭借着自己少得可怜的相关常识,穆老师已经替自己勾勒出一副惨烈的结局来, 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悲痛地抱头蹲下去:“我明天还有发布会,要是一个小时,我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老师, 相信我,一个小时还是不至于的。”   封林晚耐心地半跪在他面前,把人安慰地拉进怀里, 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老师,可能你不太了解,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前戏’的东西……”   “可它叫前戏啊!难道没有后面的组套吗?!”   穆老师悲愤地抬起头,警惕地望着对方, 机智地识破了这块小木头的套路。   应着老师如临大敌的目光,封林晚哑然轻笑,耐心地摇摇头:“有,但我不做。咱们两个明天都要忙,后面的等忙完回家再说,好不好?”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无限精力一小时的作用已经生效,体内莫名的冲动叫穆影帝难受得厉害,却依然艰难地保持着警惕,尽力摆出了身为老师的威严:“小木头,你一定要保证——”   “我保证不做后面的部分,只是帮老师缓解目前的情况。老师放心,我回头再跟您补申请单。”   封林晚体贴地接过话头,把人稳稳当当地打横抱起来,快步往卧室走了回去。   ——直到最后,穆影帝也依然没有机会联系地府退货,因为就在分针精准地挪到五十九分那一刻,他就精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险些没能起得来。   凭着强大的惯性,封林晚艰难地从深沉的睡意中挣脱出来,按掉了手机的闹钟,抱着自家老师晃了晃:“老师,得起床了。咱们先收拾收拾,我好送您去首映式,好不好?”   “没事儿,我不吃早饭了,直接过去……”   穆亭澈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哈欠,勉强掀开眼皮望了一眼,就又顺势钻进他怀里睡了过去。   抱着自家耍赖的老师,封林晚无奈苦笑,仔细算了算时间,才又把怀里的人小心安顿回了被子里。   提前把衣服准备好,把早餐做成方便携带的三明治,大概可以节省下半个小时的时间。抛去路上堵车可能耗费的时间,大概还是可以按时到达的。   精准地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法制节目主持人就雷厉风行地行动了起来。   还没从无限精力一小时的副作用里挣扎出来,穆影帝又睡了半个小时,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被那块小木头给摇晃了起来。半闭着眼睛梦游似的洗漱过换了衣服,又忍不住用力打了个哈欠:“什么破超能力,下次再也不用了!”   “老师……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封林晚也只是临时接受过自家母上的培训,这也是头一次付诸实践。想起昨晚的情形,脸上也止不住浓浓血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穿衣服的动作滞了一顺,穆影帝摸了摸鼻子,抿了嘴别过头强行嘴硬:“不记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都要没脸见老师了……”   封林晚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态度立刻自然了不少。主动上前帮他把衣服穿好,红着脸小声承认:“其实……为了壮胆,我昨晚偷吃了一点点老师的巧克力……”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昨天不对劲——你的酒量原来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吗!”   穆老师瞬间精神了大半,痛心疾首地拍案而起,伴着对方的肩膀一通摇晃:“你这样算是服用兴奋剂,不能算数,要公平较量才行!”   “好好,不算数不算数,下次我们公平较量……”   口头上妥协早已成了惯性,封林晚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又把书包替自家老师背上,拿起做好的三明治递给他:“老师要好好吃早饭,三明治拿着就能走,也不会花多少时间,以后我给老师做。”   对自家学生的懂事颇感欣慰,穆老师的气消了大半,接过三明治满足地咬了一口:“还是有个学生好——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我们早点儿出发免得堵车,老师要是还困的话,还能在车上睡一会儿。”   得到了表扬的好学生点点头,腼腆地笑了笑,拉着他出了门,领着粽子一起上了车。   燕京就没有一天是不堵车的。   穆亭澈抱着粽子一起窝在后座上,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才总算磨磨蹭蹭地到了工体。用力抻了个懒腰,精神抖擞地牵着粽子跳下了车。   “老师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要是我先录完节目,就马上赶过来。”   虽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负责的节目,但那几个综艺的开幕式和决赛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主持人镇场。今天是主持人大赛的开幕式,封林晚实在推不开,也只能遗憾地缺席了自家老师的电影首映礼。   自家学生有出息,穆老师自然一点儿都没意见。连连点着头催着他离开,牵着粽子走了两步,就有早等在外面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引着他往后场走去。   才进了门,穆亭澈就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心里也本能地跟着警惕了起来。   望着桌上成堆的精装版高考专题复习,穆老师心情复杂地摸了摸鼻子,痛心地看向一旁的展致。后者无辜地摊了摊手,朝边上几个带着工作证的女生使了个眼色:“她们一定想要见你,说是你的粉丝,这是她们给你的礼物,感动吗?”   “不敢动……”   穆亭澈百感交集地轻叹口气,侧过头望向那几个女生,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短头发那的一个。   「风再起时」,真名叫祁枫,就是那个居然胆敢戳穿自己被吉他砸脚的回复主人,是穆景在湘南的粉丝会会长。也不知道这次又倒了几趟车,才一大早折腾到了这里来。   “我这次没翘班,是请假过来的——”   被那道带着温和责备的熟悉目光一扫,解释的话脱口而出了一半,祁枫才忽然反应了过来。怔忡地眨了眨眼睛,眼眶不由微红,勉强低下头笑了笑:“对,对不起,我把你当成阿景了……”   “祁枫,对吗?”   没有多说什么,穆亭澈浅浅地笑了笑,朝着她点了点头,放下书包走过去:“我记得你……谢谢你还记着他。”   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叫祁枫再忍不住眼中水意,仓促地抬手捂住嘴,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朝一旁的工作人员要了张纸巾递过去,穆亭澈耐心地望着她,直到她渐渐恢复了平静,才又关切地温声开口:“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   祁枫擦干了眼泪,抿了抿嘴重新笑起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利落干脆:“小澈,我可不可以这样叫你?”   穆景当初和粉丝们互动很多,尤其几个分会长,都是直呼名字的亲近交情。看到阿景的弟弟站在面前,祁枫也不由生出些做姐姐的责任感,望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我可以不叫你姐姐吗?”   穆亭澈痛快地点了点头,却又忽然一本正经地端正了神色,严肃地举起手提出申请:“我觉得我已经成年了,其实也不小了……”   “我都三十岁了,你不叫我姐姐,又要叫我什么?”   祁枫不由轻笑,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顶,见他没什么不悦,才彻底放松地笑起来:“我还生怕你不接受我们,要不是小花一定说你特别软萌好欺负,我都不敢过来了。”   被点名的小姑娘目光心虚地一闪,讪讪地轻咳一声,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小,小师弟……”   莫名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有些眼熟,穆影帝挑了挑眉,就从脑海中准确地揪出了一段记忆:“逃亡中——?”   那天他一气之下跑出去找那块小木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时候,就瞄见了这个小姑娘抱着衣服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不过封林晚随即就赶了出来,他再回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就没多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当时大概是没有看错的……   “天啊天啊天啊怎么办他果然真的看微博!”   小姑娘针扎似的跳了起来,慌乱地捉住了同伴的手臂,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我我我错了,大师兄……”   总算确认了这一批画风清奇的新粉丝只是嘴上酱酱酿酿,现实生活中还是以怂为主,几乎已经赶不上潮流的穆影帝才暗暗松了口气,笑着摆了摆手:“没事,谢谢你那天替我送衣服——你们喜欢叫我小师弟,就这样叫也没关系,叫师兄反而显得奇怪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也没能帮得上……那天真的特别冷,小师弟受苦了!”   小姑娘的脸立刻红得隐隐发烫,受宠若惊地连连摇头,揪着衣角讷讷应了一句,又拉过一旁文静腼腆的同伴:“我我我真名叫林欢,这是我的小伙伴,她是从小学昆曲的,这次说什么都要来……”   ……   有了她带头,剩下几个小姑娘也鼓起勇气上前自我介绍,不大的休息室转眼就热闹来了起来。   离首映礼还有些时候,穆亭澈又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才被工作人员带走去准备候场。   林欢捧着脸望着他离开,才捂着胸口眼泪汪汪地转过身,扑进祁枫怀里:“枫姐,小师弟好可爱!”   “和他哥哥真的好像……”   祁枫低声呢喃一句,眼中带了些无奈笑意,揽住她轻轻拍了拍:“是,确实很可爱。哪怕不是因为阿景的关系,我大概也会喜欢上他的。”   “我这两天补了好多景大的视频,真的好好看!”   林欢用力点了点头,又忽然失落下来,极轻地叹了口气:“要是我早点儿喜欢上他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从来都不迟。”   祁枫目光微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在屋中最后扫了一圈,终于极轻地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没来,我本来以为能见到他的。”   没能理解他的话,林欢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小声开口:“谁?枫姐来这里不是为了见小师弟的吗?”   “当然是,可我原本以为——还能见到另外一个人的。”   祁枫无奈一笑,垂了目光微微摇头,神色就带了些无奈:“你看的那些视频里,最精美的那些,大概都是他做出来的……他的微博叫「石径云生」,至于真名是什么,长得什么样子,甚至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知道。当初出了那种事,我们都很受打击,恰好《淡墨》官宣的视频出来,一看就是他的风格,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小澈和阿景的关系,所以对他也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林欢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安慰地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祁枫却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握了握小姑娘的手:“算了,反正他还在,早晚能把他的马甲给脱下来的。等到那时候,再好好道歉也来得及。”   *   首映礼规模其实并不算大,进展得很顺利,气氛也比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   穆亭澈现在占着好几个热点,也成了这部电影前期最能吸引流量的存在,自然也成了记者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采访,穆亭澈的脸上仍带着温和的淡淡笑意,心里却莫名总是隐隐的发慌,垂在身侧的手本能地捻了捻袖口。   这样的慌张在黎老住院的时候也出现过,但又似乎比那一次更强烈了不少。他暂且还找不出这种感觉的出处,却总是没法安不下心来,只盼着尽快结束采访,好联系地府问问清楚。   记者们不知道他的心思,逮着了机会就问个不停。祁枫在下面看了一阵,神色却微微凝重:“小澈好像出了些状况——我听说他身体不太好,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最近一阶段好像确实没出什么新消息……”   林欢摇了摇头,抿了嘴仔细看了好一阵,却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来:“枫姐,小师弟怎么了,他身体不舒服吗?”   “以前阿景在有心事或者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这样搓袖口——他在镜头前这样的小动作很少,所以我们记得也特别清楚……”   祁枫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台上的少年,目光暗了暗,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台上的穆亭澈依然从容地应对着记者们的提问,心里的不安却越发强烈。几乎就要忍不住暂时请个假,去后台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尖锐的报警声。   耳旁的机械音又急又快,没了平时客气到几乎繁琐的措辞,居然也隐隐透出几分焦急紧张来。   “检测到宿主同居人遇到高强度突发黑洞,可能危及生命。无法生成相关商品,是否立即转让一亿人品值?提示宿主,大额转让人品值将引起心脏强烈不适——”   终于找到了预感的来由,穆亭澈心中一紧,忽然中断了采访。扶住桌子歉意地微微颔首,没有半分犹豫地选择了确认转让。   下一秒,一阵极端强烈的痛楚忽然蛮横地在胸□□发开来。   疼痛骤然席卷了全部意志,叫他眼前蓦地一阵昏黑。甚至来不及反应,穆亭澈仓促地攥紧了胸口的衣物,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身旁传来焦急地询问声,他却无暇再开口回应,隐约听见耳旁的机械音重新确认了那块小木头转危为安,才终于低低松了口气,意识迅速被拖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同一刻,朝闻的演播厅内,舞台的棚顶忽然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   沉重的板材带起了一阵劲风,紧擦着封林晚的身旁,重重砸在了不过几公分外的地上。   第57章 平安   “小木头,你可算是坑苦我了。”   同一个故事, 同一个结果。在医院里醒来的穆老师几乎不敢把头探出病房, 心惊胆战地重重叹了口气, 沮丧地一头扎进了那块小木头的怀里。   “老师……”   才险些被掉下来的棚顶砸个正着, 转眼就听说这边老师出了事。接二连三的冲击实在太过剧烈, 封林晚的心情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平复下来, 终于忍不住用力把人抱进怀里,雾气就氤氲了藏在镜片后的眸子。   听着那块小木头的声音不对, 穆亭澈连忙抬起头, 安抚地替他抹去眼泪, 按住头顶用力揉了揉:“没事没事, 老师跟你开玩笑呢, 老师没事。就是当时疼一下,什么后遗症都没有, 不信我叫白无常过来跟你说……”   “不用不用, 还是不要叫白无常来医院了,不吉利的。”   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 看着老师现在元气满满的样子,也终于放下了心。抬起袖子抹了眼泪, 脸上就不觉泛上淡淡血色:“老师救了我一命, 要不然的话, 我现在可能都被棚顶给砸扁了。”   “不,地府一定会想办法把你重新吹起来,然后帮你还魂接着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想起地府对这块小木头强烈的畏惧忌惮, 穆老师就忍不住有些嫉妒,叹着气悻悻摇了摇头:“他们会敢让你去地府?不可能的,万一你说孟婆汤不尊重鬼权,再把他们告了怎么办?”   封林晚不由失笑,又局促地抿了抿嘴,忍不住把病床上的老师重新拉进怀里,劫后余生的庆幸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话是这么说,可那棚顶砸下来的时候,我是真险些就被吓死了,好半天连动都动不了……”   “所以新闻上说你临危不乱,棚顶掉于三厘米外而不改色,其实是因为你被吓傻了吗?”   忽然看破了事情的真相,穆亭澈瞪大了眼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这块小木头。   迎上老师显然带了促狭的目光,封林晚腼腆地摸了摸脑袋,心虚地低下头:“老师就别说出去了——听李台说,这个叫人设,叫我不要反驳,只要顺着说下去就好了。”   “小木头现在也有人设了,好,有出息。”   天天和这块小木头腻在一块儿,还没来得及充分意识到对方在公众面前的人设是个什么样。穆老师欣慰地连连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又忍不住悻悻轻叹口气:“说起人设……你说我如果现在出去跑一圈翻个跟头,还有机会推掉病弱少年弱不禁风之类的人设吗?”   “还是算了,老师要是现在出去跑一圈,会被粉丝们直接按住然后强行抬回医院的。”   封林晚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戳破了他的幻想,同情地望着自家老师:“粉丝们现在都很恐慌,已经开始讨论敦促老师好好养病的策略了。最极端的大概就是在老师身体康复之前,请各个剧组和电视台想办法封杀老师,赞成的人还不少……”   “我的粉丝画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我总是觉得有点奇怪……”   别人家的粉丝都是费尽心思拉票自荐地给自家偶像找角色,自家粉丝居然都已经想着要封杀自己了。穆影帝感动地眨了眨眼睛,望了一眼放在病房窗台上的精装版高考复习习题集:“她们人呢?我忽然倒下去,她们都吓坏了吧?”   “天都黑了,我劝她们回去,可她们谁都不肯走。展老师特意替她们在医院附近安排了酒店,说好等老师醒了就通知她们。”   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拿过手机征询地望着他:“要不要我先和她们说一声,就说太晚了,叫她们明早再过来?”   “行,帮我跟黎老也说一声——这次闹得这么大,老爷子那儿估计也不可能瞒得住。时间太晚了,发条短信就行了。”   穆亭澈略一沉吟就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地把任务交代给这块小木头,打开一旁的饭盒,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其实他原本不至于昏睡上这么久,可偏偏不巧,之前的无限精力一小时的副作用原本就是二十四小时的深度睡眠。分期还款当然可以,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无疑由不得自己决定了。   昨晚事后满打满算才睡了六个小时,今天早上十点钟一头栽倒下去,醒来就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加起来还欠着六个小时的时长。他今天晚上怕是也要睡得人事不省,还是得提前和那块小木头打好招呼才行。   封林晚任劳任怨地连着同几个地方报过平安,才终于舒了口气,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溜着缝端给他喝了两口:“老师一天都没吃饭,还是稍微慢点儿吃,不然会胃疼的。”   “没事——我在想,我是不是还是应该报个平安。尤其是咱们原本的那些个小姑娘,本来就被我吓唬过一次了,这次又出了这种事,也实在挺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穆亭澈含着饭菜含糊着应了一句,就着他的手又喝了几口鸡汤,满足地轻舒口气,又苦恼地抿了抿嘴:“但是我又担心,是不是一旦知道我醒了,咱们俩今晚就别想消停了……”   “有办法。”   封林晚目光一亮,忽然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饭盒放在一旁,拿过床头吸氧的鼻管给他戴上,又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把被子重新整理好:“老师,您任意改变身体状况一分钟的能力还能用吗?”   “……”   被这块小木头一本正经地摆弄来摆弄去,穆影帝隐约生出些不祥的预感,警惕地双手抱胸往枕头里缩了缩:“不可能的!我要硬汉人设,我才不会上这种当!”   “硬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叫黎老知道老师您已经醒了,而且活蹦乱跳的,黎老就会立刻杀过来的。”   封林晚坦诚地摇了摇头,不无同情地应了一句,把刚收到了回信的手机递过去:“老师,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总不能真叫老爷子这么跑过来,不如叫老爷子以为您确实是需要休息……”   警惕地望了一眼这块其实已经不大可信的小木头,穆老师迟疑着接过手机瞄了一眼,立场再次隐隐动摇:“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绝对没有阴谋,您放心,家里的事都是您说了算,我什么都听老师的。”   封林晚一本正经地举手保证,诚恳地望着他,神色是法制节目主持人特有的真诚。   仔细思索了一遍有没有什么可能栽进去的陷阱,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穆老师才总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按着他的建议调整过了身体状态。封林晚及时举着手机过去,单手揽过他靠在身上,替两个人照了一张自拍。   一分钟的效果很快结束,封林晚利落地撤了乱七八糟的道具,把饭盒重新塞回老师手里,神色平静态度坦然地把手机递过去:“老师,这张您觉得怎么样?”   从来都对自己缺乏足够客观的认识,穆影帝认真看了一眼,毫无意外地欣然点头:“可以,我觉得这张我特别元气满满,人设应该还有扭转回来的希望,一定可以向硬汉方向发展的!”   说着,风卷残云地把饭菜打扫干净,就美滋滋地切到自己的微博,把照片发了出去,   「穆亭澈v:不要担心啦,我还是很健康的![/得意][/得意][图片]」   苍白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带着吸氧打着点滴,乖巧地靠在神色清冷的师兄怀里,脸上还带着没心没肺的明亮笑意。   真情实感,有理有据,攻受分明。   心情复杂地瞄了一眼自家老师的微博,封林晚在良心的谴责下挣扎了一瞬,终于还是决定暂时纠正老师的恋爱观比较重要。   毕竟老师迟早都会认清现实,但上下位置如果不在一开始就定好,往后还是多少会有些麻烦的。   把桌子和床铺都收拾干净,又给自家老师兑了杯温水漱口。总算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时针也几乎走到了十二的位置。   封林晚把门锁好,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个精致的盒子,蹲在床边,红着脸递到了自家老师的面前。   “就就就求婚了吗!”   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架势吓了一跳,穆影帝脸上骤然泛起浓浓血色,局促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慌乱间差点就滚了针。   封林晚眼疾手快地护住他,轻咳一声,无奈地笑了笑:“不是的,老师——今年新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和二十岁,我倒是到了,可您还差两年呢……”   “……”   对律师惯用玩弄数字的手段一无所觉,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年的穆影帝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沮丧,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小木头,你还真不愧是法制节目主持人——都不能哪怕稍微哄我一下吗!”   话音才落,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额上就落了个极轻柔的吻。   “能的。”   封林晚单膝抵在病床上,一手扶着他身后的墙壁,把人圈进怀里,凑在他耳旁轻声开口:“老师,我们其实已经成家了,您把盒子打开看看……”   毫无悬念地被磁性的声音引得面红心跳缴械投降,穆老师红着脸闷声应了,把手里的盒子打开。   里面装着的是块由红绳拴着的羊脂玉挂件,白皙通透朴拙可爱,恰好是半块阴阳鱼的形状。   “我挑了好久,还是觉得这个比较衬老师的气质。恰好《淡墨》上映,也算是给老师第一部院线电影的贺礼了。”   封林晚浅笑着温声开口,替他把玉坠戴在颈间。温润的玉质贴着少年的颈间滑进领口,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出凉意,红绳白玉,衬得整个人都越发剔透了几分。   含笑望着对方脸上的一片血色,封林晚单手将人拢住,俯身轻柔地在他唇上落了个吻,便一触即离地向后撤开:“老师,生日快乐。”   被那个吻搅得越发心神不宁,穆老师下意识抿了抿嘴,红着脸抬起头:“应该还有半块黑的……你戴着吗?”   “嗯,我已经戴上了。”   封林晚点了点头,从颈间取出另外的半块墨玉来。   墨色的阴阳鱼配着深棕色的绳子,他又穿了件纯黑色的衬衫,叫穆老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块小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气场居然越来越强,心里蓦地生出些危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我觉得好像你这块比较攻!”   没想到老师的审美这么快就有了进步,封林晚挑了眉哑然轻笑,摇了摇头,神色沉稳地张口就来:“没有的事,只是我做的都是法制节目,气氛比较严肃。所以戴黑色的,比较能适应各种各样的场合。”   “有道理,那就不跟你换了。”   立刻被对方有理有据的理由说服,穆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抛开了心底那一丝不祥的预感。开开心心地把玉佩贴在胸口按了按,又失落地轻叹口气:“可惜床太小,咱们只能分床睡了。”   “不——只要护士不查房,就还是有办法的。”   封林晚瞄了一眼挂钟,确认了不会再有人来检查,才神秘地朝自家老师眨了眨眼睛。   穆亭澈讶异地望着他,眼睁睁看着那块小木头把两张病床中间的床头柜搬开,打开一张病床的轮锁,轻松地推过去并拢,又把滚轮重新锁好:“这样就可以了,我明天早点起来把床推回去,不会有事的。”   “小木头,你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肃然起敬地点了点头,终于被满足了最后一个愿望,穆老师奖励地抱着他亲了一口。看着点滴已经没剩下多少,就顺手替自己拔了针,满足地躺下打了个滚:“果然还是这样舒服——快睡吧,我还欠着地府六个小时呢……”   封林晚不由轻笑,也跟着躺下,把人揽进怀里。替两个人裹好了被子,轻轻亲了亲怀里的老师,静静合上眼。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终于凑够了二十四小时深度睡眠的穆影帝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那块小木头却依然起得比他早了不少。   “小木头,你每天真的有睡觉吗?”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豆浆,穆老师怀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学生,严肃地开口教育:“要好好休息,不要跟你老师当初那样学,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老师放心吧。”   封林晚笑着连连点头,又微赧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实在心虚,所以就提前起了点儿,把床给推回去了……”   “对了,出不了柜的特效到期了,咱们是得先小心点儿,免得人家说你把老师的弟弟照顾到床上去。”   穆老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打趣地调侃一句,显然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是当老师的把学生给睡了,叼着包子惬意地抄起了手机。   “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可阳光了?我觉得你之前的话就很有道理,扭转人设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得一步步的来……”   看着毫无自我认知的老师,封林晚的目光心虚地闪了闪,摸着鼻子凑过去,趴在床边跟老师一起看起了回复。   「隔壁峰小师妹:啊啊啊吓哭了QAQ心惊胆战了一天!要补偿!!要把小师弟亲亲抱抱举高高!!!」   「逃亡中-查无此人:等等……这个健康的标准也太宽松了点吧喂?!莫名有种林妹妹咳着血说我很健康的错觉啊啊∑(°Д°ノ)ノ」   「小猪嘎嘣:小师弟……你对健康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一只耿直的颜狗:完蛋,这么虐的一张照片,我满脑子装的都是好看真好看_(:зゝ∠)_果然病弱感特别适合小师弟??但我们还是宁可小师弟活蹦乱跳的啊啊啊!」   「采蘑菇的小师妹:怪不得朝闻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看到封老师,原来是跑来照顾小师弟了╥﹏╥封老师也检查一下呀!那么沉的棚顶就算刮一下也够受的!」   「YJ12a:真配,这两个真配,封老师真霸气,甜到掉牙,傻笑中('▽`)ノ」   「暗中观察者联盟:可爱,想……不敢偷,感觉会被封老师抓起来三年以上五年以下。乖巧潜伏⊙ω⊙」   「风再起时:真差点把人吓死了……要好好检查身体,好好休养。千万不能再这么劳累了,要懂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粉丝里混进了一个老实人!(* ̄︶ ̄)   第58章 可爱   “老师……”   看着那些回复,封林晚就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讪讪摸了摸鼻子。本能地就要抬腿溜走, 却被对方稳稳当当攥住了手腕。   “封老师——嗯?”   眼里冒着十足的火气, 自尊心严重受挫的穆老师挑了眉拉长声音, 微眯了眼睛打量着这块果然长本事了的小木头:“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块小木头什么时候还当上老师了?”   “不是的, 老师,您听我解释!”   封林晚焦头烂额地摆摆手, 连忙矢口否认, 往日清冷早就荡然无存:“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一句老师, 其实还是在《案发》那档综艺里被人叫开的。   他虽然也参与破案, 却也毕竟是主持人, 经常要随机科普一些专业知识和法律常识。总是绷着脸一丝不苟的念法条,就被嘉宾们合起来打趣, 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圈子里都是往大了叫, 对主持人叫老师这种事本来就十分常见。加上封林晚做的又是严肃的法制节目,整个人自带清冷沉稳的气场, 如果不去翻他的履历,未必就猜得到这个浑身透着精英气息的主持人其实也还不到二十五岁。   外人不清楚, 粉丝又有意调侃, 封林晚自己其实也挺惶恐, 奈何被李台勒令必须在网上随时保持高冷人设,也不敢发微博纠正这个称呼。一来二去,半带玩笑意味的“封老师”居然也就这样流传开来。   听着他紧张到磕磕巴巴地把事情始末解释完, 托着下巴的穆老师才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喝了两口豆浆,忽然一拍大腿:“不对——我刚才是不是应该说‘我不听我不听’来着?我给忘了!”   “老师,您就别给自己再添女主人设了……”   暂时不敢再捣鬼,封林晚良心发现地提醒了一句自家老师,搁在身旁的手机忽然震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来的消息,不是台里有事就是老师这边有约。封林晚连忙抄起手机望了一眼,抬起头敬业地汇报:“老师,是展老师的短信,说他们这就打算过来看看,问你醒了没有……”   “醒了,叫他们过来吧。”   几口喝干了豆浆,又把剩下的包子一股脑塞进嘴里。穆亭澈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对着镜子整理过仪表,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病号服:“小木头,我一定要穿着这个吗?”   “好像是的,老师毕竟也是在住院。之前护士说过,如果不穿的话,会比较不好管理……”   封林晚犹豫着点了点头,端详着自家老师的神色,见他没有再生气,才放松地凑过去,真情实感地用力赞美:“其实现在外面的潮流好像也是蓝白条,老师这衣服除了有点不合身,还是挺时尚的。”   “我不管,那一定是时尚出了什么问题。”   穆老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却还是被自家学生轻易哄好,妥协地扣好了扣子,一丝不苟地在镜子来回转了两转。   病号服有些宽大,衬得少年的身体更显纤细单薄。白皙的锁骨在领口半遮半漏,叫封林晚的呼吸不由微滞,连忙一把将自己老师拢进怀里:“不不,老师——这样还是不太好……”   “是不是确实不好看?我也觉得实在太颓了,好像我真的生了多重的病似的。”   穆老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连扣子都不用解,抬手就把衣服扒了下来:“小木头,你都有时间回家熬鸡汤,老师相信你一定也带了能穿的衣服——”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就凝在了对方抽出来的帽衫上。   停下动作沉默半晌,穆影帝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来,果断把病号服套了回去:“不用了,我现在觉得时尚也挺好的……”   “老师,这是王奶奶特意给您挑的。梁爷爷昨天叫警卫员给送了过来,说是生日礼物,叫您试试看,还叫我们照照片回去看。”   封林晚诚恳地望着他,把手里的白色帽衫又往前递了递:“其实也挺好看的,王奶奶的眼光很好——”   “你和奶奶审美一样,当然会觉得很好看!”   悲愤地瞪着那件画着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帽子上居然还带了两只橘色小耳朵的帽衫,穆影帝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我虽然不太会搭造型,但是我至少知道它跟硬汉应该出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场合!平时在家里穿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睡衣就算了,在人前不可以,我不接受!”   “但它确实挺元气少年的。您也说过,要一步一步来,至少要先调整您目前的着装风格……”   熟稔地用屡试不爽地手段安抚着自家老师,封林晚耐心地温声劝着,拢着人解开扣子,把帽衫小心地给他套上:“老师,您自己先看看,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咱们就换下来,好不好?”   “……”   警惕地望了他一眼,穆老师再也不肯相信这块越学越狡猾的小木头,回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起来。   穿到身上的效果其实没有想象的那样夸张,帽子在不戴的时候也看不大出耳朵的存在,那只小狐狸虽然有些可爱得过了头,式样却也毕竟还算简洁大方,不是哄小孩子那种纯粹的卡通造型。   综合看起来,似乎确实要比自己那些非主流的帽衫还要强上一些。   再怎么也算是病号,在病房里还穿衬衫确实有点太过分。穆影帝抿了抿嘴,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的新造型:“我就想不通了,好歹我也算是个高中生,就算是挂名,为什么就没有校服这种东西呢……”   哪怕不是那种搭配着鸡心领针织马甲超好看的小制服,就算是常年被网友吐槽的运动服,也总能显得不那么可爱才对!   封林晚哑然失笑,连忙揽住自家老师,认真地开口保证:“等我们出了院,我就陪老师去买衣服,全都让老师自己来挑,好不好?”   “一言为定!”   总算被安抚住了小情绪,穆影帝气鼓鼓地点了点头,才应了一句,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大概是他们来了,老师先坐,我去开门。”   封林晚目光一亮,连忙按着自家老师坐在病床上,快步过去把门打开:“展老师,怎么来的这么早?”   “还不是那群小姑娘催个不停?我要是再不带人过来,头都要被念叨昏了。”   展致无奈轻笑,侧过身叫那几个小姑娘先进去,拉着封林晚留在门口:“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一点都没事,正好擦着我身旁砸下去了,一个人都没伤到。”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封林晚连忙摇头,笑着答了一句。   展致这才放心,拍了拍他的肩,忽然苦笑着轻叹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熬得有些发青的眼睛。   “可惜了,原本还想叫你们去看电影的首映的……效果真好,大屏幕上比现场都更有感觉,小师弟是被剧组没钱给耽误了。”   “还不到时候,您先不要着急,我们再等几天看看。”   封林晚笃定地摇摇头,望着他缓声开口,语气莫名就带了叫人信服的力量。   展致不由微讶,抬了视线望着他半晌,才终于轻笑起来:“好,借你吉言……走吧,我们看看小师弟怎么样了去。”   两个人在门口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受惊过度的粉丝们已经把病床上的人围了个结实。   除了祁枫还在严肃地询问着病情,剩下的不是趁机摸一把手,就是鼓起勇气探探额头的温度,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散开。   头一次被吃豆腐的穆影帝无助地抬起头,求救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块小木头身上,抿着的唇因为用力过度,几乎已经隐隐发白。   接收到自家老师的求援,封林晚连忙快步过去,温和却不容违逆地隔开人群,把自家老师给稳稳圈在身后:“小师弟才刚醒,大家不要太吓到他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因为没有笑起来,神色就又透着引人生畏的清冷。几个小姑娘连忙退开,不住道着歉,望着两个人的目光却都莫名的藏了浓浓的兴奋期待。   “好了好了,她们也是太担心我了。”   担心自家小木头气场太强吓到那群小姑娘,穆影帝终归还是忍不住心软,扒着那块小木头的手臂探出半个头,露出了个清亮的笑意:“放心吧,我都已经一点儿事也没有了。”   “不不,小师弟——你明明还是很虚弱啊!”   立刻想起了昨晚那条微博,为首的小姑娘鼓起勇气上前,抿了抿嘴望着他:“脸色这么白,怎么还能说没有事……”   “我本来就这么白!平时的照片我也没加滤镜的!”   眼看着病弱人设几乎就要贴在身上,穆影帝忍不住炸了毛。才要义愤填膺地跳起来反驳,那几个小姑娘却已经忍不住面色通红抬手捂脸,瞳孔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扑通扑通跳着的小红心,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天啊,怎么会这么可爱……”   “简直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撑不住了,再呆下去我要撑不住了。”   “一定要忍住,她们还等着咱们的repo呢……”   听着那群小姑娘的窃窃私语,穆影帝身子一晃,终于心如死灰地重新坐了回去。   “怎么了,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祁枫担忧地望着他,放开了始终替他测着心率的手,极轻地叹了口气:“现在脉搏看不出什么问题,一定要好好检查,已经两次了,绝不能不当回事——最近要好好休息,就算是学习也可以暂且缓一缓,身体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还是自家亲粉丝好,穆影帝感动得热泪盈眶,委屈不已地用力点着头,掏出块糖递过去:“谢谢枫姐,给你吃糖……”   “……”   祁枫沉默了片刻,终于接过那块糖,脸上泛起些可疑的淡粉色,捂着鼻子转过头去。   *   好不容易把粉丝们送走,穆影帝忧心忡忡地坐回床上,忍不住轻叹口气:“完蛋了,我觉得好像枫姐也跟他们学坏了。”   “不,小师弟,问题可能出在你自己的身上……”   展致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在你长大之前,出门一定要小心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怪阿姨抢走的。”   “不听不听,我不信!”   拒绝相信症结就出在自己身上,坚信是这个世界错了的穆影帝固执地用力摇了摇头,义愤填膺地扯过自家小木头:“封师哥明明也很可爱,为什么就没有人想把他抢走!”   “抢法制节目主持人?还是算了吧——小封的粉丝就算再疯狂,也没有到靠这种办法上他的节目的地步。”   展致悻悻摇头,望了一眼神色微赧的封林晚,忍不住轻笑一声:“还别说,你们家封师哥在你身边和不在的时候几乎就是两个人。要不是我认识你们,都要以为是双胞胎了。”   迎上自家老师带了些促狭的目光,封林晚轻咳一声,脸上的血色就更浓了些:“可能是——和小师弟在一块儿的时候,要放松一些……”   “是挺放松的,我都快觉得我亮得发烫了。”   望着面前的两个人,电灯泡展致颇有自知之明地打趣了一句,轻轻拍了拍封林晚的肩:“你们两个腻歪吧,我不打扰了——其实我觉得她们说的也有道理,小师弟,你要不要试着用身体原因跟黎老请个假……”   “请什么假?”   说曹操曹操就到,展致的话才出口,门外就传来了黎老不紧不慢的声音。   被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展致毫不犹豫地跳起来,用力摇了摇头:“不不不什么假都没有,我正在替您老教育小师弟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市状元!”   “现在倒是贫,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   黎老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耐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去数你的票房去,我和自己学生说话,不要在这里捣乱。”   展致原本也正提心吊胆地想着办法偷溜,闻言连忙用力点头,脚底抹油逃出病房,还替屋里的人体贴地关好了门。   打发走了碍事的存在,黎老才大步走了过去,担心地一把扶住他的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重活了一回,难道原本的病也给带过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有考试,突击一下o(*////▽////*)q稍微少更一点!周末会加更哒!争取加更到完结!   第59章 抓包   保证自己没事的话才到嘴边,忽然想起了展致的建议, 穆影帝的目光一转, 可怜兮兮地低下头:“老师……”   “天天就知道老师, 还不快说?简直要把人急死了。”   看着这个从来也不知道给自己省心的学生, 黎老抬手想要敲他脑袋, 又不舍得用力, 最后只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孩子,有什么事就和老师说。你在世上最亲的也就是我们了, 还有什么可这遮着藏着的?”   “没有没有。老师放心, 我没什么大事, 只是不太想去补习班……”   到底还是不忍心叫老人家担心, 穆亭澈连忙摇了摇头, 扶着黎老坐下,老老实实地承认了真实情况。   虽然其实不是不太想去, 而是非常的不想去……   敢怒不敢言的穆影帝在心里郁郁叹了口气, 抬起头刚要说话,却迎上了老人家满是怀疑的目光。   没想到这种程度的隐瞒居然也被归进了假话的类别, 穆亭澈心头一慌,张了张嘴正要解释。老爷子却已经轻叹了口气, 抬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你不想叫老师担心, 老师知道。其实补习班也不是一定要去……”   “真的吗?!”   感觉到似乎有些转机, 穆亭澈目光骤然一亮,兴奋地拉住了黎老的袖子。   老人却只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抬手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头顶:“你可以回家去休养, 我会叫老疯子想办法给你找家教,去你家里辅导你的。”   “……”   穆亭澈愕然地眨了眨眼睛,张口结舌地怔了半晌,终于沮丧地坐了回去。   *   在军区总院的心内科过来会诊,确定了确实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病变之后,穆影帝终于被放出了医院。却还是被勒令回家休养复习,高考之前都不准再擅自跑出门。   被各方势力联手封杀,被迫雪藏的穆影帝一路都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封林晚特意下车买了个超级无敌至尊冰淇淋,也没能叫自家老师重新振作起来。   “老师,其实在家补习比出去上补习班好多了。补习老师每天只来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可以自由安排,我只要下了班就立刻回家,还有粽子在,不会太寂寞的。”   绞尽脑汁开导着厌学情绪严重的老师,可惜实在收效甚微。封林晚正认真考虑着是不是要适当给老师一些鼓励,忽然瞄见了路边的电影院,目光立刻亮了起来:“老师,我们要不要去看电影?”   “看什么电影——对了,《淡墨》是不是已经上线了!”   穆影帝忽然反应了过来,咬了一大口冰淇淋,立刻一扫之前的颓丧,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走走,我找个口罩,看完再回家。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见过自己好好出现在大屏幕上过……”   作为业界闻名的院线毒.药,穆景参演的电影就没有一部顺顺利利地播出过。当主角的少说也是撤资跳档的待遇,就算只是出演个小配角,也一定会横生无数波折。哪怕是风雨飘摇地成功上了映,票房也没有一个过得了亿的。   电影界向来都是多少信些命数的,到了后来,电影的邀约也就销声匿迹,也就再没了上大屏幕过瘾的机会。   封林晚当然知道这一段过往,见着自家老师眼中期待的亮芒,目光不由黯淡一瞬,就又覆上了温和的笑意。找到地方停了车,翻出两个口罩来一人一个,又从包里取出了个镜框递给他:“老师试试这个,是平光镜,是枫姐临走留下的,说戴上会比较不容易被拐走……”   “我就觉得祁枫被她们带坏了,凭什么我就一定会被拐走!当初我也是十七岁出道,他们可都不是这么说的,世风日下得居然这么快吗!”   一想起自家好好的粉丝居然也加入了那群如狼似虎的小姑娘们,抱着冰淇淋的穆影帝就觉气不打一处来。义愤填膺地抗议了一句,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朴素的黑镜框戳在了脸上:“一个镜框有什么用,有镜框就能叫我显得霸气一点吗!”   “好像确实是霸气了一点,真的,我现在就觉得老师非常的霸气了。”   这种时刻自然要不顾原则地哄着自家老师,封林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替他把口罩戴上,又把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这样应该不会叫人认出来了。”   “小木头,你现在也一样是公众人物,咱们俩谁被认出来有什么不同吗?”   看着那块戴上个口罩就打算出去的小木头,穆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老师,我是近视,不是瞎……”   虽然近视的度数确实不轻,可每次上节目摘眼镜都会被人问这种问题,封林晚也确实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握住那只手捏了捏,总算叫自家老师微红着脸老实下来,才取出随身的隐形眼镜仔细戴好。   他相貌生得清冷,再戴上眼镜就更平添严肃。在天娱的时候是做综艺娱乐,从来不准他戴眼镜,等到朝闻做起了法制节目,自然再没了这个要求,反倒是戴上眼镜更显正式,也能更好的和请来的教授们打成一片,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为了彻底统一形象,同时和先前的形象有所差别,在李台长的苦心要求下,封林晚也只好固定了戴眼镜上节目的特色。以至于有次参加《案发》的时候摘了眼镜,整个节目组都怀疑他究竟能不能看清楚地上趴着的浑身是血的尸体。   折腾了好一阵,两个人才终于搞定了自己的新造型。   封林晚打开车门接了自家老师下车,挑着人少的时候进了商场,上了电梯直奔电影院:“也不知道究竟能排上几场,要是得等的话,我们就先去买衣服,好不好?”   “好,就这么定了。”   对展致跑排片的结果确实没什么信心,穆影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想起久违了的电影院体验,眼睛里就带了亮晶晶的兴奋:“听说可以买爆米花,是不是?我们买一桶进去吧,我吃着冰淇淋进去,应该不会被没收的。”   封林晚哑然轻笑,耐心地点了点头,牵着自家老师的手出了电梯。顺着指引找到了电影院,凑到前台打算问问场次,却才报出了个名字,售票处就惋惜地摇了摇头:“先生,真的没票了,今天一共五场,凌晨的票都已经订满了。”   看到那块小木头卡在了售票口,趁着四下无人注意,穆老师连忙将他拉到一旁:“怎么回事,一场都没跑下来吗?”   “老师,今天有五场,票都卖光了……”   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封林晚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自家老师的神色,心虚地轻咳一声:“不然——我们再换一家电影院?”   “还是先看看票再说,我记得是可以在网上订票的,哪家有咱们就去哪儿,免得转悠一圈都错过了。”   穆老师倒还算理智,拉着他在桌边坐下,翻出手机查看起了余票。   两个人坐在桌边研究了好一阵,对着每家影院点进去都大同小异的一片小红点,终于彻底丧失了信心,一起没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   “展致把我卖了两次,就换来这么点排片量吗!”   虽然和展大编剧说好了不生气,事到临头居然连自己都没电影可看,穆影帝却还是忍不住对展致生出了强烈的怨念:“过了今天就要补课,一定会有做不完的作业,就没有机会跑出来看电影了!”   高考就没有捷径,再聪明也必须要题海战术。已经题海了整整五次的穆影帝,无疑对备考的套路有着非常深刻而透彻的认识。   “老师别急——我还有个办法,原来见到他们用过,好像还挺有效果的……”   封林晚连忙拉住他,犹豫半晌,还是点开自己的首页,发了一条微博出去。   「封林晚v:求转让两张《淡墨繁花》连座电影票,是燕京今天场次的就可以,请大家帮忙转发[/合十][/合十]急,多谢了!」   “这样居然也行吗……”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块小木头的操作,落伍的穆老师忍不住好奇,趴在他身上凑过去翻了翻:“如果有的话,他们要怎么把票给我们?”   “理论上来说,只要我转账过去,拿到取票码就可以了。但是因为是我用大号发的微博,所以也不能排除老师的粉丝推测出我们在一起,然后当面把票送过来的可能性。”   法制节目主持人推了推眼镜,深沉地分析了一句,拉着自家老师往角落里挪过去:“我们偷偷坐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冰淇淋真的要化了。”   戴着口罩就吃不了东西,穆影帝艰难地挣扎了半晌,实在抗拒不住坚果碎椰肉酸奶奥利奥冰淇淋的诱惑,却又实在不敢在人前光明正大地摘下口罩。纠结了半晌,目光才忽然一亮:“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别的电影吧?”   “……”   肃然起敬地望着自家思维十分发散的老师,封林晚沉默半晌,果断地点了点头,拉着自家老师直奔前台。   不出五分钟,就捏着两张动画电影的票往检票口走了过去。   “凭什么问适合我看的就要推荐动画片,现在的高中生都不看动画片了!”   穆影帝几乎被气成河豚,又不敢在人前太过显眼,咬牙切齿地折磨着那块小木头的衣服:“我只是为了吃个冰淇淋,我不要看动画片!”   “老师,这不是动画片,是动画电影。听说评价非常好,还有PG分级,十三岁以下都不能看的。”   熟门熟路地耐心安抚着自家心理年龄大概不超过三岁的老师,封林晚压低了声音开口,又把刚买的爆米花塞给他,把两张电影票递到检票口:“恰好它的时间也不长,等我们出来,就能看得到求票的结果了。”   勉强被十三岁的分级安抚了下来,穆影帝不情愿地抿了抿嘴,终于还是被自家小木头拖进了放映厅。   虽然是国产的动画电影,质量却出人意料的确实不错。虽然讲述故事的手法还略显稚嫩,但故事已经十分完整,环环相扣匪夷离奇,叫入场时还不情不愿的穆老师没多久就专注了下来。   封林晚却止不住走了神,微侧过头望着他,眼中不由浸润过一片柔和暖意。   少年的侧脸安静专注,虽然戴着眼镜,却依然遮掩不住过于精致的容貌。变幻的光影投在镜片上,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眸色,依然足以叫人怦然心动。   喜欢了老师这么久,却还是每一眼都会不小心被秒到。   完美的体现了一个粉丝的基本素养,封林晚偷偷抿了嘴,借着光影掩饰住脸上的淡淡血色,轻轻握住了老师的手。   怪不得那么多人谈恋爱都喜欢来电影院,其实——看什么电影,或许真的不太重要……   *   结束一个半小时的放映,被那块小木头拉着出了放映厅,穆老师还捏着半杯化了的冰淇淋念念不忘:“情节不错,人物的塑造很可以,配音很有特色,但是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进……”   “可惜只是挖了个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填上。”   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师的专业素养,封林晚笑着点点头,侧过身替他戴好口罩:“老师觉得怎么样,还能再看一场电影吗?”   “看电影可比演电影舒服多了,怎么不能?”   穆影帝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坐下,催着他翻出手机:“快看看有没有人回复,万一真找到了,只要不在天津,咱们都是能赶过去的……”   封林晚哑然轻笑,也不再耽搁,连忙点开了微博。   一个半小时的功夫,这条微博居然已经被转发了几千次,回复也多得几乎看不过来。   「鲜衣怒马:借楼同求啊啊啊(╯‵□′)╯︵┻━┻排片量这么少是什么鬼!宣传也是遛缝一样断断续续的,至于这么可怜吗!」   「水中人镜中明月:回复@鲜衣怒马没办法,这是部小制作的片子,钱都是导演和编剧掏家底凑的。听说小师弟是零片酬进的组,能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夜夜笙歌少年弦:像昆曲一样,在夹缝中生存啊……QAQ已经给能打电话的电影院都打过电话了,希望能有一点用!求增加排片量!想看想到哭!」   「半晌贪欢:抢到票的人美滋滋,感觉自己会被打(* ̄︶ ̄)」   「云雨峰小护法:二刷完的人美滋滋,不剧透,最后虐心虐得喘不上气,整个影院哭成一片。然后眼疾手快地抢了第二张票,又哭瞎了一次(T▽T)」   「阴阳八道:卧槽楼上你们还有人性吗?!拜托睁开你们哭瞎的眼睛看看,求票的博主是谁啊啊╰(‵□′)╯」   「美人抱紧我:?!?!卧槽居然才注意到……小师兄居然还没看过小师弟的电影!过分!小师弟是不是生气了!还不赶快摸摸抱抱举高高!」   「逃亡中-查无此人:不对不对不对小师弟应该也没看过吧……?Σ( ° △°|||)︴」   「采蘑菇的小师妹:小师弟肯定没看过啊!!小师弟身体好了没啊啊啊!@逃亡中-查无此人逃亡你们不是都去看过了吗!?」   「逃亡中-查无此人:回复@采蘑菇的小师妹看过了,我们现在在输血……小师弟太可爱了,还穿了一件超萌的小狐狸帽衫,被萌傻的我们完全忘了照片和签名,你们打死我吧……╥﹏╥」   「最是无情天:等等,小狐狸帽衫,我现在捏着两张票和男朋友的手,正在思考要不要去和候场区墙角的小狐狸帽衫去搭个话……但是这样会不会失去我的男朋友……」   「亲亲抱抱举高高:卧槽这是偶遇吗?!上啊!男朋友算什么,小师弟就只有一个!求照片求合影求签名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狼血沸腾怪阿姨:不要怂!快上啊!!你忍心让小师弟看不到自己的电影吗?!小师弟一定会哭唧唧的,哭唧唧是要被扑倒的!」   “……”   两个人心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转过头,警惕地环视了一圈身边的人群。   穆亭澈才转过半个身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低呼。僵硬地转过身,就看到了个清秀的小姑娘正拉着身旁男孩子的手,一手举着手机,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他,就是他 o(*≧▽≦)ツ ~ ┴┴   第60章 逃跑   目光交错的短短几秒内,穆影帝的脑海中已经飞速闪过了诸如“粉丝因将偶像扑到致男友当街分手”、“当街修罗场为签名人票两空”、“粉丝因将电影票强行转让致偶像被男友狂砍十八刀”之类一干丧心病狂的新闻标题。   四个人谁都没有动, 大概都在警惕地估量着眼前的形势。   就在穆影帝几乎已经要抓起小木头就跑的时候, 那个男生忽然果断接过了女友手里的票, 大步冲过来, 双手把票递过去, 声音紧张得隐隐发颤:“穆……穆亭澈, 我女朋友很喜欢你,可不可以和她合一张影!”   剧情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穆亭澈挑了眉接过电影票, 下意识轻轻点了头。   男生立刻行云流水地把呆若木鸡的女朋友戳在他身边, 一气呵成地掏出手机开启连拍模式, 又迅速从包里翻出烟盒撕开, 和女朋友的眉笔一起递过去:“麻烦您给她签个名……真的太感谢了!”   被别人家的男友感动得心潮澎湃,穆老师毫不犹豫签下了名字, 又把自家小木头扯过来:“两张票签两个, 这么好的男朋友不容易……”   美滋滋拿着求到的票进场看电影的两个人还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 豆瓣上就忽然爆火了一个帖子。   《不是吹,要不是哥反应快, 差点在刚才的一分钟内失去了自己的女朋友……》   不到一个小时, 这篇帖子的转发量就已经到了惊人的数目, 也为广大追星姑娘的男朋友们树立了明确的典范。   至于又导致了多少情侣吵架甚至分手,就和穆影帝没有任何关系了。   ……   展致的话没有说错。电影的动人之处,就在于被投放在大屏幕上的画面, 甚至要比亲眼所见的实景还要动人得多。   电影的色调带着不易觉察的古香古韵,像是被从史书中翻出的一篇残章,无人注意也无人翻阅。只是沉默在时光的最深处,静悄悄地开出一片花海。   少年一袭白衣,明亮得张扬,张扬得肆无忌惮。从树枝上的捉弄开始,像是一道耀眼的亮芒,刺破了从一开始就淡淡弥漫着的萧条败落,耀眼得叫人不忍挪开眼。   那双眼睛里似乎盛着无数的情绪,轻轻一碰就会满溢出来。受罚时的倔强,委屈时的泪光,偷偷学戏时执着又不肯服输的火焰,夜深人静时在屋里走着台步时,顾盼下洒落那一片骄矜又凛然的锋芒。   然后他死了。   在极致的绚丽之后,在黑夜降临之前。   最后剪辑出的成品影片,没有再把故事继续下去。   画面定格在小乙抬着棺缓缓前行,很小的一口薄棺,摇摇晃晃没入刺眼的阳光里去,镜头在满天的纸钱下仰向苍白的天空。   天空不说话。   ……   屏幕的光芒渐渐熄灭,放映厅里四处都是压抑着的哭声。   虽然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虐观众的,可也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地好到了这个程度。穆影帝难为情地吸了吸鼻子,安慰地拍了拍身旁把隐形眼镜都哭出来了的小木头:“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假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压低了的声音却还是被身旁刚要退场的小姑娘听了个正着,愤怒地低声谴责了一句,眼眶还是一片通红:“昆生那么可怜,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还说这种风凉话!”   “……”   实在难以启齿自己就是让昆生这么可怜的罪魁祸首,穆影帝心情复杂地眨了眨眼睛,虚心地低下头:“我难过了,在心里难过来着。”   电影里用的是原音,虽然经过音响放大多少有些变化,却毕竟还保留着原本的音色。他一开口,刚翻出眼镜戴上的封林晚就心知不妙,还没来得及捂住自家老师的嘴巴,放映厅的顶灯就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戴上口罩的穆影帝神色微僵,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就被自家小木头眼疾手快地扛了起来,飞速撤离了现场。   留下满满一放映厅忽然爆发的惊呼和尖叫声,两个人一路冲破粉丝即将形成的封锁,一气呵成地冲回了停车场。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车子已经开上了堵得粉丝都找不着的北二环。   “别人家的男友,第二弹。”   穆影帝幽幽开口,满怀敬意地拍了拍自家小木头的肩:“反应这么快,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实习记者,去黑煤矿采访过,见势不妙就得跑,都已经总结出技巧来了。”   封林晚难为情地轻咳一声,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诚实地抿了抿嘴:“当时怕老师担心,就没敢跟老师说……”   “合着你那时候跟我学化妆技巧,就是为了这个吗?”   忽然就反应了过来,穆老师愕然地一巴掌拍在腿上,悻悻摇了摇头:“李老师也真舍得……对了,我这些天困在军营里,也没来得及问,你跟李老师和好了吗?”   “和好了,李老师回了我的短信,还和我商量了件事——”   封林晚目光一亮正要开口,眼中却又忽然闪过些狡黠笑意,轻咳一声打住话头:“暂时先和老师保密,等回头给老师个惊喜……”   “给我的惊喜吗?”   讶异地挑了挑眉,凭借着对燕影多年做事风格的了解,穆老师本能地生出些不祥的预感,却又一时没能理出什么头绪来:“小木头,你确定不会作弄我?”   “不会的,老师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封林晚笃定地摇摇头,神色间不由带了些腼腆,眼里却是一片亮晶晶的期待光芒。   看着那块小木头眼里的亮芒,穆老师挑了挑眉,却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行啊,只要学生有出息,当老师的比什么都高兴——你就可着劲儿的折腾吧,有我陪着你呢,走不歪的。”   红灯终于慢悠悠地读完了秒数,车流缓缓向前移动着,两个人却谁都不觉得着急。   日子总是要慢慢过才有滋味的,一点儿都用不着急得慌。   *   回了家的穆影帝,终于过上了一边补课一边数钱的日子。   《淡墨》的好评如潮,眼看着场场爆满却还一票难求,影院没过两天就把场次排得满满当当,票房自然也一路走高。   在网上的口口相传已经到达几乎满溢的节点时,《砺刃》剧组也适时加入进来,帮忙点了最后的一把火。加大力度的投资立刻把宣传的短板弥补了上来,票房跟着水涨船高,传说中零片酬被坑进组的穆影帝终于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   ——毕竟背书和刷题实在是十分痛苦的。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其实对所有人都有同样的奇效。   复习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在粽子不离不弃的陪伴下,穆影帝终于熬过了第六次漫长的备考期,进入了日思夜想盼着的六月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模式下的口口相传,所有人都知道了封林晚的家里有个高三生。朝闻甚至从六月一号起就给他放了两周的长假,叫他把自家小师弟稳稳当当送进燕影再回来报道。   彻底闲下来的封林晚成了专业的高考陪跑家长,连封妈妈也特意从老家赶过来,每天换着花样地给穆亭澈做着营养餐,叫有着地府套餐加成的穆影帝都难得的被喂得胖了两斤。   “老师,书看得怎么样了,紧张吗?”   眼看着就到了临考前的一晚。端着按照自家母上的食谱做出来的高考加油套餐进了卧室,封林晚尽力无视了自家老师近乎怨念的注视,忍着笑意轻声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到六百分,简直紧张死了。”   穆老师一把扔了手里拿来装模作样的书,没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句,仰头倒在床上:“不瞒你说,我一直认为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背东西,现在我非常后悔,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书正好掉在了粽子面前,被粽子嫌弃地一爪子扒拉开。盟友的强力支持叫穆影帝感动得热泪盈眶,握住粽子的爪子晃了晃:“你看,连粽子都觉得受不了了!”   “已经坚持到最后关头了,咬咬牙撑过去,然后老师就可以潇洒过日子了。”   封林晚轻笑出声,轻轻揉了揉粽子的耳朵,凑过去把人拉起来,安慰地吻了吻他的唇畔:“老师好像又长高了,眼看着就要比我高了。”   “真的吗?!我去量量,我也觉得我长高了!”   眼看着有在入学之前长到一米八的希望,穆老师惊喜得一跃而起,蹦到门边的刻痕边上,认真比划了两下。   正全神贯注地比量着身高,穆影帝的背后忽然泛上一阵凉意。僵硬着身体转回身,就迎上了白无常友好的笑意:“亲爱的vvvvvvip用户,您最近过得还好吗?”   “……”   看着毫无自觉从空调口飘出来的白无常,穆影帝无奈地轻叹口气,随手把门关严:“还好,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明天就要高考了,我们发现‘考的全会蒙的全对’商品已经在您的购物车里存了很久,怕您忘了购买,所以特意开通了贴心的提醒服务……”   白无常搓着双手讨好一笑,恭敬地汇报了来意,又殷勤地飘了过去。   “除此之外,我们也是特意给您来汇报一个好消息的。在我司研发的‘罪有应得系统’强有力的影响下,陈家父子在天娱台做的手脚都没有成功,许多猫腻都被查了出来。包括当初戈良受到陈舟委托有意难为封大人,您在燕影的那个老师,陈舟的叔叔,叫俞承运的,也被牵连出不少的事,现在被取消公职了……”   “消息是好消息,但是你们一定要叫这块小木头封大人吗?”   明明自己才是传说中的vvvvvvip用户,地府来的人却总是对这块小木头格外客气。穆影帝抱着胳膊不满地抗议了一句,却还是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两张纸钱,用打火机点着了慢慢燃尽:“给你的小费,多谢你跑一趟,回去吧。”   “是是是,多谢多谢……”   白无常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封林晚的神色,才连忙伸出手照虚空中一接。眉开眼笑地道着谢,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穆老师受挫地深深叹了口气,悻悻回到那块显然在憋笑的小木头面前,没好气地照他头顶敲了一把:“少在这儿得意——小木头,我现在加上头发已经有一米八了,有些东西咱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讨论一下了?”   “好好,等老师考完试再说。”   封林晚止不住地失笑出声,耐心地点了点头,纵容地拉着自家老师坐下,替他细致地把牛排切成小块:“明天的考场陆家已经帮忙联系好了,从特殊开辟的绿色通道入场,考完试我们就走,应该不会被媒体堵住。我看陆家诚意很足,也就没有拒绝他们。”   “陆乔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没必要不依不饶的,既然他们有意修复关系,咱们也就给他们个面子。”   穆老师沉稳地点点头,抄起筷子夹了块牛排,满意地放进嘴里,就又立刻忘了翻身的念头:“其实这样也不太好——当初我虽然考了五年,也没有这个排场,现在这样的势头,我还是有些担心会影响同考场的考生……”   “老师放心,朝闻已经牵头和各家媒体协商过了,绝不会靠近考场一百米范围内。至于网上的那些小媒体,虽然咱们没什么办法,但是——狗仔都爱您……”   促狭地一本正经念出了老师身上的特效,叫穆影帝脸上瞬间臊得通红,一把捂住他的嘴,恼羞成怒地暴跳如雷:“不准念出来!还有为什么我买的东西购物清单会交给你!我到底还是不是vvvvvip用户了!”   “六个v,老师少念了一个。”   封林晚认真地纠正了一句,轻笑着揉了揉自家老师最近隐隐有些肉乎乎趋势的脸颊,眼里闪过些饶有兴致的笑意:“我还知道老师一直在敦促地府,想办法生成一套‘百分百翻身反攻成功’的套餐来……”   “……”   简直郁闷得没脸见人,穆老师悲愤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愤怒地用力锤了两下床:“这种套餐都生成不出来,他们的研发人员去投胎算了!”   封林晚忍不住轻笑出声,没忍心揭穿自家老师雄心壮志的不切实际,把人拉回怀里轻轻吻了吻,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开口:“老师——就真的那么想反攻吗?”   几个月的时间,这块小木头的胸腔共鸣和颅腔共鸣已经练得越发炉火纯青。好听的播音腔带着扣人心弦的磁性,莫名带了浓浓的蛊惑意味,叫穆影帝的脸色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掐了一把这块居心叵测的小木头:“其实也不是……能不能少用这招,太耍赖了!”   “其实老师的演技上线,我也没办法抵抗的,就是老师让着我,从来不用这招欺负人。”   封林晚轻笑一声,吻了吻他的耳侧,放轻了语气柔声开口:“等老师考完试,我们就一块儿陪妈妈回家一趟,带着粽子一起去,正好在巴渝好好玩玩。巴渝的小吃可好吃了,尤其是那些小馆子,和燕京的一点都不一样……”   终于还是无力抵抗这样的强势攻击,穆老师自暴自弃地长叹口气,认命地放松靠在那块小木头身上:“好好,听你的,你声音好听你说了算……”   “等老师变完声,声音会比我更好听的。王奶奶都说了,老师的嗓子那么难得,还等着老师陪奶奶上决赛呢。”   对于自家老师一定要往死里夸,封林晚早就熟稔地掌握了哄自家老师开心的技巧,笑着一本正经开口:“朝闻为了等老师考完高考,特意把决赛推迟了一周,老师可得好好练戏才行了。”   “让我唱戏我是能理解的,但为什么要我唱杜丽娘,我其实非常的想不通……”   一想起自己接受的艰巨任务,穆影帝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忍不住郁郁地轻叹口气:“明明爷爷奶奶的组合就很好,为什么这一次就变成了爷爷吹笛子伴奏,我被拉上去唱杜丽娘呢?”   “大概是奶奶要唱反串,爷爷坚决地拒绝了杜丽娘的角色吧。”   封林晚有理有据地推测了一句,望着自家老师怨念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其实——也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太想看老师反串旦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概还有一章o(*////▽////*)q高考完就完结啦!我争取今天搞出来!   第61章 终章   两天的高考说快也快,不过就是四套卷子的煎熬, 四场考试的死去活来。等一切尘埃落定, 就像终结了一场艰苦而漫长的鏖战, 无论胜负, 终于剩下了一身的轻松。   没能享受到高考过后狂欢的待遇, 穆影帝考完最后一科, 就立刻被考场的监考人员带走,从绿色通道静悄悄离了场。   “小师弟!”   一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封林晚就连忙带着粽子快步迎了过去, 给了刚结束高考的老师一个大力的拥抱:“感觉怎么样, 题难不难, 考得还好吗?”   “反正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你说呢?”   艰苦卓绝地复习了整整两个月,又有了地府精心特制的外挂, 整场考试简直下笔如神助, 酣畅淋漓得叫穆影帝恨不得回去复读再考一次。   现在的身高已经只比那块小木头矮了两指,穆亭澈满意地拉着他比了比, 惬意地用力抻了个懒腰:“我觉得六百多应该没问题,多多少还得看运气。毕竟选择靠蒙也就算了, 数学我实在是不太擅长……”   “老师老师, 您还记得自己是个艺考生就行, 就别奔着市状元使劲了。”   封林晚不由失笑,促狭地打趣一句,塞过去根已经半化的雪糕:“今天真热, 先解解暑,咱们回家等着对答案去……”   “不不不我不对答案!”   穆影帝警惕地跳了起来,先前的从容烟消云散,毫不犹豫地连连摇头,脸色瞬间带了连在镜头前都从未有过的紧张:“我最害怕对答案了,尤其是每次对答案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把答题卡涂串行了,是不是忘了写名字,是不是哪张卷子上面没涂学号……”   “……老师这么一说,我都觉得紧张了。”   虽然已经阔别学校多年,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封林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被考试支配的恐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同情地点了点头:“那老师只要不对答案,就能不紧张了吗?”   “不,其实我现在也很紧张,我总觉得我文综的答题卡好像涂得太轻了……”   穆老师愁眉苦脸地抱着头蹲下去,沮丧地重重叹了口气。粽子凑过去安慰地拱了拱他,舔了舔他的脸颊,趁机咬了一大口雪糕:“汪呜……!”   “不行那是我的雪糕!”   穆亭澈脸色大变,一把扑过去,粽子却已经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跑开,把抢下的雪糕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粽子最近经常喜欢藏吃的,不过不愧是军犬,每次都能找到自己藏在哪儿了。”   崇敬地表扬了一句搜寻技能极强的粽子,封林晚哄着一人一犬上了车,安抚地揉了揉自家老师的头:“老师别生气,雪糕本来也快化了,一会儿我给老师再买一根。”   “我没生气——不准用这种语气,我都已经长到差不多一米八了!”   净身高已经一米七八点五的穆影帝愤慨地拨开他的手,义愤填膺地强调了一句。封林晚眼中浸过一片笑意,轻咳着连连点头:“好好,老师已经是个一米八的宝宝了……”   “小木头,你要是再敢跟那群粉丝学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立刻把你的马甲扒下来!”   穆影帝气得几乎炸毛,却也被引得暂且忘记了毫无用处的杞人忧天。见他总算不再纠结答题卡的深浅,封林晚才松了口气,笑着扯开话题:“说起来,奶奶那边还催我们快去排练呢,我说老师这两天一定没心思,在怎么也得等出了成绩再说……”   “不不,我非常有心思——现在只要能不叫我想考试,想什么都行!”   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穆影帝积极地举起手,义无反顾地投身入了伟大的艺术事业当中。   昆曲的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为了能把这样一门宝贵的艺术形式传承下去,他就算反串一下也没有什么!   ……   虽然当初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没错,但当穆影帝真的上了妆站在舞台前的时候,心里还是没能忍住鞠了一把泪的。   大半年的时间,少年的身体已经显著拔节,比原先高出了不少,可身形却依然还没怎么变化。在当初商量妆容的时候,穆影帝顽强地拒绝了淡粉鹅黄浅蓝的各色裙装,最后敲定了一套雪青镶边的白色立领袄子,连身下的百褶裙也是白底刺绣的,也总算是勉强守住了最后一点可怜的坚持。   即使是这样,在上了全装婀娜登场的时候,穆影帝还是毫无悬念地引起了场下一片难以自制的惊呼声。   眉如远黛眼妆柔婉,还没来得及最后蜕变的脸型刚好契合了少女的娇俏,被浓妆一抹,居然真叫人生出了几分忍不住喝彩的惊艳。   一场戏唱罢,满座欢呼掌声雷动。响亮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没有人觉得失礼——这原本就是在中国最传统的文化中,看客对台上人最高的赞赏和褒扬。梨园子弟梨园老,昆生苦求了一生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一场举座欢呼叫好罢了。   老人一身书生装扮,目光清亮得如同少年。牵了他的手淡淡笑着,忽然轻声开口:“娃儿,你可听见了吗?”   迎上老人慈和的目光,穆亭澈忽然意识到她在透着自己看什么——那是昆曲最后的生命之火,微弱,渺小,却依然坚强地簇簇燃烧。   不过是当初一时的偶然,居然结下了这样一场难得的缘分。穆亭澈点了点头,轻轻勾起唇角,声音宁和温然:“我听到了,我会一直听着……”   他或许不会真的走上这条路,他却也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是他作为穆亭澈的起点,无论走了多远,他都不会忘记当初那个零片酬靠着一腔意气进组的自己。   虽然——后来真到手的片酬,也是个绝不低的数字就是了……   穆影帝轻咳一声,心安理得地忘记了这么一回事,含笑握紧了老人的手。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目光明亮璀璨,带着动人心弦的坚定执着。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尽吾生有尽供无尽,替先人守赏心乐事谁家院,普度得无情似有情,为后世留良辰美景奈何天。一日结缘,一世结缘,初心不改,初心不负。”   *   结束了客串的决赛助力,再没了什么理由分散精力的穆老师终于陷入了彻底的焦躁。   连粽子都被烦得趴在院子里不肯进屋,封林晚却依然耐心地守着自家老师在屋里转圈,偶尔瞅准了喂过去一块西瓜:“老师,您以前那五次高考也这么焦躁吗?”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在考过五次之后,我基本上就陷入破罐子破摔的境地了……”   穆亭澈重重叹了口气,一头扎进沙发里,焦躁地来回打了两个滚:“小木头,到底什么时候出成绩?”   “六月二十三,您都问过四十二次了。”   封林晚继续耐心地挑起一块西瓜喂给自家老师,体贴地替他扇了扇风:“离现在还有十天,老师,忍忍就过去了。”   “十天怎么忍得了,现在就算跟你上床我满脑子都是成绩到底怎么样!”   没复读过的人根本无法了解高考成绩的压力。穆老师悲愤地扑腾了两下,忽然一把抓住自家小木头的手腕,目光灼灼发亮:“小木头,我们回你老家去吧,十天够回去好好玩儿一趟的了……”   “我是很想回去的,只是担心老师现在的精神状态……”   封林晚担忧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又在自家老师神色变得高深莫测之前幡然醒悟,轻咳一声果断改口:“不——老师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订机票,我们回家吧。”   封妈妈提前一天才回了巴渝,两人的飞机前后脚就跟着落下,把二老都给吓了一跳。听了自家儿子偷偷摸摸的叙述,对视良久,才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被自家爸妈的反应吓了一跳,封林晚本能地后退一步,就被自家母上一巴掌拍在头顶:“光看着人家小澈紧张,忘了你当初半夜做噩梦梦见少答了一张卷子,嚎啕大哭得叫你爸以为你被人入室抢劫的事啦?”   “……”   确实把自己的光荣历史忘得一干二净,封林晚的脸色骤然通红,无地自容地刚要逃跑,就被自家老师含着热泪一把抱住:“小木头,你懂我!”   封林晚沉默半晌,终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在粽子嫌弃的目光中认命地抱住了自家老师,安抚地一下下拍着后背:“我懂我懂,不哭,我懂的……”   为了安抚自家老师,封林晚化身当地导游,尽职尽责地扯着穆老师在巴渝的街头巷尾穿梭,争取每天都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决不让老师有时间想起出成绩的事情。   巴渝最不缺的就是苍蝇馆子,从早到晚的吃下来,穆亭澈倒还没什么变化,封林晚却已经每晚对着体重计上的数字发呆,捏着肚子上薄薄的一圈肉默默犯愁了。   幸好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确实有效。在小木头的苦心开导下,乐不思京的穆影帝终于把高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每天沉迷在各类小吃中间,居然一直到了二十三号,都没想起来出成绩这么一回事。   小心翼翼地把自家老师哄睡了,封林晚拉着爸妈蹲在卧室门外,抱着笔记本电脑,屏息凝神地点开了那个早就刷新了千八百遍的查分网站。   “六百一十四,这是小澈的分数吗?”   封父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地低声问了一句。封林晚也惊喜得反复确认了几次,才用力点了点头:“对对,是——是小师弟的分数,居然真上了六百分……”   话音才落,头顶就忽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看看人家看看你!人家小澈忙着演戏,身体又不好,复习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这样还能考了六百多分。你当初天天挑灯夜战,怎么也没见你考得这么好过?”   措手不及地望着忽然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封林晚无力地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爸,您再不高兴,我也不能回去复读啊……”   “复读复读?!什么复读!”   闻声摸出来的穆影帝正好听见了最后的两个字,猝不及防地扑出来,脸色吓得惨白:“我我我不复读!”   “不复读不复读,六百一十四分呢,只要不是全市前五百都去报了燕影,绝对没有问题的。”   封林晚连忙搂住自家老师,安抚地一下下顺着脊背,轻笑着低声应了一句。穆老师眨了眨眼睛,终于艰难地恢复了理智,迟疑着指了指自己:“我——吗?”   看着两个孩子腻乎在一块儿,封家爸爸妈妈对视一眼,默契地撤离了现场。封父还体贴地抽走了笔记本电脑,朝着自家儿子沉默地点了点头。   哭笑不得地望着认真助攻的自家爸妈,封林晚索性直接把自家老师扛回了屋子,反手合上门,笑着认认真真地望着他:“对,老师考得特别好,估计可以上报纸了。”   话才说完,肩头就忽然死死抵住了个脑袋。叫他忍不住退了两步,撞在门上才堪堪站稳,连忙抱住自家老师轻声开口:“老师——怎么了?不会喜极而泣了吧……”   “泣个头——憋死我了!”   穆老师含着热泪长啸一声,终于彻彻底底一吐胸中浊气,用力晃了晃这块小木头的肩膀:“这下终于可以好好玩了,我明天要去吃小吃店!小木头!一起去!!”   “老师您前几天吃得难道不是小吃店吗!!”   想起自己无端多涨的两公斤,封林晚也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压低了声音语气悲怆地呐喊回去:“不行了,再吃我回去就没法做节目了!”   ……   一周过去,胖了五斤的封林晚终于无精打采地陪着自家老师回到帝都,一落地就不管不顾地扎进了健身房的怀抱。   终于恢复了理智的穆影帝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去练了练,结果第二天就累得腰酸腿疼,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样自虐的行径,惬意地在家里躲过了最炎热的一个月。   封林晚现在已经独立承担了一档访谈类节目的制作,恰好在燕京面对青少年招收观众。闲得发慌的穆影帝兴致勃勃地跑到那块小木头的节目里去客串了几次路人,终于在第三次叫人认出来的时候,被忍无可忍的黎老不由分说地拎回了燕影。   “老师老师,您真打算让我上课吗?教我课的老师差不多都是我教出来的了啊……”   磨磨蹭蹭地跟在老爷子身后讲着条件,穆亭澈心里还忍不住琢磨着那块小木头口中的惊喜——能叫封林晚那么高兴的事,大概和李老师跟燕影脱不开干系。可他怎么都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消息,至于叫那块小木头小心翼翼地瞒着自己直到现在。   他还在心里胡思乱想地揣度着,黎老却忽然微挑了眉,不紧不慢地停下步子:“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穆亭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停住脚步,心中却忽然隐隐升起了些不祥的预感。   黎老忍不住轻笑出声,回过身朝着办公室门口努了努嘴:“喏,你的新选修课老师——怎么样,喜欢吗?”   “……”   看着那块小木头一身板正的西装,紧张又赧然地迎上自己的目光,穆老师面色严峻地沉默片刻,忽然一本正经地张开双臂,轻笑着微侧下头。   “老师——请多指教?”   像是个奇妙的轮回,自此而始,由此而终。绕不开的原点始终停在这里,不等到两个人重新携手,这一份联系就永远不会断开。   封林晚眼中光芒绽放,大步走过去,将他用力拥进怀里。   “老师,请多指教……”   办公室里的电视开着,隐约传来悠扬婉转的昆曲声,正巧是穆亭澈陪着王老参加的那一期节目的重播。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   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文完结在这里,是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从开始写艺考的时候起,我真正想写的大概就是校园里纯粹的师生情谊,老师对学生毫无保留的保护,还有这个年龄独有的张扬和明亮。 这是个犯了错误也不会被责备的年纪啊,可以胡闹,可以撒娇,可以肆无忌惮……我不舍得叫穆影帝长大。 这个结尾是酝酿了很久的,虽然高考已经过去多年,其实还记得看完后回家估分那一晚的惶恐,漫长等待时的不安,查分时的焦躁,和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还有起点和终点,由师生开始,也由师生结束,我想这样大概刚刚好。 我想讲的,其实就是一个运气爆棚,被所有人宠着惯着的少年的故事。 其实……这篇文真的不算短啦(T▽T)它比《吸血鬼》长呢,大概只是因为我太过勤奋了,虽然每天五千字确实有些吃力,但是一直不希望叫大家失望,所以一直没有停下。 所以完结的频率也有一点快……捂脸QvQ 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吃不消啦233完结之后了了一桩心事,大概会稍稍调整一下身体状态,慢慢更小恶魔~ 抱一下嘛o(*////▽////*)q我真的很努力了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